杵在建築物轉角的一邊
實質並未看見過程全貌
也正因為如此、過於明顯的錯愕
對方喚出自己的名字也呆然著對看了半晌
⠀
「⋯⋯」
至自己試圖出聲回應、回神似的閉起眼睛
試圖好好思考後
⠀
「不⋯⋯抱歉。」
卻僅先吐出了語意不明的道歉
眼前之人是因為被注射進體內的藥物所產生出來的幻覺嗎?
但是,為什麼?
為什麼會是在這個時候?
為什麼偏偏會是在自己殺了人以後才看見這樣子的影像?
與在宿舍分別以前的記憶相符合的乾淨模樣,那樣的生野政正以他從未見過的驚愕表情看著自己,爾後又莫名地向他訴說出了歉意的話語——全身上下的力氣彷彿在一瞬間被全數抽空,男人頓時虛軟的跌坐在地。
生野政已經死了,他所看見的都只不過是幻覺罷了。
然而他卻無法直視那樣的幻影,也無法再吐出任何一個字詞。
「——!」
⠀
「紅、紅老師?」
⠀
身體的反應依舊慢了幾秒,看著就像是猶豫一般
向前蹲在紅葉旁邊,試圖辨別對方的傷勢,腰部、手臂以及⋯⋯
其餘是怎麼樣都會自動跑進視線內的、那大範圍覆蓋於臉部和近乎左半邊的紅色液體。
還流動著,滴落著,大概仍殘存著溫度的
「⋯⋯⋯」緩緩的吸了一口氣
「紅老師,你還好嗎?有沒有需要幫忙什麼⋯要不要先移動呢⋯⋯」
對方正在說什麼呢…?
一片混沌的大腦近乎停止了它所應該具備的理解功能,即便紅葉認為自己是確實的有聽見了那些聲音、其訴說的內容卻如同怎麼樣也捉不住的雲煙一般在意識中稍縱即逝。
「…………」
在他的神色當中,只餘下了茫然。
「⋯⋯」
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思考起外部無法辨識傷勢的可能性
一旁維持著蹲姿,僅短暫猶豫了下——
⠀
「紅老師,能試著站起身嗎」
將手輕放在對方右肩上,持續試圖搭話
透過鏡片所能夠看見的——眼前染上了鮮紅色的生野政令紅葉依舊無法準確的判斷出其存在究竟是否為『真實』。
手掌落於肩膀上的力道極為輕巧,精神陷入了不安定狀態的男人甚至是遲了好幾秒鐘才得以將『被碰觸了』的資訊傳遞至大腦當中。
觸覺的感受是能夠被『幻想』出來的嗎…?
緩慢的、一字一句的試圖消化接收到的話語,接著就像是耗費了僅存不多的能量似地,他低下了頭、幅度極小的晃了晃。
生野政面向地面,深吸了一口氣後
再次注視著對方
「那個、⋯雖然⋯⋯沒能即時回到輔導室,我很抱歉。」
「不曉得現在,還有沒有我能幫上忙的部分?」
「……」
沾染上赤紅色的男人下意識的搖了搖頭,理由不全然的是因為他將眼前的黑髮男人認知為『幻覺』——否定著必須藉由他人的死亡才能夠生存下去的現況、否定著因為意識到了這件事實而陷入了不安定的自己、否定著被自己認為已經死去之人的目擊意外……否定著在那一瞬間、產生了私慾的自己。
紅葉並不是很清楚自己就這麼維持著跪坐在地的姿勢有多久的時間,也許只是短短的一分鐘、也許是多了一些的五分鐘、也或許是已經過去了更長、更久一點的時間也說不定。
「…………我沒事。」
他試著擠出一個如同以往那般的溫柔笑容,卻發現怎麼樣也無法順利的牽動嘴角,嘗試了數次未果之後便索性選擇了放棄,僅以有些迷惘的神情如此說道。
「⋯⋯。」
「嗯。」
不再嘗試做出提問
認知到在對方逐漸有了反應,稍微的恢復了警覺的範圍
先行起身面,並看了一圈周遭
「先…離開這裡、吧。」
即便他的心理狀態相較於方才那樣的危急情況要來得穩定了些許,卻也無法就此忽略現下環境當中的危險性,當紅葉的意識隨著大腦的運轉而逐漸恢復之後,便提議道。
