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有好一陣子沒開過車了吧？

基於不想在逛祭典攤位的時候還拿著一堆野餐用品，怕沒有停車的地方他還稍微早出門了些。停車場差不多位在整個會場的中央側，距離不遠的地方還有一些供人休息的涼亭，諾亞盤算著待會也許能在那裡用餐。

「好耶！」女孩看著佈置精巧的會場歡呼著，待諾亞確認過車上的食物都有妥善的避開陽光後，卡洛琳一手拉著他、一手拉著亞爾往祭典的入口移動。

說起來這樣的祭典諾亞也是第一次參加吧，雖然在年輕的時候的確喜歡到處玩耍，但後來沈迷在工作之中就很少留意這樣的活動了。

不，也搞不好曾經一家一起出遊過，但他的印象並不是很深刻。那時候卡洛琳還很小吧，大概是還被抱著移動的年紀，諾亞看著女孩對什麼都充滿興趣的眼神，感覺能留下不錯的回憶呢。

距離和湊約好的時間還有半小時 ，諾亞也不著急的跟孩子們說可以先到處走走，他會待在門口等笠山家的到來。

「……你是多久前來的？」

他看了一眼手機，現在才十點十分，距離約的時間還有二十分鐘，他怎麼就在牽著撫子走過來的時候看見了在門口等待的人？

「早安！」

朝諾亞道了早後，撫子拉了拉湊的手。

「嗯。」

只是發出個聲音應付一下。

「爸爸不可以這樣啦，打招呼的時候要看著別人！」

他嘆了口氣，聽女兒的話看向諾亞。

「早。」

看著撫子教育爸爸的畫面讓諾亞忍不住輕笑，不會每一次出門都要讓小孩教育自己如何和他人打招呼吧？這樣立場倒錯的樣子確實挺罕見，但放在笠山家就該是這個樣子似的毫無違和。

「Good Morning! 湊、小撫子。」諾亞同樣向著兩人打招呼，「今天為了停車稍微提早出門了，亞爾和卡蘿都在不遠處逛著，應該稍微進去些就能遇上了。」

諾亞指著祭典的方向，「另外，我剛剛稍微看了一下，差不多逛到涼亭那裡就能準備吃午餐的吧？為了這次野餐，卡蘿可是很努力地設計了菜單唷。」

「野餐——」

她舉高雙手，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這麼期待？」他拍拍女兒的頭。

「從爸爸跟我說的那天就在等了喔！爸爸也很期待的樣子不是嗎？」

「……我沒有。」

從哪裡知道的？

「可是爸爸的手機搜尋紀錄都是相關的東西喔。」

「那是因為出門前本來就要做些地點的資料，還有不可以亂看別人的手機搜尋紀錄喔。」

「欸——」

輕捏了一下撫子的臉頰作為斥責。

「下次不要這樣就好了，進去吧。」

「很期待就太好了呢。」

不過湊也很期待嗎？本來還擔心會不會太自作主張了。雖然諾亞也不是太擔心，畢竟這場約會的主角還是孩子們，更別說湊也──不討厭？──諾亞不是很肯定，但他好像不太喜歡被過度顧慮的樣子。

諾亞在浴衣體驗的攤位前發現了卡洛琳和亞爾，他出聲叫喚著他的孩子。

「撫子醬！」卡洛琳開心的朝撫子小跑步過去，亞爾隨後也跟著走了過來。

「你們好，笠山先生，撫子醬，很高興認識你們。」亞爾笑著向初見面的兩人打過招呼，「特別是撫子醬，卡蘿跟我說過很多妳的事情唷。」

「撫子爸爸好！」卡洛琳後知後覺的向湊打過招呼，又轉頭和她的小小朋友說著，「撫子醬、這裡有浴衣體驗！撫子醬應該有穿過這個吧？」

「浴衣的話沒有。」

她想了想後搖搖頭，家裡的確是有那麼一兩套和服，但浴衣她是沒有穿過，雖然兩個是差不多的東西。

「你、你好。」

戰戰兢兢地對亞爾點點頭，儘管不會怕生，但對於比自己高了四十公分以上的陌生——雖然卡蘿常常跟她說關於哥哥的事情——男性，她還是覺得有些卻步。

「嗯。」

他看了看女兒的樣子，又看看亞爾。

「……喔。」

撇了一眼對方。

亞爾只是笑了笑，稍微後退了一些距離，笠山先生感覺心情不是很好？他抓不準笠山湊的意思，但他的爸爸也沒提醒過他要特別注意什麼，應該不用太介意吧。

和諾亞一樣藍色的眼睛再看了一眼初次見面的男性，最後把視線落在了諾亞身上。

「卡蘿說想要體驗浴衣，我想Dad應該也很有興趣。」亞爾這樣說著，「剛剛已經問過店員了，這裡提供整套的浴衣租借，好像有不少配件，但限定只能在園區內活動。另外也會有專門的人協助穿著，所以不用擔心不會穿。」

「哦，聽起來的確蠻有意思。」諾亞看了一下攤位外面擺放的樣品，然後轉頭看著湊，「湊，你有穿過這個嗎？」

跟卡蘿一樣的反應呢。亞爾忍不住在心底說著。

「嗯？」

本來還在看著放在外頭的小孩子尺寸的浴衣花樣，正覺得樣式還算是可愛、可以接受的時候，才意識到諾亞在和自己說話。

「嗯。」

發出了肯定的聲音。

「大概十年前吧，很久沒穿。」

還在想著女兒穿什麼顏色的浴衣會比較可愛，他心不在焉地回覆著。

十年前差不多還是學生吧？諾亞稍微算了一下。不過這樣的衣服好像也不是適合穿去上班的穿著，諾亞又瞇著眼看了一下服裝結構。

「那就租吧？畢竟都難得來了。」

一直看也不是，反正都有專門的人幫忙了，那試一下也無妨吧。諾亞這麼提議著，並向店員詢問著。

「湊，你有需要陪著小撫子嗎？還是讓卡蘿陪著就好？」雖然也不是質疑店家的專業，諾亞並不是很清楚照顧九歲的女孩有什麼該注意的地方，畢竟帶兒子的話就一直都是一起行動，倒也不用太顧慮到性別。

那邊亞爾被卡洛琳拉著問穿什麼樣的花色比較好，亞爾也顧慮著撫子可能還是會不安，還是稍微站開了一些加入了女孩子們衣服圖樣的話題。

他看了看撫子。

注意到湊的目光，她朝著他搖搖頭。

「嗯，不用。」

想想平時也沒有跟得這麼緊，便覺得沒有必要陪著，對女兒相當放心。

並不是非常在意自己身上穿的是什麼，店員詢問自己有沒有想穿的色系時只是回答了讓他們決定。

「好。」

諾亞摸摸卡蘿的臉讓她跟著撫子去更衣，他回頭研究了一下要穿什麼樣的圖樣，最後選擇了紺色直條的紋樣，並配了件黑色的羽織。亞爾則是配合著妹妹挑選的風格，選了勿忘草色底帶有燕子圖案的。

有專業人員的協助，很快的就換上了浴衣，諾亞也不忘在換衣服的中間向店員多瞭解了一些和風服飾的風俗。

比起衣服，諾亞比較不習慣的是搭配浴衣的木屐，雖然不至於跌倒，但他總有種不踏實的感覺。

因為省去了自己選擇的時間而比較快出來，湊在外頭等了一下才看見女兒也換好衣服出來。

千草色的直條上綴著顏色稍深一些的黃藍花朵和綠葉，藤黃的腰帶在後頭打成了花朵的形狀，手上還拿著水藍圓點的提袋。

他沒有說話，只是拿出手機拍了幾張。

「欸、爸爸怎麼換這麼快？」

「因為沒花多少時間在選花樣吧。」

事實上是根本沒有選，店家拿過來什麼他就套上什麼。

挑選了一下剛拍的照片，把其中一張設定為手機桌布後，他把手機收起。

然後是輕拍著撫子的頭，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除了諾亞又以幾個問題拖到了時間外，已經換好衣服出來的卡洛琳拉著亞爾和撫子連拍了幾張照片，不管是三人一起的自拍、還是讓亞爾幫她和撫子拍兩個人的合照。

「撫子醬好適合這個兔子的特效唷！」卡洛琳拿著手機一邊拍著一邊說，「撫子醬要不要也和撫子爸爸拍幾張？我猜Daddy他還要花一些時間才會出來。」

卡洛琳像是很習慣了諾亞總是會因為不同的理由而停留，她也樂得穿著新鮮的衣服和自己的好朋友多拍幾張，還有試圖慫恿女孩和她爸拍幾張照片。

聽了卡洛琳的話，撫子抬頭看向湊。

「我就不用了，拍撫子就好。」

「可是我想跟爸爸一起拍。」

她雙手拉著他的手。

「因為爸爸現在穿著平常不會穿的衣服嘛。」

湊沉默了一會，然後蹲下。

「就幾張喔。」

「好——」

拿出手機跟爸爸自拍了幾張，在關掉相機的同時側過臉親了一下湊的臉頰。

他沒說什麼，只是起身說著「我去看看那個還沒出來的人在搞什麼」之類的話，走進了店家。

「抱歉，等很久了嗎？」

諾亞又花了些時間搞懂浴衣與正式和服的差別，看到湊走進來的時候匆忙和店家說了聲謝謝，把用以紀錄的本子放到了和浴衣一起租來的手袋裡，裡頭還裝著手機錢包等貴重物品。

他感覺湊好像挺開心的？踏出店家的時候諾亞被拍上癮的卡洛琳拉著拍了幾張自拍合照，當然也沒少用一些不同的濾鏡。諾亞歪著頭說Daddy不適合用這種加上動物特徵的特效，他大概真不懂女孩為什麼會喜歡這種奇怪的東西。

卡洛琳只是多拍了幾張諾亞所謂的怪照，並說著「我要傳給Mammy看看這個奇怪的Daddy！」作結。

「那我們繼續前進吧！」終於滿足了的女孩停下了拍照的動作，迎面而來的第一個攤位卻是賣著食物。

她看著日式炒麵的攤位有點猶豫，但又非常好奇，諾亞表示可以點一份分著吃嚐嚐口味。

她還在想著卡洛琳剛才說的話。

心不在焉地牽著爸爸的手，突然感覺到人停了下來才抬起頭。

「在想什麼？」

瞄了一眼在炒麵攤前的哈里斯家，他蹲下看著女兒。

「沒有。」她搖頭，「在看櫻花而已。」

「是嗎？」

總覺得女兒並沒有說實話，但他也只是皺眉一下後就站起，沒有再繼續問話。

結果那一份炒麵最後幾乎都落入了亞爾的胃裡。不管是卡洛琳還是諾亞，都各自嚐了一小口，就被推到了亞爾手上——卡洛琳又多吃了一口表示還蠻喜歡這種味道。

諾亞本來還想著問笠山家要不要也吃點，但又想起來對他們來講可能也是普遍的如同炸魚薯條一樣的食物，舌頭上似乎還能感覺到甜味，諾亞想著是不是日本人都偏好甜口。

亞爾倒沒什麼怨言的把炒麵兩三口吃完了，雖然還是吐槽著「剛才說著要分著吃的人到底是誰呢。」但他也清楚自己的父親胃口已經不如以往的能吃，更別說這口味也不像是他會多吃兩口的類型。

