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04 ╱


　　10:10 a.m.，Z大學某教室。
　　「……你是說你跨個年還跨出病來了？」
　　「吵死了。」溫煦陽說，嗓音帶著濃濃的鼻音。

　　「太可憐了小太陽，」梁雨之──友人之一──嘖嘖道，浮誇地搖了搖頭，「離了我們你該怎麼辦呀。」
　　溫煦陽衝他翻了白眼。
　　「欸對了對了，羅胖給你找了一首主題曲你要聽嗎？」梁雨之沒等人回應，逕自清起喉嚨，「可愛的陽光～雨後重現輝ㄏ、咳溫煦陽你要扭斷我脖──」
　　「洪老來了。」

　　洪老，一位年近退休、也是系上最威嚴的老教授，踏進教室的同時視線直直刺向後排打鬧的同學們，等所有人都安靜了才坐上講桌後他的專屬長背椅。

　　藉著梁雨之的阻擋，溫煦陽稍稍趴下了身。
　　教室裡迴盪著上課的嗡嗡聲響，零星字句落進耳裡，他勉強抄幾個字還是放下了筆。四周聲音朦朧，像是整個人沉入水裡，他摸摸額頭，有點偏熱但應該沒發燒。

　　右邊的女生在盯著他。一陣窸窣聲後一顆什麼被丟到他桌上，是喉糖。他向女生輕聲道了謝，隔著口罩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說起來這個女生他還有點印象，開學第一天也坐在他旁邊，看著他的名字開口就是「溫煦陽？感覺是個好暖的名字，你一定是個暖男吧！」
　　他的反應是什麼來著……好像朝對方翻了白眼。
　　他怎麼這麼愛翻人白眼。

　　「老師他身體不舒服～」
　　謝了梁雨，溫煦陽想。大概是洪老在問為什麼有人趴著吧。洪老雖然看起來嚴格但也算是個老好人，不會刁難學生的。梁雨之這種到哪都能聊得開的人想必早就和老師們打好關係了。

　　哪像他，二年級了還沒記全系上同學們的名字。

───

　　下午的課迷迷糊糊地過了，吃過藥精神狀態也比早上好得多，溫煦陽拒絕了朋友的護送一個人牽著腳踏車慢慢走回住處。
　　先回到樓下停好腳踏車，他抄了捷徑切進小吃街準備買些熱騰騰的晚餐。

　　水餃有點涼掉了，湯還是熱的，他捧著碗先喝了幾口，微燙的清湯滑過腫了的扁桃腺有些刺激，溫煦陽不適地輕皺起眉。
　　半碗熱湯下肚，身子很快便暖了起來。他將水餃全部倒進剩下的湯裡權作湯餃，開始享用遲了些的晚餐。

───

　　還不到十點，溫煦陽已經睡睡醒醒三次了。
　　從過度舒適的靠墊堆裡爬起來，他伸了個懶腰，準備洗完熱水澡後接著睡，一路睡到明天早上。
　　反正上午沒課，他想。

　　洗完澡後，他的頭沒有先前那麼痛了，喉嚨也好了許多。溫煦陽整理完房間，吃過睡前的藥，重新躺回靠墊堆，用被子給自己弄了個溫馨小窩。
　　打開筆電上先前看了一半的影集，他喬了個舒服的姿勢，接著觀看下去。
　　可惜精神沒辦法集中，看完半集他決定還是先睡了。

───

╱ 01.05 ╱



　　『需不需要我載你去醫院？』電話對面羅聿琦的聲音充滿擔心。
　　「不用。」
　　『確定嗎？還是我帶藥給你？』
　　「我還有藥，」溫煦陽說，揉了揉脹痛的額角，「謝謝你，聿琦。」

　　昨晚入夜開始溫度逐漸下降，進入了一年中最寒冷的一段日子，今天早上甚至下起了綿綿細雨，於是溫煦陽的感冒不負眾望地加重了。

　　『好吧，但我還是要去看你。』羅聿琦頓了一下，和身旁人說了些什麼，『梁雨說他也會去，你吃過午餐了吧？』
　　「吃過了，昨天有買。」
　　『那就好，我們順便帶晚餐給你，記得登入校網請假，好好休息。』
　　「嗯。」

