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綺靜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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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摘錄
《我對安寧療護的顛覆思考與經驗談》
許禮安醫師著
安寧療護的目標不是要「讓末期病人面對與接受死亡」,因為正常人遇到死亡的標準反應是「轉身、背對和逃離」,恐怕要有點不正常,才會想要去面對與接受死亡。可以「面對與接受死亡」的意思是:命運現在讓你死,你也無所謂。我們自己都無法隨時準備好去面對與接受死亡,怎麼可能讓末期病人做到,這是不可能的要求與期望。
安寧療護其實是要陪伴末期病人和家屬「帶病生活」!病人只不過是帶著嚴重的疾病,甚至直到末期與臨終,他們都仍想要繼續過生活、繼續活下去。臨終關懷與「幽谷伴行」,不是將我們想要的「善終」和各種標準強加到末期病人身上,而是尊重病人的自主權與個別差異,因此,陪伴他們「帶病生活」才是安寧療護真正的目標。
安寧療護必須看清「基本人性」,才能滿足人性的需求。「帶病生活」就是一種「基本人性」,而「讓末期病人面對與接受死亡」其實是違反人性。
安寧療護病人是面對重病到臨終;家屬則是面對生離死別。安寧療護工作人員經常要和家屬與病人討論生死大事,有些專家甚至認為要指導病人接受死亡。基本前提是自己是否已經能夠接受死亡,應該要先自問:「死亡,我準備好了嗎?」如果面對先行者的臨終,不能從中得到啟發,後死的我們卻還妄想要指導他們如何接受死亡,是自大與自以為是。把臨終者當作生命導師,努力從言語和身教當中,學習生命與死亡的奧秘,才是安寧療護工作人員的基本態度。
什麼樣的末期病人算是「茶包(trouble case)」呢?包括:沒有家屬、沒人要的獨居老人,有家屬但是家屬意見不合、很難搞的,腫瘤傷口又大又爛的,痛的一直在哀嚎、醫護人員卻束手無策的。正因為這樣,我們從事安寧療護的醫護人員才需要「特訓」,然後,感恩這些示現病苦的菩薩不斷前來考驗我們,才使得我們必須一直練功而功力得以進步。
「生」的最後一筆,剛好就是「死」的第一劃。
安寧療護的末端,正好就是殯葬文化的開端。
安寧病房除了是服務末期病人與家屬的照顧場所,同時應該是生死觀念宣導與社會教育的第一現場。
從消極無奈的至少「我還活著」,到積極煥發的「活著真好」,可知有多少境遇在我生命中遭逢,有多少內心摧折與外在壓力,逼迫我練習活的「目中無人」。
這當中發生的變化是細微的,也是巨大的。簡單幽微的兩句話,卻是截然不同、甚至天差地別的距離。不一定要等你得到不可治癒的末期疾病,才可以歷練,而是每一段生命經驗都可以細細品味,慢慢轉化而成為你活著的獨特方式。安寧療護說穿了,其實就是生命中的無奈遭遇與心境轉化的過程。
每個人自成一種死法。
安寧療護強調:「尊重自己權與個別差異」,既然每個人活著和別人不一樣,就應該也死得跟別人不一樣才對。
當想要達成「善終評估量表」的需求時,末期病人被迫要框進那個「標準答案」的框架裡頭;就像假如希望每個孩子都能成為「模範生」,就會把所有孩子都塞進「標準答案症候群」的框架一樣,直接就違反了安寧療護「尊重個別差異」的準則。
教育應該「適才適性」,而不是把所有的孩子都教成「模範生」;同樣的道理,安寧療護追求的應該是「安樂活」,而不是「善終」。
人一出生就哭著出來,正暗示著:歡迎你來到這個充滿痛苦的世界。
「完全無痛苦的生命其實不值得活著,正因為生命充滿了痛苦,才讓我得以活出另一種樣貌。」
其實人活在世間,只要所受的苦還堪以忍受,甚至具有某種意義或者可以獲得某種報酬,就值得繼續活下去。活著的各種痛苦正是啟動我們追尋人生意義、建立生命價值的原動力。
末期病人希望不要死得痛苦,家屬卻希望親人常相左右,於是一起違反病人的基本人性。
就專業人員的價值觀而言,「治病救命」是醫護訓練的主軸,忽略「解除痛苦」才是最根本、最基礎。
「醫護人員的存在,必須讓病人活得舒適,假如醫護人員只會把病人搞到痛苦不堪,那麼我們就不具有存在的意義和價值!」
死亡非我所能掌控,我對死亡無能為力。我唯一可以決定的是:在死亡來臨之前,我現在可以怎樣活著?我可以人云亦云、隨波逐流或同流合污、如行屍走肉般的活著,我也可以「眾人皆睡(醉)我獨醒,眾人皆濁我獨清」,活得與眾不同而且「目中無人」,這就是你想要活出怎麼樣的生命態度。
安寧療護的觀念必須從末期更往前推,我們需要做的事情包括:預防保健、反核、污染防治、食品安全、生死教育等。因為不努力去宣導預防保健、積極反核、推動污染防治、把關食品安全、普及生死教育,我們將會有越來越多、永遠做不完、做到自己先累死的安寧療護。我們必須努力從源頭開始改變,而不是一直都在收拾殘局!
