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習俗，我將聖油蹈入掌中，抹上他的雙手、眉間，象徵著主的加護以及認可，亞瑟．潘德拉岡於今日登基為王。

「此乃智慧；此乃皇家律法；此乃神諭。」
我低頭親吻他，並且為之戴上王冠。
「烏瑟之子，預言的紅龍啊，我以及不列顛人民之王，願你的功績如繁星燦爛，一遍又一遍的永留於世。」

加冕儀式一如預期的順利，當然也沒有人膽敢在加冕禮晚宴上挑戰亞瑟的真身與否，或者其實力為何，拔出聖劍就足以證明這一切了。

「晚宴結束後請留下來，梅林。我有事與妳商談。」

「當然任您差遣，我的國王陛下。」

晚宴豪不意外地進行到了深夜，要不是男人們已經開始散發出酒氣，也許還會持續到清晨。

與王的會談地點，在無人問津的走廊。

「那孩子是誰？」

「全不列顛的孩子成千上萬啊！亞瑟。你指的是哪個孩子呢？」

「梅林。」

談正式的時候，表情總是有幾分冷峻。那是龍的部分吧？又或者，是當年拔出聖劍時，放下身為人類的情感的遺留物。

亞瑟說的是小瓦。
「嗚嗯……這下麻煩了，本來不需要讓亞瑟知道的才是。那孩子的使命本該就是隱匿在歷史傳說中的。」

「所以真的有那個男孩。」

「你也聽到那位為了感謝，千里迢迢到來的騎士的描述了吧？是貨真價實的男孩喔。」

他明顯深呼吸了一口，十指握緊卻又鬆開，不安分地維持著拳頭。
「告訴我那男孩沒有……」
「他叫什麼名字？」

「他叫做小瓦，來自威爾斯森林城堡的十四歲男孩。」

「小瓦、小瓦……」
「這名字也是妳取的嗎？多麼諷刺，他現在應該和我差不多大吧。」

當然，這是以如果為前提。
亞瑟王瞇著眼，大概價值衝突了吧？這孩子的烏托邦理想是不切實際的，然而成為王的代價就是被迫面對現實。

現實就是，無論如何一定有人死亡呢。
「雖然加冕禮晚宴已經結束了，但這醜態可不能讓人看見喔，就算是我。」

「本來想著你總有一天會認清現實所以不打算讓你知道的，這下麻煩了，唉。」

「他是一個無辜的孩子……！」

「小瓦是有能力的孩子。這是真的喔，這次我可沒有說謊。那份使命不是隨便一個金髮男孩就能勝任的，我可是精挑細選……」

手甲與牆柱的撞擊聲打斷了我。
「把人命說的這麼無關緊要，就算是梅林我也會生氣的。」

「啊是啊，就算是我也看得出您生氣了呀，年輕的國王陛下。」
「不過光靠生氣能打贏戰爭嗎？那麼明天就挑戰羅馬吧！那位劍帝肯定一看到你的拳頭就甘拜下風，順便連卑王一起打倒好了。」

「不過是拔出了一把本就屬於你的劍，就這樣得意忘形的話會有遠比這更多的人命殞落的。」

「嗚……」

「你低估了人民的信仰，亞瑟。這片島嶼的神秘正因消退而掙扎，異族也好卑王也好，僅憑你或你年輕的騎士們是不可能達到所謂的理想的。幾年前的課程都忘了嗎？也許該重新開課了呢。」

「……」
亞瑟很清楚，但深入骨髓的堅持讓他倔強的再次握起拳頭。
當初是不是不該選龍呢……

「我親愛的紅龍，為了拯救這不列顛，每一個決定總是伴隨著代價，這是毫無疑問的。」
「我向來自威爾斯的小瓦講述您的故事，您即將成長的模樣，偉大的騎士王潘德拉岡。那孩子是含著對您的期望與寄託，在我懷裡長眠的。知道他最後說了什麼嗎？」

「……小瓦，那孩子說了甚麼？」

——啊，真的好帥氣啊。那樣的人，亞瑟王肯定，可以成為這個國家最棒的王的吧！

「……」

「早在拔出聖劍前，你就是他的王了。」

「……我甚至沒見過他一面，而他就這麼代替我死去了。」
他的聲音在顫抖，就像是他殺了小瓦似的，動手掩面。

「不是這樣的喔，就算沒有踏上這條路，那孩子沒有我最多也只能活到十五歲。」

「……唉？」

我牽起他的雙手，隔著手甲、衣袖，用手指感受他的魔術迴路。
雖然同樣異於常人，但亞瑟的迴路強大而穩定，在這皮膚之下運送著心臟製造的龐大魔力。

「還記得我教過你的，關於魔術迴路的事吧？小瓦當然也有，不過他生病了。」

「亞瑟因為經過我的調整，身體才能承受龍的心臟製造出來的龐大魔力。過多的魔力對普通人而言就像毒藥，能殺死你……」
「一般人大概會理解成詛咒吧，但在這個時代我能肯定是種少見的疾病。小瓦的魔術迴路無時無刻處於過度膨脹的狀態，十四年來他的魔力一直從內部在逐漸殺死自己。」

「……妳是故意挑選他的。」
亞瑟收回手。

「是的，不過我也真的想過若能幫助他多活久一點也不是壞事，畢竟多一個人多一個力不是嗎？就算無法當即刻戰力，好歹也有與異族戰鬥的經驗。」

「但是他救了那個騎士，和他城堡裡的所有人。」

「是呢，非常漂亮的一擊，我也對此感到相當驚訝。」

沉默擴散開來。
亞瑟正在試圖消化所得資訊，毫不懷疑的，因為我沒有說謊的理由。

殺死注定成為預言之子的人，這樣簡單的謀略誰都想的到。所以烏瑟要我帶著亞瑟離開，所以不能把亞瑟放在顯眼的我的身邊。
但若是有所目標，那麼敵人的目光便會聚焦於此。

這就是替身的存在意義。
小瓦的偉大使命。

相似的金髮碧眼男孩，看起來同樣魔力驚人。
在那個做出預言的宮廷魔術師梅林身旁的男孩。
這是，完美的誘餌。

確保遠在艾克特爵士城堡裡的亞瑟．潘德拉岡可以安然成長，拔出聖劍的不可或缺之人。

而小瓦的自然生命頂點，正好與亞瑟拔出聖劍的時間差不多。

人類的話，會說這很慘忍吧。就像小瓦說的，冷血。

但說到底我並不是人類，而這是為了結局而準備的支線。

「……我還是不能認可梅林的作法。」
亞瑟抬起頭，因聖劍而稍嫌稚氣的面容比以往都更加認真。
「我成為王是為了守護這個國家的人們，我不能也不會再讓人因我而死。」

「這麼篤定的話，下一次又會……」

「賭上騎士的尊嚴，我亞瑟．潘德拉岡絕對不打破這誓言。」

……真是，幼稚的無可救藥。明明其他方面都被教育的很好，偏偏這裡像個頑固的孩子一樣。
這樣的誓言簡直就是一面旗子，高高立起。

不過，說不過吧，誰叫他有一顆龍的心臟。
「即使這樣，無比孤獨又坎坷，迎來悲慘終結的個人結局也不會改變喔？」

沒錯，結局肯定不會變。
然後，這位王也不會改變心意。

這就是亞瑟．潘德拉岡吧。

✾ ✾ ✾

原創劇情，可能隨時有打臉預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