　　掛斷電話，順手回了幾個訊息，溫煦陽咳了幾聲，起身倒水喝。
　　不久前燒的熱水降了溫正好入口，腫痛的喉嚨得到舒緩，他重新拿起手機，點開被他遺忘許久的社群app。

───

　　『我們到樓下囉～』
　　溫煦陽站在落地窗前向下張望，梁雨之歡快的聲音同時從窗外和門邊的對講機傳到他耳裡。他嗯了聲，按下開鎖鍵。

　　「外面雨不小吧？」
　　「還好，就是冷。」羅聿琦說，邊晾傘邊解下圍巾，「你快回房間吧，別出來太久。」
　　「我待一天了……」還沒說完背後一股力道推著他往房間走，梁雨之的頭從他肩旁冒出來，「聽羅胖的話，病人沒有拒絕的權利！」
　　什麼東西。他無聲吐槽，沒注意到後方羅聿琦對梁雨之比了個讚。

　　把人押回房裡電腦椅上，梁雨之拉下溫煦陽的口罩，「小太陽看起來真可憐，」他說，仔細端詳眼前病懨懨的青年，「都不會發光了。」
　　「本來就不會。」溫煦陽蹬著地板滑開座椅遠離靠得過近的傢伙。
　　「皮膚啦我說皮膚。」
　　「你當我LED？」
　　「梁雨你也別靠阿陽那麼近，小心被傳染。」羅聿琦說，端著一碗鹹粥進房間，「阿陽你廚房那還有一碗，放涼了記得冰進冰箱，還有水果記得要吃。」
　　「知道了。」溫煦陽把手攏在瓷碗旁，暖意從掌心陣陣流淌到身體每個角落。

　　「我們就不留下來啦，你吃飽早點休息。」羅聿琦單手拎過嚷著這就要走啦的梁雨之退到門邊。
　　「嗯，」溫煦陽看著門邊的兩人，遲疑片刻再次開口，「謝謝，真的。」
　　羅聿琦輕笑，幾大步上前揉亂溫煦陽的頭髮，他不習慣地偏了偏頭。梁雨之叫著我也要揉被羅聿琦一手撈出門外，兩人離開了溫煦陽的住處。

　　溫煦陽站在落地窗前，目送兩朵傘花消失在視線外才又回到房間。
　　他小口小口地、認真地喝著鹹粥，將這份溫暖一點一點送進心底。

───

╱ 01.06 ╱



　　看著窗外依舊陰雨綿綿的天氣，溫煦陽默默打開校網登入帳號，再次為早上的課請了假。

　　飽飽地睡了一晚，今天身體狀況好了許多，但他依然不想冒險在這樣的濕冷天出門，讓已經有好轉跡象的感冒有機會加重。
　　……好吧，也許下午的課還是可以去上一下，他想。
　　悶了一天半，他打從心底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

　　『煦陽，你下午會來上課嗎？』
　　溫煦陽直到進了教室坐下才看見這條訊息，來自於一個並不太熟的女生。
　　他正思考該怎麼最簡短地回覆時，新的訊息跳了出來，『喔我看到你了，沒事～我在幫老師點名。』

　　「她明明可以直接問我。」梁雨之的聲音幽幽飄來，接著整個人黏到他的手臂上，「你好點了嗎，小太陽？」
　　「好多了，但你還是別靠我太近。」溫煦陽沒有對前一句做出回應。
　　「沒事啦，笨蛋不容易生病。」
　　「……」溫煦陽上下打量著手臂上的人，「喔。」
　　「嗆我一下呀！」

　　「我頭一次聽到這種要求。」羅聿琦在溫煦陽身後的座位坐下，「梁雨你放過阿陽，人家還是病患。」
　　梁雨之朝羅聿琦吐了吐舌頭，坐回溫煦陽前方。

　　「你們剛剛在講這堂的小班代嗎？」台上老師已經站定，羅聿琦傾向前悄聲說，「她在追你。」
　　「……喔。」
　　「你沒有別的想說嗎？」
　　片刻沉默，溫煦陽小聲問道，「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嗎？」
　　「差不多吧，」羅聿琦的聲音帶上笑意，「我才奇怪你怎麼完全沒反應，都要期末了。」
　　因為完全沒發現。溫煦陽心想，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都不知道。

　　畢竟他的遲鈍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

　　傍晚下課後溫煦陽以生病為由──這次他留了點心──第三度拒絕了小班代的家聚邀約，女生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半秒又立刻掛上遺憾的微笑，並多次強調他們的第四次家聚時間，暗示他提早空出那天來。
　　溫煦陽敷衍掉對方後趕緊逃離現場，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背上盯著他的視線有多明顯，教室外羅聿琦拉過梁雨之自然地擋在他身後。

