ᴛᴏᴜᴋɪ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初春將至,距家中少主首次獨自出行後已渡過一個半月的時光。
從小到大與阿環走在一起的近身侍衛桃治,並無不習慣沒有少主在身旁的生活,不過偶爾還是禁不住記掛笨拙的少主起來。在阿環出發到帝都前,代理當家滕季早跟阿環商討好,除去住宿費外這次不能花家中任何一分錢,阿環亦明白滕季言下之意希望他做到自立的,因而爽口答應。
即使東鄉家不會提供額外經濟緩助,阿環也擁有不少儲蓄可供使用,生活個一年應該無大問題。帝都之行計劃在半年內完成,但總得需要一個聯絡人定期審視阿環在帝都的狀況,以備不時之需。而長久以來擔當近衛的桃治便是最佳人選。
「 喂?阿治? 」
阿環熟稔地在撥盤電話上撥過家中號碼,遠在極東之國的桃治早就挨在走廊上的電話旁等待他的來電;桃治接過電話聽見許久未聞的聲音,手裏沿一圈圈電線摩挲玩弄,多年下的相處讓兩人情同兄弟,讓桃治連打招呼也省略掉,嘴巴改不掉壞習慣戲弄道:「 我們家小少主有沒有寂寞得半夜爬起來哇哇大哭啦?嗯? 」
「 阿治!」聽筒中傳來阿環雀躍的叫聲。「 你們還好嗎?母親和父親呢? 」
阿環實在活力過頭的聲音讓桃治心中隱約的擔憂總算消去,嘴邊勾起一絲弧度放心地說:「 當然好極了,你才該擔心自己吧? 」
「 我也過得很好啊! 」
深知竹馬自幼堤時愈緊張對方就愈喜愛挖苦人,阿環依舊認真地反駁桃治的戲言。如此一來一往以打鬧的方式說訴阿環離開家鄉後所發生的大小二事,到差不多說個清光後桃治提出有一個阿環想不到的話題。
「 滕季先生讓我到帝都兩天看看你有沒有搞出甚麼麻煩來。 」
「 父親!? 」
「 還讓我帶親手造的和菓子給你呢。 」
阿環再一次為印象中總是看似兇神惡煞的父親擔心他而感到震驚。
清涼的晚冬即將遠去,櫻木樹悄悄換上淡粉紅色的薄衣,隨風飄舞落下櫻瓣四散帝都。阿環今天比平日特別早起,緊張地把和服穿得更工整,生怕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出現一絲摺紋被桃治嘲笑,再三確定過後馬上出發到火車站。
帝都的火車站總是人來人往。
阿環小心翼翼地穿梭在𤋮來攘往的人群,定睛一看發現桃治所搭的火車才剛到站,乘客們爭先恐後拿着大小二包踏入帝都。見狀的他急急擠到月台上同樣等待親朋好友到來的人們中,好不容易才看到火車的黑色漆油閘門中,從成群乘客尋找着記憶中的臉孔。
不過桃治早就在一旁站着,未及阿環反應過來便彈了他額頭一下。
「 才一個月沒見就把侍從的臉也給忘啦? 」
他笑言。
「 賞櫻?」
把行李安頓在阿環隔壁的客房,正在品嚐溫熱綠茶的桃治意外阿環竟然提出這般要求,沒想到他家少主在自己大老遠跑來後,竟然還想要他陪自己爬山。
「 不要,坐了一整天火車有夠累。 」
桃治二話不說就否決阿環的提議,長時間坐下導致他的腰部到現在仍然隱隱作痛,如果阿環希望陪他逛個街還好,但他絕對不想去賞櫻這種消耗體力的活動。
「 桃治你不知道嗎?帝都的櫻花長在不同地方啊! 」
櫻木總是開在比他倆的老家更高遠的山頭,猶記得幼時參與東鄉家的賞櫻活動時自己事後累得全身酸痛,幸好滕季體諒小孩子,讓他們休息個一兩天,才不用繼續苛刻的恆常鍛練。
「 可是會長在平坦的路上!啊,要不我們去探險? 」
提到探險,阿環不懷好意地輕瞇雙目笑道。
「 ⋯⋯也好。 」
桃治不花半秒就知道這人在打甚麼主意了。
