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房門被粗暴地推開了。一名矮小的青年氣沖沖跨進房間——「97號房！稍早鑑定的傢伙來過了吧！」語音未落，那人見著血跡點點的房內，瞪大眼睛：「你這傢伙怎麼搞的！」下一秒那青年已衝到他面前，使蠻勁揪起他領口：「喂，你是知道今天要大掃除，故意找我麻煩的吧！二刻開採司書是你惹得起的嗎？」

「……」面不改色望著對方。

「你們這些吸血鬼關在這邊無用武之地，一無是處、一無是處！你知道嗎？皮他媽給我捏緊點……」青年罵罵咧咧完似乎想起什麼，深呼吸兩三回後，才自背後懊惱地摸出皺巴巴的字條。

「97號房，漢斯．朗格林，25歲……」那人本挑著眉，讀至後面突噤了聲，一會兒見青年心虛瞥他幾眼，方道：「今天是打掃日，我剛有點太衝動了，抱歉。」

「……」體察對方的態度轉變，他懶置一詞。

青年將用具搬進房內，先清理地板的血跡，隨後開始打理不知名的花卉。他看青年吃力地扛著比他臉還大的修枝剪，踮在軟椅上伸長背脊，讓半枯的花朵朵落地，他多少為花感傷，即便對坐困囚室的他而言，那傷感顯得格外無謂。

「……」青年欲言又止：「抱歉，我以為你是貴族。你知道的，你們這些吸血鬼幾乎都是貴族。」

「……」

「唉，說笨話了。你怎麼可能知道……25歲的吸血鬼還很年輕啊。」青年把軟椅搬到另一頭，自顧自道：「我早該知道了，你身上的味道就跟其他吸血鬼不一樣……那是跟我相近的味道啊。」

「……」

「我進亞斯德斯克之前，也會像你這樣把食物吃得滿身都是呢。」青年苦笑：「食物得來不易，根本沒辦法從容地等。」

「……」

一會兒後，青年將滿地的碎枝掃去。他嗅了嗅，房裡的空氣似乎沒那麼潮了。青年搬出掃具，垂頭喪氣到他面前。

「抱歉，我今天做了很失禮的事。」吞吞吐吐：「本來我性子就急，吸血鬼讓我有點逞勇了……抱歉，我知道是藉口，非常對不起。」

不以為然地盯著對方，直到青年懇切伸手：「……那大衣給我，讓我拿去洗吧？」覺察不到惡意，他方脫下大衣，憋出聲音：「別洗壞了。」

青年拎著大衣走向大門，卻想起什麼似的，一腳停在門檻上：
「啊，」

「資料有寫，你是在『墓地』廝混的人吧？」青年一頓，以理應不讓他聽見的聲音喃喃：「這種窮到無法從容進食的吸血鬼，怎麼可能有畜養血奴的習慣啊？」

他沒能澄清，乾聽青年憾道：「唉，真可惜我沒參加抓捕你的行動，我常聽說，『墓地』聚集了地方最兇惡的流氓……看在這次緣分，之後如果還有事要幫忙，就叫我……」

「約翰．埃克(Johann Eck)！」房外傳出女性的吆喝聲，見青年怒應：「吵死啦，老太婆！」便悻悻甩上房門，留他瞪著房門發呆。

他還是不知道生在房裡的花叫什麼名字。『墓地』的生活用不上那個字眼，坦白說，他連『墓地』同伴的名字都沒記住幾個。那些不重要的人、不重要的物，從不曾留在他腦河裡。

沃拉斯托先生——

那件白大衣是他特地存錢訂製的，既然今天要大掃除，晚上他就會來了吧？在那之前，大衣得洗乾淨才行，他得用最好的一面與沃拉斯托先生相見。離幸福越近，他竟越膽戰：他又想起那些落地的花兒，彷彿那些花兒是他幸福的預示。

－【Cle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