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A夢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阿爾中彈後又過了兩天,這幾日艾格尼斯睡得不多,但仍會在午後及夜間替附近居民看診包紮。表面上維持著日常,同時從新聞上和他人口中打聽一些關於城鎮內通緝犯的消息,防範未然。
「提前先幫你換藥,」午飯後的休息時間,艾格尼斯將包紮用具從寢室內帶到室友所在的客廳,瞥了眼播報中的午後新聞,隨後彎下腰,把藥與繃帶放到沙發前的矮桌上:「換完我要出門一趟。」
他的手略過沙發上躺著的男子,捲起的袖口處濺上了一些剛才洗碗時用上的熱水,陽光下微微透出手臂上的白皙。
聞言,本來閉著眼睛假寐的埃爾伯睜眼特看向站在桌邊的男人,沒有答應,但還是慢吞吞的從沙發上爬起來坐好。他沒有像之前同居的日子一樣什麼事都賴給醫生去做,反常的自己動手解開了上衣的扣子,讓被妥善包紮過的左肩露出。
其實埃爾伯特這樣異常乖巧的模樣自那場過激的性愛之後已經持續至今,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總之他不再像之前一樣無賴又陰陽怪氣,這反倒讓艾格尼斯覺得不太適應。
「你要去哪裡?」他看著艾格尼斯靠近準備拆他肩上的繃帶,同時開口問到。若是在之前,他肯定不會問這樣的問題,似乎所有人的事都與他無關。
「在附近找熟人拿東西,一個小時內會回來。」面對阿爾的反常,艾格尼斯仍開口回應了對方的問題。他將纏在男子肩上的繃帶與紗布一一取下,縫合過的槍傷袒露在他的面前。
傷處相較兩天前的紅腫已經好了許多,儘管仍有血水滲出,不過仔細處理後恢復還算良好。只要這樣持續下去,一週後或許可以順利拆線——想到這裡,艾格尼斯撇開目光望向窗外,他不太確定是否還擁有一週以上的時間能讓阿爾在診所安分地養傷。
現在外頭警車巡邏的次數比事發前頻繁許多,而且整個城鎮都是如此,連一般民眾都不斷被提醒提高警戒,被發現只是時間問題。
此時的起居室陷入一陣沉默,剩下電視新聞的播報聲。
艾格尼斯拿起棉棒替阿爾的傷處清潔後抹上藥水,卻在準備覆上藥膏時停頓了一下,接著緩緩說到:「這些線一週後必須拆掉,放太久會沒入皮膚中,可能會潰爛。」他抿了抿唇後才再次開口:「如果到時候必須另外找人處理,殺菌消毒後的鑷子和剪刀可以應急。雖然可能不會太舒服。」
——那麼麻煩。埃爾伯特心裡是這麼想的,但沒有頂嘴,因為他明白就算頂嘴,這些事情也逃不掉。醫生是認真的在為他打算。
「哦。」
最終他只是發出了一個簡單的音節,然後感覺到肩膀上傳來冰冰涼涼的觸感,接著是讓他忍不住皺起臉的疼痛。醫生開始把藥膏塗在他的傷口上了。
兩人再次陷入沈默,新聞播報的聲音把他們之間的距離填滿。埃爾伯特在新聞的主播吐出一個名字的時候抬眼看了一下電視,然後在上面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那曾經也是他很喜歡的人,而眼神就這麼在上面定住。
阿爾停駐在螢幕上的目光引起了艾格尼斯的注意。今天換作是其他人,他或許不會有多餘的想法或反應,但那個大多數時間都把電視節目當作收音機廣播在聽的男子竟這麼專注的看著一個畫面,這實在很難讓人不去在意。
於是在貼上紗布後他也回過頭,順著對方的視線望去。
此時新聞中正回顧著某位警察的經歷,照片出現在畫面中間,文字與字幕跑過,其中的內容包括了兩年前的案件——他身旁男子犯下的一些罪行。
