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們是為甚麼跑來這裡了？」格拉卡斯傻眼地看著眼前的大宅，「我都忘了我們是為了甚麼出來探險。」
「要去看看嗎？」詢問著兩位老師的意見。

「可能有什麼東西惡作劇吧。」洛雷托端詳了一下四周，他也並沒有印象為天色突然一下子變得陰暗，而自己身周的場景已然換成這棟古典的西洋大宅。
還好暮樓跟格拉卡斯都還在，友人尚且無礙，學生丟了可難能向家長交代。

帶著惡意嗎？暫且感受不到，但無法離去應該是肯定的，他們的背後並沒有來時路。
「也只能進去吧。」這話說得輕巧，羽蛇閉上了眼感受了一會，卻仍毫無頭緒，便也只能輕嘆了一口氣。
或許是個邀請，也或許只是惡作劇，如果可以他希望是後者。

「家宅精靈作怪？這裡也有嗎？他算老幾。」格拉卡斯抱著雙臂，「那我就去會會他！」

啊。看起來很有興致，不愧是懷著英雄夢想的小少年。
洛雷托眨了眨眼望著似乎想往前衝刺大戰一場的格拉卡斯，語帶笑意地道：「那就麻煩你了。」

說實在話，有他跟暮樓在，再怎麼樣都不會出什麼大事……吧。
吧。

綠瞳瞧了瞧一旁好整以暇的煙妖，大不了就給暮樓負責吧，他記得格拉卡斯還挺景仰他室友的。

甚好甚好，少年無畏啊。
物怪發出一串笑聲。

「自逢魔時誤入隱世的人類——難得機會能體驗一回呢。」周身圍繞幾縷黑霧的教師上前幾步，興致盎然。
喃喃著該不會是哪個相識吸血鬼的宅邸吧，物怪看向生鏽斑駁的雕花鐵門，自若地踏出步伐。

格拉卡斯踏出無畏的步伐

張望了一下。

「我看，這房子就是虛有其表啦，全國都不知道多少這樣的廢墟。看看有沒有有趣的東西拿回去店裡好了。」想著幫父親賺錢的好孩子。
……
門被關上來了。
「鑰匙啦？」
銀色的鑰匙被一條黑色的藤捲走，往屋裡去。

前院都是奇怪的聲音，然而打開房子的大門，卻是一片安靜，牆上有許多畫像，眼神……
「怎麼感覺都像在看我？」

「蒙娜麗莎效應(Mona Lisa effect)。」一向用科學解釋許多事物的羽蛇這次也不意外地道著：「掌握了一些作畫技巧，就可以讓人產生畫作一直在凝視觀者的效果。」
雖然他並不覺得這裡的畫像有使用這種高階的技術。

果不其然，那些作品中的人物朝洛雷托伸出了手，像是想將人留下一般地抓向他，而因為高度的緣故觸及了髮絲。
羽蛇視物不清，但對這種帶有惡意的魔力可不是毫無反應芥蒂，擰著眉頭稍稍退後了一步，卻還是被抓掉了幾根髮絲。

「……真是盛大的邀請啊。」話語雖是一慣地散漫，嫌棄似地道著諸如「真麻煩啊」的抱怨，但揚起的手卻是很好的把格拉卡斯護在了身側。

格拉卡斯倒是看到了一切。「可惡！」他在洛雷托旁邊怒視畫作，扮了個鬼臉，「有種出來啊！」

蓄著長髮的物怪顯然是更易捕捉的目標。
一把黑髮被抓在畫作中女性手裡，還因為拉扯的力道不得不向之靠近幾步。

「哎哎——」

男人語氣無奈、帶些驚慌，卻不見懼怕。
伸手一揮，乾脆的斬切髮絲，斷髮在被拉進畫作之前化為黑霧消散。

「像是小鬼（ガキ）們的捉弄呀。」那些半調子、尚不入流的孱弱妖異們，做得差不多便是這般事情。

「格拉卡斯先生不要離老師太遠喲？」
他望向友人及學生的方向，確認兩人沒有受傷後保持在隊伍前方的位置。

腳邊黑霧似乎濃了些，物怪穿過了客廳的門框。

「……你們還好嗎？」
雖然自己是被保護的學生，但格拉卡斯總覺得兩個老師的問題更嚴重一點。
「快點找到鑰匙就離開吧。」他加快腳步，跟著暮樓來到了客聽。一道怪力將他扯到沙發，教他動彈不得。
「可惡，這是甚麼機關！」
格拉卡斯用力掙扎