單手支撐於地面,耗費了比想像中還要多上了一些的力氣才得以緩慢地站起身,正欲向前跨出的步伐不知為何的因為一陣突如其來的痠麻感而使得他無法控制的向前傾倒——
原本便思索著對方起身僵硬的可能
留意到並適時扶住了紅葉。
維持著攙扶的姿勢才應答了提議
「嗯,移動到更能休息的室內吧。」
預期當中與地面發生撞擊的疼痛感並沒有出現,在紅葉反應過來以前身子便已經由在場的另外一個人給協助攙扶住、也因此避免了再次受傷的可能性。
「……謝謝,麻煩您了。」
微愣了一會兒後才露出了頗有些無奈的神情向對方道了聲謝,低下頭看了一眼濺於地面上的血漬,他下意識地轉過頭以後便在生野政的協助之下離開了現場。
————
暫時性的確保了環境,兩人在就近的無人教室內
只是精神狀態仍未定下似的,紅葉恍神的坐在椅子上
生野拿出水和布,上前看看自己能否先幫忙做些什麼簡單清理
即便是已經稍微恢復了一些思考的能力、即便是早已經這般熟悉了的氣味,赤紅色眼睛的男人依然無法忘記——
「…不……意………」
男人喃唸著什麼,就像是對面前的生野政恍若未聞。
「⋯⋯」更加湊近著試圖辨別話語
「——」
「我知道的。」
條件反應似的,紅葉抬起頭來望向了對方。
「…………」
視線停留在生野政的身上好一會兒,男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並垂下了頭。
決定幫對方,在可見範圍內,謹慎的清理起來
除了染色的衣服之外,看著面部上還是有顯眼而唐突的紅——
「紅老師,鏡片⋯也幫你擦一下吧,失禮了。」
將眼鏡拿下來做擦拭
「……」
對於黑髮男人伸手摘下了自己眼鏡的舉動,紅葉並未作聲——如同默許了對方的行為——又或者只是缺乏了應該要產生的反應。
直到視野當中的腥紅被移去之後,棕髮的男人才得以看見對方正以單膝蹲著的姿勢駐足於自己的面前、並以手中的布料細心地擦拭著眼鏡上的髒汙……即使因為近視的緣故,眼前的景象並不能夠說是相當的清晰。
「……生野先生。」
他看著落在生野政手中的眼鏡,有些緩慢的喚道。
「嗯?」聽見呼喚後抬起頭
「好點了嗎,有些不太確定傷口的地方,可能還是紅老師自己⋯⋯」
「生野先生。」
赤紅色的雙眼直視向對方的面容。
「我……」
「我、殺了人……。」
「嗯。」
「那是⋯⋯沒辦法的情況。」
不。
不是那樣的。
「……」
他終究還是沒有將那些話給說出口,僅僅是有些頹喪的以左手掌支撐著額頭。
「做了這樣的事情…我是不是…………」
是不是就無法■■■■所■■的■■了…?
「不,⋯是這樣不得已的情況和⋯」運氣⋯⋯?
陷入短暫沈默,拿著擦拭好尚未遞出的眼鏡起身
「紅老師會像現在這樣,遭到同學的追逐和情勢,也是我沒能及早到輔導室的緣故吧。」
「……」
聞言,棕髮的男人著實是愣了一會兒。
「
不是!」
他有些激動,甚至是站起了身、並以稍微放大了一些的音量反駁對方。
「不是的…不是生野先生的問題。」
「我、是我自己…………」
「啊、我知道的、知道了⋯⋯請好好坐下吧。」對於突然激動起來
顯得著急的安撫紅葉坐下,畢竟還有未處理的傷口
「嗯⋯⋯非常抱歉。」跟著心情起伏了點,也多少,
無法不去懷疑、自己有間接促成這樣情勢的可能性;
雖然要是自己當時不在頂樓,大概也不能像現在這樣進行談話——
低下頭看著手上的眼鏡,先是將之還給對方
「紅老師,雖然不能說與現在話題有關、也不是完全無關,這是我個人認為需要向你說明的一部份」
「廣播的當下、我人在頂樓,像是抱持著——最後想再看一眼嗎?