「還能長個，多吃點啊。」諾亞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揶揄著。

「讓Dad這樣拍肩膀下去，我覺得我很可能還會再少個兩公分。」不想帶著垃圾移動的亞爾向店家詢問著垃圾桶的位置，清爽的解決掉了盒子與免洗餐具。

她盯著牽著自己不發一語的湊。

「爸爸果然還是想要去掃墓嗎？」

「對不起……」

移開了眼神。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他抬起牽著的那隻手，用手背碰了碰女兒的臉頰。

「因為她是撫子的媽媽，所以才得去掃墓的，如果撫子不想去的話、那就不用去也沒關係。」

又看了一眼哈里斯家的狀況，他對撫子笑著。

「能夠在今天看到撫子開心的樣子的話，爸爸就會很高興喔。」

「吶！撫子醬！」嚐過炒麵的卡洛琳跑來打擾笠山家的兩人時間，「前面有一棵很壯觀的櫻花樹，好像是櫻花季的主要景點，我們一起拍一張合照好不好？」

金髮女孩指著不遠處的櫻花樹，樹下還有一些不同的遊客正在輪流合影著。

「當然撫子爸爸也一起！這樣我回去也能跟Mammy說Daddy交到朋友了！嘻嘻，Mammy總是說Daddy的個性不太容易交到朋友，而且好像比看起來的還孤僻很多⋯⋯無論如何，一起拍合照嘛？」

唯一有可能會拒絕的只有撫子爸爸了吧？但卡洛琳實在太想要大家一起拍照了，她也豪不保留的展現自己的目的，還順帶賣了自己的Daddy。

遲一步來到他們身邊的諾亞聽到了來自前妻的評價忍不住皺眉，亞爾則表示「要是Dad繼續用那種觀察研究的態度去看人類，是真的會嚇跑很多人吧？特別是東方人，比較含蓄呢。」

「好哇——……呃、」

開心地答應了才想起自己的爸爸不喜歡拍照這件事。

偷偷用眼角瞄著湊，想確認爸爸有沒有任何想要拒絕的意思。

「嗯。」

他發出接受的聲音。

「那就拍個好幾張，回去拿那堆照片去大聲地說妳爸爸交到朋友了吧。」

朝著諾亞笑了一下。

「謝謝撫子爸爸！」

諾亞看著湊的笑容，甚至不知道他該不該也回以微笑，開心就好？他甚至還能感覺亞爾對他投以一種「真是好朋友啊」的揶揄眼神。

真是好朋友啊。

諾亞其實也不是很在意，但他幾乎可以聽到來自艾妲的笑聲了。

亞爾趁著櫻花樹下空著的時候詢問了路人是否能幫忙拍照，諾亞站在笠山湊旁邊的時候小聲的說了。

「謝謝啦，朋友。」

他用聳肩回覆了對方。

待路人說出「好了喔」並把手機交還，湊立刻回去牽了撫子的手，並看了看拍出來的照片上的女兒 和自己 。

他想了幾秒要怎麼向手機的主人開口要這張照片。

「啊……這張有花瓣掉到頭上了，要刪掉嗎？」

撫子也湊近看著手機畫面，發現拍到自己頭上有櫻花瓣還摸摸自己的頭頂確認是否還有花瓣在上頭。

「不用刪吧，很可愛喔。」

他還是說不出想要那張照片。

「對呀！撫子醬很可愛唷！」卡洛琳看著自己的手機，非常滿意，「我會把照片傳給撫子醬唷！撫子醬也要傳給撫子爸爸唷！」

金髮女孩熟練的將方才拍的幾張照片選取起來，快速的選擇幾位聯絡人送了出去。諾亞則拿起手機看著卡洛琳傳來的照片，在某幾張照片中在自己和卡洛琳的頭上也看到了櫻花花瓣，他稍微摸弄了一下自己的劉海，順便研究一下要如何編輯影像才能把照片設成手機桌面。

想到可愛的女兒準備要回英國了又有點失落，諾亞甚至有衝動想打開艾妲的聊天窗問她能不能再把女兒借她幾天，但艾妲肯定不會同意的，她和他一樣都很喜歡他們可愛的小公主。

「拍得真好呢。」諾亞只是這樣說著。

「那邊有看起來很可愛的攤位的樣子！」

似乎瞄見附近有個手作飾品的攤位，她向卡洛琳提起後拉著對方的手去攤前挑看著那些含著櫻花元素的手工品們。

他看著被女兒放開的自己的手兩秒，然後又裝作沒事地轉移目光。

「說起來，不知道約約上面填寫的年齡能不能修改啊。」

在後頭緩緩跟著女孩們移動。

「你想要更改資料嗎？」同樣是跟在後頭的諾亞應著湊的話，但這種問題他顯然也不會知道答案。

但他無端地想起了撫子說過湊不肯說他什麼時候生日的事情。

女孩們已經開始挑起了飾品，卡洛琳注意到一對粉色櫻花花瓣造型耳環，半透明花瓣的設計讓她很是喜歡，她拿到自己的耳邊比劃著；亞爾則是看上了一條手鍊，深棕與紅的編繩掛上花瓣造型的銀飾，即使是男生配戴也不會太搶眼。

諾亞則是看上了髮飾，白色的蝴蝶結緞帶上綴著櫻花的髮夾應該和金髮蠻襯的吧？他其實不太懂小女生的喜好，但仍想給女兒買點什麼當紀念。

他走到女兒身旁看著她挑選飾品，才發現撫子看的是針式耳環的區域。

「這些要有耳洞才可以戴喔。」

可以的話他是不希望看見她因為愛漂亮而讓自己有了傷口就是了。

「嗯！爸爸的右耳有耳洞不是嗎？」

回答著，她拿起了一對粉色漸層的櫻花瓣造型耳釘，想放到湊的耳邊模擬看看配戴上的模樣。

「怎麼是給我挑？撫子的話應該有很多適合的喔。」

儘管疑惑，他還是蹲下讓撫子方便把掛著耳環的紙片放在自己耳邊。

「因為如果爸爸也有一樣的回憶的話，下次去掃墓的時候就可以跟媽媽說話了！」

她露出了像是想要悄悄送上禮物卻被發現了的表情。

「每次去掃墓的時候，爸爸都只是站在旁邊等我跟媽媽說那些想跟媽媽說的話說完不是嗎？」收回手，捏著耳環背紙的邊緣，「如果跟爸爸有一樣的事情可以說的話，那爸爸就也可以一起說了吧！之類的……」

她低下頭。

諾亞沒有錯過笠山家的對話，但他有點猶豫這時候該不該出口。

「小撫子也考慮了很多呢。」看著低落的女孩，諾亞還是忍不住說了，「湊他應該是很高興所以沒辦法及時開口，抬起頭看看他吧？」

諾亞也許最一開始想看到的就是這樣吧？他也漸漸明白其實撫子一直在試圖傳達他的喜歡，湊應該也確實收到了，但他感覺總是那麼無所適從。

他只是抽走了撫子手上的那對耳環離開，過沒多久又走了回來，把包裝好了的櫻花瓣放到女兒手中後蹲下身。

「幫我戴？」

紮起了右邊的側髮，露出耳朵。

她看著手中被結帳完畢的耳環，又看看朝著自己笑的湊。

「好……！」

大力點著頭，取下了其中一邊後小心翼翼地捏著花瓣替爸爸戴上。

在撫子說了「好了喔」後才站起身，邊感受著遲來的熱度衝上耳根，他輕輕拍著她的頭。

這樣很好。他想。他回到攤位邊上挑著打算送給女兒的髮飾，又甚至他可以挑成對的，讓艾妲能和女兒能配帶著一樣的飾品，挺好的。嗯──還有亞爾也給他挑點什麼吧。

亞爾沒說什麼，他只是大概估量著尺寸，多買了一條大點的手鍊。

「Daddy戴著這個會不會太花俏了？」金髮女孩仍在挑著耳飾，他們一家人剛好都有耳洞，他想製造點什麼他們的連結，除了血緣之外更多的連結，「亞爾覺得呢？」

亞爾收起自己買的手鍊，回頭和卡洛琳討論著款式。很快的，哈里斯家都買好了他們各自希望的東西，諾亞問著湊有沒有打算買什麼。

他隨意地應了句沒有，看女兒跑去卡洛琳身邊討論著挑選到的飾品，想著就放小女孩們聊自己的、走到了離攤位最近的那棵櫻花樹下等著。

「爸爸——欸？」

要繼續往前走時才發現少了牽著自己手的人，她尋找了一下才在一個樹下的野餐會之中找到了湊。

「爸爸怎麼在這裡？」

不知為何地明明一旁的人都還在熱鬧著，他卻是在旁邊靠著樹休息。

「是撫子——」才剛走近就被他拉到懷裡抱著，「撫子好可愛喔，穿著浴衣好適合。」

「爸爸喝酒了？」總覺得聞到了一股酒味。

「一點點？」

把下巴靠在女兒的肩上，抱著的力道不重，但不容易掙脫。

「撫子老是在說喜歡爸爸——或是、爸爸很重要——之類的啊……我真的很開心喔——明明沒有做好該做的事情、可是喜歡的人還是這麼喜歡自己——之類的……」

聽著自己爸爸自顧自地講著，她試圖用眼神向哈里斯家求救。

「湊？」諾亞看到抱著女孩的湊皺了眉，他前幾天才跟他說過喝酒要注意，但顯然也不是這個問題，這時候問他怎麼沒有拒絕反倒會像是在檢討受害者。

諾亞讓亞爾去找一下附近有沒有自動販賣機或是店家有販賣礦泉水，自己則是蹲下身，他稍微用了點力氣拉開湊的手臂，至少讓撫子可以先從醉了的人身上脫出，並讓卡洛琳先陪著撫子，黑髮女孩應該是第一次看到他爸爸喝醉吧。

