撐起上身,看了眼床頭櫃上閃爍著來信通知的螢幕,艾格尼斯揉了揉那頭散亂的金髮,翻過手機直接將螢幕蓋上——不用多想也知道是悠一發來的訊息。
他慢悠悠地下了床,離開房間後是一如往常的洗漱、更衣,然後走到無人的起居室。很快地便注意到玻璃桌上被留下的那張磁卡。
——阿爾馮索已經不在了,埃爾伯特也離開了。
診所三樓再次只屬於他一人。這並不是值得難過的事,艾格尼斯不因此感到可惜,又或是孤獨,畢竟診所開設到現在,有太多的過客入住過這層樓,然後離開,而埃爾伯特只是其中一人。
於是他把磁卡收進電視下方的櫃子,開始著手收拾對方留下的東西。
說是留下,房裡的物品卻大多是他交給埃爾伯特的——包括那些衣物、幾罐藥膏和各種未拆封的日常用品。儘管如此,他仍將它們放進紙箱中,整齊地,直到房間內每個抽屜都確定已經被清空,他才抱著紙箱走回客廳。
艾格尼斯沒有在房間內找到他送給埃爾伯特的耳飾,這讓他在踏出房門的那一刻不自覺的笑了。
他不確定此刻的自己是什麼心情,但或許是有些欣慰。
紙箱被擱置在餐桌,男人轉身走進自己的寢室,打算將放在櫃子上,他曾替埃爾伯特塗抹過的乳液也拿出去放入紙箱,順便看一眼悠一發來的訊息。
那封簡訊沒有什麼值得關注的內容,應該說一個字也沒有。內文僅是一個表情符號,笑得燦爛。艾格尼斯看著那張小黃臉,沒有回信,關上螢幕後就走回了飯廳處。
屬於埃爾伯特的東西都整理好了,接下來只要全部丟棄就結束了,就像過去那樣。他會將住客留下的一切通通丟到後巷,有需要的人前來將它們帶走,艾格尼斯再次回到診所時便能回到屬於自己的日常之中。
但這次他猶豫了,毫無來由的。他想著,丟掉那些或許有點可惜,很多東西都還沒有使用過,就算使用了,剩得還是有點多。所以丟掉或許有點可惜。
他就這麼坐在客廳沙發上與那箱東西乾瞪眼。
時鐘的滴答聲迴盪在起居室中,不曉得過了多久,艾格尼斯終於在一聲長嘆後抬起手——打開了電視。
螢幕上依舊播放著小鎮中那名逃犯的新聞。天藍色的雙瞳映出「室友」的身影——並非前幾日重複播送的過往,而是今早,對方離開診所後的模樣。
儘管拍攝者與逃犯隔了一段距離,仍能看出那雙椰褐色的瞳眸帶著笑意,而男子身上穿的正是他們相遇那晚的衣著。
記者的播報聲沒有傳入耳裡,艾格尼斯望向電視中的重播畫面,只見埃爾伯特蹲坐在橋中央的圍欄上,褐色的髮絲被風吹散,遮擋住鏡頭前的那抹笑。
艾格尼斯在那時看見男子做出了他再熟悉不過的動作——昨晚也對他做過的,總是讓他摸不著頭緒的一個飛吻。緊接著畫面中的埃爾伯特躍入了湍急的河流中,沒了身影。
他緩緩起身,並沒有關上電視螢幕。只是繞過沙發椅,在餐桌處將紙箱正式合上,然後低著頭笑了出來。
雙頰微微發燙,散落的金髮反射著正午的陽光,艾格尼斯仍無法理解此刻的心情,只知道短時間內,手中的這箱回憶已經無法如過往那般,隨意丟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