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掃籠子。腦中下意識地浮現方才聽到的隻字片語,伊蒂絲沉默地收拾著工作所需要的清掃工具,雖然是自己幾乎沒有替人打掃的經驗,不過無論是替誰打掃,打掃房間本身要做的事情應該都差不多吧。
鞋跟規律地在走廊上響起,如血般鮮豔,也像時針般沉穩,不急不徐地走過熟悉的走廊,來到了一扇門前,輕巧地用指尖勾起門環,在嶄新的門扉上敲了兩下。
「叩、叩。」木頭與金屬相撞發出了清亮的聲響,在一片安靜的走廊上,顯得尤為突兀。
「請進!」
從門扉的裡側傳出的是年幼少女的聲音,她的聲音冷靜、清爽,沒有任何因為來到陌生環境的怯懦和不自在——甚至沒有一點緊張。
「打擾了,莎爾維亞小姐。」先把清掃工具放在地上,接著才開門進房,簡潔地向對方行了一禮「雖然先前已經見過面了,但還是請容我再次自我介紹,我是隸屬於亞斯德斯克的司書,負責照顧您與屬於您的凡派爾,我叫伊蒂絲 · 瑟若伊亞。」
「這次來的目的則是想通知您一聲,今天要發放血包給凡派爾,並且順便清掃牢房,您可以一同過去看看。」畢竟凡派爾還是尊貴的商品,在拍賣會舉辦之前,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該知會所有者一聲。
在伊蒂絲進入房間的同時闔上了桌面上的書冊,莎爾維亞起身將座椅輕輕靠齊桌子,佇立在桌邊等待伊蒂絲發言完畢。
「早安,瑟若伊亞小姐。」
她輕輕提起長裙的一角行禮,動作和姿勢雖然稱不上是完美,但也已經稱得上是標準。儘管是一名血奴⋯⋯更正,前血奴,但莎爾維亞的舉手頭足間展露的氣質和教養,也足以證明她不久之前的生活並不算差。
「我明白了,那麼請務必讓我隨行。」
莎爾維亞微笑著,她已經好久沒有看到她的凡派爾了,但她也沒有特別想念——歸根究底還是因為這裡的環境太過舒適,不僅提供充足的美味餐點,還能夠自由地閱讀和學習,完全沒有時間去煩惱艾維斯的事情。
掐指一算,時間也的確差不多,雖然也不覺得亞斯德克斯會虐待凡派爾,但也該去看看她那沒有一點凡派爾氣質的艾維斯是不是又餓倒了。
「我了解了,莎爾維亞小姐,這邊請。」對女孩熟悉的禮儀和口吻難得感到幾分親切,自從來到亞斯德克斯以來,雖然這裡的人們都相當溫和有禮,但終究與自己習慣的禮儀略有不同,此時看到莎爾維亞的言行流露出來的氣質,甚至還有幾分懷念的感覺。
——就像是以前的自己和朋友們一樣。掠過心頭的想法轉眼就被收進心裡,伊蒂絲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花費絲毫的力氣在表情或語氣上,等莎爾維亞走出房間才重新提起清掃工具,領著人往關押凡派爾的牢房走。
「莎爾維亞小姐,目前在亞斯德斯克的生活一切都還好嗎?若有什麼不便之處或需求,隨時可以告訴我,只要是能力所及之事,我會盡量幫忙的。」
「是的,謝謝您的關心,這裡一切安好。若有什麼需要,我會再告知您。」步出房間後,維持著半步的距離跟隨在伊蒂絲的身側前進。
「說起來,是有一件事想要詢問⋯⋯這裡分派給凡派爾們的血包,都是怎麼來的呢?」艾維斯不喜歡喝血,都是在真的餓到幾乎無法動彈的時候才由自己餵食,記憶中也幾乎沒有看過艾維斯購買血包。
「血包基本上是由醫院供給的鮮血,來源都是一般民眾的捐血,血液的品質和新鮮度都有經過檢查,可以讓凡派爾保持穩定良好且無害的進食。」耳邊的節奏由一人增至兩人,一小一大,就像在穩定的主旋律中加入輕巧的副調,配合著不時搖晃碰撞的工具聲響,倒也像支簡潔輕鬆的小調樂曲。
「不過說到血包,莎爾維亞小姐知道『他』都是怎麼進食的嗎?」斟酌了一會兒用詞,用較為委婉的用詞稱呼那位凡派爾,緩緩地說著「會長說,配給的方式有兩種,由凡派爾自行選擇是否要直接咬食血包,或是以……吸管進食,但我並不清楚實際上是如何進食。」