「還認得出我是誰嗎，湊？」諾亞的手搭在湊的肩膀上，他不確定湊喝了多少，「頭會暈、或是會不舒服嗎？」

「不會？」

用臉頰貼著對方搭在自己的手，閉著眼磨蹭了一下。

「認得出來呀，是諾亞嘛？」

依然偏著頭貼著諾亞的手背，他笑了起來。

「因為諾亞讓撫子逃走了、」

朝著面前的人伸出雙手，手臂勾住對方的頸部。

「所以空出來的地方應該要怎麼辦？」

湊瞇起眼笑著。

這又和上次居酒屋那時一樣了。諾亞嘆口氣，他在想這時候再把小女孩塞回去給一個喝醉的男人抱著會不會太勉強女孩，但要是換做自己可能也不是很好吧──雖然不管是哪個選項，他猜湊醒來了都會想要找個洞鑽進去。

亞爾回來看到這樣的景象忍不住挑眉，拿著礦泉水的手緊了緊。

他沒看錯吧？那個看起來很冷淡的笠山先生就這樣勾上他爸的脖子，更別說他爸比起驚奇或是厭惡，不如說有種微妙的縱容。這太奇怪了，就算笠山先生喝醉了會有這樣的行為，但他爸卻一點都不覺得彆扭？排斥？普通的男性可以接受這樣親密的行為嗎？他印象中他們之間認識的時間也不長，應該也不是很親密的朋友？

亞爾有太多疑問了，但他還是先把拿回來的水稍微扭開瓶蓋，遞到兩人的中間，「笠山先生要不要先喝口水呢？」

他癟著嘴，眉頭緊皺著在用表情拒絕那個喝水的建議。

「爸爸不可以這樣子啦。」

撫子也湊到兩個爸爸旁邊，輕拉著湊的手臂在試圖勸他把手鬆開。

「不行……？」

反而把手又收緊了些。

「不行呦！諾亞叔叔會困擾的吧？」

其實也不是很確定為什麼被抓住的諾亞沒有什麼排斥的反應，她偷偷瞄了一眼諾亞。

「可是撫子也常常這麼做？說因為喜歡跟喜歡的人抱抱所以就抱上來？」

喜歡的人。

諾亞感覺他什麼都沒懂，還被這個詞說得有點懵，哦，這男人喝醉之後不管是身體還是嘴巴都直率了多了，哦，諾亞覺得不知道該開心還是該覺得好笑，有些話這時候不問清楚，等到湊醒了就沒機會搞清楚了——但場合不對，諾亞想著這麼曖昧的姿勢繼續維持下去，可能沒什麼都被當成有什麼。

「沒事，畢竟是朋友。」被湊拉緊的手改變了一些重心，蹲著前傾的姿勢並不是太容易維持，「雖然應該也不算困擾，但小撫子要好好盯著湊，別讓他再隨便碰酒精了唷。」

儘管諾亞也不明白自己這樣算不算是長輩的氣度，但他確實沒有困擾的情緒存在，嘛，也許有困惑的地方吧。但就像是湊有自己的標準去畫一個交往的圈，他其實也完全有力量可以阻止湊勾著他。

只是他沒有拒絕。

「湊，你先鬆開手。」

諾亞在思考要怎麼說，況且不先讓他鬆開手也沒辦法喝水吧，但他的雙手也是因為搭在湊的肩膀上才不至於傾倒在對方身上，要改變姿勢去拉開脖子上的手還有些困難。

「我不會跑，但我的腳有點痠了⋯⋯總之你先喝點水，之後你愛抱誰就抱誰吧。」

諾亞還在想著要是湊一時半會醒不了酒，可能今天的行程就得更動了——雖然這樣對出來玩的孩子們有些過意不去，但放著喝醉的人在外頭可能才是更危險的事情吧。

他聽著諾亞的話，乖乖地將手放開、接過礦泉水喝了幾口。

「爸爸要不要先回家休息？可以站起來嗎？」

看湊喝了一些就停止不喝了，撫子幫忙關上寶特瓶的瓶蓋、把水放在一旁。

「不要。」

「回去的話就看不到諾亞、撫子也不會穿著可愛的衣服了，不要。」

他牽起女兒的手，拉著讓撫子的手背貼上自己的臉頰。

「生日的話可以許願吧？那我想要喜歡的人至少在今天都陪著、可以嗎？」

「撫子爸爸的生日！」卡洛琳在諾亞反應過來前率先大聲驚呼，「原來是今天！Daddy原本就知道的嗎？」

當然不是。沒喝醉的湊真的是守口如瓶的典範了，從嘴到表情什麼都不透露一絲，諾亞也只是在早些時候的問句中猜到一點可能。

諾亞低下頭思考，也許本來就約得晚，現在的時間也差不多接近中午12點了，「雖然比預計的還要早，我們先開始野餐吧，也許湊再休息一下就會好些了，我們就又能繼續逛花季。」

他甚至覺得自己說得有些艱難，明明最好的辦法是直接把湊和撫子送到安全的室內，甚至在笠山家或是哈里斯家也能夠繼續吃他們準備的野餐料理，諾亞只是想著達成好幾年來都沒過過生日的人微小的願望。

湊甚至只敢要求今天。

「卡蘿，你和我去車上拿我們野餐的東西吧；亞爾，麻煩你在這裡照顧一下湊跟小撫子了，就算有突發狀況我相信你比較能夠應對。」

說完，諾亞起身帶著卡洛琳先離開了。亞爾在思考笠山家之於他爸的關係，更想起了笠山先生抱著女孩說過的話他也曾聽過類似的話語。

諾亞也曾經和他道歉過，關於兩人離婚後，他決定跟著諾亞的這件事情，還有必須配合到各地田野調查的他一直轉學、沒辦法安定下來之類的事情，還有因為他很忙，無法一直陪伴他的事情。

「撫子醬很喜歡笠山先生，對吧。」

亞爾看著笠山先生右耳上的花瓣，這麼說著。

「Da⋯⋯爸爸是不是都很容易對自己帶孩子這件事情感到失敗呢？明明他會牽著我的手到處探索，也會好好陪我一起吃飯，儘管不擅長、也會配合我的興趣和我聊天，為什麼就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呢？」

「我們都沒有說過討厭，為什麼擅自決定自己的表現不夠像個爸爸？我還是很喜歡Dad啊。」

只是還沒有勇氣做好可能會被討厭的準備而已，他想起自己不敢和諾亞說的小事。

她把水打開了瓶蓋哄著湊再喝一些，看著他拿著水瓶啜飲、確認有拿好不會讓水打翻後才轉過頭看著亞爾。

「我覺得、是因為沒有說過喜歡。」

又不放心地瞄了一眼爸爸的狀態。

「就像是爸爸明明工作很辛苦也還是會在回到家的時候和我說幾句話、或者是休假時明明可以休息睡覺卻想要帶我出門那樣。」

「沒有明確的讓人知道『我喜歡你！』這樣的感覺，所以對方才想要一直一直去做會讓自己喜歡的事情、來去讓自己開心。」

「雖然我不是爸爸也不是諾亞叔叔，但是他們是不是、想著『想要讓喜歡的人開心起來』，才去讓自己背著那些罪惡感、覺得對我們很抱歉——之類的，有時候會這麼想。」

「不是覺得自己沒有像個爸爸、而是覺得自己不夠被小孩喜歡吧？」

她笑了一下。

「就像叔叔跟我說過的那樣、因為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樣的！」

「所以把『喜歡爸爸』這件事情好好地傳達出來的話，說不定爸爸就不會讓自己覺得那麼抱歉了。」

「因為喜歡這種事情、是需要讓別人知道，才會被意識到的。」

她轉回去看了一下湊的狀態，看著他正靠著樹幹閉眼休息後才又轉頭面對亞爾。

「沒有說過討厭，那有說過喜歡嗎？」

「那當然，但可能還是沒有女兒可愛吧？」

亞爾笑了笑，這當然是玩笑話，他明白這和性別無關。

「但喜歡的重量妳有想過嗎？」亞爾看著正在休息的笠山先生，「並不是給予喜歡就能給予同等的安全感，我們的確會因為喜歡去做各種事情，希望讓對方感到到快樂。我最開始也以為只要表現得足夠喜歡，他們就能夠得到相應的滿足感，但實際上他們煩惱的問題卻是『我給予的並不足夠得到孩子的愛』。」

「因為給予太多愛了，反而讓他感覺到壓力了呢。尤其是⋯⋯身分讓他們必須要有個理由才能去接受孩子的愛，當你表現得越獨立的時候，他們就會越感覺到自己的功能缺失而愧疚。」

他最後是這麼結語的，不遠處好像能看到諾亞和卡洛琳拿著東西走近，亞爾看著拿了大半東西的諾亞忍不住笑了，卡洛琳也就提了兩個小野餐籃，諾亞是把所有的重物都往自己身上攬了吧。

她看不見背後朝著他們走來的諾亞和卡洛琳，看著面前突然笑出來的亞爾，撫子露出了相當難過的表情。

「那不是可以笑出來的事情吧？」

她在過去會等待著爸爸回到家後說著「今天很開心」，事實上她一點都不快樂。

「說出喜歡、跟不讓他們擔心，是得要同時做到的嗎？」

疑惑地皺著眉，過沒多久又開了口：

「是在對自己說的吧？那些話在說的、就是這麼做了的亞爾嗎？」

不知怎的突然生氣了起來，語氣裡帶著一些怒氣。

「用這種好像是替對方想的顧慮來去幫自己找藉口嗎？」

「像是藉口嗎？但人和人之間的相處就是互相拿捏距離吧。」亞爾搔了搔頭，他猜測女孩以為自己的行為被否定了，也可能是自己表達上有些問題，「雖然我最近的確因為別的問題稍微和Dad拉了點距離，但我能保證你現在正在努力的事情我一樣也沒少做過⋯⋯至少在上高中前。」

諾亞他們又更接近了，亞爾邁開步伐去接過諾亞手上的東西，順帶虧了一下諾亞也太寵妹妹。

「我和卡蘿去佈置野餐，麻煩Dad看一下笠山先生的狀況吧。」亞爾確認諾亞手上的東西大半都被他拿走後，又笑著補充了一句，「要是笠山先生醒來發現喜歡的人不在身邊應該會很難過吧。」惹來諾亞不知道該怎麼反應的表情。

