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你眼睛的顏色真是漂亮呢。​不用緊張，我不會傷害你。」

他直直瞪著對方，不發一語。

「這裡是讀書會『血奴回歸機關亞斯德斯克』。我是亞斯德斯克的會長，同時是機關長的克里斯多夫勞倫佐。還好嗎？來這裡的過程沒有不舒服吧？」

見他不理會，男人誇張地展開雙臂：「嗯，不然現在，對我使用幻視看看吧。不用客氣。」

仍然不動聲色。他似乎已和腕上的木質手銬化合，成了一塊無知無感的木頭。他不明白那男人為何要向他堆砌無用的文字——就他所知，殺剮捉捕，理應手起刀落。

「很勉強嗎？沒關係喔。做不到是正常的。那個手銬浸泡過新鮮的玫瑰精油，是特別調製過的，因為會持續滲進體內，比花香更有持久性。無法讓凡派爾使出原本的力量，但可以讓你們維持清楚意識。如果想吐請跟我說，我請司書重新更換。」

「玫瑰花」，他暗記下這個詞彙，於腦裡將它和「麻煩」連成一線。平時他就不怎麼說話，用不到太高貴的字眼，而多年的捕獵，更令許多美麗的詞語自他記憶消逝。

「你應該已經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麼原因被帶來這裡的吧。本讀書會和一般讀書會不同……嗯，我是說你或許知道的那群『獵人』們。我們只做一種服務，就是『血奴回歸』。」

他開口，青春期特有的粗糙嗓音：「我沒養過血奴。」

男人困擾地微笑以對：「孩子，如果沒有，你就不會來這裡了。」

他還想追問，卻聽男人續道：「我們負責幫助曾經被你們傷害過的人們回歸社會……至於凡派爾們，則是重要的商品。3月12日，由本讀書會舉辦的拍賣會，你將會在拍賣台上出席。你的『價值』將補償曾被你作為血奴的那位人類。他現在也在本讀書會接受治療，或許他會想來看看你？」

「再說一次，我是凡派爾，但我沒養什麼血奴。」冷言重申。

男人遺憾搖頭，自書桌揀起一張照片：「你的血奴。不認得了？」

「——！」

——沃拉斯托先生。
一看相片的男人，他怔怔噤了口。而他的啞口無言似乎讓男人很滿意：

「想起來了嗎？那麼，在拍賣會之前，請相信本讀書會的服務，房間或食物有任何不適應都可以跟我們說。除了放你走、給你一個新鮮的人類以外，我想我們的服務可以讓你滿意的。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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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頭緊鎖，沉吟許久，方低聲道：「請不要傷害沃拉斯托先生……」

男人心感荒唐地笑出聲：「孩子，別搞錯了，我們可是血奴回歸機關哪。」

他恍若未聞，垂頭看夾在腿間的手腕：「不會用這個把他關起來吧？」

「不會的、不會的……」

聽男人哄孩子般地保證，他才鬆下眉頭：「那就好。」一抬頭，便望見男人的笑容：「那麼，司書會帶你去你的房間。領取過血包後就先休息吧，祝你有個美好的夜晚。」

他輕輕點頭，讓另一個身穿制服的男子帶走，可他又在門前回過臉：

「沃拉斯托先生住在哪裡？」

桌邊的男人搖頭，啜了口茶。

「如我所言，他想去找你時，就會去了。」

——我們負責幫助曾經被你們傷害過的人們回歸社會。
——他現在也在本讀書會接受治療，或許他會想來看看你。
——你的血奴。不認得了？

「玫瑰花。」邊走邊低誦這個新學的詞彙，他腦中想著那張淡金髮男子的照片——
怎麼可能認不得。記在心底十七年的面孔，他怎麼可能認不得。
但是，那人不能是血奴——怎麼能讓沃拉斯托先生當卑微的血奴？

——他一斧斬落那男人的頭顱，那男人的寶石眼失了神，頸口滋滋冒煙。
——滴血的銀斧、蛋白質的惡臭。
——心心念念的淡金髮男子站在門口，不知為何面色蒼白，眼看就要軟倒——

——沃拉斯托先生，沒事吧？
——沒事了，傷害你的凡派爾，已經死掉了。
——他不會再強迫你履行約定，也不會再讓你當他的奴隸。

——所以、所以！沃拉斯托先生，振作一點……醫生很快就來了。
——這十七年來，我一直都——

房門開了。那是一間展示房，四面牆生著爬滿花的木柵欄。不知名的香氣惹得他皺起鼻子。

「　　　」他又忘了這花的名字，不過又何妨。

——如我所言，他想去找你時，就會去了。

是啊，他魂牽夢縈的沃拉斯托先生，很快就會來找他了吧？
好不容易脫離長年的血奴身份，那人會感謝他嗎？會問起他的名字嗎？
只要能見到那人，即便得待在這麻煩的花籠裡，他也甘之如飴吧。畢竟——

——畢竟，十七年前邂逅的那人，一直、一直都是他所追尋的向日葵。

【The Day V.】end

－【The Day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