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2.08 ╱


　　鄭思樊又傳了新的訊息給他。

　　溫煦陽做了好一會兒心理準備才點開，包括先前未讀的訊息全都只是些無關緊要的問候天氣、問候假期，以及問候新年。
　　這時間點問候新年多少有點太早了吧？他想，決定還是先不回覆。

　　返回聊天室介面，還有來自父親的未讀訊息，說著不用提早回來大掃除沒關係，家裡已經整理過了。
　　溫煦陽是三天前問的問題，顯然直到現在父親依舊不怎麼會使用通訊軟體，他微微笑，回覆一個了解的貼圖。這次回應來得倒是很快，用了他上次回家順便教父親買貼圖時挑的小海獺，毛茸茸的一團在聊天室裡轉圈跳舞十分俏皮。

　　想像著父親皺起眉、面無表情挑貼圖發送的模樣，溫煦陽沒忍住笑了出聲。
　　過年回家再幫父親多選些可愛的貼圖好了。

───

╱ 02.09 ╱


　　翻了大半個房間才確定隱形眼鏡真的用完還忘記補買，溫煦陽抹了把臉，癱回椅背上。

　　平時每天上課出門還會注意庫存，一放起假不用每天戴居然就忘了，他深深嘆了一口氣，找出好一陣子沒戴的眼鏡暫時頂用。

　　不過也好，這段時間就先讓眼睛輕鬆點，臨近開學再去買吧。

───

╱ 02.10 ╱


　　他正在整理明天回家的行李。

　　預計初三早上就回來，衣服帶個兩套，家裡也有放些衣服不怕沒得穿；筆電不是很想帶，搭車太重，還是放在櫃子裡好了；年節禮品記得帶，還要準備點打發時間的東西……比如小說？
　　溫煦陽停下動作，看了一眼時鐘，起身抓過背包將裡面雜物清空。
　　去圖書館借點書，也順便在外面解決晚餐吧。

　　話說回來總覺得那個少年有點眼熟……？回住處的路上溫煦陽不住回想，一直到進了房間都還沒想起來，索性放棄。
　　臉盲沒藥醫，他想。

───

╱ 02.11 - 02.13 ╱


　　最後他只帶了一個背包和一袋年節禮品。
　　這次有記得給空氣鳳梨留點通風，出門前也替它補了點水分，溫煦陽鎖上門，前去西王路等公車。

　　到車站轉乘火車，一小時上下便能抵達目的地，回家的路程比起母親家快了許多。
　　……即使如此，他仍只有重要節日才會回去陪他父親。

＊一張夾在書裡的小紙條＊

───

╱ 02.14 ╱


　　溫煦陽遠遠看到一樓鐵門前的鄭思樊後猛地停下腳步。

　　「幹嘛這樣啦，你好失禮。」鄭思樊笑意盈盈，向他說道。

　　我才想問你幹嘛，溫煦陽想，生生憋住沒貿然開口。眼前的女生把微捲大波浪綁成了公主頭，還從耳後紮了兩條細辮子垂到身前，比平時精緻了些的妝容和藏了許多小巧思的穿搭讓溫煦陽意識到今天的鄭思樊可能不太好應付，「……你怎麼在這？」
　　「你沒看訊息嗎？」鄭思樊眨眨眼，「我以為你知道？」

　　經她一說，溫煦陽這才想起兩天前好像有收到來自女生的新訊息……但他毫不考慮地又無視了。
　　「先等我上去放東西。」
　　「不邀請我坐坐？」
　　「不了。」溫煦陽果斷拒絕，在鄭思樊遺憾的眼神中快速關上鐵門，兩階兩階地奔回二樓住處。

　　回到房間放下背包，他翻出手機，點開鄭思樊的訊息。
　　『情人節突襲──！不回應就當你同意！等我喔！』
　　「靠北。」他罵出聲。
　　此時手機輕震，新的訊息跳出。
　　『煦陽你現在才看到對吧？』
　　『我就知道。』

　　『我可是一直盯著手機等已讀喔～』
　　『放東西不用那麼久吧？』
　　『啊還是你在換衣服？』
　　『不用換啦，你今天很帥，你怎麼樣都帥。』
　　『快點下來～快點快點～』
　　『我要倒數囉──』
　　『十～』

　　溫煦陽丟開手機，迅速整理起隨身包，他並不是很想知道倒數完的鄭思樊會做出什麼事。
　　而桌上的手機正以一秒一震的速度跳出訊息。
　　『九～』
　　『八～』
　　『七～』
　　『六～』
　　『五～』
　　『四～』
　　「鄭思樊你夠了沒？」溫煦陽喘著氣一把拉開鐵門，看向門外笑咪咪等待的女生。

　　「這樣你才會下來吧，」鄭思樊收起手機笑道，「不然我又要等好久了。」
　　又要。溫煦陽微微皺眉，「你等多久了？」
　　「什麼？」
　　「我說，你幾點來的？」
　　「噢……八點半？大概。」鄭思樊偏頭回想。
　　「不要再做這種事了，」溫煦陽看了一眼手機時間，現在已經快十一點，「如果我不是今天回來，你打算等多久？」
　　「……」鄭思樊睜大眼，淺灰變色片在陽光下閃爍，「你在關心我？」
　　溫煦陽轉身就走，鄭思樊笑出聲，抬腳跟上。

　　兩人進了一間咖啡廳，店內正在做情人節餐點搭配的優惠活動，鄭思樊興致勃勃地挑著優惠項目，溫煦陽則極盡所能地避開搭配選項。
　　「便宜一點不好嗎？」鄭思樊合上菜單。
　　「金額不好算。」溫煦陽說，接過鄭思樊的餐點錢，帶著兩本菜單到櫃台點餐。
　　怕什麼，我又不會跟你AA。女生在身後嘟噥，他決定當作沒聽到。