諾亞在湊旁邊蹲下檢查，看起來被撫子照顧得挺好的？雖然有點奇怪，但他不禁這麼想著。隨後他也就乾脆在湊旁邊坐著了。

「小撫子？」

他的高度使他注意到女孩的表情有些不對勁。

咬著下唇，表情看起來充滿不甘。

「沒有人前進的話、就會一直都是那樣子的距離了。」

像是在自言自語般的說了句，她鬆開緊握的拳頭，轉去確認湊的狀況。

他在撫子湊近的時候伸出手，把女孩拉進自己懷裡。

「爸爸？」

頭被壓著，沒辦法抬起來看湊的表情。

「因為撫子有好好地說出喜歡，所以我才發現對撫子來說自己不是只是爸爸而已喔。」

「但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所以並不是撫子的方法可以套用在所有人身上。」

「不過，撫子都有把想說的話好好說出來，已經很厲害了喔。」

拍著女兒的背安撫。

「然後，」他看著坐在旁邊的諾亞，「明明說了不會跑的？」

「人有回來就不算跑了？」

諾亞不好意思的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大概是亞爾也說了些什麼吧？兩人的對話聽起來像是曾經和第三者聊過什麼，而且女孩似乎還不太開心。

他看著把女兒抱在懷裡的湊，若有所思。

又抱了一會撫子，他放開圈著的手讓她去幫忙佈置野餐。

「喜歡這種事情是互相的吧。」

看著女兒離開的背影，他開口得突然。

「就算我再怎麼喜歡，對方如果沒辦法回應、或是不想回應的話，我就不會把『喜歡』這件事告訴對方了。」

湊沉默了一下。

「即使許了那樣子的願望，是否能夠實現也不是我可以決定的吧。」

把頭靠在膝蓋上，他看著諾亞。

「就算傳達了『我喜歡你』這種話，也不是說出來就會被接受啊。」

「比起『願望說出來就不會實現』的論點，我更支持正是說出來了才會實現。」

諾亞想了想又說，「但人的視線很狹隘，能看到的終究只有眼前的這一小部分。隨著年紀的增長，還會更害怕改變。」

他的視線落在不遠處佈置野餐的孩子們，他明白孩子們給他裝交友軟體是希望他能多些變化，也能讓他不要再執著與孩子的關係——他們並不是感情變得疏離，只是需要逐漸拿捏出新的相處模式。

即使是家人，他們也都是獨立的個體。

「就像是交友軟體也是吧？或僅僅是交朋友，也是隨著年紀增長之後反而更難的事情，嘛，雖然這和個性與經歷有關。」

他的左手撫摸著右手腕上的印記，諾亞轉過頭對上湊的視線。

「所以你想聽嗎？『我也喜歡湊喔』這種話。」

他笑了起來。

「嗯，想聽。」

「不管幾次都想聽諾亞說這句話，只要聽到就會很開心。」

湊閉上眼。

「就算兩個喜歡的意思是不一樣的也很開心。」

「我喜歡湊哦。」

諾亞說得誠懇。

「但不是因為今天是你生日，或是其他什麼的原因，甚至我也說不出理由，但喜歡的這件事情是真實的，要承認他並不難。」

也許就只是普通的感受到真誠吧，湊不會刻意的去迎合，又或者是看到他很認真的去面對，又或者是坦率的表達自己⋯⋯，可能連搞不懂的地方都讓諾亞覺得喜歡吧。

「但就像你說的，『即使兩者的喜歡並不一樣』⋯⋯我同樣也不明白，因為『喜歡』是既簡單又極為複雜的情感表現，即使不去特別界定，但總會好奇的自己是哪裡讓人喜歡了。」

孩子們似乎佈置的差不多了，諾亞能看到卡洛琳似乎正在和撫子介紹著野餐的菜色。

他還想再坐一會。

「一開始是覺得煩人的？」

湊笑了笑。

「覺得這個人怎麼老是在觀察人之類的、覺得這個人怎麼總是在說話吵死了之類的……」

他移開了盯著諾亞的視線。

「就算不特意回應也沒有關係？的那種感覺吧，但是如果回應了的話就會是那副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把目光放在草皮上，「現在的話不會覺得被觀察討厭，或是覺得被搭話很厭煩……反而還滿開心的、因為對象是喜歡的人吧。」

伸出手把耳邊的頭髮放下來一些，試圖遮掩那股熱度讓它不那麼明顯。

「是麼。」

總覺得自己的回應好像顯得敷衍，諾亞也不知道這時候該應什麼，但可以說得上是挺開心了。

湊總給他吝於表現的樣子。不喜歡表現出自己的想法，展現自己的興趣，但真的要表達的時候每一次都很⋯⋯直接？雖然諾亞不能肯定現在的湊還受不受酒精的影響，但他的確該說是擅長嗎？被重視的心情表達的很確實。

「有辦法站起來嗎？我想他們應該已經弄得差不多了——」話雖是這樣說，諾亞並沒有做出任何動作，「雖然我仍然不明白，這些聽起來讓你困擾的元素是怎麼讓你改觀的，但任誰都會對於自己被回應而感到開心吧。」

諾亞做了一個深呼吸。

「也許我對你始於一種對『撫子爸爸』的觀察，還有些狡猾地拿孩子當理由，但一個人不會僅只有一面。至少現在這裡和我對話的是湊，而不是其他什麼誰——而我很高興認識了他，雖然還不算熟悉。」

他思考了一會才開口。

「嗯，所以那個『喜歡』是我的喜歡，不是透過什麼其他的立場來去生出的好感喔。」

湊又把眼神移回去，看著對方的眼睛。

「我喜歡諾亞。」

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說著這種話，想著把一切的原因都推給那些被強灌下的酒精，但其實他自己也明白那堆酒精已經沒有在他的身體裡發揮作用。

「說不定喜歡的意思是一樣的呢？」

諾亞伸手摸了摸那頭黑色軟髮，然後把湊方才撥下的頭髮又撥到了耳後，並收回了手。

「撫子很會挑呢。」

說著他轉頭看向了孩子們的位置，不意外的發現亞爾的視線似乎也往這裡看著。

諾亞率先站了起來，把手伸向了湊的面前。

「我想我們該回去了。」

他把雙手放在身後支撐自己起身。

「手還是別了吧？要真牽上不知道過去你兒子看到後表情會多精彩？」

搖晃了幾下頭部讓自己清醒一些。

「朋友可不會這麼親暱的吧。」

諾亞收回了手。

「只有在不穩定認同的時候，才會在意『會不會』，我的朋友。」諾亞頓了頓，「那隻手僅僅是為了幫助你起身，除非我們一路牽到孩子們身邊——儘管你如果想這麼做，我也不會拒絕——才可能會顯得有些過了。」

諾亞突然的拉近了與湊的距離。

「但我喜歡湊啊，」他傾身在湊的耳邊說著，低低的聲音含著笑意，停了幾秒後拉開了距離，在剛好能看見湊整張臉的位置停下，「所以不會介意的唷，不管別人怎麼樣去解讀，又或者如何評價。」

他僅僅是笑著，以這樣的距離看了湊一陣子，接著轉過身去，踏了一步後又說道。

「在喜歡的心情面前，面子什麼的都無關緊要了吧。我想他應該要明白這件事情，並多試著信任我一些。」

「是嗎。」

愣愣地回了句，他伸出手去拉住原先諾亞伸出的那隻手。

「那這暫時是我的東西了。」

「是哦。」諾亞看了眼被拉住的手，很自然的轉過手腕牽起了湊，「走吧。」

手握著的力道並不是很大，維持在不會鬆脫，但易於掙脫的程度——儘管諾亞也懷疑過這隻纖細的手能有多少力氣，或是他的手會不會握得太緊。

亞爾幾乎看到了一切，即使聽不到爸爸們的對話，但從表情或是一些肢體表現上，他確實懷疑著兩人的關係。

這時候或許一般的兒子可能會調皮的開著兩人是不是打算交往的玩笑，但他又明白這樣的玩笑是連自己都覺得噁心的事情。

他不希望自己成了絆腳石。

「Daddy！」卡洛琳率先出了聲，向著諾亞揮手，「撫子爸爸還好嗎？你們在那裡坐了好久唷。」

雖然亞爾告訴她等爸爸們自己過來就好，不需要去特別喊他們，卡洛琳還是有些疑惑。

「畢竟要等大家都到齊了，野餐才能開始呀！」

諾亞只是伸出空著的那隻摸了摸女兒的頭，笑著說了聲抱歉。

撫子湊過去牽了爸爸的另一隻手，說著剛才卡洛琳和自己介紹的野餐內容，順帶又關心了一下喝了酒的人的狀況。

他只是說著自己已經沒事了並抽開被撫子拉著的手，拍了拍她的頭。

沒有要將自己的手從諾亞的手裡掙脫的打算。

最後是諾亞先放開了手，但又像是不經意地蹭過了湊的手背。

「先吃點東西吧，雖然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鬆開了的手拍了拍湊的背，諾亞這麼說著。雖然不太習慣木屐，但脫下的確是挺方便。諾亞挑了一個靠近櫻花樹的位置，盤腿而坐。

哈里斯家的野餐料理包含了：BLT三明治，切成四分之一小三角的那種尺寸；切片的長棍麵包、果乾麵包，諾亞表示可以搭配奶油或是明太子抹醬；一些香腸、已經切成小口尺寸的西班牙烘蛋及紅酒燉烤牛肉串。