　　「太尷尬了。」他低聲說，不著痕跡地鬆了一口氣。
　　「小太陽終於回來發光了，人家當然要多看幾眼啦。」梁雨之跳著避開地上的水窪，將手探到傘外，「雨停了！」
　　羅聿琦也伸手一探，接著收起了傘，「你對她有興趣嗎？」
　　溫煦陽猛一搖頭。
　　羅聿琦大笑，「好啦，以後多幫你擋掉，先去吃飯吧！」

───

╱ 01.07 ╱


　　午後的體育課，羅聿琦被其他男生叫去打全場籃球，獲得老師特赦自由活動的溫煦陽和偷溜過來的梁雨之兩人抱了一顆球，在空著的籃球架下有一搭沒一搭地投著籃。
　　「剛吃飽就體育課太消化不良了。」梁雨之說，球砸上籃板彈開，被溫煦陽接個正著。他抬手一拋，球擦過籃框沒進，彈到附近同樣在自由活動的女生群中。

　　球很快被拋了回來，他向女孩們點頭示意，將籃球傳給梁雨之，「你也可以像她們一樣複習期末。」
　　「不要。」梁雨之一秒拒絕，「那不是考前一天才要看的嗎？」
　　「你打算重修的話可以這麼做。」
　　梁雨之用力嘆了口氣，對準籃框丟出球，「羅胖也跟你說了一樣的話。」球打上籃板斜斜地落進籃框，他接住球，鄭重交到溫煦陽手上。
　　「送給你了。」梁雨之說，轉身奔向女生群，後者親切地接納了他的加入。
　　「……」溫煦陽不是很懂。

　　兩人小分隊只剩下一個人，他又投了幾次籃後將球丟回器材室的籃子，走到羅聿琦他們五對五的場外坐下看比賽。
　　場上的人們打得很猛，沒有人顧忌羅聿琦的生理性別，她也絲毫不在意被碰撞或貼防，甚至藉著體格優勢衝破了好幾次防線。
　　一場比賽結束，羅聿琦的隊伍贏了。她和隊友們擊完掌走到溫煦陽旁邊一屁股坐下，「梁雨人呢？」
　　溫煦陽丟給她一瓶水，拇指比了比後方，梁雨之正從圍著複習的小團體中眼巴巴地看著他們倆。

　　羅聿琦笑出聲，朝對方搖頭，梁雨之可憐兮兮地將頭轉回去。「看起來真委屈，」她說，「你周末會幫他複習嗎？」
　　「或是借他住到補考完。」溫煦陽說。
　　「超壞。」羅聿琦笑，「我也一起過去吧。」
　　「補考嗎？」
　　「複習啦！」
　　羅聿琦一巴掌甩上溫煦陽的背，嗆得他重咳了幾聲，「我是病患！」他抗議。
　　「好啦好啦。」

───

　　溫煦陽一路咳著回到住處，路過一樓房東夫妻正好出門，還收穫了兩人的關心話語及一保溫瓶的薑茶。
　　他回到房裡，灌了幾口熱水後才終於壓下咳嗽。都說病去如抽絲，真實得讓人心煩。

───

╱ 01.08 ╱



　　他又夢到了他的靜姐姐。

　　「你又被誰打了？」女孩蹲在他面前，一手扯起他的瀏海，說不上輕柔的動作在看到眉際的瘀痕時帶上了點小心翼翼。
　　他抱著膝蓋蜷在牆邊任女孩擺弄，只有在拉扯到傷口時發出了細細的哼聲。
　　「誰打的告訴我啊，大壯？阿華？還是新來那個？」沒等到答案女孩不耐地齜著牙，起身拍了拍膝蓋，「算了，全揍一輪就行，你等我啊！」

　　他縮在原地沒有動彈，瘦小的身子十歲多了看著仍像七八歲，髒了的衣服上印著鞋印，底下是大大小小的瘀青。揍他的人沒有留手，而他也說不清哪個傷是哪一個人弄的。
　　女孩回來得很快，頂著蓬亂的長髮小跑到他身邊，身上散著剛活動完的絲絲熱氣。
　　「揍完啦，以後不會有人欺負你了！」她笑著說，抬手抹去從鼻子裡流下的血水，毫不在意地往自己身上一抹，接著大力揉了揉他的頭髮，「以後你就歸我罩了，暖洋洋。」