「艾維斯先生⋯⋯就是、呃,我的凡派爾他通常是用杯子進食,所以我想應該給他吸管會好一些。」面色困擾地笑了笑。想起曾經讓艾維斯直接貼著自己皮膚吸血的經驗,如果讓他咬食血包肯定會吃得到處都是吧。
「杯子?凡派爾不是都喜歡獵食的感覺嗎?平時居然也是使用這樣進食方式……?」聽到莎爾維亞的回答,穩定的節奏驟然亂了一拍,與既定印象稍有不同的答案,令伊蒂絲忍不住眨了眨眼,「這其中有什麼原因嗎?」
「以凡派爾來說,艾維斯先生他⋯⋯是有點奇怪。」要說其中的緣由,其實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若要問艾維斯是個怎麼樣的人,倒是有很多可以說:「他不太擅長喝血,甚至可以說有點怕血,動用暴力的事情也相當抗拒,一直以來都是我主動餵血給他。」
「怕血的凡派爾……?居然有這種事。」越聽越覺得難以置信,但莎爾維亞看起來卻十分地自然,似乎對這些事情早就習以為常,不過這樣說的話,凡派爾收養血奴若是因為不喜歡狩獵,所以改以畜養的方式生存倒也說得過去,只是沒想到已經不是不喜歡而是害怕的程度。
「那妳……不怕嗎?莎爾維亞小姐,凡派爾可是以人類為食的生物,如果他哪天一不小心多吃了點,妳可就危險了。」
「是的,我明白。所以我通常會用針筒抽取剛好份量的血給他,而他也不會要求更多。」要說不害怕,那肯定是謊話,畢竟自己也是活生生的人,但與其要被艾維斯吃掉,好好活下來才能幫他做更多事——艾維斯就是有一種會引起自己保護慾的特質。
「雖然在他面前抽過很多次血了,但每當我這麼做的時候,他還是會一臉慌張呢。」說起這事的時候,不禁露出了孩子氣的笑容。
「聽起來,他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嗎?」看著那張純真的笑臉,感覺到內心似乎有什麼在動搖著,但是隨即又冷靜了下來,點了點頭繼續聽著,離開了血奴的宿舍後,開始踏上了鋪著絨毯的走廊,關押著凡派爾的木門在兩旁一扇扇地排列至盡頭。
「若您不介意的話,待會由我來負責清掃,您可以幫忙看著他進食嗎?如果他真的那麼不擅長看到血的話,陌生的進食方式可能會有些障礙。」
「算是好相處⋯⋯吧?是比較溫和的凡派爾。」雖然其實也沒有什麼和其他凡派爾相處的經驗,但是有時候可以說連自己都比他來得強勢。
「好的,沒問題,」頷首答應伊蒂絲的提議。
「那待會兒就麻煩您了……咦?」點了點頭,一邊確認著房門上的編號一邊走著,兩人的腳步踏上了絨毯後顯得較為模糊溫厚了不少,此地比起宿舍整體來說也是安靜,卻總給她一種緊繃且危險的寂靜感。
正當兩人走了一段後,耳邊漸漸傳來一陣幽弱飄渺的樂聲,輕柔的節奏如微風般撫過心弦,奇妙地舒緩了四周那過分緊繃的單調枯寂。
伊蒂絲不發一語地走到其中一扇牢房,熟練地拿出鑰匙開啟房門,隨著門軸發出微弱的聲響,美妙的弦樂瞬間從中流洩出來,房間內仍是一如先前整齊,唯一不同的是,一名亞麻色長髮的凡派爾青年正抱著一架豎琴坐在床上,用著對脊椎十分不良的姿勢躺著撥弄琴弦,雙眼輕閉,似乎非常沉浸於樂聲中,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了。
熟悉的樂音傳進耳中,莎爾維亞在心中重複描繪著它的音符,直到伊蒂絲將門推開,莎爾維亞才抬眼看向房門內。
「早安,艾維斯先生。」打斷了流淌於空氣中的旋律,儘管時間和地點都不同,但問安的內容卻一如往常。「不是和您說過了,不要坐在床上演奏嗎?那樣之後會肌肉痠痛的哦。」
「莎爾維亞!早安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妳們是什麼時候來的哇啊啊啊!」聽到熟悉的招呼聲,艾維斯下意識地抬頭開心地打了個招呼,話說出口才見到站在一旁的司書,本來開心的語調瞬間轉為驚恐的尖叫,樂音立刻中斷,想跳起來卻因為姿勢不佳直接從床上摔到地上,發出大大的砰地一聲。