甜點則有搭配草莓果醬的奶酪、形狀有點不好看的手工餅乾、以及諾亞從附近的咖啡廳買來的檸檬塔和造型巧克力杯子蛋糕。

飲品的部分則用兩個大的保溫瓶準備了無糖的熱紅茶和冰牛奶，並另外備有了糖包及檸檬片，可以自己調配成喜歡的口味。

諾亞並不算很餓，他給自己倒了杯紅茶，也許是有點累了，他感到有些昏昏欲睡。

撫子坐在卡洛琳旁邊，給自己倒了一杯牛奶後又拿了三明治吃了起來。

看了一眼甜點的種類，湊思考了幾秒後從裡頭選擇了檸檬塔，想著依照甜度來循序漸進。

「爸爸不可以只吃甜的喔！」

注意到一開始就拿了檸檬塔的人，她出聲斥責著，但被教育的對象只是稍稍舉起了自己那杯紅茶說了「沒有加糖」這種話。

諾亞閉著眼，聽著笠山父女的對話勾起了嘴角。他感覺手上的杯子被抽掉，被塞上了一塊大概是抹上了明太子醬的長棍麵包。

「多少吃一點。」是亞爾的聲音，諾亞感覺到有隻手貼在他的額頭上像在確認著什麼，「會不會覺得冷？感覺體溫有點高。」

「應該是中午的緣故，樹蔭下待會就好了。」諾亞也不確定，至少除了有些睏意之外並沒有太強烈的不適感，更別說他也不想吃藥——他猜亞爾肯定又幫他帶著一些有的沒的藥品。

但他仍是慢悠悠的吃起了送到手上的麵包，並有些突然地說道，「生日快樂，湊。」，諾亞聲音有些慵懶並帶著笑意。

他笑出了聲。

隨後撫子也給他送上了一樣的祝福，湊伸出手用手背磨蹭了一會女兒的臉頰，低聲說了謝謝後收回手繼續吃著檸檬塔。

「但是就算是壽星也還是不可以只吃甜點喔。」

在吞下最後的一點塔皮，打算拿點手工餅乾來吃時，手上就被撫子塞了塊抹了奶油的果乾麵包。

「那就再許個今天只要吃甜的就好的這種願望吧。」

「爸爸明明已經許願結束了不是嘛！」

「追加。」

諾亞又吃了幾片麵包，還有一些烘蛋，一串牛肉串，聽著其他人的對話，然後又吃了一個奶酪。

真的很愜意不是嗎？他很開心自己提出了這樣的邀請，同樣有喜歡的人陪伴著。不用刻意的交流，僅僅是看著、聽著都讓人感到開心。

在卡洛琳說著：「因為是壽星所以稍微任性也可以的吧！」的時候，還有把最可愛的那個造型杯子蛋糕當生日蛋糕留給湊的時候，他想著湊是不是也能讓他在生日有多點快樂的回憶。

他當然也能注意到亞爾的沈默，但他知道只是個性表現的不同⋯⋯雖然也許仍有不願意展露在自己面前的樣子，諾亞也明白只要他舒適就好。

也許是因為這些陪伴，他久違的感覺到了不帶恐懼的睡意，諾亞靠著樹幹閉眼休息著。

對於那個造型最可愛的杯子蛋糕他只是拿著手機拍了幾張照後就吃掉了。

折起包覆蛋糕體的烘焙紙，看了一眼靠著櫻花樹睡著的人，他拉著撫子起身、說了句「暫離一會」就牽著女兒的手走離。

過了大約十分鐘，雙手都拿著粉紅色冰淇淋的兩人走了回來。

「說是櫻花口味，但就是冰淇淋吧，味道就那樣子。」

他把手上的一支遞——與其說是遞倒不如說是不容拒絕地塞進手裡——給卡洛琳。

「是不是能跟最可愛的那個杯子蛋糕比我是不知道，但讓店員在上面撒了點珍珠糖。」

碎念著「都挑了可愛的造型卻給了別人我也是會良心不安」一類、像是在替自己的行為找個藉口的話，他回到自己原本坐著的位置。

「……給你。」

朝著亞爾直直地伸出手中的冰淇淋，她游移了一下目光後又好像下定了決心一樣把眼神移回去看著對方。

「爸爸說不是我覺得可以的事情就是一定可以的……」說著又想把視線移開，「但是、那個，我、我覺得，不管怎麼樣，至少不要讓自己會覺得後悔、嗯。」

說完還用力地點點頭，似是在給自己的話自我肯定。

「謝謝撫子爸爸！」卡洛琳看著被送到眼前的冰淇淋興奮的說著，「重要的並不是可不可愛呀，是撫子爸爸的那份心情唷！就像是Daddy明明也不懂可愛的東西，但他會為了我和店員討論哪個造型的杯子蛋糕更受歡迎、或是去可愛的絨毛玩具店找我的生日禮物。」

女孩也拿出了手機讓自己和那隻霜淇淋自拍，但霜淇淋融化的實在有點快，她拍了幾張後迅速的舔舐著快滴下來的部分，鼻子上沾到了些霜淇淋。

「雖然並不是每一次都想著要回報⋯⋯呀，應該對方開心就是目的了吧！」卡洛琳伸著舌頭想舔到沾上鼻子的霜淇淋，樣子有些滑稽，「即使可能並不如預期，或是並不是最滿意的情況，但只要想著對方努力的心情就很——開心唷！」

最後她放棄了鼻子上的那點冰，用眼神搜尋著衛生紙，還得和持續融化的霜淇淋奮戰。

亞爾盯著黑髮女孩遞來的霜淇淋，他雖然有猜到笠山先生打算做的事情，但本來以為撫子手上的霜淇淋應該會被送到卡洛琳手上。而且女孩還在在意剛才的對話，他接過了冰和她說了聲謝謝。

「其實並不後悔，或者說不管做出了什麼選擇都有可能會想著『也許另外一種做法比較好』⋯⋯」亞爾吃了一口冰，「但我剛剛——嗯——大概只是有點吃醋了而已，還有發現Dad有很多自己不認識的地方，而有些動搖。」

鼻子上沾到了點什麼，亞爾抽了張衛生紙擦著自己的鼻子，也同樣遞了一張紙巾給自己的妹妹。

「撫子醬也快點吃吧，冰淇淋融化的好快啊。」

「嗯、嗯。」

拿著冰正要把融化的部分補救一下，聽到亞爾說的話便習慣性的點頭回應，結果就是鼻尖的一陣冰涼。

「小心一點喔。」

把手上那口甜筒尖端三兩下地咀嚼吞下，他拿了張紙巾把沾在女兒臉上的冰淇淋擦乾淨。

撫子點點頭說了謝謝，然後開口問了剛才去買冰時湊另外結帳的玻璃瓶是什麼東西。

「沒什麼，就是長得好看的飲料。」

是櫻花酒。

卡洛琳自然不會知道那是櫻花酒，亞爾根本沒注意到湊拿了什麼回來。

他們倆個專心的吃完了冰淇淋後，卡洛琳吃起了餅乾，說著這是她和諾亞一起烤的，有些形狀比較歪的是她失手造成的結果；亞爾看了一下還在睡的諾亞，他有點想讓他爸換個姿勢睡，醒來比較不會痠痛，但想想這個野餐墊也沒這麼多位置足夠諾亞躺下就作罷。

不遠處傳來了音樂，亞爾並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樂器演奏，但他還滿喜歡這種風格。他拿起手機錄了一小段音樂，想著回頭可以問問自己讀音樂的朋友這是什麼。

聽了一陣演奏，等到音樂告一段落他才看了看手機顯示的現在時間，估算了還有多少時間可以晃晃，稍微將野餐的現場收拾一下，在只剩下野餐墊沒有收起時才拍著諾亞的肩叫對方醒來。

「睡夠了沒。」

「叫人醒來不可以這麼兇哦。」

對女兒的話他只是聳了肩。

「唔嗯⋯⋯」諾亞皺著眉含糊的應著，「再⋯⋯再一⋯⋯哼嗯⋯⋯」

同時他拉著湊的手，順勢把人抱在懷裡。

「再睡一下⋯⋯嗯⋯⋯」

他的頭靠在湊的肩上，朦朧間想著這個抱枕怎麼有點硬。

嗯？

嗯？什麼？嗯？

嗯？現在是？嗯？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嗯？

不是很理解為什麼一個睡著的傢伙會有可以把自己拉進懷裡的力氣，更不理解的是為什麼自己沒辦法推開或掙脫。

該慶幸來叫的是自己而不是撫子嗎？嗯？該用慶幸這個詞嗎？

得斥責對方隨意對自己肢體接觸的行為、這樣想著的同時又感覺好像也不是那麼排斥，想法矛盾著的結果是他終究沒有做出一點掙扎的行為。

亞爾倒是挺習慣他爸這種睡懵了會抱人的習慣了，儘管他很少看到諾亞睡得比自己晚，但偶爾——極為稀少的——時候，他也有過被直接拉進被窩裡充當抱枕的時候，諾亞的怪力他深有感觸。

「抱歉。」甚至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替諾亞道歉，亞爾只是這樣說著，「Dad的力氣很大，我也沒有辦法⋯⋯但他說再睡一下通常真的只會再一下，也許五分鐘？」

「那爸爸就先繼續跟諾亞叔叔抱抱，我們把東西拿去放？」

撫子用雙手提了一下放在一旁的野餐籃掂著重量，雖然有些重但她覺得自己還算是可以承受。

甚至連錯愕的那聲欸都還沒來得及發出來，他就從眼角看見女兒湊過來在諾亞身上翻找出了看來是車鑰匙的東西後又離開，然後聽著背後那似乎是離去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別睡了，醒醒。」

雖然剛才聽解釋是說也許五分鐘後就會被放開，但也許的意思就是也有可能五分鐘後還是這個狀態吧。拍拍對方的背試圖喚醒，想著到底還要被抱多久。

他嘆了口氣。

「不醒來的話就算被做些什麼也是你自找的喔。」

在諾亞的耳邊輕聲說著。

當然指的是像被大力掐住腰腹一類的那種強制叫醒，雖然他不是很想做那種事情，但這種狀況下也沒辦法吧。

「小撫子很可靠呢⋯⋯」

雖然說著再睡一下，但也只是維持在意識朦朧的狀態，剛才的對話諾亞都有聽見。湊的聲音讓他的耳朵癢癢的，他發出了像是在笑的哼哼聲。

「五分鐘——嗯——應該還沒到吧？你想做什麼也都隨便⋯⋯你哦⋯⋯」

既然是醒著的那就不能早點放開嗎？

愣愣地想著原來這個男人是有意識的，把原本真要掐下去的放在腰側的手給移開、稍微用力，將自己的身體撐起一些。

「是嗎。」

嘴唇貼著的時間大概也沒有多久——不到一秒吧，應該？仔細想想自己也沒做過這種事情，怎麼突然就有了這樣的舉動？

一下子拉開了臉和臉的距離，把頭靠回諾亞的肩頸，裝著自己什麼都沒做的模樣。

「我說過了吧，我喜歡諾亞啊。」

聲音微弱。

「我知道唷。」

諾亞低低的笑了，聲音一反先前的含糊而顯得清明。

「但我沒想過你會這麼大膽，還是——這也算是惡作劇的範圍？」

諾亞的右手擺弄著湊的後髮，時不時的觸到了他後頸的肌膚，諾亞又笑了一陣，稍微調整了一下湊的臉的角度，低下頭給了他一個吻——甚至在湊還沒意識過來之前，把舌頭伸了進去。

