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紙/主線】

【尾聲】
latest #21
〈尾聲〉
「是嗎?那我取走了。」

聞言,黑衣男子的笑意更深幾許。他倏地探出手,直取溫可昕額心。尚未等她自突襲中反應過來,男子早已踩著飄忽不定的腳步掠過身側,手跟著撫上身後同樣不知所措的薄芮頭頂——
「薄芮!」「嗚!」

兩道驚呼同時響起。薄芮只覺一陣灼燒疼痛自右膝擴散開來,雙腿頓時一軟、跌坐在地。見此,溫可昕顧不上在意男子的詭異行徑,急急上前拉開她摀住膝蓋的手、褪下遮掩條碼用的過膝黑長襪,卻在下一刻倒抽了一口氣。

條碼消失了。

肌膚一如既往地白皙柔嫩,彷彿從一開始,那印記就不曾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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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可昕驚愕地抬眼,對上薄芮盈滿水氣的暗金眼眸。下一秒,女孩便撲抱上來,眼淚混合著先前的雨水,沾濕了她的頸窩。

『別擔心,我會將你送去一個人的身邊,遇見你將是他這一生最珍貴的幸運,從此之後你也不會再被地獄般的惡夢給束縛了。』

模糊的片段、遙遠的嗓音、溫柔的叮囑在薄芮腦海中一點一滴重新浮現。莫名於心口泛起的暖意刺激著本就脆弱的淚腺,令她再也抑制不住地嚎啕出聲。

「沒事了,不怕。」

溫可昕拍撫著薄芮顫抖的背脊,柔聲安撫。然而此舉反而讓她哭得更加心碎,誠實而炙烈地傳達著欣喜、疼惜、以及對於失去的恐懼。
「薄芮害怕、害怕妳死掉……」

薄芮抽噎著回應。對於溫可昕的選擇,她始終感到迷惘——她深怕被她拋下、更唯恐自己害了她,複雜得無法言明的感情化為淚珠,被溫柔的指尖一點一滴抹去。

「死亡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沒有人真心記得自己、懷念自己。」

溫可昕明白,自己以驕傲、冷漠、自私、無情武裝自己,不受傷害的代價便是銘刻於靈魂、永生不滅的孤獨。她以為自己經歷過往一切後,早已習慣世界的殘酷,這個單純女孩的出現卻令她改觀。

若是在生命消逝前有人真心理解過、疼惜過自己,死亡似乎就沒什麼好畏懼了。
「生也好、死也罷,我都會陪著妳。」

「一直?」

「一直。」

溫可昕重新替女孩梳順髮絲,牽著她站起身、推開家門。關上門前,溫可昕凌厲的眼眸再次掃過走道,確認黑衣男子的身影的確早已消失無蹤才挑起嘴角,彎起一抹連她都不自覺的笑意。
直到良久之後,她們才逐漸明白男人的離去似乎也帶走了什麼——

她的不安、她的孤獨、她的恐懼、她的傷痕……那些過往陰霾從那一刻起被關在門外,在溫暖日光的照耀下蒸發、消散而去。
Après la pluie, le beau temps.
陰雨終將放晴。
隨著門扉開啟的嗶嗶聲,人潮自捷運車廂蜂擁而出。儘管與同齡相較之下,少女的身高已是超出平均值的高挑,然而在成年人群的包圍下,還是免不了壅塞帶來的窒息感。直到跟著人群出了捷運站,少女才鬆了口氣,甩甩酸痛的手腕,上頭稍微氧化的金屬鍊跟著晃了晃。

七月的烈日格外毒辣,剛從冷氣房出來不久,後頸肌膚便出了層薄汗。少女駐足於手搖飲料店的騎樓稍稍躲避,掏出髮圈隨意將烏黑髮絲束起。幾縷髮絲因隨興的手法而遺漏,垂落肩頭,但她並不在意——或說,其實挺喜歡的。

跟她很像。少女微微挑起嘴角,接過店員遞來的兩杯蜂蜜檸檬,在對方『女大十八變』的感嘆中揮手道別。
裝著竹劍及道服的長背袋有些沉重,卻絲毫不影響踩著白布鞋的輕快腳步。少女拿出手機點開通訊錄,指尖在聯絡人上頭游移了一會,最後略過名為『姑姑』的那一欄,轉為按下『爸爸』的通話鍵。
「爸爸,我今天要去找姑姑玩。」

「不是才去過。」女兒一向開門見山的說話方式、以及對姑姑的依賴是溫奕程早已習慣的日常,因此他並未在意,只是笑著繼續回應:「人家姑姑也有工作,一天到晚去姑姑會困擾的。」

「不會,芮晴很乖。」溫芮晴聞言,有些不滿地鼓起雙頰抗議。此刻停駐的腳步更是堅決得不容異議,「而且我已經到姑姑家樓下了。」

「太自動了吧小朋友?」

爽朗的笑聲在電話另一頭響起,惹得溫芮晴也一同笑了起來。

「好吧,等等一樣帶姑姑回來吃飯,好嗎?」

「嗯,爸爸工作加油。」

離開前,溫奕程不忘叮囑,溫芮晴亦貼心替父親打氣。掛斷電話後,少女瞇起那雙暗金色的眼眸,以熟悉的視角仰望樓房窗戶反射的耀眼陽光。一片白茫的視野中,回憶於眼前浮現——
自從那日過後,已過去數年時日。

畢竟身為一名未婚女子,領養手續辦理多少還是有些困難。正當溫可昕為此苦惱之際,結褵多年、卻始終無法生育的兄長夫妻準備領養孩子的消息便傳到她的耳中。

儘管不抱太大希望,在薄芮的同意下,溫可昕將自己撿到孩子的事告訴兄長夫婦,果不其然引起他們濃烈的興趣。而當孩子來到他們家中,從一開始的不適應、到後來的扶持、接納、包容、疼愛,這些都令溫可昕十分欣慰。

然而,儘管他們幸福的模樣的確是她所樂見的,回到那個僅存一人的家中時,還是多少有些孤寂。於是她關上門,將自己沉浸於工作之中,但每每放下畫筆,呈現於螢幕上的總是那黑髮女孩的盈盈笑意。

直到正式辦手續那日,兄長一家來訪。
「我們怎麼想都想不到個正式的名字,最後決定拜託妳幫她取一個。」

在女孩撲進溫可昕懷裡時,溫奕程與妻子對著驚愕的她笑著說道。

溫芮晴。那是由溫可昕親自取定的名字,正如當初一般。

姑侄。那是溫芮晴與溫可昕之間嶄新的緣分之名。
眨眨眼將殘影驅散。溫芮晴再度定睛凝視,只見那道熟悉的身影迎著陽光、斜倚陽台欄杆,與她對上視線時放下手上的菸,向著她微微揮了揮手。見此,溫芮晴也踮起腳尖熱切回應。

她相信,在同樣的陽光沐浴之下,此時此刻,她們臉上肯定也帶著同樣的溫暖笑靨。
Elles continueront la vie sur la route ensoleillée.
她們將繼續在陽光明媚的路上前行。
《白紙》
FIN
已交稿

達成
【白紙】薄芮/【育者】溫可昕
我結企了——
雖然還沒正式潤稿,不過現在的總字數是33820
這算是我目前寫過最長的篇章吧,完結了突然有點捨不得
不過以後小芮也會收編進家庭樹,之後的日常也還可以期待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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