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假小酌



※變更項目，使用 ( dice ) 骰。

去掉項目3、8。
更改項目4.小米酒：洋恩老家自釀的小米酒，喝起來甜甜酸酸的，很順口，有淡淡的米香，酒精濃度約6-8%。
更改項目7.西印度櫻桃釀：洋恩爺爺釀的櫻桃酒，喝起來酸酸的，有濃濃的櫻桃香。

更換項目數字但按原順序排1-6號。

連假開始前沈牧雨從鄭局長那邊拿到了一箱——據說是從重要場合或是一些政商名流那收到的好酒。只是、怎麼說呢……種類實在有點雜，一些不常做為禮品贈送的酒類都能看到，還有某幾瓶她懷疑本是鄭局長在家裡放太久沒人開才出清的。

至於這些酒都在自己手上的理由……她猜測以身分來說他們還算是個民眾身分，交給下屬的話多少會衍生出其他問題，也有可能多年下來她算是為所屬分局私下立了不少功吧……？

不過跟其信分配的部分被她以個人原因用一手啤酒姑且打發了，反正對方也不太介意的樣子，只是在收下時不免碎念了幾句。

『大學生啊！年輕人嘛！在宿舍沒事當然喝酒啊！想我以前在警校啊——……』
總之，依稀記得局長當時好像說了這麼一件事。
只是這麼一箱不開始想辦法解決，她的性子只會一路放到畢業再送人吧？

　　他在連假結束前兩天提早回到學校。太陽還沒下山，這難得空蕩蕩的校園過份安靜，沒有絲毫平日上課時的熱鬧氣氛，平常被飛行能力者「佔領」的天空，此時還能有鳥群悠哉飛過，他騎著的檔車旁也沒有用體能能力跟你較勁比快的同學，一切平靜的就像那遠在家鄉的熟悉生活。

　　把檔車騎到了男宿旁的車棚停妥後，他揹起吉他袋和行李包，再從車袋裡拿出裝了六瓶小米酒和兩瓶櫻桃釀的箱子，全是家裡釀製，老爸讓他帶來送人的。他在心裡默數著要分給誰和誰，算一算，該送的送一送後還剩下一瓶米酒，大概可以拿去做料理解決掉。

　　整棟男宿安靜得很詭異，卻相對地讓他感到輕鬆和高興。

　　他的宿舍在二樓走道最底靠近茶水間的那間，打開鎖後理所當然的，他唯一的室友不在宿舍，畢竟是難得的長假吧？可能到星期二收假，都還不一定會見到人。洋恩把行李裡的衣服和儲備糧食歸位，也把教授寄來的研究資料整理好後，才坐到書桌前，打開手機隨意滑著社群軟體的動態。

　　社群軟體上幾乎都是他人出去玩樂的照片，而這難得的假日卻被自己落後了一點點的研究進度給葬送掉，剩兩天的假期也不知道能去哪，他就乾脆回宿舍了。快速的按了一些他其實毫無興趣的貼文愛心後，他打開通訊軟體，和一些好友通知了有酒要送他們這件事。

　　他最後通知的是沈牧雨，「牧雨，我從家鄉帶了當地的小米酒想送妳。」訊息發出後想了想，他記得牧雨在山下的警察分局實習，那麼她連假有回老家嗎？「妳在學校嗎？我可以送去給妳。」補了這一句訊息送出。

　　等了一兩分鐘後，對方都沒有已讀，他便把手機放到一邊，打開資料筆記本，乾脆的埋首在研究中了。

晚上十一點，一如往常地從被窩爬起，關掉鬧鈴，房門外昏暗的公共空間顯示室友都還沒回來，簡單看過她睡眠這段時間傳來的通訊訊息，一些群組閒聊跟打招呼的居多，她並沒有一一點開，而是挑了幾個重點的回覆，其他的等白天再說。

其中有一條是李洋恩傳來說要送酒的訊息，看傳來的時間是下午，她很快回了一張那箱她想喝大概一個人也喝不完的酒品照片，抱著怎樣都好的心情打出了訊息：『等下要去你那一起喝嗎？我手上的也有點多……』

接著她把手機丟到一旁，開始日夜顛倒的日常洗漱換衣。
不管對方有沒有答應她應該都會去超商看看。

　　只有一個人的宿舍，洋恩很乾脆的只在腰間圍了一條浴巾就走出了浴室。邊拿短毛巾擦著溼答答的頭髮，邊走到書桌旁的插座插上吹風機。原本大概要再早一點洗澡的，結果因為太過專注於研究上，一個沒注意就這個時間了。

　　吹風機熱呼呼的風吹著他有稍微擦乾的短髮，眼角餘光瞄到桌上智慧型手機上的LED燈正閃爍著訊息通知的光，點開螢幕後發現是牧雨回了訊息，而通知上的預覽訊息內容讓他嚇了一跳，從手機上確認現在的時間後又將目光移到書桌上的時鐘確認一次，十一點多，她說要來這裡喝酒……？