「……那人怎麼了嗎?」儘管艾格尼斯很清楚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事,但他還是問了。就像詢問對方晚餐吃什麼那樣平淡而自然,同時拿起繃帶纏上對方的肩。
「沒怎麼。我只是想到,我身上的兩個彈孔都是他留給我的。」
說完,埃爾伯特別開了視線去看專注在為他包紮傷口的艾格尼斯,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電視的新聞仍在繼續,但變得像是風聲一樣從他耳邊刮過,其中的任何內容都沒有在他的腦袋裡成功停留。
反正那些內容他早就知道得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了,對他來說比較新鮮的只有那些加油添醋的部分。
「醫生只顧著幫我療傷,都沒有機會在我身上留下什麼。」
「就像你說的,我是醫生,唯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讓患者恢復如初——無論身心。」
艾格尼斯伸手向前,拉長的繃帶繞過瘦弱的身板,從阿爾的胸口纏過,像是半個擁抱,在對方回望時兩人的距離拉近了一些。
「晚點回來後……有東西要給你。別在我出門時跑出去亂晃。」
就算知道阿爾外出的機率很小,但想起這人隨心所欲的性格還是無法有十足的把握,於是他還是說了,並在提醒過後將繃帶又纏了幾圈,然後把結固定在男子胸前的位置,準備收拾不鏽鋼盤上染血的舊繃帶與紗布。
而聽到艾格尼斯的交代,埃爾伯特又發出了「噢」的一聲之後,便開始整理自己半褪下來的上衣,笑咪咪的說:「所以你剛剛說要出去拿的東西是要送我的禮物。」
埃爾伯特雖然書讀得不多,腦袋還是轉得很快,把先前醫生要出門的原因和叫他不要亂跑的理由兜在了一起。
他已經想不起來自己上一次收到禮物是什麼時候了,所以醫生這番話無疑的是令他心情愉悅的。他於是放鬆了身體,向沙發的椅背靠去,懶洋洋的癱坐著。
「等你回來。」
收拾的動作在聽見阿爾的推測時停頓了一下,艾格尼斯撇開頭,抿著唇轉身背對笑得燦爛的男子。他沒有反駁,但也沒有點頭承認,倒是被金髮遮掩大半的耳根子似乎紅了點,不過他自己沒有發現,就這麼起身將用具都帶進浴室做清理,順便為出門做準備。
待他走回玄關已經是十幾分鐘後的事了,艾格尼斯在門前套上大衣,離開前又看了眼仍在沙發上的那個人,沉默了數秒,接著緩緩開口:「出門了。」他朝著不曉得是睡著,還是單純閉目養神的室友喊了一聲,這才正式轉開門把,踏出自己的診所。
而一直到艾格尼斯再次回到診所三樓,打開門進了起居室之後,埃爾伯特仍然待在同樣的位置,甚至連動作都沒什麼改變。這讓艾格尼斯一度以為他的室友又睡著了。但他才帶上門,埃爾伯特便撐起上半身,笑吟吟的看著他。
「你帶了什麼回來?」
埃爾伯特說話時的眼神很明亮,像是心情極好,但看到的人若是足夠了解他的為人,就會覺得渾身不對勁,因為那看起來更像是他正在打什麼別的壞主意。
外出的時間比預期短,艾格尼斯和舊識約在附近人多的餐館,只花了享用一杯熱紅茶的時間,拿完東西確認過後就走了,沒有多做其他寒暄和停留。
回到診所時他的手中不存在任何包裝袋或禮物盒,幾乎跟出門時的狀態一模一樣。他望向帶著好心情的阿爾,一時之間不曉得該感到欣慰還是擔憂——畢竟通常,阿爾的好心情對他來說不會是一件好事。他總覺得那人的心情愈好,就愈容易打亂他的步調。
於是艾格尼斯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嗯了聲,像在思考一般拉了個沉思的長音,然後將大衣掛回門後,走到流理臺沖了沖手,這才回到沙發處並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小小的黑色絨布袋,坐到阿爾身旁,把裡頭的東西拿了出來。