春暖花開,這是個適合慵懶地躺在床鋪中的日子,尤其是溫暖的氣溫讓白泠連睜開眼都困難。天光從紙門透過來,像隻小手般拉著他的棉被,拍打在他眼皮上。一縷清風從窗戶隙縫中鑽進房間,帶來了粉色的小花瓣。花兒在空中旋轉了幾圈,最後落在枕邊。
在經歷數個醒醒睡睡的階段,白泠終於爬起身子,他大動作地又帶起那辦花朵,飛躍了起來,這次降落在白泠手掌中。
「哎呀、這個季節了,時間過真快。」
白泠將風兒送來的小花放在書本之中,打算過幾天將它變成書籤作為禮物送給朋友們,可是只有一瓣並不夠分,所以他今天任性地休店一日,將製作禮物放到代辦事項中的高位。
他的布袋中放著一瓶酒和些點心,簡單地收拾過後便撐著傘出門。今天是賞花的日子,他也換去習慣的深色西服,一身淡色和服便出門。他先前從小妖怪們口中得知有一處私密的櫻花林,那裡人少、櫻花茂密、離帝都不遠,是個極佳的賞櫻點。
「立入禁止。」
當看到一座比自己還高的鐵門,白泠便知道自己近了。哐哐哐,他借力踩上門版,帶著傘和布袋躍過。
門後是一處已經荒廢數十年的庭院,白泠忽視眼前豪華的西式建築,隨著小磚路他進入樹木環蔟的世界。深入數分鐘後,從第一顆盛開的櫻花樹為始,他躍入粉色的世界。
春風帶起的不再僅是幸運的小花瓣,掉落著的不是冬季冷雪而是粉嫩櫻花。白泠為了這景色讚嘆不已,他覺得自己的黑髮在這兒風景之中太過突兀,一眨眼便化為妖狐的模樣。
還未享受夠,狐耳靈敏地抖了下——他聽到鐵門晃動的聲音。
「 好痛!」
他們換上一身方便活動的輕裝攀山涉水,終於看見從赤丹聽來的賞櫻地點——那是她出任務時在天上駕駛輪入道偶爾發現的。
在早上接過阿環電話得知桃治到來帝都以及兩人決定賞櫻的赤丹,二話不說便告訴兩人,希望他們玩個盡興。
阿環和桃治走過春木綿延的山道,見到赤丹所提及的荒廢庭院和牢牢鎖上的鐵門,正當阿環小步跑向門前——
「 白痴阿環!你又勾到頭髮! 」
桃治嘴邊碎碎念少主的粗心大意,邊小心翼翼解下纏在枝枒上的淡金色長髮;阿環吃痛的咬緊下唇不敢亂動,生怕下一秒便被竹馬彈額,而向來慣於照顧的桃治不花幾秒就成功解開。
先靠桃治跳過高大的鐵門,再由他拉過阿環到內。總算到達赤丹所說之處,兩雙眼睛放眼一看到處盡是絢麗綻放的春櫻,滿天飛舞的櫻花讓他倆都看呆了,倒是身為武者的桃治適時回神過來,警戒地望着那妖狐。
白泠在遠處便看見兩個孩子也跳進這片世外桃源中,本想著要稍微遠離他們,但他看到了曾有一面之緣的孩子。那名被枝枒纏住長髮、還被他嚇唬的少年現在和另一位有著白澎澎頭髮的少年,他們看起來是朋友。較高的白頭髮少年警覺地看著他,而他只是轉轉放在肩上的紙傘。
「哎呀,這邊是私人院子喔,進來是要付錢的。」他勾著微笑,故意開玩笑道:「沒有錢的話可以用漂亮的頭髮代替喔。」
ᴛᴏᴜᴋ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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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
未及桃治出口詢問來者何人,阿環顯然搶先反應過來一臉錯愕並大叫:
「 赤丹怎麼沒有告訴我們這裏是私人地方? 」
那聲大叫劃破了整片庭院的沉寂,彷彿飄散四落的櫻花都被阿環嚇跑。桃治沒好氣地苦嘆一口氣,亳不猶豫往少主的頭上輕輕拍打。
「 你得多笨啊?最好這裡有人住? 」
他指向早成廢墟的庭院。
白泠轉著傘,看孩子們小小打鬧起來,他笑出聲,坦白道:「我開玩笑的,這邊確實荒廢多時,但主人很喜歡櫻花所以種了整片院子。中間有一株特別漂亮,你們要一起去看看嗎?」