「等等嗎？你和朋友要來？」說實話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應該先確認什麼。

『沒欸，只有我一個，也還沒吃飯』
回到桌邊，用毛巾吸乾剛洗好的臉，順手回了一句，不解為什麼對方會問有沒有朋友要一起去。

『那我帶米糕一起去吧？』
也許是有點迫切地想暫時離開這個空間，很快又丟出回應後打開了天竺鼠的籠子給牠放放風。

……酒要怎麼帶呢？行李箱嗎？

　　咦咦要自己一個人來嗎？……啊，這個時間她剛醒來吧？洋恩想起對方日夜顛倒的習慣。還沒吃飯的話，冰箱冰箱……他顧不及先把頭髮吹乾，三步併作兩步的跑到冰箱前，打開冰箱的保鮮層，稍微確認有沒有可以煮的東西。冰箱裡還有沒煮完的高麗菜跟蛋，以及一些起司、泡菜等等，今天帶來的儲備糧食還有一些鮪魚罐頭、肉燥罐頭之類的，弄個泡麵剛好。

「我這裡有些吃的」
「米糕當然好！啊我去宿舍帶你」

　　回完訊息後，也不管頭髮沒乾，隨便套了件藍色連帽背心和淺藍色運動短褲就出門了，真的很擔心牧雨一個人直接跑來男宿找他。
　　牧雨這樣算是太信任他，還是太沒有防備？現在學校沒人反而更容易有危險吧？一路上都在胡思亂想。

等牧雨換好衣服，米糕也放風完正在吃剛才新添的飼料，坐在梳妝鏡前正要開始上妝，瞥見手機上對方貌似出門的訊息，算算時間如果對方已經出門那也快到了——

『等我一下，我很快就下樓』
又附上一個sorry的兔子貼圖，用最快的速度完成簡單到隨便的妝容，隨身物品帶一帶穿上外套把燈關了便趕緊出門。

一肩背著米糕的外出袋，又推又拉地、終於是把裝酒地沉重箱子給拖進了電梯，氣喘吁吁地按下一樓，等到電梯門一開，她將箱子拖到電梯門邊放著，往大門走幫正在等她的洋恩開門點不好意思地望向對方連頭髮都還沒吹乾的樣子。
「……晚安、你有騎車嗎？」

　　對方在他抵達宿舍一樓的當下就傳了訊息過來請他等一下，還真讓他有點吃驚。

　　稍等一會兒後，就看見從電梯出來的牧雨，艱難的拖著箱子的模樣……哇、是酒嗎？……這喝的完嗎？「晚安。」聽見對方有無騎車的疑問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這麼近，走路就好。」他繞過牧雨走向電梯旁那看起來沉沉的箱子，然後搬了起來，對他來說這樣的重量還好而已，沒什麼關係。

　　確定拿穩後，他們肩並肩離開了性別友善宿舍，洋恩領著牧雨往男宿的方向走去，「連假舍監好像休息嗯……妳……有睡飽嗎？」他不確定怎麼關心，對方的氣色看起來真的滿差的。

超．居家服洋恩

見洋恩把整個箱子搬起來起初有些震驚以及不確定，但他搬起來似乎真的挺穩的也不吃力，應該是不用擔心了吧。

「我有睡飽……不如說這樣才是平常的樣子。」
直到對方問起才發現由於趕著出門，平時會用妝容蓋掉始終好不起來的氣色只來得及隨便畫一畫，現在看起來一定是糟透了……
「早知道就把眼鏡帶出來了……」
至少遮掉大半看起來還不會這麼糟糕，有點懊惱又不好意思地把臉轉向一邊，不太敢以幾乎素顏的樣子見人。

居家風（？

　　看對方似乎有些懊悔的樣子，他覺得自己大概問了什麼不該問的問題。

　　「抱歉、我應該慢點過來的。」他記得妹妹有說過形象與外表對女生來說有多重要，雖然他有顧慮的事，但果然還是要先跟對方確認一下再過來，「其實沒什麼……呃……我是說，妳還是一樣很好看呃……當我沒說吧。」咬住下唇，他怕自己說過頭了反而會讓對方反感，滿是歉意的垂下了頭。

　　是真的很好看，他沒說謊，只是有點擔心對方的身體狀況而已，只是擔心而已。

尤其最近又多了不少煩心事，看起來明明就比之前憔悴⋯⋯
先是自顧自地糾結，才發現對方好像沒有其他意思，聽到單純的稱讚也釋懷了不少，她揉揉臉試著搓出點血色。
「只是、因為這樣被人關心會過意不去而已⋯⋯」