　　女孩離開一趟回來後原本光潔的手臂帶上了沙土及冒著血珠的指甲痕和齒痕，他盯著這條手臂落在他頭上揉了揉然後收回。
　　動了動嘴唇，鐵鏽味從口腔深處緩緩滲出，是他忍著疼時咬破了口腔內側，「靜姐姐。」他說，身形一點一點變大，嗓音也逐漸低沉，而眼前的女孩依舊是那個嬌小的模樣。
　　「靜姐姐。」溫煦陽說，夢裡的聲音落在耳裡重合。

　　他睜開了眼。

───

　　「溫煦陽你的貼文真的是有夠廢。」梁雨之說。

　　居然叫全名，看來是要罵人了。溫煦陽想，一邊將梁雨之點的飲料推到對方面前，「我說過我討厭SNS。」
　　「那跟你發的文有夠廢是兩回事！」梁雨之叫道，「一篇文的起承轉合半點都看不見，所以你做了夢跟你病好了之間是有什麼關聯！」

　　溫煦陽聳了聳肩，他算是知道為什麼梁雨之平時的成績不怎麼樣，碰上問答類的題目卻總能拿到高分了。換作他，寫個申論題永遠都能寫成簡答題。
　　「還有那個靜姐姐到底是誰啊？」梁雨之啜著奶茶又開始發難，「我看一下……你也才貼過四篇文，一篇廢到我不想談，剩下三篇全都提到了同一個人，」他放下奶茶正坐，雙手交疊在下巴，認真盯著坐他正對面的溫煦陽，「靜姐姐是誰？」

　　溫煦陽遲疑半晌，最後選了個相對好理解的詞。
　　「我女神。」
　　「蛤？」

　　「我錯過了什麼嗎？」羅聿琦端著餐盤，在梁雨之旁邊坐下。他們三個今天沒有同堂的課，只約了中午一起吃飯。
　　「錯過了小太陽的女神。」梁雨之說。
　　羅聿琦手中的叉子喀啷一聲掉回桌面，「誰？哪裡？什麼？」
　　「沒有，不是，」看來這個詞選得不太好，溫煦陽按了按眉心，「我現在不想聊這個。」
　　「喔好吧，」梁雨之乾脆地應了，「我們回到你的廢文上。」

　　「那個也先……」
　　「這個我有興趣，」羅聿琦說，「阿陽你的貼文真的有夠廢。」

　　溫煦陽閉上了嘴。

───

╱ 01.09 ╱


　　手機震動喚回了溫煦陽的注意力。
　　他滑開螢幕，是里內app的推播通知，「草莓季……這裡的活動花樣還真多。」
　　今天梁雨之和羅聿琦要打工，明天他們會過來，也許可以給他們準備個點心，他對自己的料理技術還算是有點自信的。
　　……雖然下周就要期末考，他應該乖乖待在屋裡複習考試。

　　懷著一點罪惡感換了套輕便的外出服，他帶上隨身包，踏出住處。

烘焙教室現場

　　結束烘焙活動回到住處，溫煦陽進了廚房將兩個草莓派從紙袋取出，一個直接塞進冰箱，另一個切下一半也塞進冰箱，另一半再切成兩塊一併裝進保鮮盒，準備晚點拿到樓下給房東夫婦。
　　在那之前，他要先享用風一般的少女送給他的花一般的草莓派。

　　雪似的糖粉灑落在瑰麗如大理花瓣的草莓片上，他切下一塊放入嘴裡，帶著餘熱的酥香派皮和酸甜適中的草莓餡料搭配得恰到好處。
　　稍微偏甜了，對自己的口味來說。溫煦陽想著又切下一口，可是好吃。
　　希望自己那份小小老頭模樣的派也能這麼好吃。想到少女的形容他又笑了出來。

　　收拾餐具後，他帶著保鮮盒和前幾天借來的保溫瓶離開房間。

　　下了樓站到房東家門口，他才猛然想起忘記先傳訊息問問對方在不在。
　　尷尬了，溫煦陽想。
　　但他正準備回樓上拿手機時身後傳來了問句，「溫同學，你找我們嗎？」
　　「黃先生，黃太太。」溫煦陽轉身，向來人點頭示意，「抱歉忘記先聯絡你們了。」
　　「那還真巧，我們正好回來，」黃太太笑吟吟地說，待她先生開門鎖，「要不要進來坐坐？」
　　「我待會還有點事，下次吧，」溫煦陽婉拒，提了提手上的東西，「我是來還保溫瓶的，謝謝你們的薑茶。」

