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芮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在這裡的生活就和那位先生所說的一樣,溫暖的房間和柔軟的床鋪,就像他們過往住過的旅店一樣......只要忽略門柵外實不實的「訪客」和手上的鐐銬的話。
作為「商品」,他們在亞斯德斯克的待遇算得上是不錯的,是的,作為「商品」。不論是那天與自己談話的克里斯多夫,還是她在這之後見到的巡守與買家,她很清楚自己不過是一枚等待論價拍賣的器物而已。
無處不在的玫瑰氣味讓秦芮難以放鬆神經,只慶幸在
那日 終於見到她朝思暮想的人後,一顆晃盪不安的心才稍微安穩了下來。
又過去幾天了呢?秦芮抱著那件他為她留下做為念想的外套,不知道是因為深陷牢籠還是與對方分開的緣故,每個分秒對於她來說都顯得格外的難熬且漫長。
帶著上面配給的血包和打掃用具,據說就連要負責打掃哪間都是安排好的——至少她是拿到了一張寫著展示房號碼的紙條。
這是第二間了。
循著一本道的廊道沿路查看編號,羅雪看著號碼逐漸往後,直到和她手上的紙條相符數字出現在黑白的視野裡。
她停下腳步,禮貌性的用指節輕叩了兩下門板。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截斷了房內凝滯的寂靜,秦芮看著房門的方向眨了眨眼,「請進。」
雖說是分配予他們居住度房間,但數日以來進來前會敲門的這還是頭一次呢。
秦芮一邊說著一邊從床上坐起身,這會兒她倒是有些好奇進來的人是誰了。
聽見房內傳來同意進入的應答聲,羅雪邊說著「打擾了」,邊推開了木門。
在玫瑰木製成的柵欄後是一位少女,外表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當然實際年齡就不用特地去探究了。
她的髮色和瞳色在自己眼中是黑白的,隱約能看見眼睛的反光,如果是一般人的話,大概會覺得是漂亮的顏色吧?
「這個星期的血包。」
打開木柵欄的門,羅雪把打掃用具放在一旁,遞出另一手拿著的血包和一同附上的管子。
「還有,等等我要打掃這裡。」
「謝謝。」秦芮接過血包有些新奇的打量眼前的少女,徑直的走到自己面前毫不避諱的,是出於自身實力的自信,還是對牢房機關的放心呢?
「麻煩您了......我該怎麼稱呼您呢?」她貌不經意捏了捏手中冰涼的包裹,看來保障食糧的承諾也是真的,甚是以她的食量來說還稍嫌多了些,就是不知道來源是哪裡......難道是志願者的血液?
「羅雪.溫特斯。」她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妳可以……隨自己喜歡的稱呼。」
她其實不擅長和陌生人交談,只能學著塞爾維斯特的樣子,照著他曾說過的話依樣畫葫蘆。
唔……好像還得確認什麼?雖然岡薩雷茲沒特別提,但應該是例行公事?
「妳有哪裡不舒服嗎?例如手銬的味道。」
「原來是羅雪小姐。」秦芮了然的點了點頭,而後卻因為對方的問候露出了一抹苦笑,還關心著自己呢,該說是盡忠職守嗎?
不過會回應自己就代表是能夠溝通的人吧,想到這裡她緩了緩神,「是不太舒服,不過這個羅雪小姐還能幫我調整的嗎?」
因為對玫瑰比較敏感,手銬裡的精油濃度是真的讓她有點吃不消,乏力不說,這幾天還是因為有了瑋豪的外套抱著睡才好了點,那氣味實在太過令人反胃。
聽到了對方的回報,她點了點頭,從大衣的口袋裡拿出一枝筆,有些克難的以手掌當墊板,在寫著展示房號碼的紙條後加上了附註。
「現在沒辦法,不過我會請人幫妳換成精油濃度比較低的手銬。」她頓了頓,「所以請妳再忍耐一下。」
這麼說應該可以吧?