「——你剛剛說好看？真的？」
她抬起頭讓對方看更清楚一點，彎起的嘴角顯示受到讚美後還算開心。

　　和對方突然對上視線讓他微微的驚慌了一下，「嗯、真的。」他認真地回望，卻只停頓了兩三秒就將視線收回。在這兩三秒內，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響蓋過了外在環境的任何聲音，讓他不禁恐懼起自己的心跳聲是不是大到旁人都聽的見。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了只是對視就無法好好冷靜的狀態呢？

　　或許是因為她的神秘，或許是因為那一點點透露出的冷，也或許是那不明所以的距離感，她吸引著他，於一個未知未聞未解的理由上。她和他很近，也很遙遠。

　　她褐色的雙眸就好像可以看穿他的心思一樣，李洋恩知道自己很好理解，只是無論如何，他都不想要彼此的關係就這樣被自己給破壞。

　　若即若離，這樣就足夠了。

她直直盯著洋恩，就算在只有路燈照明的夜晚，毫無虛假的深色雙眸也回望著她，試著確認那眼底的認真到底是不是自己看走眼——直到對方有些慌張地將視線別開。

明明只是件平凡小事卻被對方慎重交付到手上的充實感，這讓她幾乎忘記自己剛剛在糾結些什麼，或許真的是開心吧？接下來好一段路牧雨臉上都掛著有別於以往的笑容。

「啊、我還沒買晚餐——男宿販賣機有泡麵嗎？」
……結果直到即將到達目的地才想起原本的打算。

　　她的笑容真的……很可愛，而他打從心底的希望牧雨沒有發現他剛剛忍不住偷看了她幾次。

　　「我房間裡有，還有菜跟蛋之類的，可以煮比較『豐盛』一點的泡麵給妳吃。」在領著牧雨進宿舍前，他還是稍微環顧了一下四周，確認附近沒有其他學生，然後他把自己的薄外套遞給了牧雨，「綁在腰上稍微遮一下裙擺吧，等等聽我指令走，盡量別讓監視器拍到妳了。」不只偷渡酒還偷渡女生，這要是被發現或拿來找碴，他大概會直接被學校退學吧。

……裙擺？
疑惑地看著手上攤開好大一件的薄外套——這不會看起來像更長的裙子嗎？
儘管如此，她還是聽話乖乖把外套綁在腰間，也順便把頭髮攏成一束全塞進外套裡、胸前抱著米糕的外出籃。
「我準備好了。」

鞋子的話就沒辦法了，雖然這個學校蠻多喜歡打扮的男孩子，要是被問起隨便講講都可以過關，但她有點難想像李洋恩睜著眼睛扯謊的樣子。

　　洋恩領著牧雨，確實的迴避掉了監視器，此時的男宿和平常比起來似乎更安靜了許多，反而讓他感到有些不真實。

　　他打開宿舍房門，讓牧雨先進去後自己再跟上，他很慶幸自己和室友平常就有維持整齊的習慣，至少彼此都不喜歡過於混亂的環境。雖然可能算不上完美，但至少順眼也不髒亂。

　　「鞋子脫了可以放這個鞋架。」他稍微甩了甩腳，把拖鞋脫下，用腳指夾著拖鞋擺到鞋架下層。而這小小的木製鞋架上，因為他的室友不在，又多了幾個空位。

　　「我的床和書桌在那邊，妳可以隨意。啊、廁所也是。」他朝左邊的床鋪和書桌抬了抬頭示意一下，然後把酒搬到茶几旁，最後再從一旁的櫃子裡拿出兩個小坐墊，放到地上等等要坐的位子，「妳可以先坐在電腦椅或床上，我煮泡麵給妳吃。」

門一關上牧雨先脫下涼鞋，撈出塞在外套下的長髮，解開腰上的薄外套抓著雙肩的位置甩掉了剛剛綁了平結的皺褶，摺疊掛在對方的椅背上之後她並不急著坐下來。
也許是覺得不用擔心會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眼神掃過窗邊的吉他袋、牆上海景的照片與應該是樂團的海報、小書架的書，最後被書桌上不像是這所大學會出現的學科書籍還有研究筆記給吸走了注意力。

「桌上的是……課外研究嗎？還是實習的東西？」
看了看似乎是跟生物研究相關的領域，沒有涉獵自然也看不出什麼東西，抱著米糕的外出籃坐上床鋪時她好奇地問道。

　　「啊，那個是……我和上一所學校的教授一直都有在做的研究。」抓了抓頭髮，視線在架上的幾張專輯間遊走，「覺得放棄太可惜，就決定繼續了……妳想聽音樂嗎？」沒有音樂的話，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嗯⋯⋯音樂我聽得不多，洋恩可以放自己喜歡的。」
架上的音樂專輯她大多沒看過，甚至不太清楚是哪種類型，簡單看過後把決定權交給洋恩，眼神又掃過桌上的參考書。
之前就有參與的研究那應該是有興趣的吧、喜歡動物的話。
算算時間，對方是二年級時轉校的，也就是說在大一這個大多數新鮮人還想著玩的年紀就已經開始埋首鑽研了嗎？
好厲害啊⋯⋯