⋯這個至今待得最久校園的風景,便想到自己平常甚少一覽的視角,
也或許帶有點、一躍而下就能真正結束了的想法。」
頓了頓
「而這些時數⋯⋯是當時在場一位同學所給予的,那之後我在頂樓待了好一陣子、回過神大幅錯過了紅老師廣播所說的時間,真的很對不起。」再次道歉
「……不會。」
男人不發一語、專注地聽著生野政的敘述——直至說明的結尾處,他才稍微顯得緩慢的回覆了對方。
自然的有些慶幸生野政並沒有實行所謂的『一躍而下』的動作、也有些慶幸並沒有從對方的口中得到太過於讓人意外的情報……只是,那名給予了這般時數的同學,現在——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生野先生。」
紅葉看著手中在經過了對方的擦拭之後變得清澈透亮、不帶有一丁點污漬的眼鏡,他在向對方進行道謝的同時、亦一併將其戴上。
「不會。」認知了對方似乎理解,心情安心了不少
雖說敘述完的同時也想起什麼畫面,因而內心微妙感的閉起眼睛
「⋯⋯嗯——啊、紅老師,先處理傷口吧?
雖然方才已詢問過,不過⋯⋯
在這樣資源不足的情況下,如果我能幫上什麼忙,請直接跟我說。」
就像幾日前紅葉幫助自己的那樣,就算沒有特別關於『未來』的想法
盡可能的,將當下所想表態出來。
「啊…」
像是經由對方的提醒才終於意識到了這件事情,紅葉小小地發出了一聲類似於驚呼的聲響。
「謝謝您的關心和提醒,我不要緊的。」
棕髮的男人看向自己有著一道缺口的黑色後背包,動作先是停頓了一會兒才從中拿出前幾日尚未使用完畢的簡易醫療包和礦泉水,接著開始著手處理自己的傷勢。
∥ 生野先生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嗯,好的。」淺淺的笑容應聲著
往周邊看了看,也才拉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實際上需要特別費心去處理的地方並不多,或許這都要歸功於生野政在這之前替自己做的清理吧?
男人熟練地拿著必須的工具,清潔、消毒、包紮……所有的動作皆是如此的自然又絲毫不拖泥帶水。
「……」
然而,即便手中正進行著需要使用到部份專注力的行為,男人依舊是露出了有些心不在焉的思考模樣。
紅葉有些拿不定主意,在將那道廣播放送出去以前做好的心理準備幾乎全數都化為烏有。
與自己原先所預期的『狀態』截然不同——先是發生了一些…意外,緊接著在這樣意外的場面之下相見,錯愕、混亂、整頓……不盡理想的狀態使得男人對於在現下主動提及這個話題的發展可能性感到些許的遲疑。
只是……自己還能夠有第二次機會嗎?