　　「喔對、我都忘了，你感冒好了嗎？」黃太太接過保溫瓶問道。
　　「完全好了，謝謝您。還有……」溫煦陽突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嗯……這個，草莓派……」
　　「啊，今天活動中心那邊做的嗎？」黃先生湊上來，「前天有看到那邊貼了活動公告。」
　　「嗯對、對，那個，我多做了一點，」怎麼總是在這種時候結巴，蠢死了。溫煦陽在心裡暗罵，將保鮮盒遞上，「希望你們收下……雖然不知道好不好吃。」
　　「哇、謝謝你！」黃太太接過保鮮盒，看著眼前紅了耳根的青年，不自覺揚起和藹的笑容，「我們會好好品嚐的。」

　　「嗯……嗯。」嗯個屁。他想逃離現場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沒等人回應溫煦陽匆匆推過身旁鐵門一路奔回二樓，撈出鑰匙開門時還手滑了一下，整串鑰匙掉地上撞出清亮的聲響。
　　「欸靠！」他罵了聲，撿起鑰匙開門、進門、鎖門動作一氣呵成，直到回了房間坐下才鬆了一口氣。

　　他真的、真的真的非常不擅長表達善意。

───

╱ 01.10 ╱


　　「好吃～～～」梁雨之咬著叉子口齒不清地說。
　　「你很誇張。」溫煦陽無奈，微微牽起的嘴角卻說明了他的好心情。

　　但這份好心情在視線落到屋裡本不該出現的第四個人身上時立刻消散了大半──鄭思樊，周三課堂的小班代，跟著來了。

　　早上十點溫煦陽整理完二樓客廳時對講機恰好響起，開了門卻見到鄭思樊從羅聿琦身後探頭出來笑咪咪朝他打招呼。
　　他一愣，隨即看向羅聿琦，後者嘴裡喊著我們來囉看我給你帶了什麼一邊抓過他的手臂拉進廚房。

　　「對不起！」羅聿琦雙手合十，用氣音向溫煦陽道歉，「我跟梁雨都快到了才發現她跟在後面……」
　　「……跟著你們？」
　　「應該是跟著我，」羅聿琦嘆氣，「我猜是從我出宿舍就跟上來了。」
　　溫煦陽也想嘆氣。

　　「嗯……算了，」他抬手按著太陽穴，乾巴巴地說，「算了、沒關係……來了就來了吧。」
　　「真的很抱歉……」
　　「沒事啦，誰知道她會這樣跟過來，」溫煦陽拍了拍沮喪的羅聿琦，從冰箱取出昨天的草莓派，「幫我個忙吧。」

　　兩人端著用烤箱重新加熱過的草莓派及羅聿琦帶來的零食盤離開廚房，放到客廳桌上。溫煦陽接著回到房間把不知道何時鑽進去的梁雨之拎出來（順便把被偷偷移位的空氣鳳梨放回原位），又把課本文具和筆電搬出來後鎖上了房門。

　　乖巧坐在沙發上的鄭思樊極輕地嘖了聲。

　　午餐前的時間安分地度過，中午他們簡單分食了桌上的食物。梁雨之誇張地對草莓派讚美了一番（「醜到極點，但是真的很好吃！」梁雨之說。），這讓他不確定該不該相信對方的評價，直到羅聿琦也點了點頭並切下第二塊派他才放下心。
　　「我也覺得很好吃，」鄭思樊甜甜笑著說道，「煦陽的手藝很好呢，做你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哈哈。」溫煦陽說。梁雨之和羅聿琦對看了一眼，同時翻出手機在聊天室裡瘋狂吐槽。

　　鄭思樊似乎絲毫不受兩人影響，只是端起派又咬了一口，繼續笑咪咪地盯著溫煦陽。他咳了一聲，思考自己該怎麼用委婉的方式回應鄭思樊。
　　「你不用勉強，」像是看出他在想什麼，鄭思樊開口道，「我只是單純稱讚你的手藝而已，沒有其他意思。」
　　「……喔好，謝謝。」溫煦陽感覺自己又成了對話終結者，或是被終結者。

　　之後的時間鄭思樊沒有再做出什麼驚人發言，只是時不時抬眼盯著溫煦陽幾秒，或是在他們三人討論分組報告時眼帶笑意靜靜旁觀，彷彿複習期末考配溫煦陽是像午後閱讀配咖啡一樣愜意的事，儘管這讓被盯著的人如坐針氈了整個下午。

　　直到傍晚送走三人溫煦陽才真正放鬆下來。他癱在沙發上一手遮臉，擋住過亮的客廳燈。

　　原來複習考試會是這麼累人的事。

────────────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