說完,場面一瞬間變得有點尷尬,這麼安靜的氣氛還真讓人有點不習慣。
「……如果沒有別的問題的話,我就開始打掃了。」
「那還真是太感謝您了,請問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嗎?」似乎看出了對方並不是那麼擅長聊天的性格,秦芮也沒有為難對方的意思,只覺得眼前的女孩性子倒也不像第一眼那樣看上去冷。
「我想……應該沒有。」
羅雪環視著用來維持基本生活的房間——床鋪、櫃子、衛浴設備……空間不大,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妳就坐在床上吧,我不會待太久。」
她拿起靠在柵欄旁的掃帚,開始清掃地上的灰塵。
秦芮依言乖乖的收起腳窩在了床上,眼神卻還停留在對方身上,仔細的觀察起眼前算是通情禮的人類。
她的一隻眼睛戴著眼罩,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傷了才如此,而露出來的另一隻眼是特別的粉色,讓人想到透澈的晶石,卻沉吟著不似這個年齡的早熟,胸前的凡派爾之眼刻著兩道刻痕,看來是位身手了得的獵人呢......如果機關中的人手都是如此,那他們真的有機會逃脫嗎?
掃完了地板……這感覺這裡在收凡派爾進來的時候應該有打掃過一次?不過灰塵還是有不少,可能人手真的很缺吧?連打掃都感覺有點匆匆忙忙的。
完成了地板的清潔,她到浴室裝了一桶水,用抹布擦拭著櫃子上的薄灰。然後是窗戶,外面在這個時期是永遠的夜晚,好像又開始飄雪了,塞爾維斯特還跟她說南方應該會溫暖一點的。
「......羅雪小姐是本地人嗎?」就這樣看了半晌秦芮還是主動開了口打破了沉默,「溫德海姆的冬天很冷呢。」她說著又縮了縮身體,一副光是看著窗外的雪都覺得冷的樣子。
「算……是吧?不過不是原住民。」她思考本地人的定義,應該土生土長的就算吧。
「好像是靠近極圈的樣子,所以冬天特別冷,外面的湖水都結凍了。」
她抬起頭,隻眼正好捕捉到對方縮起身子的畫面。
「會冷的話……需要請人再幫妳拿條毯子來嗎?」
「......不用了,我有這個。」秦芮眼神一軟,將一直抱在懷裡的東西展開,明顯不屬於少女尺寸的外套蓋上了赤裸的雙足。
似乎因為長時間抱在懷裡,蓋在她身上的外套顯得有些皺巴巴的,只見秦芮伸手輕輕的將皺摺順平,眼裡有顯而易見的珍惜和思念。
羅雪看著被對方展開的外套,尺寸對她來說似乎大了不少,大概是屬於某位男士的吧?情人嗎?還是家人呢?
「那麼,小姐是外地人嗎?」感覺對方似乎不怎麼習慣這裡的冬天,雖然她也不算是習慣的那方。
「家鄉在南方。」秦芮搖了搖頭,說來可笑,當初從春暖花開的故土長途跋涉來到雪封之地是為了找當年的友人,這會兒人沒找著,倒是把自己給弄得當年一樣的境地了。
「我是為了找一位故友才來的。」她低聲喃喃著的語氣帶上了些許的自嘲,「為了尋找人類而落入獵人手裡,不覺得有些諷刺嗎?」雖是問句卻也沒有要對方回到的意思,秦芮想起被自己牽連的瑋豪心裡又是止不住的擔憂,連帶眉間的愁色都深了幾分。
躊躇了半晌,她還是開口問了,「羅雪小姐知道那些被作為血奴回收的人們過得怎麼樣嗎?平時都在做什麼呢?」
為了找人……嗎?要不是曾經遇過凡派爾願意跟著人類一同死亡的事,她或許會覺得對方的做法很可笑。塞爾維斯特認為凡派爾是惡,但她不這麼認為。
正擰乾抹布的手聽見對方問起關於血奴的事,她頓了一下,視線往在她眼中呈現深色的外套瞄去。
被作為血奴回收……這說法好像和她一起進來的人其實不是血奴一樣。
「血奴們很自由,基本上算是和我們一起生活,平常要做什麼他們也可以自己決定。」
她不知道對方想聽到的是不是這個,但她目前所知道的也只有這樣了。
注意到了對方的視線秦芮揚起嘴角,像是猜到了對方之於自己話語的想法。
「他並不是什麼血奴。」少女臉上掛著笑,眼神卻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那個因她而受累,被冠以血奴之名的青年是她心底珍愛之人,並非獵物和食糧,而是愛侶。
她只要閉起眼就會浮現一對真摯澄澈瞧著自己的眼,與其中滿溢而出的情感......她知道與他人道或許不會相信,甚至被人蔑視可笑,但她從來沒把對方當作是奴隸或附庸。
或許日子並沒有那麼長,但每一步攜手走過的相依相惜都深深的刻畫在胸膛那顆跳動的心中,將之填滿的,是他予她過往不曾有過的溫暖與守候。
「這樣啊,他過得好就好了。」儘管對於自由這點她不置可否,但知道瑋豪似乎不會因為自己而被苛待她就放心了。
那麼,那件外套的主人或許就是來自和她一起進到這裡的人類吧?而且……可能還是情人?