「……莎爾維亞小姐,麻煩妳了。」看著摔成一團的凡派爾,伊蒂絲忍了又忍,忍住了嘆氣的衝動,隨手關上了房門,準備開始著手打掃這間房間。
「交給我吧!」快步走近床邊,先是將豎琴從艾維斯的手中取走,小心安置於案上,才回頭攙扶他坐起。
「艾維斯先生,今天該進食了⋯⋯不過在那之前,我先幫您整理一下儀容。」從梳妝台取來梳子與手鏡,輕柔地將艾維斯已經扭成奇怪形狀的辮子解開,梳理那亂成一團的亞麻色髮絲,最後再重新替他編上新的辮子。
「咦?又到了這個時候嗎?感覺好麻煩哦嗚嗚……而且鼻樑撞到地板上也好痛,妳們為什麼不先敲門啦……」乖乖地坐在床沿讓莎爾維亞替自己整理儀容,就像個孩子一樣,一邊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一邊碎碎念著抱怨,不時還夾雜著幾聲嗚咽。
看著這宛如身分對立的畫面,伊蒂絲一邊整理著桌子並用抹布擦拭一邊思考著,感覺好像照顧者與被照顧者的身份對調一樣,且又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強迫與不自然,假如不看兩人的種族和過去的經歷,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地和諧又合理,
「是是是,麻煩也得吃,不然受傷是好不了的哦⋯⋯鼻子怎麼樣?我看看。」習以為常地回答,並在艾維斯整理好服裝後,檢查了一下他言中的傷處,「沒事,沒擦破皮,只是有點紅。」
「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瑟若伊亞小姐。我想艾維斯先生已經準備好要進食。」尷尬地朝伊蒂絲笑了笑。就算伊蒂絲不是這裡的司書,這樣的情況發生在外人眼前她也還是會感到不好意思,畢竟他們的互動看起來就像是父女一般⋯⋯而且還是跑了老婆的頹廢單身沒落貴族,和照顧他生活起居的獨生女。
「那就麻煩您了,這是本次配給的血包,如果有需要的話,這邊附有吸管可供使用。」聽到莎爾維亞的聲音時,剛好也整理好了桌面的清潔,先是從隨身包裡拿出了一包血包,順便附了一隻吸管給對方,左右看了一下,打算等進食完畢再清掃地面,避免讓不必要的灰塵妨礙用餐品質。
「嗚嗚……要吃血包嗎?可是這個要怎麼吃啊?如果直接咬下去會噴得到處都是吧?唔唔、不要啦……到處都是血會很不舒服的耶!不管是聞起來還是看起來都很糟糕啊!」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說來也奇怪,明明吸血鬼就不太會怕冷,自己從小到大也沒出過什麼過敏或毛病,怎麼從今天早上開始就噴嚏打個不停呢?
莎爾維亞嘆了口氣,自動自發地將血包拿過來仔細閱讀上頭的文字。從醫院購買而來的血包毫不意外地是用於輸血的,她很快就找到扭開上頭管狀開口的方法,並往開口插入吸管。
「來,就這樣拿著從這裡喝。」確定吸管和開口完全吻合,喝的時候不會濺出血液了,這才將血包小心輕放回艾維斯的手中。
擦完桌子後,接著便用水桶的水清洗了一下抹布,順便把拖把也放進水桶浸濕,伊蒂絲左右環顧了一下四週,牢房的空間不算大,只是一般單人房的面積。
艾維斯雖然看起來頹廢,但也沒有一般男性的壞習慣,仍是保持著良好的收納習慣,只有幾件折好的衣服隨意地放在床頭,深呼吸了一會兒,強忍著不習慣,走進牢房內的衛生間,扭開了水龍頭的熱水,用長刷稍微洗刷著本就十分乾淨的衛生設備。
「唔唔?用吸管嗎……?」看到莎爾維亞遞回來的血包,不禁愣了一下,但還是乖乖地咬著吸管開始吃飯,一邊吸著一邊發出悉悉簌簌的抽氣聲,每喝了幾口就舔了舔嘴角,冷靜下來的大腦總算開機完成,好奇地看了一眼跑進衛生間打掃的司書又轉而看向莎爾維亞。
「莎爾維亞,妳最近都在做什麼呀?今天來是要送飯嗎?可是司書為什麼帶來那麼多打掃工具?今天是年末大掃除的日子嗎?」