解決問題的根本是:預防永遠重於檢查與治療。
以利而結合者,因利而分離。
因理想而結合,因幻滅而分離。
有利可圖者,趨之若鶩;無利可圖者,逃之夭夭。
有陪伴就沒有遺憾!
考試明年還可以重考,但是陪伴親人的機會,卻是如果錯過這一次,就可能一輩子後悔,而且到死都無法彌補。
反正我的「善解」讓我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啟動善行的利息就是讓善念永遠流傳在人間。
不論好的壞的,我的過去會一直回來找我。
反正我做我該做和想做的事情,並不需要別人的感謝,更不是為了別人的感謝才要努力做事。
你參加的就是「人間享福團」,只是行程、待遇、期間,所有內容與條件通通都不確定,而且隨時可能因「無常」而取消。但是,只要你還在人間,就請你好好的進行「我愛人間」的任務吧!
既然來到世間,只能各安天命。我才不管別人要怎麼講或怎麼想,在死亡尚未大駕光臨之前,我只想要努力活出自己想要的樣子。
你希望得到的服務,而你現在卻不提供,你將來當然就得不到。
很多人會因為自己做不到,就去責怪別人標準太高。
古人說:「取法乎上,僅得其中。取法乎中,僅得其下。取法乎下,無所得矣。」
要做就可以想辦法解決,不想做就可以找到一堆藉口。
我們自己覺得好用的東西,必須要由使用者來鑑定是否好用,並不是我們自己說了算。
我認為不可能有人滿分,應該是永無止境的追求進步。或者,如同廣告詞說:「一百分不是滿分,而是一百零一分的開始。」
人生有很多的無奈和不得已,很多選擇都是「不滿意,但只能勉強接受」。
生命總是由不得你選擇,就算鬧情緒、耍彆扭都沒用,到頭來也只能照單全收!
真正的信仰,必須對命運好壞照單全收!
人生的任務不可能只有喜樂,當然也必然會有痛苦。
凡事希望有最好的結果,但別忘記做最壞的打算。
因為優點你不用說,我們也知道,可是缺點通常是自己看不到,需要別人從外面幫我們看,我們才可以因此得到改進。多數人只看到別人家中之輿薪,卻不見自己眼中之樑木。
家屬不論做什麼決定,將來都免不了後悔,這是基本人性。急救到底,一定後悔讓親人死得痛苦;決定不急救,將來會想:如果急救,說不定還有希望。
有些缺失必須有人敢講出來,才有可能改善。
「只想解決提出問題的人,而不去解決被提出的問題」,這樣的態度最後只會爆發更大的問題。
醫護人員最大的挫折是:終於發現治不好親人的疾病;最後的挫折是:終於明白救不了自己的性命!然後就結束這一生。
只要對病人和家屬有幫助的事情,不管是不是屬於醫護專業,我都想要學習。
倫理最簡單就只有兩項準則:「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和「己之所欲,施之於人」。當我深知自己總有一天會變成家屬,最後必然成為末期病人,我就知道現在應該要如何對待病人和家屬。
其實老人和小孩比較不怕死,因為小孩剛從另一個世界來這裡沒多久,老人則已經準備要回到另一個世界,真正怕死的反而是我們這些介於其中的大人,「前不巴村,後不著店」,遺忘過往,前途茫茫。
萬事萬物都有副作用。甚至,反過來說,人生在世,活著本身可能就是一種副作用。
病人不講話不代表沒事,有時候根本就是對醫護人員已經失望透頂。
有人想利用我,我還覺得很榮幸,畢竟至少表示我還有可利用之處,如果我一無是處,請問會有人想利用我嗎?
設計本質就有問題的制度,不可能產生正確和正向的結果。
我雖然是病人,但請不要全部時間集中在我的「病」,請至少用一半時間待我為「人」。
就算全世界都說我錯了,那又怎樣?我不犯法、沒有危害社會人群,自己問心無愧就夠了。畢竟有些事情的對錯,要到下一個時代或很久以後才能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