那是一個小小的單邊耳環,一顆橘褐色的寶石,旁邊沒有多餘的裝飾,拿在手上時與身旁那人的瞳色相近,陽光照耀下又反射出一點橘黃色的光澤。
他將耳環放在掌心,抬起目光對上男子的視線,沉默數秒後緩緩說到:「這個給你,或許哪天能用得上。」
「⋯⋯」埃爾伯特盯著身邊的男人好一會,沒有伸手去接過那個耳環,也沒有其它的動作,甚至連笑容都一度從他臉上消失。
然後他在幾秒鐘後大笑出聲。
「你把我當成你的情婦了嗎?」
在他看來,一個男人會選在非節日來贈送珠寶首飾的對象只有情婦了。他不喜歡這個東西,但也不討厭,收到禮物還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只是他一向沒有配戴飾品的習慣。
「更何況我又沒有耳洞,這麼小的東西帶在身上遲早會弄丟。」他說,然後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如果不能戴上的話我只能收在房間裡,跟我其它的小東西放在一塊。」
「……」艾格尼斯皺著眉閉上眼,然後扯了一下嘴角。對方的答案讓他覺得自己前幾日為了挑選「禮物」而做的苦惱顯得十分愚蠢,贈送耳飾在一般情況下或許能有其他意思,但他們之間絕對不適用那些情況。
「小東西比較好隨身攜帶,也不會太招搖。」他說,語氣裡透著傻眼跟無奈:「方便你在必要時拿去換錢應急,所以才給這個。沒別的意思。」
艾格尼斯嘆了口氣,這才重新睜開眼,然後將耳環擱在絨布上並置於桌面。對於阿爾所說的房間裡的小東西並沒有過問,他想著或許只是一些小小的紀念品,就像他兩天前也收了一個小東西在房間的抽屜中那樣。
「你是想打耳洞?」摸了一下口袋,裡頭有剛才拿到耳飾時一起附上的拋棄式打耳洞器,不過艾格尼斯只是挑了一下眉,然後將它丟進垃圾桶中,起身往大門走去:「要的話我下去拿針。」他的手扶在門把上,回頭問。
「換錢應急⋯⋯」聽到了艾格尼斯所解釋的送禮物的動機,埃爾伯特有些動搖。
醫生連這種事情都幫他考慮好了。他開始越來越不明白醫生對他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思,他知道當然不是情婦,那只是玩笑話,但那又為什麼需要做到這種程度。收留他、供他吃住,還有做愛,這些他都能夠理解,可是一旦他離開這裡,他們就再也沒有半點關係了,為什麼要做到這個份上。
他想不出答案,然後決定用一個笑來敷衍自己。
「真不愧是醫生,連給人打耳洞都難不倒你。」埃爾伯特笑著看站在門前的艾格尼斯,面對他的問題沒有給出肯定或者否定的明確回答,卻是說:「我會跟剛剛一樣乖乖的等你回來。」
阿爾那可說是過份乖巧的模樣還是讓艾格尼斯有些不習慣,他望著那張笑臉,沒有再多說什麼,開門下到一樓後待在只開了小燈的診間內,準備著打洞用的針頭與消毒用具。
附近的青少年偶爾會到診所請他幫忙穿耳洞,那並不是什麼難事,但因為贈送耳環而替人穿耳洞還是第一次。他想著阿爾剛才所說的,情婦,就算知道只是個玩笑,卻讓他不禁開始思考自己這些所作所為之下的意義。
沒別的意思——若是真沒別的意思,根本不需要為對方做這麼多考慮,他自己也很清楚。不過現階段也只能將思緒停留在這裡,他想,就當是一種對患者的照顧,在那人的傷痊癒前他都希望對方好好的,僅此而已。
再次回到三樓,就如剛才所說,阿爾仍乖乖地坐在沙發上。他將手術盤放上玻璃桌,雙手消毒過後戴上了觸診用的手套,跟著坐下,看向等待著的男子。