「對呀,聽說是掃除的日子沒錯,不過似乎也用不著動手,乖乖待著就可以了。」仔細盯著艾維斯進食,雖然對他咬吸管的小動作頗有微詞,但大致上似乎沒什麼困難。
「嗯⋯⋯我最近嗎?好像也沒做什麼特別的事,借了不少書來讀,有比較基礎的教學書、也有繪本故事。今天來是⋯⋯呃、送飯也是其中一個原因了。」實際上也沒有自己必須來的理由,只是因為伊蒂斯的提議就決定來看看了⋯⋯
「主要就是來看看您吧。您呢?這幾天感覺還好嗎?」
「看書啊……這裡不是圖書館嗎?我也想多看點書呢!尤其是跟調飲相關的書,如果有跟咖啡豆或調製相關的書就更好了!」雖然人是被關起來了,還戴上了極為不自在的手銬限制行動,不過對於本來就喜歡窩在房間裡的艾維斯來說其實還挺舒適的,老實地說:「要不是怕之後被賣掉,其實待個幾十年白吃白喝的好像也不錯耶?而且還不用繳水電瓦斯費,超級省的……啊、不過,這種話好像越來越像大家說的只會吃牢飯的廢人了。」
一面沖洗著衛生間的同時,伊蒂絲的雙耳仍是將外頭的聲音捕捉得一清二楚,原本是避免一不注意讓凡派爾弄傷人,但是這對話真是越聽越奇怪,凡派爾居然會擔心生活費的問題?
「能放下一部分的興趣的話就不會讓財務那麼吃緊了⋯⋯唉,不說這些了。咖啡豆的書我好像有看到,應該和司書先生們說也能借到吧?」不過應該也是因為自己是前血奴所以才會被禮待⋯⋯食指抵在下巴,頭往右微微傾斜。「要不我幫您借借看?」
「說起來,我不太明白拍賣制度呢⋯⋯但我覺得艾維斯先生應該是賣不掉吧。」賣掉艾維斯得到的錢⋯⋯到了自己手上也不會心安,還是賣不掉更好。
「喔哇哇!莎爾維亞,我就知道妳最棒啦!那這件事就拜託妳囉!」聽到莎爾維亞要幫忙借書的消息,艾維斯的雙眼瞬間亮了起來,映著燈光的照射下,天藍色的眼瞳有如藍碧璽般閃耀著清亮的光彩,不過這道光芒隨即暗了下來,露出了小狗般委屈的表情說「雖然賣不掉好像比較好……可是被這樣說總覺得有點難過,賣不出去的商品不就是沒人要的滯銷貨嗎?我果然是個沒用的傢伙嗎……連拿去賣都賣不掉的廢物……」
「……莎爾維亞小姐,他怎麼了?」總算結束了衛生間的清洗,伊蒂絲一踏出來就看到委屈到快哭出來的艾維斯,明明手裡的血包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但雙手仍是捏緊著血包,像個小孩一樣咬著吸管哭訴著。
「啊——嗯⋯⋯只是在消沈了,因為被我說會賣不掉。」轉頭朝伊蒂絲無奈地笑了笑,伸手往眼前那顆毛茸茸的亞麻色腦袋順著髮流撫摸,動作自然地就像是做過了上百次一樣。「別難過了,艾維斯先生也有很多優點的啦。」
「賣不掉……不是對他來說比較好嗎?剛剛還不是還說待在這裡很舒適?」這麼矛盾的凡派爾,這麼膽小的凡派爾……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人一樣,伊蒂絲的腦中不禁浮現出如此想法,但隨即就被自己給嚇了一跳,暗暗將這想法壓下去,拾起掃把開始清掃房間地面。
「嗚嗚……這種感覺真的好複雜哦!雖然理性上知道賣不掉又可以吃免費牢飯很棒,但是聽到自己可能賣不出去又覺得心好痛啊啊……」艾維斯放開了血包,改成抱著自己的枕頭在床上滾著,一臉苦思著說「我的優點啊……莎爾維亞,妳覺得其他人能看出我有什麼優點嗎?」
「⋯⋯臉?」下意識就這麼直接回答了。
「咳呃、嗯,像是知識很豐富呀、求知慾很旺盛呀、泡的咖啡很好喝呀、音樂造詣很好呀、臉很好看穿什麼都好看呀、還有對人很溫柔呀,看我隨便數數就這些了,其他人一定也能看出來。」裝作清喉嚨試圖呼嚨過去,接著又假裝認真地扳著手指一一數給艾維斯聽,雖然這些優點對一個凡派爾來說並不算什麼,裡面甚至有幾點有種渾水摸魚的味道在。