並不是沒有看過凡派爾與人類相愛,所以她並不會對此感到驚訝。凡派爾有心臟有腦袋,有屬於自己的情緒,如果不管他們吸食人血的行為和寶石般的眼睛,他們其實就和人類差不多。
會對誰產生感情也是理所當然的。
「妳……很喜歡他嗎?和妳一起進來的人類。」
啊啊,這問題真蠢,都帶著外套了,難不成還會有討厭的可能嗎?
如果說剛才的試探都只是點到為止,現在羅雪主動問起的反應是真的讓秦芮有些意外了,「喜歡呀,但這麼說了你們也不會放過我們吧?」
她臉上依舊笑著面卻露一絲淒楚,「......我在說什麼傻話,哪有商人會放手到手的商品呢?」秦芮感慨的同時不免有些語中帶刺,儘管在被拍賣之前她都是安全的,但誰知道在那之後等著她的是什麼呢?
不論是被人類分割血肉作為藥糧或藏品,亦或是淪為玩物都不是什麼喜聞樂見的未來呢。
「以我的工作來說,我確實不能就這麼放了你們。」
會不會被發現是一個問題,重點在出了這裡後是深山,被蒙眼帶來這裡的他們根本不清楚下山的路吧。
商品……岡薩雷茲說過凡派爾是很重要的東西,重要到事關他們的工作。但沒有人問過凡派爾的意見,關於被販賣,以及被迫離開喜歡的人。
「但是如果你們之間的感情夠深的話,或許能找到離開這裡的方法。」
她沒有說是逃獄,也沒有建議對方逃獄,所以出事的話不是她的錯。
「我的朋友認為凡派爾們都是壞人,但是我覺得,如果能對某人產生感情的話,凡派爾其實和普通的人類一樣。」
說的倒是容易呢,只是這份遊刃有餘並不屬於被囚禁的他們,而是將他們關進牢籠的人。
秦芮彎眼笑著看著眼前的少女,也不知道是不是對方太過年輕,才會對凡派爾的自己說這席話......在同族之間有著這樣的想法是很危險的,她見識過不少人類不只對凡派爾殘忍,對待同類下的狠手可絲毫不比前者溫和到哪裡去,在她看來眼前的少女可能不是那麼適合這份工作。
話歲如此,裡頭蘊含的善意還是讓她領了這份情,「羅雪小姐是個善良的人呢。」
「不過,下次說這種話還是小心些,要是害得妳惹禍上身就不好了。」
她緩緩的點了點頭。「……我會銘記在心的。」
她在讀書會就足夠被人針對了,不論是快速晉升的事情,還是在司書間看來太過天真的想法。大家都說她是因為都待在讀書會,所以不懂面對凡派爾的恐怖。
她怎麼會不知道,只是她從沒和人提起而已。塞爾維斯特一聽到這個話題就會開始和人吵架。
談話結束一會兒秦芮也沒再主動開口了,自顧自的拆起了血包,研究了下後撕開包裝插進了付在一旁的管子,血液入喉的冰冷感讓她眉頭一皺,但確實有效的緩解了喉間灼燒的乾渴,乏力的狀態也好上了些許。
待秦芮將血包食畢羅雪也將清掃工作完成的差不多,她將喝空的袋子還給了對方,「我想差不多是時後離開了吧......那麼、很高興今天能認識您,羅雪小姐。」
清掃工作正式告一段落,希望她回去的時間還在和人約定好的時間範圍內。
收拾好掃具,她接過遞到眼前的空袋,放進原先用來裝血包的袋子裡。
「也很高興認識妳,小姐。」她向對方微微欠身告別。
「祝妳有個愉快的一天。」她說著在這個情景可以說是非常不適合的客套話,帶著東西離開了房間。
Score 秦芮選擇用吸管進食:
+1
羅雪打算展示房: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