「上麻藥和麻醉,待會就不會那麼痛。」
說完,艾格尼斯便拿了一根棉棒,準備用它來沾取局部麻醉用的藥劑,但卻在這個時候被埃爾伯特突然地按住了手腕。
埃爾伯特的上半身向著醫生前傾,他們倆人的距離很近,望進彼此的眼睛。
「不用麻醉。」他說,並眨了一下眼睛,嘴角噙著淡淡的笑,「那個警長拿子彈在我身上打洞都沒有用麻藥了,醫生只是穿耳洞又怎麼會需要——不如說,越痛越好⋯⋯我想記得醫生幫我穿耳洞的感覺。」
這種彷彿被別人在身上留下標記的感覺,比起耳環更讓埃爾伯特感到愉悅而且興奮。他的身上有很多刻的很深的傷疤,那些大概到他變成又老又皺的模樣的時候都還不會消除,包含當下的那些記憶與心情。他現在想再多留一個,儘管耳洞或許不會留的那麼久,但他希望這段記憶會。
男子吐出的字句從眼前擴散開來,傳進耳裡。艾格尼斯很確定自己的心臟在此時漏了一拍,眼底隨之浮現了疑惑,再來是驚訝,然後不自覺地摒住了呼吸。
阿爾的好心情總是讓他迷失自己的步調,總是。
「……好。」
最後他只給出了一個單字的回應,在對方鬆開手後轉身放下麻藥,低著頭,嘗試調整自己的呼吸,動手清潔剛帶回來的耳環。接著拿起了消毒用的棉花,將阿爾褐色的側髮朝後撩去,輕輕擦拭對方左耳的耳垂。
艾格尼斯的視線專注在擦拭的動作上,直到拾起穿刺針,在抵上耳垂時短暫地望向男子的臉——等會兒阿爾肯定會露出吃痛的表情,他想,然後他或許又會為此動搖,畢竟那模樣是那麼的好看。
「……動手了。」挪回目光,在定位後他稍稍施力,不帶猶豫地將針頭往對方的耳垂處壓下。
儘管這點疼痛相較起埃爾伯特肩上的槍傷可以說是微不足道,甚至艾格尼斯還已經給了他預告,但在針頭穿透皮肉的瞬間,埃爾伯特還是閉了閉呼吸,眼睛也用力地眨下,過了一會才張開眼睛,張開時睫毛的根部有些濕潤。
他看到醫生在針頭扎下之後停頓了,並且看向他的臉,過了一會又別開,伸手要去拿先前擱置在桌上的耳環。
埃爾特在這個時候再次中斷了艾格尼斯的動作。他撲上前,雙手摁住艾格尼斯的雙頰,讓他的腦袋面向自己,然後衝動而激烈的吻上。
他啃咬著艾格尼斯的嘴唇,吐息像一隻野獸一樣的粗野,就連聲音也變得像是嚎叫。
「醫生......」他叫喚著艾格尼斯,鼻尖和額頭抵著對方摩娑。
艾格尼斯被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大跳,持針的手在那時靠上了沙發椅背,好讓穿刺針不至於跑位或劃傷阿爾的皮膚。而拿取耳環的動作仍騰在半空中,就這麼任憑著男子對自己的親吻。
他想起待在沼澤處的那時候,阿爾也是像這樣咬上了他的嘴唇,彷彿情緒突然爆發似的,甚至將他也捲入了那份激情之中。
「再一下下就好……馬上。」他在阿爾叫喚自己時也抵著對方的額頭,閉著眼緩緩說到,隨後伸出的那隻手抓起了不鏽鋼盤上的耳環,拉開兩人吐息間的距離,重新望向那張似乎還有所求的臉。
艾格A夢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男人在此時感覺到自己確實受了影響,從稍早阿爾的要求開始,一直到看見對方吃痛的表情,現在還被做了些額外的刺激。艾格尼斯很清楚現在的他也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但僅存的理智還是將思緒稍稍扯了回來——無論如何必須將手上的事情先處理完。
於是他別開視線,透過穿刺針替對方把耳環戴了上去,結束後將長針放回盤中,迎來一陣短暫的沉默,這才伸手輕碰阿爾的耳垂,像是在確認似的。
「……很好看。」