果然是甜的，他想，或許在他睡著的時候這人真的只吃了甜食吧？但也沒有那麼讓人討厭。

「公主可沒這麼容易被喚醒哦，湊王子。」

一吻結束的時候諾亞這麼說著，為了防止黑髮的男人逃跑或是惱羞反擊，他緊緊地抱著湊，並安撫似的拍著湊的背。

「醒著的人哪需要做喚醒的動作啊。」

發出了像是牢騷的聲音，想要用手推開來去拉出距離，卻因為被牢牢抱著而無法動彈。

「惡作劇的範圍哪有那麼大的，再說了我也是第一次——咳、」

邊說邊繼續試圖掙扎，發現自己似乎說了什麼後趕緊咳了一聲。

「……放開。」

「反正都怪我就好了。」

諾亞安撫著湊，聽到第一次的時候差點沒忍住大笑，他還是好好的繃著聲音，跟湊說著不是惡作劇就好。

他是真的覺得挺好的。

諾亞又閉上了眼，雖然剛剛那一覺是真挺舒服，他現在可以說是休息得很充分了。還有這個抱枕實在算不太舒服——就不能再多長點肉嗎？

儘管如此想著，他還是維持抱著人的動作不動。

「Daddy還沒有醒來嗎？」女孩的聲音介入了兩人之間，「Daddy——該起床囉——！」

「嗯——？怎麼了嗎？」諾亞像剛睡醒的樣子回應著，同時放開了雙手說著抱歉。

他在撐起自己的身體時朝著諾亞露出了像是在說「你這傢伙」的表情。

比起在責罵不如說更像是不甘地羞恥吧，但他自己當然是不會意識到。

「醒了就起來。」

牽著剛回來的女兒的手，湊聽著撫子說的「爸爸跟叔叔的感情變好了」之類的話，沒有做出回應。

諾亞沒錯過湊的表情，但他只是笑著說了抱歉腳有點麻，靠著樹幹緩緩的起身，他低頭看了眼手錶確認著時間。

打了一個呵欠，諾亞注意到東西都被收拾好了，只剩下這個被他坐著而無法收拾的野餐墊。但他也不想拿著野餐墊逛剩下的攤位，便讓他們留在原地，自己先拿去車上放了。

諾亞的動作還算迅速，沒多久就回到了隊伍。

「抱歉，那我們就繼續吧。」也許是因為趕著回來，即使穿著木屐還是稍微小跑了一下，諾亞拿著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汗，「我剛剛來的路上注意到前面有個舞台，好像正在準備著演出⋯⋯能過去稍微看一下是什麼嗎？」

「好哇——」

跟女兒的興致高昂相比、湊是一點反應也沒有，甚至在諾亞說話的時候都沒看著那方向。

但他並沒有反對，只是讓撫子拉著他往舞台的方向走。

似乎是因為表演的關係，在舞台前逐漸聚集了人、擁擠起來的同時也開始擋住了她的視線。

「看——看不到——」

盡全力踮著腳想從縫隙中看見一點東西，一個沒注意便腳滑撞了一旁的湊。

他什麼都沒說地把女孩抱起來，走到了人潮較少的後方。

「爸爸在生氣嗎？撞到了很痛的話、對不起？」

「只是人太多了而已。」

拍著撫子的頭表示不用道歉，他看著人潮、想著會是自己先受不了走掉還是演出先結束。

「怎麼到後面來了？」

諾亞看了一陣子也沒搞懂歌舞伎的演出語彙，加上語言也聽不懂，他便想著或許可以詢問湊來幫助理解，張望了一下沒見著人——不如說這裡的黑髮實在太多了——花了點時間才找到了笠山父女。

「雖然是我要說看的，但說實在的很難懂呢⋯⋯」諾亞自顧自地說著，「是和櫻花有關的故事嗎？」畢竟是櫻花季，諾亞如此推測著。

正當諾亞想轉過身問湊一直抱著撫子會不會累，不介意的話他可以代勞，也許是真的被人撞了一下、又或者只是不習慣木屐而失去了平衡，他就這樣倒向了湊的身上——諾亞算是努力不要壓到小女孩了，他在前傾的時候偏向了湊身上空著的那側，一手搭上了湊的肩，勉強算是穩住了身體。

「只要放開了湊，就會跑不見呢——」諾亞靠上對方身上的那刻這麼說著，儘管聲音輕得像是幻覺，然後他退開了身體道著歉，希望沒有嚇到兩人這樣的話。

「要是撫子受傷了怎麼辦啊。」

嘆著氣確認撫子真的沒事，雖然不是很介意自己被撞到，但手上抱著女兒的話就不一樣了。

「不會受傷的吧？只是撞到一下而已、而且如果會有什麼事的話，爸爸也會擋著的？」

她拍著湊的肩示意要他放下自己。

「啊、然後。」

在被放下、雙腳著地的時候，她伸出手環住湊的脖子，稍稍用力地抱了抱。

「爸爸不會跑不見呦，就算好像突然找不到、但其實也只是在背後之類的地方而已。」

撫子回過頭朝著諾亞笑，說著「那邊好像有人在吹泡泡」便跑向不遠處的涼亭。

「……我可什麼都沒說喔。」

唐突地作著免責聲明。

「畢竟孩子一直都在看著，她可是最喜歡你的人喔。」

諾亞只是這麼說，從第一次見到女孩、幾次見面過後他對撫子的印象改觀了不少，即使只是個孩子，卻很有自己的處事態度——特別在和湊互動上。

「雖然我也不明白她這樣算是在安慰？但我自己⋯⋯也算是有點控制欲吧。」

諾亞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從一片黑髮中鑽了出來，金髮和棕髮在這樣的地方果然很顯眼呢——諾亞抱了抱自己的女兒，在女兒抱怨著看不懂的時候說著撫子去了那邊的涼亭，可以過去找她玩。

「不如說，這麼多年以來都是和不會動的東西相處，或是會自己黏上來的小男孩，對於會突然冷淡下來的人，總會懷疑是不是在做夢呢。」

亞爾在跟著卡洛琳過去的時候又看了一眼諾亞這裡，諾亞並沒有注意到孩子的視線。

他回了句是喔，用眼角瞄了一下涼亭的方向確認。

「但要老是黏上去很累人啊。」

雙手抱胸，一副是覺得自己有理的模樣。

「前面有射擊攤位的樣子，親愛的哈里斯先生有沒有打算給今日壽星打個生日禮物下來啊？」

他笑了笑。

「我想要熊。」

諾亞挑眉，本來想說湊看著也不像會想要玩偶的人，但轉頭一想大概是對方獨特的⋯⋯撒嬌方式？他也就笑著牽起湊的手到了射擊攤位前了。

諾亞研究了一下攤位上放置的空氣槍，比起這種類似步槍的槍身，他更習慣使用一般的自動手槍，也不清楚軟木塞的材質會不會對彈道有什麼影響——說白了就是沒什麼把握。

諾亞只是和湊說著「不要太期待啊」便繳了錢給店家。

第一把稍微偏上了些，但他感覺應該有機會能夠擊中，於是又要了第二把；第二把十足接近了，如果不是旁邊小孩子興奮的在他射擊的時候撞到了他也許就能成功了；第三次，他終於成功的把那個綁有藍色蝴蝶結緞帶的玩偶熊擊下來的時候忍不住吹了個口哨。

「這遊戲還挺讓人上癮，或者說很容易勾起人的好勝心呢，」諾亞拿著獎品回到湊身邊笑著說道，「吶，生日快樂，湊。」

雖然這隻熊看起來挺蠢的，他又補了ㄧ句。

「長得跟你滿像的。」

他抱著玩偶熊，做了對娃娃長相的感想。

比了一下涼亭的方向表示該回去找撫子他們繼續往前後，他伸著手放在諾亞面前。

「不想要人跑不見的話就抓好。」

諾亞嘟噥了句怎麼會像熊，邊把玩偶熊的臉揉成奇怪的樣子。

看著湊伸出的手，諾亞並沒有馬上握住，而是摸索了一下自己的身上，拿出了一張卡片與一個包裝的小袋，並把東西都放到那隻手上。

「這才是我打算送的生日禮物，雖然也不過就是前面手做攤上賣的東西，」諾亞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著，那是他趁著把野餐墊拿回去放的時候，又特別繞去買的一件小飾品，「還有這個，我猜之前給你的名片應該沒留著吧，這次可別搞丟了。」順帶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其他SNS也都是用名片上的電話與信箱。