「呃，老師，可以把我拉起來嗎？那……那是甚麼？」
忍不住看老師求救，才發現壁爐那邊好像有個人形。

真像是怪奇屋，在他手下把學生帶走是可以令人窩火的理由，而壁爐生成的人形亦是。
班門弄斧。
見此洛雷托不禁莞爾——煤灰火炎與漆黑的形體，怎麼攀比得過熟識百年的大妖。

「可真是小鬼。」他附和道，於妖物的眼界裡不值一提的那般，但然已被請君入甕，還是提起些精神吧。
於暈黃焰火的光影下有氤氳包裹著白羽灑落，羽翅與鱗甲緩緩浮現於洛雷托的面龐上，肅穆如上古石刻。

力道

已是淡紫色的指爪伸向了他的學生，那沙發像是流沙一般使人沉入，但應不難拯救。
力道是安穩卻紮實，羽蛇仍舊不急不徐，面上毫無驚惶。

「後頭的交給暮樓吧。」說出這話時還是帶著笑的，而緩緩長出的羽翅一遮掩，便也隔絕了學生及想襲擊而來的黑色形體，與暮樓。

啊，或許還能塞塞牙縫？可真是不錯。
你可暫且還留一個風雅高尚的教師形象予英雄幻想的少年吧。

「哈哈哈哈——」物怪朗聲大笑。

可笑過頭反倒絲毫不感挑釁，聽著甚至帶有愉悅。
俗世間爐灰之產物，與自地獄業火燃燼中誕生之煙妖，可是存在著本質上的不同。

他的老友通透他的本性，依舊可靠也依舊貼心過了頭。不過——
這般，便無須在意吃相，又或嚇著學生了呢。

周身黑霧如蔓攀爬，與人形相觸時纏繞而上，漸漸喰食滲入、融為一體。

物怪的紅眸於暗中發亮，露出的尖牙折射火光。投射牆上的不知是影是霧，只見那形影咧開血盆大口，由上自下幾口吞噬了另一個較小的黑影。

待洛雷托收起羽翼，便是黑髮教師一派風雅，側頭朝旁吐菸般地呼出一口黑霧。

嘛，不怎麼好吃呀。

在暮樓處理完畢的同時，洛雷托亦將格拉卡斯穩當地抽離了沙發的禁錮，估計是與壁爐那邊的妖物有所關聯吧？
但不論如何都已經不復存在，也無庸惦掛。
羽蛇將學生扶在懷中，仍是輕鬆淡然，輕拍了精靈的背，整著衣衫：「還好沒有什麼損傷。」
不管是人還是少年雙親選擇的格紋外衫，印象中在相處時偶然聽到少年提起過。

至於對於吃食嫌棄的友人──嘛，可別想著小廟能容大神啊。
洛雷托側過了面頰，饒有興致地回以微笑。

畢竟請到了不知何方神聖的，可是這間房子，而不是他們呀。

「嗯……我沒事。」
沒有看見，但好像從笑聲中感覺到發生了甚麼事。雖然大家都不是人，但當樸素的學生太久了，格拉卡斯有一點點衝擊。
「那，我們繼續走？」決定不去想像那個人形被怎樣了，他向餐廳的方向走。怎料，這裡也充滿了作妖的氣息，桌上有一個怪物似的肉塊，餐盤上又全是人頭……看向三人。

（應該是凶才被拖吧）
「……凶屁啊！」

而羽蛇只覺得這種佈置與……嗯，滾動的擺設？一點美感也沒有，反而令人無言。
饒是他對於審美沒有概念，也只覺得這佈置很乏味，真的嚇得了人嗎？

——雖然他也忘了這裡並沒有人「人」，又或者說，「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