他說,發自內心地。儘管一開始並沒有想過阿爾會戴上這個禮物,但他對自己的選擇很滿意,就這樣帶著小小的自豪,艾格尼斯觸碰對方的指尖順著往男子的耳後撫去,在對上視線後深深地吻上了對方。
收到讚美後的埃爾伯特發出了一陣沙啞的低笑,粗糙的感覺像是樹皮和樹皮互相摩擦,而直到艾格尼斯吻上他之後,都沒能讓他收起咧開的嘴角。
埃爾伯特不記得這是他們第幾次親吻了,但他記得艾格尼斯每次的吻都很深刻,和他彷彿動物在撕咬般的親吻不同。艾格尼斯會用舌頭與他糾纏,並同時按住他的後腦讓這個吻更加深入,就像現在這樣。
而埃爾伯特不會拒絕,僅是放鬆了自己,把一切都交給醫生,像是高舉著雙手投降一樣,任由對方宰割。他的雙手擁上艾格尼斯,然後感覺自己的背後也被手臂環過,接著被像後壓去,倒在了沙發上。
他沒有感受到傷口被壓迫的疼痛,因為艾格尼斯環抱著的手臂很好的護住了他,就像過去的近三周裡那樣細心地照料。埃爾伯特於是溫順的閉上了眼睛。
撫著阿爾的髮間,艾格尼斯的親吻中隱隱約約透出一絲壓抑,像是想藉由這個吻來取代其他的慾望,滿足自己未能理解的那份心情。而那之中似乎藏了一些不捨和珍惜,只是他還無法深入去思考,也無暇去多想,現在對他來說只要顧及當下的渴求便足夠了。
他們的吻持續了很久,或許比待在沼澤那時還要來得綿長,卻不像以往那般強硬而粗暴,而是在親吻的過程中留給了兩人喘息的時間。他們就在那一刻互相凝視,椰褐色與天藍在朦朧中映照出彼此,然後貼近,又是一次深吻。
空氣中剩下兩人交錯的呼吸聲,一直到艾格尼斯自己都開始微微地喘著,才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還得……幫你擦藥呢。」兩側的金髮散落在臉頰旁,他淺淺地笑了,還沒忘記要替阿爾的耳垂敷上消炎藥膏。畢竟身為醫生,他可不希望眼前的人身上繼續增加新的傷口。
被半抱著躺在沙發上的埃爾伯特同樣喘著氣,微睜的眼睛一時沒有辦法從壓在身上的男人離開,他的舌頭伸了出來,並在自己的嘴唇上滑過一週,然後咬了咬下唇,似乎對那個吻意猶未盡。
「醫生⋯⋯你真好⋯⋯」他嘆息著微微抬起頸脖,再次用額頭去抵著對方的。他可以在說話的時候感受對彼此的吐息。「自養父死後再沒有人對我這麼好⋯⋯」
醫生的好十足的讓他沈迷,這讓他甚至停下漂泊的行程在這裡駐足,但他已經在這裡待的太久。他多希望帶著醫生一起上路——帶走他喜歡的部分,如同以往剩下的留在沼澤裡。
但最終埃爾伯特只是又嘆了一口氣,鬆開手躺回沙發上,偏過頭去,露出左側戴上了飾品的耳朵。
艾格A夢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艾格尼斯聽著那席話,只是有些無奈地笑了,沒有做出回應。他不確定自己所做的種種究竟能不能稱作「好」,他想著,若是一般來說的好,或許就不會在喝醉時弄傷對方,也不會在那人受傷時做出那些讓人哭著求饒的事。
不過他們兩人從來就不適用那些一般標準,那或許阿爾說了好,那便是好。
如果說人們的付出往往是為了爭取自身所需的事物,那他所做的這一切也許正意味著阿爾的存在就是他心中必要的那一部分。所以他甘願為對方付出,甚至為了讓阿爾能繼續存在而多做打算。
沾上藥膏的棉棒輕點在耳環周圍,艾格尼斯在動作後看著身下的人,然後瞇起眼笑著,似乎是有點開心,像是完成了什麼讓自己十分滿意的作品一樣,這才起身坐回原本的位置上,將使用過的棉棒與棉花打包丟棄,並褪下雙手的手套。
埃爾伯特在醫生為他擦完藥之後忍不住伸手想去摸自己的耳垂,但在看到艾格尼斯的笑容之後又收回了手,然後用手肘撐起上半身,看著艾格尼斯整理那些廢棄的醫療用品,接著又開始收拾那些裝著藥品的瓶瓶罐罐。他安靜了許久後問:「那些藥都叫什麼名字?」