隨後他攬上湊的腰，「我抓好了，可以出發了唷。」

拿著手上的熊把腰上的那隻手掃開，湊皺著眉說了句「別碰那裡」。

就放著那麼幾秒應該是不會發現碰上來的時候自己僵了一下吧，希望是沒有。

收起才剛收到的禮物和名片，他嘆了口氣。

「走了。」

諾亞看了眼被拍掉了的手想了一下，自覺的改牽著湊的手。

至少手是被允許的吧？諾亞摸不著湊可以接受的肢體接觸程度，或許還需要一點時間習慣。不如說，他這也才想起他們其實也沒有承諾過什麼。

這違反了他平常的習慣，通常──大多數時候──他還是習慣先確認過彼此的共識，這次卻幾乎都憑著一股微妙的自信互動。

只是現在也不是能停下來談論這種事情的時候吧，他和湊來到了涼亭邊，卡洛琳看著湊手上的玩偶有些羨慕，諾亞表示那是給壽星的特權。

「那裡有十字繡的攤位，卡蘿要去試試看嗎？」諾亞指著不遠處的攤位，試圖轉移女孩的注意力，「亞爾意外的很擅長針線活哦，應該能給妳一點幫助。」還順帶把兒子給賣了。

「撫子醬要一起去嗎？」卡洛琳興奮地向著女孩問著。

「好哇。」

懷裡還抱著被湊塞進去的熊，她在爸爸把手機相機關閉後才回覆卡洛琳的話。

「明明是爸爸的禮物為什麼是拍我抱著的樣子？」

「想把可愛的東西放在一起變得更可愛之後拍下來是很正常的事吧。」

「可是這是爸爸的東西？」

「對啊，是我的東西。」

他拍拍撫子的頭，把玩偶攬回自己手裡後推了一下女兒的背示意她可以跟著另外兩個孩子一起過去。

看著女孩點點頭然後和卡洛琳牽著手走往十字繡攤位的方向，他抓著手中的熊看著它的臉。

「大概就是這樣吧。」

沒頭沒尾地說了像是什麼結論一般的話。

「哦，所以你只要那隻熊？」

諾亞不是沒有聽懂湊話中的暗示，但湊現在甚至連話都是對著那隻熊說的，這倒讓他有點哭笑不得。

好吧，他得接受湊就是這麼的⋯⋯含蓄了些？這種宣示所有權的方式還真拐了一大圈。

「我和那隻熊可長得不像。」諾亞湊過去擠壓著熊的臉，又補上了一句，「畢竟我可沒那麼可愛。」

但他還是牽起湊的手跟在孩子們後面，看看孩子們準備弄些什麼。

或許是為了方便指導，亞爾和卡洛琳都選擇了屬於夏天的向日葵——卡洛琳說她喜歡向日葵向著陽光的特性，而且面積比較大看起來難度也低了些。

「差了點吧，かっこいい跟かわいい的差別。」

他看了一眼諾亞。

「還是你是要這樣子？」

停下了正走著的腳步，牽著的那隻手用力握了一下。

「嗯，是我的東西。」

看著諾亞的眼裡帶著笑意。

隨著湊的腳步停下，諾亞看著那雙紅色的眼睛想著他怎麼如此懂得勾人心弦。

「我的。」

諾亞輕輕地回捏了一下湊的手，並把那隻手舉起，低頭吻了一下手腕的地方。

「話又說回來，剛剛那兩個詞是什麼意思？」諾亞放下了手後這麼問著，「雖然我最近開始學習日本語了，但最近也才剛搞懂了那些字符的發音。」

儘管沒有馬上寫下來也很可能不會記得，但諾亞也捨不得把手放開，也許還有機會看到吧，那兩個單詞聽起來還算是耳熟。

「既然都說開始學了那就自己去搞懂吧。」

還想著能多用幾次日文好讓他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怎麼就開始學了、太剛好了吧。

走到站在攤位一旁的撫子身邊，他蹲下讓自己的視線和女兒同高，兩人互盯了那麼一會兒。

「啊、爸爸先眨眼了！」

在莫名開始的比賽中獲得了勝利，她開心地笑著抱了抱湊。

「是是，撫子好厲害呢。」

知道她並不擅長縫紉那類的事情、在這樣子的體驗活動時總是會覺得格格不入，所以在發現撫子一個人時，兩人會開始玩一些小比賽。

當然，自己是故意輸掉的這種事是不會說出來的。

湊輕拍著女兒的背。

諾亞站在卡洛琳與亞爾後面看著他們繡著袋子。亞爾迅速的按照布上的底稿繡了一朵漂亮的花，甚至還有餘裕能加上一些裝飾。

卡洛琳雖然還不太上手，但還是也繡了一個完成度很高的向日葵，亞爾接過了妹妹的束口袋同樣縫了幾個小裝飾。

做完了束口袋，亞爾盯著看起來也沒能裝多少東西的小袋，拿著它走到了撫子面前，「這個給撫子醬吧，雖然是我做的，但我想這個比較適合妳。」

亞爾只是想著女孩子們拿著一樣的東西或許會比較開心吧？他又補充了一句「和卡蘿的袋子一樣的哦，而且我做過加工不會和別人重複」這樣的話。

她愣著接過了那個繡著向日葵的束口袋，想著這個今天才見面的好朋友的哥哥究竟是不是在對她下戰帖。

不對、不對不對，應該只是表示友好地去給妹妹的朋友禮物而已吧？可是？欸？在這之前才有過一段她實在是覺得稱不上愉快的談話？

她想起亞爾說的那個「看到諾亞許多自己不認識的地方而動搖」，又想著今天自己爸爸跟對方爸爸的互動，抬頭看了一下亞爾後又低頭看了會那朵向日葵，來來回回地抬頭低頭數次。

「我、我很會煮飯喔，還有做家事之類的。」

用著像是在威嚇的表情（實際上是看起來挺像小朋友在好強的）說了不明所以的話。

亞爾看著撫子的反應，有些困惑的說著，「那這樣就很好了吧？撫子醬不需要每件事情都會也沒關係啊。」

雖然他也很會煮飯或是做家事，但那也都只是因為有這個需求才學會的吧。

「我很擅長針線活也只是因為Dad以前在外面奔走的時候，很容易弄破衣服、弄掉扣子之類的吧，」亞爾在說的時候，還能注意到諾亞的表情有些尷尬，「但笠山先生要是很仔細的話，現代的衣服根本很難會損壞吧？撫子醬也不用這麼介意唷。」

「不是針對妳的意思，但我覺得這個束口袋給你比較有意義，只是這樣而已？」

卡洛琳不知道亞爾和撫子有過什麼對話，但她仍湊過來給撫子看著自己的作品，一邊說著即使只做一大朵向日葵也很難控制，但能和撫子有一樣的袋子真的太好了。

「雖然不知道妳和亞爾發生什麼事了，但我小時候弄壞過他寶貝的玩具，他都是先關心我有沒有受傷，他是個好哥哥喔！」

果然孩子的話題只會是家長了嗎？反正也聽過撫子賣過幾次湊，他這樣也還好吧。

他稍微退開了點距離緩解他的尷尬，但殊不知就這樣被另一個麻煩纏上。

「喂！那個金髮的！」諾亞也不清楚自己惹到什麼了，但方圓百里好像就他一個金髮，他循著聲音看過去，一個喝醉的——嗯？青年——朝著他吼著，「就是你們這種金髮的吧？啊——上次也是，為什麼女孩子都、都喜歡你們、這種講——英文的！唉為什麼⋯⋯」

後面的話諾亞聽不太懂，但感覺應該是失戀了，但那個喝醉的青年並不只是吼而已，他還湊過來扯著諾亞的衣服，盯著他評論了一番像是「肯定是援交吧？」這種話。

諾亞聽著像是把他誤會成別人的話推了推眼鏡，雖然他不覺得有什麼關係，啊，大概還是有點什麼關係吧。

「您就是因為講話這樣失禮，才會被您的女朋友拒絕喔？噢，說不定對方根本沒有把您當成伴侶吧。」

聽見不遠處的吵雜，她轉過頭卻看見諾亞被陌生人纏上的畫面。

拉著湊的手問了發生什麼事，也只得到一個搖頭和一句不知道。

「援——？什麼意思？」

並不是把那些吼聲聽得很清楚，對爸爸疑惑了自己似乎聽到的陌生字詞。

「不知道，聽起來不像是現在世界上存在的語言。」

他比了一下不遠處在賣日式點心的店家，說著「因為種類很多所以撫子先過去慢慢挑吧」，讓亞爾帶著兩個小女孩先遠離一點。

看著孩子們的距離漸遠，湊才走到諾亞旁邊。

「從哪裡撿來這種大型垃圾，快點丟掉。」

拿出手機看著撫子拍下來傳到和自己的聊天室的那些櫃上的陳列甜點還有「爸爸想吃什麼？」的訊息，他來回看了照片試圖做出選擇。

「可燃垃圾的話今天有收的吧。」

諾亞看著加入戰場的湊有點頭疼，這樣的挑釁只會增加衝突吧，雖然他也覺得生氣，但看著湊的樣子倒是冷靜了不少，趕緊離開很可能才是上策。

「哦、所以這位漂亮的小哥、也被這個金髮迷惑了嗎？怎麼這麼吃得開、啊臭大叔？」然後又嚷著什麼死同性戀之類的話。

「喂，」諾亞扯開了拉著自己衣服的手，用著有點重的力道捏著，「嘴巴放乾淨點，我可不能接受別人詆毀我的人。」

說完，諾亞放開了手，搭著湊的肩膀把人帶離現場。稍微和酒鬼拉開距離後，諾亞稍微看了下自己被扯亂的衣服，抬起頭用著無辜的眼神看著湊。

「我不知道該怎麼整理浴衣。」

雖然也僅僅是領子有點亂了，還有羽織的綁帶鬆了，但諾亞還是用著一種「我不知道呀」的表情期待著什麼。

他用眼角看了一眼諾亞。

是故意的吧這個人。

沒有對對方的話去做出回應的舉動，筆直地往女兒所在的方向走去。

然後在快要進入撫子的視線範圍時拉著諾亞到攤位後方的空地，邊拉開那條鬆了的羽織綁帶邊嘆氣。

「衣領而已是可以自己來的吧。」

這樣說著的同時也在進行著整理的動作。

「我對那種話不是很介意。」

抓著兩條綁帶打了個蝴蝶結，他抬起頭看著諾亞。

「你會在意？」

「不會，但我沒辦法接受。」諾亞想了想又說道，「那些詞彙不應該被使用，不論⋯⋯唔，我剛剛好像有些自大了，你會介意嗎？」

諾亞並不想提起那些難聽的話，他只是看著湊的表情，希望自己的行為不會又造成對方的排斥。他並不是一直都這麼小心翼翼，但也許是真的上了年紀了吧，他也會擔憂著自己會不會成為了自己不願的樣子。

「我總是容易太過自以為是。」諾亞看了看被整理好的衣服，說了聲謝謝，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又因為無法組織成良好的語言而放棄，「我們過去吧，孩子們還在等著。」

他站在原地。

「因為我習慣的地方大概就是手而已了。」

開口得唐突，但湊也不覺得諾亞不知道他在指什麼。

「所以、呃，其他地方會，不太適應、之類的，就會有點抗拒。」

他把視線往旁邊移。

「但不討厭——或者說，讓我習慣？」

「我知道。」諾亞看著把頭撇向一側的湊，牽起了他的手，「我大概——大概是知道的，謝謝你。」

他當然記得那時候在咖啡廳裡，連撫子都無法得到的那個擁抱、或是親吻，他當然明白湊並不習慣，但卻努力的樣子。

也許是覺得還可以再更進一步，諾亞伸出了另外一隻手環抱著湊，沒多久又鬆開，「那就先這樣吧，你已經決定好要吃什麼了嗎？」

如果他沒看錯攤位，孩子們應該正在賣甜食的攤位前。

「跟撫子說了。」

剛才就從照片裡圈了兩個自己看著覺得有興趣的品項傳給撫子，也看見對面傳了一個寫著「おっけー」的戴著花圈的貓咪貼圖表示知道了。

才剛走回到人潮來往的地方，撫子就邊喊著找到了邊舉著手上裝了甜點的袋子給湊看，慢慢地走了過來。

「撫子買了什麼？」

「櫻餅！很可愛喔、葉子是剪成愛心的樣子！」

諾亞也同樣看了卡洛琳買來的點心，亞爾說因為妹妹實在無法決定要吃哪一樣，結果四種都各買了一個嚐口味。

「因為它們都長得很好看呀！」卡洛琳拿出手機，展示著她剛剛在甜點櫃前拍下的照片，「啊，這個糰子的話爸爸也能吃吧？聽說是不會很甜的點心喔！」

「前面那裡也有賞櫻品茶的活動，或許可以搭配和⋯⋯和菓子一起吃？」亞爾試圖念著從店家外看板上看到的名詞，「我剛剛有先去拿號碼牌了，應該不用等上很久。」

孩子們想得挺周到的呢，諾亞這麼想著，抬頭看向笠山家那側，「你們有打算現在吃嗎？如果都還不餓的話也能先去逛逛別的攤位。」

對行程的安排沒有意見，他看了看撫子。

「都可以？」她歪著頭。

「沒有想去哪看看？」

聽見湊的話，她又想了一會，最後還是搖頭。

「跟爸爸的話去哪裡都可以。」

看著笠山家並沒有意見，諾亞就順著亞爾的意見，一行人來到了茶會。

大概是什麼花茶廠商佈置的活動吧，諾亞看著茶會會場這麼想著。在一定範圍內的櫻花樹下佈置了幾組桌椅，同時會場內有不少服務人員在裡面穿梭服務。

茶的種類意外的不少，服務人員解釋除了一般的綠茶、抹茶外也提供鹽漬櫻花茶的選擇。諾亞沒喝過櫻花茶，他有些好奇的聽著服務人員的介紹，並適當的了解了櫻花茶的特別之處。

諾亞最後還是選擇了櫻花茶，盛開在茶碗中的櫻花非常好看，讓卡洛琳拿去和她的甜點一起拍了幾照片；儘管櫻花茶很美，卡洛琳對於鹹味的茶並不感興趣，從而選擇了據說和和菓子很搭的抹茶；而亞爾選擇了最常見的綠茶，想著要是卡洛琳喝不習慣還能和他交換。

