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我們那位前尊主?」
「呵⋯⋯」雲子瑍低促地笑了出聲,「這位道友⋯⋯她啊、平常不在我們這裡的。」
「哎、您別多想了。」淡藍色的瞳孔如同深淵,唇邊卻掛著微笑,「別忘了。她可是毒蛇。鱗片再怎麼樣的華美——尖牙上都是淬著劇毒的。」
——那美人從來不是個溫柔的主兒。
雲子瑍剛來到柔蚺殿的時候,他們還不足以被稱作毒蛇窩。
——一群小蚯蚓罷了。雲子瑍低低地笑著,想不透他想找的人怎會屈身於此。
「收你為徒?」白髮的老者搖晃著酒葫蘆,斜臥在軟榻上,「拒——絕——」他拖著長音,拍著葫蘆的底,不滿地道:「沒酒了。淮兒啊——酒——沒酒了——」
雲子瑍難得的規矩地跪在軟榻前,聽著老者胡言亂語要酒喝,「前輩⋯⋯」
「如果師尊的酒沒了。那麼就自己去釀吧。」一道冷冷的聲音硬生生地打斷雲子瑍的話,那個女子用如同冥府歸人般的生硬語調說:「如果不想自己釀酒,就去冬眠。」
站在遠處的少女——沒錯,雲子瑍想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江洛淮還是一個手臂和脖頸都爬滿黑色鱗片的小蛇妖,他一隻手就能捏死對方——她的金色眼珠在暗處閃閃發光,她一手掀起簾子,一手拿著裝著布料的籃子,彷彿沒看到雲子瑍一般,繼續跟自己的師父對話。
「——快到小寒了,有些孩子還沒辦法克服冬眠的問題,您又把酒喝光了,我該拿您怎麼辦呢?那些本是要給他們暖身子的。」
「我會釀酒。」雲子瑍露出一口白牙,笑嘻嘻的對老者說:「讓我留下吧。」
「留!」老者倏地從榻上坐起,「淮兒,幫這位——嗯?你叫什麼來著?」
「晚輩雲子瑍。」
「幫雲道友準備房間。」
「嗯。」江洛淮將毯子蓋到老者肩上,「我知道了。」
「淮兒。」雲子瑍跟著少女走往長廊的深處,「淮兒!」
江洛淮沒有回頭,突然拐了個彎,她道:「別那樣叫,我叫江洛淮,江道友還是連名帶姓的叫挑一個。」
「這樣多生疏啊?不如——洛淮師姐?」
「呵。」接近金色的琥珀痛苦承載著些許笑意——也許是嘲諷也許是真的被逗樂了,「你若是被收為徒了,自然是可以這麼叫。」
「不過呢——」她拉開弟子居的門,「你要等他們都拜完師。」
「什、」雲子瑍看著打著通鋪的孩子們,一時語塞。
「阿澈。過來。」
「洛淮姐姐。」
「給這傢伙一榻床位,被子不夠的話就算了這傢伙是條龍不怕冷。」她示意雲子瑍進門,,又對名為澈的男孩說道:「如果他做什麼奇怪的事,」她遞給對方一把刀,「做掉。」
「⋯⋯。」雲子瑍站在一側不發一語。心中思索著是否該逃,但隨即又想到一群小蛇們根本奈何不了他,不甚在意地聳聳肩。
「雲道友。」江洛淮退出了房門,隱入了夜色,雲子瑍沒來由的想去看她的眼睛。
「雲道友,」她又說了一次,「我希望你可以守規矩。」
「這是當——」雲子瑍與她對上眼的同時,忽然明白了為什麼對方敢只給孩子們一把小刀來防身。他幾乎是一瞬間就被拖進對方所架構的幻境,而那個金眼的少女正一層層的剝下他的龍鱗。
「然。」雲子瑍微笑,他很快就被對方從幻境中丟出來,江洛淮用略為嫌棄的眼神看著他,似乎是覺得為他架構幻境是一件很噁心的事情。
「那麼就請好好休息吧。」
——數九寒天,冷在三九。雲子瑍意識到了自己闖入了蟒蛇為了保護幼崽的創造的永夜陷阱。
「呵⋯⋯小寒三侯。一侯雁北鄉,二候鵲始巢,三侯雉始雊。看來要撐到三侯不容易啊⋯⋯」龍族的紈絝子弟有些頭痛。
「那麼——看來今日見不到江前尊主了。」來自赤衣門的青年依然有些失望,即便雲子瑍說的盡是些江洛淮的壞話。
「非常遺憾。沒有錯。」雲子瑍道:「永夜的君主可沒那麼好找。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