聽見阿爾的提問,艾格尼斯停下了手邊的動作,指著一旁的瓶罐唸了幾串藥名,然後又跨步到電視前,從櫃中拿了兩條紅藍色的藥膏,對上面印著的說明解釋到:「耳朵上的是消炎藥,槍傷敷的是含有止痛成份的外傷藥。自己買的話……像這類藥局就能找到,寫著適用於刀傷、刺傷的都可以用。」
當然,背後的槍傷直到拆線癒合前他其實會希望患者能由專業的醫護人員照料到最後,但那也僅限於情況允許的狀態下。
「……那個耳環的價值,買個二十幾條不是問題。」轉頭望向身旁的人,他在思索一下後像是補充一般的說。
「⋯⋯」埃爾伯特安靜的聽完醫生講了一連串他完全聽不懂的藥品名稱,又好一會都動也不動,然後才摀著左耳躺回沙發上。
「二十幾條的藥膏是要用在哪裡。」
他說,並在沙發上側過身,微微縮起身體,並打了個哈欠,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看著阿爾躺回沙發休息,艾格尼斯也起身繼續清理的動作,隨後如往常那般拿了條毯子為對方蓋上,並在晚餐前做了些家務。他把整個三樓拖了個遍,再上樓取下晾在頂樓的,兩人份的衣物,然後回到寢室並坐在床上將那些衣服分類,整齊地折疊起來。
那張雙人床在激情後的隔日換上了新的床罩,艾格尼斯在更換的當下才注意到竟連床墊都染上不少阿爾的血跡。平時碰到這種狀況他肯定是請專人來做處理,不過為了避免多餘的麻煩,這次他選擇自己嘗試清潔,然後在兩個小時內放棄。
或許該訂製一張新的,直接丟棄這一個,他想。不過直至目前為止都還沒有動作。
於是折完衣服後又過了一段時間,艾格尼斯一直等到天色完全暗下來才離開寢室。外頭的阿爾依舊安靜地躺在沙發上,似乎仍熟睡著。他沒有出聲喚醒對方,只是看了一眼,接著走到廚房內開始張羅兩人的晚餐。
而雖然埃爾伯特就睡在廚房外的起居裡,卻沒有被艾格尼斯料理晚餐的動靜吵醒,一如過去的兩日那樣睡得很沉,直到男人將晚餐準備妥了,來到他身邊將他喚醒。
他先是感覺到自己的臉頰上一陣溫熱,有什麼東西蓋了上來,他於是伸手去摸,然後身上變得涼颼颼的,他知道大概是自己身上的毯子滑落了。
「阿爾。」埃爾伯特接著聽見醫生這樣喊著他。明明是隨意取的假名,卻被醫生喊了這麼久。
他嘆了一口氣,然後睜開了眼睛。「我其實不喜歡你這樣叫我。」
為喚醒而碰上對方臉頰的那隻手沒有收回,艾格尼斯愣在原地,望向清醒的男子,像是在思考什麼,然後帶了點不確定的挑了挑眉。
「……埃爾伯特。」
他在猶豫後輕喚了對方真正的名字。聲音不大,喊出的那一刻還莫名的有些彆扭,抿了一下唇才繼續說到:「如果是希望我這麼稱呼你的話,也是可以。」
事到如今也沒有繼續裝傻充愣的必要了,或許也做不到。阿爾的真名打從收留的最初幾日艾格尼斯就已經很清楚,唯一小小的困擾大概是臨時改口多少會有點不習慣而已。
聽見自己真正的名字從醫生的嘴裡吐出,埃爾伯特得意的笑了。
他恨透了醫生對「埃爾伯特」的一切裝傻。醫生會在電視播出「埃爾伯特」的新聞時轉台、會說「阿爾馮斯」不需要被舉報,並且從來不願說出「他」真正的名字——這讓他感覺像是被忽視。
但明明他就在醫生的眼前,而且他知道,醫生的眼神已經再也離不開他。
埃爾伯特突然放開了艾格尼斯的手,以一種懶洋洋的節奏從沙發上爬起,然後起身走向廚房的餐桌。「晚餐吃什麼?」
埃爾伯特得意的表情讓艾格尼斯的心情更複雜了。不過說出口的話也沒能反悔,只好在對方轉身後無奈的笑了笑,嘆了口氣,跟著往飯廳走去。
「義大利麵和濃湯。雖然沒有你那樣的好手藝,就加減吃吧。」
看著站在桌邊的男子,艾格尼斯等到對方入座後也拉開椅子,並在坐下的那一刻再次抬起頭,望進對方眼底,像是思考什麼似的迎來一小段沉默,然後微微勾起嘴角。