盯著輪廓鮮明的側臉，接著注意到平時幾乎沒機會見客的頸子上的腮裂。
「你小時候，脖子上好像沒有痕跡？」

　　他來回看了看這些專輯收藏，最後選了Deca Joins的專輯《浴室》，放進白色的CD音響裡播。樂團有些頹廢的曲風讓房間裡的氣氛變得慵懶了點，而這也正是他所想要的。

　　聽到對方的疑問有些愣住，想到上次萬聖節變小的事又不免害臊了起來，同時對牧雨有注意到「沒有腮裂」這點感到有些驚訝，「唔嗯……對。小時候的事我記不太清楚了，應該是很早就有，只是不明顯。」從冰箱裡拿出蘿蔔、高麗菜、蛋和冷凍豬肉片，再從櫃子裡拿出砧板、菜刀和卡式爐，開始處理泡麵。

「嗯，不明顯的話晚上就看不太清楚了吧。」
順著對方的話應了句，其實這部分也有她想知道的後續，還有明明有戒斷症狀，待在靠近海洋的平地環境比較好，卻還是轉學來山頂大學的違和感——
她只是有一點點在意，但或許根本就不是什麼特別的原因。

在放鬆的氣氛下，牧雨先在地板鋪上清潔墊，把快關不住的米糕放出來，幫牠穿上小背心般的背帶與牽繩，有點長度的繩子另一端扣在外出籠邊，讓米糕有空間活動又不會跑到找不到的地方。

不得不說在這個比自己宿舍小非常多的房間，還能用這種方式做菜真的令人讚嘆。
從食材看來真如剛才洋恩所說的豐盛……明明只是個泡麵。

　　「可能……用手撥開就能看到了吧？」經歷過那次變小的體驗，他不禁懷疑起──其實在他有記憶以前，他的能力就已經覺醒了，「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就知道自己能夠在水裡呼吸。」他稍微回想了一下，「然後某天和爸爸出海時掉到海裡，情急之下自主變成了鯨鯊……我才知道原來自己真正的超能力是變成鯨鯊，哈哈！滿沒用的能力吧？」他笑了幾聲，看鍋裡的水滾了，把蔬菜給丟了進去。

「很有用啊，魚類在水下的耐受度比人高很多欸，能親眼見到深海的景象不是很棒嗎？」
而且一般人光是從岸上跌到海裡就會有生命危險了，更別說直接從船上摔下去了吧……普通人在海水中睜不開雙眼，而直衝進口鼻的鹹水讓人體生理上反射性地想吐，這只會加速讓體內的空氣消耗殆盡，最後失去意識。

「所以那個時候家人就知道你的能力了？」
看長手長腳的大男孩在小冰箱前的小小空間忙碌著，雖然覺得自己呆坐在這不太好，但過去怕只會礙事。

　　能毫無壓力的觸及深海的確很棒，他一直以來都很享受這個，只是……如果能輕鬆並且毫無顧忌的，去接受與喜歡這樣的自己的話，一切都會簡單許多。但他錯過了，錯過了去接受、去坦白的時機。

雖然他其實心知肚明自己仍在逃避「面對」，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這個女孩。

　　他攪拌著熱湯的動作，在聽到牧雨疑問的當下頓住了，「……不知道呢，父親沒有發現我變成了鯨鯊，掉到海裡的我最後自己游回了岸上，自主變回人類後就昏了過去。隔天在醫院裡醒來後，還一度認為變成鯨鯊什麼的都只是夢。」等湯再次滾了，他把冷凍肉片和泡麵附的調味料包給加進湯裡攪拌均勻，香味開始濃郁了起來。

打開裝有酒瓶的箱子，威士忌的禮盒貼心附贈了兩個玻璃酒杯，她把杯子取了出來。
「……這樣啊。」
牧雨沒注意到自己聽著眉頭也皺了起來，也許是那種略帶躊躇的反應，至少據她自己所知對方過去的家庭狀況應該是沒有理由猶豫該怎樣回應。

她深深吸進一口氣，剛才一瞬間遠離的思緒回籠，聽見的還是慵懶的背景音樂，還有爐子上的泡麵香。輕輕拍了拍米糕起身，把剛拆封的酒杯拿去洗乾淨。

「那……現在呢？」
洗好杯子踏出洗手間，她站在洋恩的背後問道。

　　試了一下味道，確定不需要再調味後，他打了一顆蛋進去，只要再等個幾分鐘，蛋熟了，放入泡麵，這鍋「豐盛一點的泡麵」也就完成了。

　　放入泡麵後他再稍微等了一會兒，然後關火，一手拿著隔熱碗，一手舀起麵和湯，然後就聽見女孩在自己身後問的問題……他想了一下，其實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也還不知道呢，哈哈……」拿著裝好的泡麵打算拿到茶几去放，開始走動以前他先讓路給女孩，並向她微笑，試著讓她別多想與擔心，「總是錯過說的時機，尷尬了……」說起來母親連知道的機會都……他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

