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ean】

放心吧,這裡溫暖且安全。
你會在這裡過得很好。

--我保證。
--透過醫……鑑定司書獲知的言語充滿戲劇性地翻轉與荒謬。
我甚至分不清誰是暴徒。

手帳中片段的記語。
皮革封皮與置筆的套筒有長年使用造成的龜裂,幾塊毛躁昭示總遭受磨蹭的位置,大部分仍是完整的,明顯不屬於此處的圖書館。

洛刻托米隨手翻到承載文字的頁面,半晌輕吁一口氣,接著緩緩閉上眼睛。
那個人也許是對的。
也許是他真的太過疲倦,也許是他真的飽受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影響,也許他需要一些時間釐清腦內失控的思緒。

「無論如何,這段時間請盡可能不要與你的寶石有密切接觸。」矮小的鑑定司書難掩擔憂。
「即使我擁有對她的所有處置權?」
「即使你擁有對她的所有處置權,我們也會以你的身心健康為最優先,這是機構的宗旨。」
他該聽話嗎?聽話才是一條狗該做的最正確的選擇。
不。
他任由司書將皮革製成的環圈住手腕,在遙遠的阿爾法的醫療機構中也能看見類似的物件。即使打著其他名目,在這所謂機構的眼中他們仍理所當然地被投以憐憫。

被豢養的血奴、遭綁架的可憐人,身心想必遭受常人難以想像的非難,被神明遺棄在邊陲的落難羊羔,大抵是這些形容詞。
卻全然未曾想,痊癒前不可隨意離開同樣是圈禁的代換。

他低聲與面前的鑑定司書道謝,起身時衣袖滑落掩蓋了新的項圈。

皮鞋與地板相擊的聲音,只要步伐均勻就能顯得舒適而韻律。他可以計畫接下來去借點書、或者去羊圈摸摸令人舒心的毛--這個提議很快被他自己否決,腥羶與糞便的味道與友善從來沒有半分聯繫。

他一抬眼,視線與熟悉的數字相撞。
門後傳來熟悉的玫瑰香氣,他的手按上門把,最終仍放了開來。
有罪的究竟是誰?
寶石們生來便背負寶石的原罪。

他痛恨勞埃德,放眼機構卻找不著對方的影子,也許是死在那條船上?或是被所謂的開採司書失手碾成了碎渣。噢,他想,這大概是於他而言不是最壞的消息,卻也會為此扼腕。

他多想殺了他,彷彿這麼做就能連帶抹殺恥辱的過往與被迫承受的過低的體溫甚至是全身上下縱橫交錯泛白的傷疤。都是暴力曖昧又冷漠的,青紫的印記、大量失血的眩暈和違背內心的自保性的快感,幻象中模糊不清的面容連帶聲音被早已無法分清仇恨在意又或者那麼一絲接納的意識。

停。他靠在牆上緩緩滑落坐倒,手肘倚著膝頭時又看見了手圈。
想想辦法、想想辦法。他不可能坐以待斃,他不相信那些精神疾患的鬼話。想想辦法。

直到自由擁抱我們為止。
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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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開門,而是起身整理有些凌亂的衣衫,轉頭遠離散發玫瑰香氣到有些暈人的房門。

暫時地、暫時地聽話。
還不能對他們露出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