「——請慢用(bon appétit)。」他說,就像埃爾伯特曾說過的那樣,這才將目光挪回盤子上,享用屬於自己的那一份晚餐。
埃爾伯特坐在座位上,聽見艾格尼斯開口時,拿起叉子的動作停滯了一下。他看著微笑著的醫生,然後也露出了一樣的表情。
--那本該是他的台詞,就像醫生本來不會去碰觸他的臉頰一樣,那都是他,埃爾伯特的習慣。
他的笑容越來越深,幾乎又要克制不住自己的衝動去撲上面前的男人,但他最終垂下目光,拿叉子插進麵條裡,叉子的尖端和瓷盤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音調就如同他第一次做餐給醫生時一樣。
這是一頓味道平淡而普通,卻令他難以忘懷的晚餐。
艾格A夢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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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後,艾格尼斯先一步起身,捲起袖口並將桌上的碗盤收拾進流理檯中,緊接著起居室裡剩下搓洗餐具與熱水沖刷的聲響。
熱氣隨著水霧散在雙手之間,他沒有回頭去看埃爾伯特是否回到了沙發上,就只是認真的低著頭做清潔,直到數分鐘後像是想起了什麼,這才抬起頭。
「阿爾……埃爾伯特。你要不要先洗——」話還沒說完,只見本在餐桌處的埃爾伯特不知何時走到了自己身旁。於是他稍微轉過頭,熱水仍沖著自己手上的碟子,視線卻移向了那雙褐瞳,沒有說話,就只是和對方互望著。
聽見艾格尼斯喊了那個假的名字,卻又改口,埃爾伯特輕輕地笑了一下,笑時眼角被擠出一些細紋。
「我要睡了。」他說,「在這之前我想跟你說,我在這裡過得很舒適……」
埃爾伯特側身靠著流理臺,看著艾格尼斯輕聲說,並舉起手,將手指伸入左側的髮間,似乎是在摸藏在頭髮底下的左耳。
「而且我會記得你每一次帶給我的疼痛。」然後他拿左手的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再將手貼上艾格尼斯的臉頰。「晚安,醫生。」
說完那些詞不達意的話,埃爾伯特轉身離開廚房。或許他想感謝艾格尼斯這三周裡面的照顧,不過基於埃爾伯特是個不知感恩的犯罪者,這或許會是他所能說出最柔和的話了,也或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望向埃爾伯特回房的背影,頰上的溫度在那之後隨著對方留在耳邊的字句蔓延到心窩,熱度中帶著一絲絲若有似無的疼痛,像是紮根一般刺進心底,與流理臺裡上升的熱氣混雜在一起。
而艾格尼斯就只是靜靜地看著,一直到埃爾伯特將那扇門闔上,他才低下頭繼續手邊的動作。
「……晚安,埃爾伯特。」他說。然後又一次開口,將一句道別掩沒在水聲之中。
那一晚艾格尼斯感受不到任何睡意,但他仍在盥洗過後走回自己的房間,側躺在床上,像是等待著什麼。
直至凌晨,天還沒亮,他終於聽見隔壁房門開啟的聲音,緊接著是大門電子鎖的滴答聲,最後是一聲再次上鎖的電子提示音。
艾格尼斯在此時睜開眼,翻了個身,感覺到床的另一側傳來那人殘留下的氣息——與自己相近的味道,但他知道又有一點點的不同。或許是多了點青草香,又或者是泥土味,甚至是血液滲出的氣味——他想著,然後閉上眼睛,這才終於沉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