她總覺得洋恩這個微笑有些勉強，沒理會那張不適合的面具，直勾勾地盯著對方的眼，也不管視線究竟有沒有落在自己身上。
「我曾經希望自己能一直是個普通人——」她停頓了下，只有幾秒卻足以讓酒杯外未乾的水珠順著手掌滑落在腳背：「……想躲藏的話，根本就沒有誰都不受傷的作法。」

說完八成會讓人不明所以的話，才終於通過走道讓出對方行走的空間，先把玻璃杯放在小茶几上，選了窗前的位置拉來坐墊坐下。

　　聽了女孩的忠告後洋恩愣了一下，這些年他聽到的勸告當然不少，他只是有些意外會從女孩口中聽見……僅僅兩句卻讓他心跳不已的最大的理由是──女孩間接的提到了關於她自己的事。她說她曾經也希望她能一直是個普通人。
　　回想萬聖節那天，女孩有提到她的母親不是超能力者，這大概意味著她曾經和自己有相同的處境？

　　把煮好的泡麵端到女孩面前，放了一雙筷子到碗上，湯匙放碗旁，然後他在她對面的位子坐下。他想講點什麼，想問一點關於「坦言」的經驗之類的，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終於張開了嘴：「謝謝，妳說的我知道……」可為何會感到受傷呢？如果可以選擇自己是不是超能力者，我跟妳……還需要擔心會不會傷害到誰嗎？「泡麵很燙，小心燙了。」

冒著熱氣，香氣四溢的泡麵整碗放在自己面前，看來是只煮給自己吃的樣子。
「這太豐盛了……謝啦！不先喝酒嗎？不然盯著我吃麵也蠻無聊的吧？那一整箱隨你喝。」

「……洋恩轉來也已經一年多了呢。」
想要繼續隱瞞還能蠻多久呢？自己也只是簡單提了下，畢竟每個人家裡狀況都不同——至少、她不覺得洋恩那同樣喜愛大海的父親會因為他的能力而反感。
她拿起筷子把肉片跟麵一起夾起放入口中，肉香與適中的調味令人胃口大開，這才覺得自己是真的餓了，接著便靜靜地用餐。

　　一年啊……不知不覺瞞了十幾年，這一年又算什麼呢？他有時候會想，這個謊就像個未爆彈，有一天會不小心碰到，然後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會成為他的陪葬品，一起被炸的粉身碎骨……

　　可是事到如今又要怎麼開口。那麼妳呢？關於那坦言的勇氣、和下定的決心……

　　他花了一點時間整理想說的話和一些不明所以的思緒，「……啊、酒嗎？好哇……」或許他不該揭人的過往和傷疤，或許她並不是那麼想談這件事，他弄不明白，只默默地打開那一箱他幫忙搬來的箱子。

　　裡頭的酒種類繁多複雜，他先拿了幾瓶出來放到桌上，「有些還不錯欸，真的可以喝嗎？」原本以為是普通啤酒之類的……說起來怎麼會這麼多？

「啊啊，你隨意。」
從麵碗上抬起頭，吞下口中咀嚼著的食物，能把泡麵煮得這麼好吃就算是調味包有加成廚藝應該也是不錯的，至少剛才看對方處理食材的動作很熟練。

「這些都是實習的分局局長給的，應該是從各個場合收到的可以安心喝別擔心。」
用著沒持筷子的那隻手隨意拿了一瓶酒。

「啊⋯⋯你不是有從老家帶來的酒嗎？要不要一起拿出來？」
翻看酒瓶時想起了對方聯絡自己的初衷於是問道。

　　「警局的工作啊……妳也是辛苦了。」送這麼多，恐怕幫忙立了不少功勞吧？相比之下，沒什麼貢獻社會的自己真的是該好好檢討了……「啊、差點忘了。」對他來說算是小變數的狀況，果然還是影響了一點自己原先的思路思維，微微感到困窘的站起身，告訴自己別再想太多的去拿了藏在櫃子裡的酒。

　　暗紅色與米白色的酒被拿了出來，一併放到桌上，「這兩種酒都是我老家自釀的──米酒和櫻桃釀，正好有多，帶來給妳喝看看。」以往其實都會帶去實驗室送一些教授學長，去年他只寄給教授而已，今年也是，「濃度都不會太高，喝起來又挺順口的。先試試看櫻桃釀吧！酸酸甜甜，據說對女生的身體還不錯。」講到老家的事，就明顯活躍了許多，他先幫牧雨倒了半杯，再給自己倒一杯。