於是,莎爾維亞決定在艾維斯再度開口前搶先將話題轉移:「瑟若伊亞小姐,打掃工作有什麼是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那可以麻煩莎爾維亞小姐拿一下那邊的拖把嗎?將我掃過的地方都用清水拖過一遍,今日的清掃工作就算完成了。」無視繼續在床上像廢人一樣亂滾的凡派爾,伊蒂絲指了指放在水桶裡的拖把說著。
「呃嗚嗚……咦?好像……聽起來好像還不錯的樣子。」本來聽到莎爾維亞的第一個字時差點哭出來,但隨即就被後面那一連串的讚美給吸引了注意力,愣愣地同意了莎爾維亞的話。
「我明白了,我這就來幫忙。」聽聞伊蒂絲的話,趕緊把還懵著圈兒的艾維斯扔下,拾起拖把熟練地開始幫忙清潔工作。要知道,自己在艾維斯哪裡的時候家事可是幾乎由自己一手包辦,拖點地只是小菜一碟。
兩人同心協力之下,很快地,房間內就被清掃得一乾二淨,而艾維斯從頭到尾就只是抱著枕頭縮在床上,不敢隨意打擾兩人認真工作,就像個孩子一樣乖乖地趴在床上盯著兩人,直到打掃差不多結束後伊蒂絲才打破了沉默,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時鐘,語氣淡漠地開口。
「今天的工作這樣就結束了,莎爾維亞小姐,非常感謝您的協助,不過中午用餐的時間也差不多快到了,該輪到您用餐了。」
「對了對了,那個……莎爾維亞,說到吃東西,下次來可不可以幫我帶點零食呀?雖然吃了不會飽,但還是有點吃點味道不同的東西來解解饞。」眼看兩人準備收拾東西離開,艾維斯才連忙跳下床,眼巴巴地盯著莎爾維亞問著。
收拾完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服裝儀容,對伊蒂絲點點頭道:「好的,瑟若伊亞您今天辛苦了。」
「什麼樣的點心都可以嗎?如果有什麼想吃的我也可以和廚房要求一下⋯⋯呃,不過要是好保存一些的東西,不然就要請瑟若伊亞小姐通融一下了。」語畢,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在就一旁的伊蒂絲。
為什麼凡派爾還喜歡吃零食……伊蒂絲默默地在內心想著,這個凡派爾一點都沒有傳聞或以往看到的習性,就像個人類一樣,滿心都是一些普通且平凡的煩惱和心思。
「……只要注意不要弄亂房間整潔,每週可帶來的零食也要節制,不能一口氣帶太多進來,如果以上兩點都能遵守就沒問題。」
「我想吃餅乾,可以配咖啡當成下午茶的那種,或是一些味道口感扎實的鹹派、肉乾之類的好像也不錯。」一得到許可,艾維斯便迫不急待地開始列出零食清單,直接從桌上抽出一張寫滿零食種類的清單遞給莎爾維亞。
「我知道了,那麼我們下週會再過來。」接過艾維斯的零食清單,快速地掃視了一下內容並在心中圈選了幾個比較符合要求的項目⋯⋯希望廚房那邊看在自己可愛的份上幫自己準備。
收拾完所有工具後,伊蒂絲才打開了牢房的門,但在帶著莎爾維亞離開前,正準備要關上門時又看到艾維斯撿起了被拋在一旁的豎琴,百無聊賴地撥弄了幾聲絃音。
短短幾拍絃音,雖不成曲調,但那柔和中略帶幾分憂思的節奏,透過豎琴那優美的音色,隱隱透露著樂師的心聲,讓伊蒂絲鎖上門鎖的動作微微一頓,過了幾秒才將門鎖「喀搭」一聲鎖上。
「告辭了……蓋烏斯先生。」自進入牢房以來,首次呼喚對方的姓氏,讓艾維斯不禁愣了一下,張了張口正要回答,伊蒂絲卻頭也不回地帶著莎爾維亞離開牢房前往用餐。
凡派爾並不是人類,無論模仿得多麼像,兩者終究是不同的存在,聽著腳下的足音再次響起無機質的節奏,伊蒂絲沉默地想著。
不能原諒……不能忘記……將人類視作玩物及食物的凡派爾,那樣的存在與自己無法兼容,也無法去接受及理解……原本應該是這樣才對,但,親眼看過這對凡派爾和血奴的互動,心中似乎有什麼微微動搖了起來,望著眼前鋪著絨毯的走廊,離開牢房的路程雖然十分短暫,但是那股纏繞在內心的思緒卻始終沒有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