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回➳窩蘇軾圈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Hades|ThanZag】

Again.
latest #16

  那雙含著爍爍明火的異色眼眸漸漸黯淡了。

  扎格里歐斯躺臥在粗糙的石地,破碎的呼吸裡勉強自己吐出一兩口體內所剩無幾的鮮血。他又失敗了;遲遲無法抵達地表的王子幾乎不再感到懊喪,眨眨越發模糊的眼感受無力換氣的窒息。在酣暢的戰鬥裡他不免變得大意、這次更是早早便被貫穿胸腹,一次次的死亡變得尋常,卻依舊好受不到哪兒去。

  此刻他聽見熟悉的鐘響,扎格里歐斯還能看見依稀綠光。

  是塔納托斯;王子忽然想笑,肩膀抖動著卻對摯友懸浮的足踝咳出血液。以職責而言,對方根本不需要接引一個晚些就會復活的靈魂;以情分而言,冷眼旁觀友人死去也顯得太過淡漠。死亡化身來得太晚、來不及和他玩鬧著再次展開一場針對冥府怪物廝殺競爭,又來得太早、若要親自送他回家定然需要耽擱許久,畢竟他雖然死得頻繁,卻也沒那麼容易斷氣。

  是自己將莫特帶在身邊的緣故嗎?代表了對方童年的布偶此刻也牢牢掛在身上,或許他倒下時無意識喊出兒時玩伴的名、或許塔納托斯抉擇在工作間稍作喘息、或許荷米斯已交接工作,準備將凡人靈魂帶回冥府⋯⋯總之,鮮少在他瀕死時出現的死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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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神作勢蹲在扎格里歐斯身邊,全身唯有垂下的衣袍染上隨時能洗去的血漿,一雙金瞳仍舊顯眼。

  「你又要死了,扎格。」

  塔納托斯的語字咬得稀鬆平常,畢竟祂見證的死根本不知凡幾,但王子從中聽出了莫名的介懷——若對方當真不在意,應該會促狹地問他怎麼會死在這麼容易通過的地方才對。

  但好友沒有這麼問,只是在陳述之後滿臉冷靜地伸出一隻冷灰的手,像是想撫摸他一片狼藉的臉頰。

  是啊,扎格里歐斯扯扯唇角、已失去使用聲帶的力氣。他又要死了,像上次、上上次、數十數百次前那樣變作屍體再於冥河新生。死亡溫柔異常地撥弄他無時無刻都雜亂翹著的烏髮。

  莫名地,他因此明白對方依然會等待他回家——像塔納托斯曾說的那樣,「生命與死亡,同為一體」。

  於是扎格里歐斯閉上雙眼、任自己再度跌入黑暗。

  然後他便距家近了,奧菲斯的歌聲在朦朧的意識裡像被忘卻的回音,一句句莫回首聽來很遠、很遠。

  死亡也是悠遠的——他不知道那些只能死一次的凡人如何看待這件事,可他在無數經驗裡推敲出這樣抽象得敷衍的感觸。

  死亡悠遠如其化身的眼眸,色金而質冷、需凝望許久才能見到與陽光相仿的什麼;扎格里歐斯還未真正見過太陽,這樣的形容來自遊魂言語所構築出的想像,它們說溫暖、説亮眼、説難以忘懷。

  他總是嚮往日光的,向著地表奔馳一次又一次、也一次又一次回歸死神的注視之下,如同幼時跌跌撞撞地追隨對方。

  苦痛淡去後的虛無太過親切、甚至使他錯覺這才是自身存在的常態,然而下一刻他已破冥河水而出、被重生的第一口氣再度嗆著。

  塔納托斯冰冷的掌貼上扎格里歐斯的手臂。

  冥界王子不該感到訝異——自幼時他便知曉自身溫熱的肌膚與身周眾神相比特殊如斯——可潛意識裡某個聲音仍舊在低語,這不正常。他一如往常地以嘻笑泯除與此界格格不入的突兀自覺,看兒時玩伴懸於半空的雙腳恍無重量地落地、踏著輕盈的步履離自己又近一分。

  死神展露真情時的言詞笨拙、卻不吝於動作,微微笑著將筆挺鼻尖湊近了他依然滴滴答答落下血池水的鼻翼。

  面對亡靈並不需要表現多麽溫柔的憐憫、與神祇同僚相處時也不必沿用凡間的那套社交禮儀行事,塔納托斯的笑少得離奇,在扎格里歐斯的生命中卻不怎麼稀少。

  啊,死亡的笑意,地表凡人嘗試以各類想像與文字歌謠勾勒卻總不能捕捉的模樣。

  「歡迎回家。」死亡化身捧著他的頰低喃,身上繁瑣的金屬配飾叮噹作響掩過遠處的亡靈歌詠。祂不說「你失敗了」、不說那些諸神眼裡短暫得可笑的思念,只是在百忙之中匆匆來到一池殷紅間擁抱祂同樣沐血的愛人。

  「是啊,我回來了,塔納。」扎格里歐斯的語調總是不羈,無論與父親鬥嘴爭吵抑或咋舌決定再往地表闖一次都顯得過於輕巧。他將唇貼在塔納托斯嘴角、任不屬二人的鐵鏽味塗抹在冷熱相雜的肌膚間。

  此刻他的意識又忘卻溫度的迥異有何異常、感知落於現實而非其他所思,輕巧難得的吻只需要觸及彼此即已足夠。

  吐息不再重合時,死神眸中的光芒變得顯眼、彎成兩道金燦燦的小弧。

  「我也該繼續工作了——那麼,再來一次?」

  在塔納托斯的身影消逝於綠瑩前,扎格里歐斯眨了眨他那雙色彩迥異的眼眸、抬手沾去面上最後一絲血腥。

  「再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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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回➳窩蘇軾圈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我好喜歡他們⋯⋯我太晚入坑⋯⋯ (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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