「櫻桃釀？」
好奇拿起酒杯仔細盯著，她用看的分不出來跟葡萄酒的差異，覺得顏色似乎差不多，但的確是有著香甜的櫻桃香。

「蠻特別的……」
也許是覺得有點像櫻桃果汁，覺得麵吃完了料也差不多，喝了口湯滿足地放下碗，把半杯櫻桃釀當成餐後飲料一飲而盡，看起來非常滿意水果香中帶點甜的氣息。
「我吃飽了——謝謝招待。」

　　「味道還可以嗎？泡麵跟酒。」看對方一口乾了，應該是還習慣吧？

　　女孩飽足又滿意的模樣，洋恩覺得自己心裡某一塊脹得飽飽滿滿的，不自覺的，微微勾起一邊的嘴角。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這種有點酸又有點甜的心情，在自己的內心深處滋長，到了一個無法輕易忽視甚至會影響情緒的地步呢……

　　想著想著就乾了自己那一杯櫻桃釀。

「嗯，很豐盛的泡麵，洋恩你的廚藝還不錯欸……好吃。」
雖然不是自己一向以來偏好的小碗杯麵，不過自己的喜好也不過是因為單純懶惰與口味上的妥協，跟這碗自己煮不出來的東西完全是不同層次的。

「櫻桃釀也很棒，先喝完好像太可惜了……」
把空了的麵碗放至一邊，拿起了。

「這應該就是小米酒了吧？自家私釀的我還沒喝過呢。」
洋恩剛才拿出來的另外一支酒，呈現半透明混濁的淺米色，看起來也跟自己認知的小米酒差不多。
先後選的兩支明顯就是想嘗鮮的樣子，幫對方與自己都倒了一杯。

　　「妳喜歡的話，就好。」高興的露出了看起來有點傻的笑容，也算是沒有白帶這一趟了。

　　拿起酒杯，看著杯裡的米酒，一直以來米酒對他來說都有著不少回憶，看來現在又要增一筆了，「私釀的絕對比市售的好喝，我前所學校的教授非常喜歡，每年都會問我家裡有沒有釀。這酒的甜味比較重，試試看吧。」說完就乾了自己的那一杯。

或許私釀的就是香氣比較濃郁，杯口湊到嘴邊時發酵過的米香聞不出有什麼酒精味。
「我就不客氣囉。」
看著對方笑著說明完整杯喝下的氣勢，也放心跟著一口喝完。

　　「既然要開始喝了，我去準備點下酒菜吧。」把對方的碗和餐具收走，暫放在小冰箱上，打算等對方離開再洗。從櫃子裡拿了一個收好的碟子、兩雙筷子和三包洋芋片，再從冰箱裡拿出泡菜和起司條。他把泡菜夾到到碟子裡，再把切成塊的起司條也裝進去。

　　處理完「下酒菜」的他，一手端著碟子，一手拎著三包洋芋片，全放到桌上，「別客氣，冰箱還有。」

「好噢！」
在洋恩準備下酒菜的空檔，牧雨起身幫窩在籃子前墊子上休息的米糕倒了一小碗飼料，不過對於活動量還未達標的天竺鼠來說似乎還沒什麼胃口吃東西，嗅了嗅就轉頭跟主人討摸了。

她安撫完米糕轉身看著那些酒瓶，最後決定閉上眼，用手指隨便一點，指尖落在的瓶口上。

「那接下來喝奶酒吧！」
等對方把下酒菜在桌上擺好，一點都不心疼地把看起來高級的進口酒瓶蓋打開，為兩人各倒了一杯。

　　他直到現在才想起來這是自己第一次和牧雨喝酒……不知道她的酒量如何？等等看狀況勸一下她別喝多吧……把淡焦糖色的酒湊近鼻子，「這個牌子的我沒喝過……聞起來甜甜的。」甜酒的話感覺應該沒什麼問題，他一口喝了下去。

　　「不太像酒，不過滿好喝的。」濃濃的奶味他挺喜歡的，可以別那麼甜的話就更好了。

「這好像還好了，有些是不加冰塊會甜到嗆到的喔！」
輕啜了一口，這支奶酒不像通常被推薦用於調酒或是烘焙的牌子，對於可以直接順口地喝很是滿意。

品嘗味道後打開一包洋芋片，配著把整杯奶酒喝完。
「等下要喝的給洋恩決定啊。」
不知道是一連喝了三杯有點醉意了、或是幾杯都是甜甜的酒，看起來心情很好地輕晃著。

　　甜到嗆到……應該是當作甜味用的材料的吧？「牧雨喜歡喝酒嗎？」感覺對方喝過不少酒。自己好像幾乎只有親戚聚會時才喝過比較特別的酒，大部分時候都只是喝啤酒而已。
　　把桌上幾瓶酒排成一圈，傾身伸手拿書桌上的筆，放到酒圈中間轉動。