白泠指向櫻木道的盡頭,一小片鋪著粉色地毯的平坦草地,中央的大櫻樹正是最盛開的時候。
本來還想說自己有帶酒,不過又想兩個孩子都還沒成年,他只能自己享受了。
聽到如此吸引的邀請,阿環幾乎不加思索便想上前答應,唯獨桃治狀甚警戒的雙手抱胸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的確看似老實人一個,但自幼便擔當侍衛的他可無法因對方的相貌樸實而輕易答應。
「 該不會是哄我們進去吧? 」
桃治亳不客氣說出自己正在懷疑對方的想法,並笑得一個不懷好意,使得本來踏前的阿環也停下了腳步。
其中一個孩子的警覺心頗高,白泠並沒有太在意,畢竟面對陌生人的邀請有警覺是正常的。反而是另一個孩子迫不及待的眼神閃亮亮地,和他記憶中之前遇上、家教嚴格的那樣子不太一樣。
「是哄的呀,不過既然你們不要,那我就獨佔那區了。」白泠笑道,甩了甩酒瓶,說完轉過身往櫻樹那邊走去,看似欲擒故縱,尾巴晃呀晃期待的樣子卻也背叛了他。
他在櫻木下鋪了層薄墊,將傘闔上收好,脫了鞋舒適地坐下。將酒倒入小杯子中,一口飲下。
「此等美景配酒,心情舒暢。」
ᴛᴏᴜᴋ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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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來冷靜理性的桃治不發一語,不過靜靜地站在原地依舊保持戒心;阿環望過板着一張臉的桃治,又好像不捨地看往逐漸離去的男子背影——
「 咦? 」
男子漸去的身影勾起阿環初來帝都時的記憶。猶記得有天他走在大街上,一不留神就被路上大樹的樹枝給勾緊了長髮,站在街中獨個兒努力解開枝枒上的髮絲甚是狼狽,而正好就是眼前人前來為他解開。
「 阿治,我⋯⋯見過他。 」阿環輕拉過桃治的䄂子,細聲在他的耳邊說。桃治聞及就皺起眉頭,臉變得更臭道:「 你連人的臉也記不住? 」
「 抱歉啦! 」
阿環不知所措地拉過桃治的袖子,趕緊為自己的善忘道歉道。
許是竹馬正在身旁,又或者是慢慢習慣了在帝都的生活,阿環最初那副事事小心又拘謹的模樣不見踪影;桃治毫不掩飾臉上的嫌棄,甚至往身邊的主子輕嘖並說:「 在哪裏見過? 」
聞言,阿環再次望向男子的背影,緊鎖眉心的拼命思考何時何地與他相遇過⋯⋯
「 啊,我剛來帝都時試過被樹枝勾到了頭髮⋯⋯ 」想及此事又加上剛剛才發生過一次,阿環不好意思地揚起嘴角笑着想糊混過去,生怕桃治下一次拉起他的耳朵責罵自己的粗心,
「 先生替我解開的⋯⋯ 」
「 ⋯⋯。 」
「 好痛!好痛啊桃治! 」
桃治倒是不如阿環所願,想也沒想就拉過他的耳朵得通紅,並維持着拉著耳朵的姿勢帶阿環上前說:「 十分抱歉,看來是我家少主無禮了,還請公子原諒。 」
白泠坐在櫻木下,將自己的數條大尾巴當作靠墊,又抓著一條抱著,擁簇在柔軟之中,相當享受。享受酒香甘醇之時,將兩個孩子的互動放入眼中。
互相扶持、互相照顧,真好。白泠心想著自己以前沒能讓晨擁有兄弟姐妹,只能獨自成長,但如果他有夥伴的話應該就不會寂寞了。
白髮的少年拉著金髮少年過來到他面前,突然道歉。白泠不懂怎麼突然的行為。他看看白髮少年,又看看金髮少年被拉紅了耳朵輕聲喊疼,白泠邀請他們倆先坐下。
他疑惑地問:「怎麼了?你們兩個不無禮。」