　　一桌沉默，好在餐點上得很快，濃郁的咖啡香勉強中和了這段尷尬。鄭思樊吃掉半塊蛋糕後用餐巾紙抿了抿嘴，「你喜歡梁雨那種類型的嗎？」
　　溫煦陽一口咖啡嗆在喉頭，「哈？」

　　「喔不是嗎？總不會是聿琦……難道真的是聿琦？」
　　「你到底在說什麼？」溫煦陽終於緩過來，拿了餐巾紙擦掉不小心濺出來的咖啡，「他們跟我都只是朋友。」
　　「唔，」鄭思樊搭著下巴，「我就是好奇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人。」

　　溫煦陽輕輕嘆氣，「鄭思樊……」
　　「拒絕我。」鄭思樊說。
　　「什──」
　　「爽快點拒絕我，別再想什麼委婉不委婉，」她輕聲說，習慣性地揚著嘴角，勾勒完美的唇線卻隱隱顫動，「不要再讓我以為有希望。」

　　溫煦陽放下咖啡閉上眼，再睜開時認真地看著鄭思樊。
　　「我沒有喜歡過你。」他說。
　　「……哪怕一個瞬間都沒有？」
　　「沒有。」溫煦陽停頓片刻，「抱歉。」

　　鄭思樊忽然就笑了出來，「你道什麼歉啊！」她又笑又哭，睫毛膏和眼線糊成一團，溫煦陽從隨身包裡抽了張濕巾遞給她，默默承受著四周投來的視線。
　　「笨死了，」她重重吸著鼻子，「難怪巧巧她們一直叫我早點放棄止損。」
　　「……嗯。」這時候回應是同意自己笨嗎？溫煦陽忍不住想。

　　「好好的情人節變成失戀日我也是笨死了。」鄭思樊繼續說，對著鏡子將臉上亂七八糟的妝擦乾淨。
　　「……嗯。」
　　「你嗯個屁。」她把揉成一團的紙巾扔向溫煦陽，後者無奈一笑接住，塞到空盤旁。

　　待情緒穩定，鄭思樊再度開口，「我不會再追你了，也不會做讓你困擾的事，」臉上仍帶著剛卸妝的微紅印痕，她露出淺淺的笑，「我們還能當朋友嗎？」
　　「……可以，吧？」溫煦陽遲疑地說，瞬間聽到四周傳來細微的抽氣聲，甚至混了一聲響亮的嘖。
　　他覺得自己此刻極度需要外援。
　　「那就好，我沒事了。」鄭思樊兩三口解決剩下的蛋糕，又催著他喝掉咖啡，「這裡太吵啦，我們趕快離開。」

　　離開咖啡廳，鄭思樊走在前頭腳步輕快，溫煦陽跟在後頭，一起慢慢散步到河堤邊。

　　「如果我朝對面大喊會怎樣？」鄭思樊靠在欄杆上眺望著運河波光粼粼。
　　「會吵到後面那排住戶。」溫煦陽向後比了比河堤旁住家。
　　「那真有點不好意思。」鄭思樊說，沒等溫煦陽阻止立刻將手圈在嘴邊深吸一口氣。
　　「失戀萬歲！！！」
　　「欸喂你還真喊！」
　　「溫煦陽大笨蛋！！！！！」
　　「我不認識你。」溫煦陽收回阻止的手快步遠離，鄭思樊追在他身後笑得暢快。

　　「輕鬆多了。」鄭思樊說。
　　「你輕鬆了我還得住在這呢。」溫煦陽只希望剛才沒有認識的人剛好在河堤邊，還剛好聽到。
　　「我說認真的啦，輕鬆多了。」鄭思樊轉身倒著走，笑意真誠，「不用再提心吊膽地注意自己有沒有在你面前表現最好的一面了。」
　　「……喔。」
　　「喔個屁，詞窮王……看吧我都可以開始嗆你了。」
　　溫煦陽翻了個白眼，鄭思樊又笑。

　　閒聊間已經到了公車站牌前，「就到這吧，車來了。」鄭思樊說。
　　「路上小心。」溫煦陽說，公車正好到站，鄭思樊回頭向他揮揮手，踏進車廂。
　　看著公車逐漸走遠，他呼出一口氣，朝著住處慢慢踱步回去。

　　真的輕鬆多了，他想。

───

　　『哇……』這是羅聿琦的訊息。
　　「說點別的？」
　　『哇……』這是梁雨之的訊息。
　　「你們給點其他反應好嗎？」溫煦陽忍不住發了語音。
　　『恭喜你解決一件麻煩事啦！』羅聿琦也傳了語音，聲音裡是藏不住的笑。
　　『我真想聽河堤那邊的現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梁雨之打字。
　　溫煦陽一連貼出五個翻白眼貼圖。

　　終於笑夠了，梁雨之也發了語音，『當朋友還可以啦，鄭思樊滿罩的。』
　　『嗯嗯，其實這樣也好，還有兩年呢，總不能一直尷尬下去。』
　　「……還好我的回答沒問題，」溫煦陽倒上床，「旁邊那些客人太干擾了。」
　　『說實話，不知道內情的話聽起來真的很渣。』梁雨之補刀。
　　「靠北。」
　　『好啦，你和鄭思樊最後說開了就好，』羅聿琦說，『多個朋友總是好的。』
　　『嗯哼，小太陽長大了學會拒絕人囉。』
　　『「梁雨之你可以閉嘴了。」』溫煦陽和羅聿琦異口同聲，停頓片刻後笑成一團，淹沒了梁雨之的抗議聲。

────────────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