　　筆停止轉動後，筆尖停在櫻桃釀上，「那就再喝一次櫻桃釀吧。」為自己和牧雨倒一杯。

覺得對方選酒擺出來的陣勢很有趣，起身半跪看著那一圈酒瓶中間的筆轉啊轉、然後停下。

「只要不加些奇怪的調味，基本上還算喜歡吧。」
安心接過對方幫自己倒的酒，熟悉的果香撲鼻，順順地將整杯喝完。

「洋恩呢？感覺你好像蠻會喝的？」
也許是對方說家裡本來就會釀酒，連帶認為可能是喝慣了才會這幾杯下肚看起來臉色也沒怎麼變化。
牧雨一臉疑惑地盯著那張膚色偏深的臉龐，試圖從底下看出酒意的紅潤。

　　「我對酒其實也還好，就只是會喝而已。算是，家裡用來慶祝喜事與放鬆心情的方式吧。」爸媽都滿喜歡喝酒的……不，與其說是喜歡喝酒，不如說是享受當下家人聚在一起的歡愉氣氛吧。
　　被盯久了他又感到有些害羞了，微微側過臉，試圖隱藏眼神裡的羞怯和多餘的情緒──像是女孩盯著酒中間的筆轉，那俏皮的舉動，非常可愛。
　　抿了抿唇後，把酸甜的櫻桃釀一飲而盡。

　　帶著一點情緒的乾了這一杯櫻桃釀，彷彿濃了酒的醺味，他竟然覺得有點醉。
　　或許醉也不是因為酒。
　　「下一瓶要喝什麼給妳轉吧，我們輪流。」

「好啊，我來——」
拉起右手針織外套寬鬆的袖子，小心翼翼輕捏著筆，指尖稍微使力地擰了一下，接著筆桿便開始轉動。

奶油啤酒……因為電影而紅起來的一支酒品，也不知道贈送人是透過什麼管道買到的？
「這支奶油啤酒我沒有喝過，不過本來就是能夠給孩童喝的，也許更像啤酒花飲料吧？」

覺得不用太在意酒精濃度，開了瓶就把兩個小酒杯倒滿，拿起自己那杯當喝果汁一樣喝了下去。

　　「喔喔這個啊，我知道我知道……原來有有酒精的啊？我只喝過無酒精的。」看對方豪邁的喝完，當然不能輸啊，自己的那杯也一杯乾了。

　　酒味比想像中的濃了一點，不過也沒有到很烈的程度，配著夾了幾個起司塊吃。
　　「是說……牧雨這次連假完全沒有回老家嗎？」感覺她並不是和他一樣是今天才回到宿舍，而是根本沒離開的樣子。邊問邊轉動筆，桌上還有兩個酒沒開過呢……

　　又轉到了櫻桃釀。把兩人的酒杯添滿。

「不只連假，我長假也幾乎都在學校噢。」
學生有需求的話跟學校申請就能繼續住宿，大學期間給她帶來不少方便，之後如果要準備論文的話也能更專心投入吧。

這輪又是洋恩老家的櫻桃釀，她開心地接過了自己那杯喝了下去。

　　「嗯……沒回去主要是因為實習吧？辛苦了。」說完把櫻桃釀也乾了。

「這的確也是原因之一」。
夾了口作為下酒菜的泡菜，酸酸辣辣的味道也許有稍稍中和因為喝多了而開始作用的酒精氣息。
「話說，你平常會找我……沒問題嗎？」
她知道自己在系上風評大致上不算太好，但為了方便行事她也沒特地去為自己平反過，不如說這樣反而更方便了吧？

又一次轉動筆桿，盯著筆直到停下為止。

　　應該不是因為家裡的事吧？想到牧雨剛剛和他提到的「關於家人和超能力的事」，或許她們家有好好渡過這個吧？他由衷的希望著。仔細想想平常的自己真的太少和她聊到比較私人的事，他不太會聊天，牧雨大概也算是聽者，他們常常只是靜靜的陪著彼此……他不討厭這樣，相反的這讓他輕鬆許多。
　　或許，或許這樣就夠了……

　　因對方的疑問感到些許疑惑，他這樣會有什麼問題嗎？「呃……會有什麼問題嗎？我讓妳感到困擾了？」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劇烈跳動，一種緊張的感覺油然而生，如果、如果他造成了牧雨困擾……那也只能……
　　伸手去拿筆尖所指的蘭姆酒，幫牧雨和自己倒了一杯，「這瓶蘭姆不知道會不會很烈，喝慢點吧。」

「……沒、不會困擾。」
雖然有點搞不懂自己的問法是哪裡讓對方有這種誤會，但看那副有點疑惑又略帶緊張的樣子，要不是不在意、就是沒聽說自己的事——或是神經大條到沒想到。
「應該是我讓你困擾了吧……謝謝你。」