白泠坐在墊子上,啜飲了口酒。
桃治見男子未有一絲怪責之意,逍瑤自在地品嚐美酒的模樣果真如阿環所言,應該對他們沒有任何惡意,不過是自己過份擔心所致;當桃治心中如此思考時,手裏的力度稍微放鬆了不少。阿環趕忙趁他不注意下逃離魔掌,搓搓被拉得發紅的耳朵嘀咕着竹馬老是兇巴巴的,直到男子再度開口才反應過來,到阿環反過來拉拉桃治鞠躬道:「 之前實在麻煩公子了!謝謝公子挺身相助! 」
「 是我多想了,以為公子是敵非友。 」
而桃治見狀後不像之前一樣態度強硬,隨主子同樣向男子行以一禮。
「 我是桃治⋯⋯十分感謝公子的體諒以及幫助環少主一事。 」
對方提及的事件對白泠來說只是舉手之勞,白泠擺擺手示意。他從字句中推敲出兩位少年上下屬關係,邊想著原來叫環的這位是名少主,難怪如此舉手投足間盡是優雅。他身分高貴卻不令人厭惡,看起來還有些冒冒失失地,另身旁這位面惡心善的侍衛少年為他隨時操心——說來最初在帝都見到的那次也是有趣。白泠能將畫面在腦海中重演,尤其是孩子以為自己要動上剪子時的畫面,讓他嘴角彎上眼眉,接著馬上用話掩飾自己的失禮。
「不用如此,舉手之勞。我剛剛也嚇唬你們了不是嗎?打平了。」他道。
白泠再次邀請兩人坐下,他將自己帶來的籃子打開,拿出盒子裝起來的糕點,分享給他們。當想著只有糕點口感太乾,手邊卻沒有除了酒以外的飲品,白泠不好意思地道:「這些小點心一起吃吧,嗯、不過我沒帶茶,可能會有些乾,記得慢慢吃。」
他轉念一想,彎了彎嘴角,之後拿起酒杯:「還是你們想喝看看?」
男子一笑讓兩人瞬間放鬆不少,桃治看來沒最初那般明顯露出敵意並自覺地站到阿環的身後,而阿環則是褪去了剛來到時的笨拙和冒失,轉過頭確定過桃治的狀況後便跟上他的腳步。
見男子邀請他倆就席坐下,阿環心中既因受邀賞櫻而喜,又怕事事謹慎的桃治一不留神又拉過他的耳朵責罵。而在阿環思前想後之際,桃治適時朝他以眼神示意,就儘管應男子之邀坐下。
待阿環邊注意別讓衣服帶起皺摺邊小心坐下,桃治亦隨主子一同坐在比兩人稍後的位置。見男子打開籃子,阿環按㩒不過好奇心探頭細看,見當中備有糕點以及酒後,甚是喜悅回他道:「 我⋯⋯ 」
見像想起甚麼了一樣轉向望過桃治,桃治則是輕輕點頭。
「 我想喝喝看! 」
阿環可是期待一嚐賞櫻中的甜點和酒許久了!
看淺色頭髮的少年興奮地回應,白泠本來要倒酒,卻突然發現自己只有帶一個酒杯。他問少年們:「你們有帶杯子嗎?我只有一個。」
他將酒瓶先遞給對方,等待他們回應。
正當阿環順著男子的問題要再次望過後方的桃治,桃治早從右手拎著的籃子中取出兩個小巧玲瓏的白瓷酒杯,臉上彷彿寫著:「 我哪有可能忘記這些小事了? 」似的。
見桃治準備萬全,阿環更放下心地笑著對男子說:「 有!而且我們還有準備特別多的便當! 」
在他邊向眼前人解釋道,桃治便乾淨利索地在旁邊的草地再鋪上一層毯子,並把籃中之物一一拿出賞櫻少不了的豪華便當,桃治特意從家鄉帶來的櫻酒,雖然主菜如此豐盛,也可不能缺少東鄉家最擅長的和菓子——櫻餅和三色團子。
便當出陣時白泠忍不住發出驚呼,這便當的行頭可是只聽過不曾親眼見過。準備得如此豐盛,白泠覺得自己的真是簡單到有些寒酸。不過他本來就是以一個人的份量準備,自卑只有一秒鐘。
「竟然如此豐盛,是準備很久嗎?這次賞櫻。」他問,又看到樣子甜美的點心們,一看就不是普通店家會有的精緻。「這些甜點也是,看起來就不便宜呢。」
他將酒倒給兩位少年,自己也又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