諾亞還吃了一點糰子和水信玄餅，只是單純的沾了黃豆粉的話，不擅長甜食的他接受度也很高。

笠山家倒是都選了綠茶，對於配著點心的到底是什麼並不是太在意的樣子。

水信玄餅裡放著的那朵鹽漬櫻花在一開始就被湊挑出來放在旁邊，沒打算要吃的樣子，整顆透明也沒有多少進了他的肚子，更多是他切塊叉著給了撫子吃。

詢問了的結果是「黃豆粉搭黑糖蜜很好吃」，順帶還說了他覺得鹽漬櫻花的味道很噁心，平時會說不可以浪費食物的女孩也點點頭附和了櫻花很難吃這件事。

「明明都是同一個植物，但是櫻花葉就還滿好吃的。」

吃完了手中的櫻餅，她做著對櫻花的口感結論。

「單吃應該也不會好吃到哪裡去吧，我覺得是因為跟紅豆泥的味道可以中和所以才會吃起來好吃。」

邊說邊把最後一塊櫻花造型的落雁捏著遞到女兒面前，看著她張口吃下。

「真要說的話我喜歡水羊羹。」

「人家沒有賣啦。」

斥責了一下自顧自說著自己喜歡什麼的湊。

諾亞只是聽著，對他而言甜食的口感大概就只有甜的程度，但他也不得不說和菓子這類的點心還是有別于歐洲甜點的詩意，在造型設計上就能感受到文化的差別。

卡洛琳則是追問著什麼是水羊羹，對於還有其他好吃的甜點充滿著興趣，也問著撫子喜歡什麼樣的甜點。

「雖然是要加上黃豆粉和黑糖蜜，但我對於粉粉的口感比較不習慣呢。」

她這麼說著，這四種點心裡她最喜歡的是櫻餅，她很喜歡紅豆泥滑順的口感。

「因為英國的大多數都是烘焙類的點心嘛！大概都像是蛋糕或是派、再來就是餅乾跟布丁吧？這種像是糕或是果凍一樣的點心很特別呢！」然後又補充了一下自己最喜歡吃的是水果蛋糕。

「如果是喜歡的話應該是牡丹餅吧、還有最中跟銅鑼燒之類的，餡蜜也喜歡。」

思考著自己喜歡的甜點，她回答了卡洛琳。

「撫子是喜歡紅豆泥吧，這些裡面不是都有嗎，而且櫻餅也有。」

捏了一下女兒的臉頰，隨口回答了水羊羹大概就是紅豆寒天這種聽起來一點都不好吃的解釋。

「又不是加了紅豆就好，像是八橋我就不喜歡？」

「那是因為吃起來有肉桂的味道吧，我也不喜歡。」

她把自己的最後一點綠茶喝光後放下杯子。

「前面好像有迪士尼的攤位的樣子。」

雖然說了攤位就在前面，但湊問了撫子是想要去看看嗎的時候她又搖著頭。

「粉紅色的維尼看起來好醜。」

卡洛琳聽著各種奇怪的名詞眨眨眼，拿起手機搜尋起了照片，「但在歐洲，甜點裡面加肉桂很常見呢，像是蘋果派、還有肉桂捲——我自己蠻喜歡的唷？」

雖然她也不肯定肉桂和紅豆泥的組合會變成什麼口味，聽起來挺有趣的？但對於迪士尼快閃攤，卡洛琳也抱有差不多的意見。

「看起來就跟胖版的Piglet一樣。」卡洛琳如此嫌棄著，「才不是粉紅色就會可愛呢！搞不清楚設計師在想什麼。」也認為雖然限定版Chip 'n' Dale的表情製作得很可愛，但上面草莓樣的帽子毀了他們的靈魂。

諾亞偏過頭看著亞爾，他似乎有印象這孩子蠻喜歡那隻不穿褲子的熊，但亞爾也表示他對快閃攤並不抱期待，配合櫻花季的特性整個攤位都是粉紅色系的商品，根本沒有考慮到男性的客群吧。

「那，天鵝船？」諾亞喝乾了櫻花茶，然後指著另一個方向的湖畔，「雖然那個似乎挺累人。」

「既然都知道是累人的事情了那幹嘛還要提這提議。」

他對於會得要一直運動的行程並不是非常有興趣——或者是說討厭，再加上還要付錢，花錢找罪受嗎？別開玩笑了。

撫子雖然唸了一下湊的態度，但也表示了自己不想坐。

「拿那個租借的錢去買東西吃的話還能夠有找錢喔。」

她是這樣講的。

差不多跟諾亞預想的一樣，他自己也搞不懂天鵝船吸引人的地方在哪，看著在上面勤奮踩踏著的人總不免覺得有些滑稽。

加上要是再穿著這套衣服，估計也不方便踩踏。諾亞似乎還能看到亞爾鬆了口氣的表情，大概是預見這個陣容會提供勞力的人並不多，放棄了反而省事的感覺。

「那還要再多坐一陣嗎？還是我們慢慢散步回去，剛好也能把衣服還了。」看看時間其實也差不多了，諾亞換了一個提議。

沒有開口答應或是拒絕，湊在聽了諾亞的話後就只是起身走到茶會佈置的桌椅範圍外。

站了一下子，突然感覺自己的羽織下擺被拉了幾下，然後手裡就多了一小束他喊不出名字的乾燥花。

還在想著該怎麼處理這束植物，手上的東西就被剛湊過來的女兒拿走，換塞了幾朵看起來是剛摘的野花進來。

「撫子？」

他看著撫子把乾燥花跟吃完的甜點垃圾一起拿給茶會的工作人員，說了好像是「麻煩了」之類的話就走了回來。

「花的話我也能給的呦、而且是剛摘的。」

她牽著湊的手、微微低著頭，因為身高而沒辦法看清她的表情。

諾亞剛好看到了撫子給湊花的那一幕，把那句「要走也至少說一下啊」的話給吞回了肚子裡。

事實上他也拿到了一樣的乾燥花與祝福的話，大概是櫻花季主辦安排給遊客的驚喜吧，諾亞看著手上的乾燥花，大概是滿天星一類的植物，確實是挺好看。

他又看了看笠山父女，該說女孩的好勝心挺強的嗎？諾亞默默地想著這時候還去牽湊的手有些不識趣了，卡洛琳就湊了上來問他手上的花是什麼品種的植物，也很自然的挽住了他的手。

「這一陣子還玩得開心嗎？」諾亞低頭親了親女兒的頭，這麼問著，「我可不想被艾妲唸我虐待女兒。」

卡洛琳用力的點了點頭，一邊喊著亞爾要他過來，女孩就這樣一手拉著一個哈里斯開心的說著「我最愛男人都在這裡了」，被亞爾吐槽等到妳交了男朋友就會忘了爸爸和哥哥吧。他們就這樣踏著悠閒的步伐回到了租借浴衣的店家。

比起穿上時的各種繁複，脫下來倒是簡單快速地一下子就結束了。

換回了原本的衣服，把眼鏡戴上時又拿出了那張名片看了一下。

沉默著思考一會後，將紙片折了兩折扔進放在更衣室裡的小垃圾桶。

出來時剛好也看見女兒踏出更衣室，讓撫子給卡洛琳傳了個「先回去了喔」的訊息後，也不管牽著的人問著像是「不等一下嗎」或是「為什麼這麼急著回家」的問題，帶著女兒離開了。

諾亞出來的時候聽到卡洛琳說著「撫子他們已經先回家了唷。」稍微愣了一下，但腦袋不合時宜的想著，午夜的鐘已經響了，美夢也就停在這裡了。

他甚至不確定這算不算是一場美夢。

在亞爾問他是不是不舒服的時候，諾亞只是說著「那我們也回家吧」，把兒子和女兒與那些野餐的用具送回家之後，他的女兒在車窗邊問著他。

「Daddy和撫子爸爸吵架了嗎？」儘管卡洛琳並沒有印象他們之間有過什麼衝突，甚至氣氛看起來也很不錯，他不明白為什麼撫子爸爸會連道別都沒有就急著離去。

諾亞只是說著「湊就是那樣的人啊」就沒了下文，然後又說了句要把車子還給租車行，就又開著車上路了。

畢竟在他們有限的幾次見面裡，湊一次也沒有說過再見。諾亞大概並不是很在意，就和前幾次的一樣，並沒有什麼差別。

只是這次，他也許是有點難過的吧。

Fin.

好耶⋯⋯平了一個坑⋯⋯（坑？）
對的各位我真的不知道他們這樣到底算什麼但就是這樣（比劃）

為什麼明明是跑地圖卻是一點骰子都沒有混入地充滿字數和行數上限的123則回覆呢（事到如今困惑的中之）

抱歉了因為我手癌的太嚴重所以真的不敢在回覆裡混入骰子了不能編輯我會死亡的抱歉了（還打滿了好幾個360）

前幾個交流時還喊著不可以用到第二個回覆的這次倒是很放飛呢（也用到好幾個第二個回覆的人）
（360的次數不是很多但在11行的限制裡ギリギリ了好幾次）

很努力想遵守一點原則（原則？）但人真的太多ㄌ⋯⋯但這次真的拐彎拐太多了頭好暈（比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