一面將心理準備給重新建立起來,一面繼續進行著手上的動作——直到他放下了手裡的工具,並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以相對緩慢的速度吐出後,才直視向對座的生野政。
「不曉得生野先生還記不記得……」
在短暫的停頓過後,紅葉才繼續說道。
「在第五日的時候…我邀請您一起拍照的事情。」
「是,我記得的。
是在宿舍內⋯⋯原先契機為指令、後來變成純粹紀念拍照的事?」
要直接面對著當事人進行坦白果然還是——
「…是的。」
沈默了好一會兒,紅葉才以有些苦惱和抱歉的神情及語調緩緩說道。
「不過,那其實是謊言。」
「『已經有和學生們一起拍過照片』的這句話有一半是騙人的。」
「——在提出與您一同拍照的請求之前,我並沒有
主動嘗試過要執行這項指令。」
「那張照片確實就是為了要達成指令而進行拍攝的。」
赤紅色眼睛的男人顯然正因為要向對方講述這些事情而感到不大自在,但是他並沒有因此轉移視線,而是將目光依然專注地放在黑髮男人的身上。
「結果,讓它成為了一張只具有紀念意義的『紀念照』。」
重新細思起該項指令達成所需的準則,
以及對方當時在宿舍的言行反應
「這樣啊⋯⋯。」
沒有會意到對方於此刻提及話題之意
保持相同姿勢,一邊思索似的開口
「謝謝你告訴我。⋯⋯該說是,我並不介意、還是請你
無需在意頸環所判斷的結果呢?」
只沈默了一下,繼續說著
「不過、在知道實情之後,反倒更加感謝——
無論情況為何,謝謝紅老師會願意『嘗試』和我達成這項指令。」
「單從這點來說,也就不是只有物理層面的紀念意涵了。」
和平常的淺笑一般回應著
他看著生野政展露出來的笑容,先是眨了眨眼,接著無語了一小段時間。
「…是嗎。」
『不是只有物理層面的紀念意涵』、嗎……。
反覆咀嚼、並細細思考著對方所說的這一句話,紅葉像是有些釋然的稍微鬆了一口氣。
「…謝謝,生野先生。」
「雖然在這個時機點說這個可能有些奇怪…但是我想請問——」
「
請問您願意和我成為朋友嗎?」
聽聞問題,生野內心是少許訝異的
但並未做出提問,表情上也沒有顯現
更接近慎重的——沈默一下後
表態出了答案
「當然,我很樂意的。」
「…嗯,非常謝謝您。」
「雖然——」
話語未盡,紅葉在想了想之後連忙搖了搖頭——男人認為還是不要將那些話給說出口比較好一些。
「……不,沒什麼。」
「我很高興…生野先生還活著、以及願意和我成為朋友的事。」
此時尚未能去聯想,像是唐突般提出的話題之原委
對於『雖然』之後的思緒,抱持單純困惑
對於此刻口頭建立的朋友之緣感到不思議
在對方坦白後,生野政沒有作出任何提問
和沒有餘力進行思考不太相同的、對於周遭夾帶些許空白的感覺
反倒少見的有種
奇妙的心安感
「非常難以言喻的⋯⋯」無意識的摸了摸頸環
「成為朋友,況且是在這樣的情況」
「⋯⋯或許這同樣是種被需要著的方式,是嗎」
喃喃似的,露出不是為了予誰觀看的笑容
同時夾帶對現實情況的無奈
「無論結果⋯⋯」
「紅老師之後還有什麼⋯⋯打算,或者是想法嗎?」
將生野政那宛如自語一般的低喃給收進了耳裡,棕髮的男人僅只是維持著面容上不變的淺笑,未做出任何的回應。
倘若真的要以較為嚴格的標準討論起來——男人其實是『不』需要對方的;而所謂的結果…亦不是無論『如何』。
「暫時還沒有太多的想法…。」
但是紅葉並沒有打算要針對那些話語做出反駁、澄清。
「至於打算…如果情況允許的話,會想要先稍微休息一下吧?」
畢竟現在並不是一個洽當、且適合的時機點——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
「我也已⋯⋯沒有預定。」
聽聞想法,也只是照實回應後
「至少現在,或許是能夠稍作休息的,加上帶著傷更不好行動⋯⋯」
「紅老師就在這裡休息一會吧、我可以在這邊注意環境的變動。」
棕髮的男人下意識的認為這樣似乎有些不妥。
思來想去也不過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即使現在自己勉力支撐著,無謂的體力消耗一旦被拉得冗長,精神不濟、又帶著傷勢的自己又能夠在真正危急的時刻做得了什麼呢——
「不好意思…那麼就、麻煩生野先生了。」
率先提出了打算的人畢竟是自己,故男人決定不再去思考推託之詞。
「嗯。」
點了點頭,安靜的待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