想了想決定暫時不管哪天洋恩知道後可能會有的反應，拿起蘭姆酒一口乾了下去。

　　看對方一口乾了本打算阻止，但還是來不及了，微微張開的嘴抿了抿，吞回了原本要勸阻的話。他抓了抓臉，疑惑著為什麼牧雨會有這種想法，「不，不困擾的……相反的、很開心……」把真心話說出口後卻開始感到後悔，決定喝酒壓下那欲脫口而出的言語。

　　不會過烈的酒水入喉後，跳動的心臟倒也平息了許多。他捏了捏鼻樑，抹了一把臉……為什麼對方會覺得讓自己困擾了？他不認為牧雨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或過份的請求……

「這樣啊、我也很開心唷。」
至少對方現在開心就夠了吧？也許因為幾杯酒下了肚，寢室中隱約有種揮發後的酒精味，光是置身其中好像又醉了幾分。

晃著腦袋覺得開始有點輕飄飄的、加上音響播放出來的樂音都令人無比放鬆，牧雨看著洋恩有點飄地笑著，臉上因為酒精作用而有些紅潤。
「這個是你的吉他？」
靠著牆指了指身邊樂器的收納袋子。

希望這笑容真誠而沒有一絲隱藏的悲傷。
　　仔細想想……關於牧雨的事，自己不清楚的確實很多，也未曾向他人詢問或討論過。她是他的朋友，這是一段很簡單的關係、一件很簡單的事，是自由的，而且無人可以阻撓……他不需要從別人口中去認識牧雨，他自己可以好好認識這個女孩──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

　　看著對方的笑容有點看出了神，直到聽見女孩的疑問才回神，可能酒精開始起作用了吧……「對，是我的……妳想聽嗎？」

「想啊，不過這時間沒問題嗎？」
不知道隔壁寢的人回來沒，要是吵到好像也不太好，一手才剛放上樂器的袋子，轉頭詢問對方。

「——還是……就一下下？」
抬起手對看起來正專心聽著自己說話的洋恩，頑皮地比了一個小小的、一咪咪的手勢，看來對於洋恩的演奏很有興趣。

　　看對方這樣的小動作讓他不小心呵呵地笑了出來，「吉他的話，音量還好的。而且……我覺得這層樓的大家幾乎都不在。」他站起來，走去窗邊，小心地拿他靠在牆上的吉他，就怕會不小心撞到吉他旁的牧雨。把黑色吉他袋打開，取出裏頭的褐色木吉他，然後隨意地把吉他袋扔到床上，按暫停了音響，最後就地坐在牧雨身旁。
　　「妳有想聽什麼歌嗎？」邊輕輕撥了撥弦、調音，邊問。

「對噢、我想想……」
總不能要對方煩惱，但要人突然演奏自己想聽、對方又不熟悉好像也滿尷尬的。
「不然洋恩就彈，你播放軟體最後一次播的歌？」
雖然有想過點架上那些唱片的，只是到頭來還是變成讓對方挑，最後選了一個不動腦選項又單一的方法，只是可能沒那麼有趣。

拿起小米酒把兩個杯子倒了八分滿，捧著自己的那杯坐回去，調整了一下坐姿小心等等別礙到對方的動作。

　　他微微側頭回想了一下剛剛專輯播到哪一首，再確認一次調音，挪好舒服的姿勢後，點頭數著拍子，開始撥弦。

DecaJoins-浴室 bathroom (cover)
「終於忘記你的時候，你出現在我的夢裡。」
「終於忘記你的時候，你出現在我的夢裡。」

　　用略微低沉又柔和的歌聲唱完被編排在音樂一開始的副歌後，繼續撥弦。
　　這首歌給人的感覺是相當慵懶、無奈的，還有那彷彿被冰封、沉寂又無止境的思念……每次聽到這首歌，都會讓他想到那段遙遠卻又極近，愉快卻又孤獨的暗戀；那段用盡他的情緒和瘋癲的暗戀。

「終於忘記你的時候，你出現在我的夢裡。」

　　而時間會流逝、會帶走很多很多的事物，然後有一天，這些回憶都會變得微不足道。
　　正如現在回想起來，只會一笑置之。

準備好了聽演奏的心情，卻沒想到還包含了演唱的部分，一向以來只有在街頭表演或是餐廳駐唱才能近距離觀賞的自彈自唱、更別說在自己身邊。
而剛剛才聽過的曲子、換個人來詮釋講述心境的歌詞又是另一種味道，意外的收穫令她覺得驚訝又驚喜。

忘記手上還拿著剛斟好的酒，目不轉睛地盯著洋恩，溫柔的嗓音彷彿正平靜訴說著某個故事，因此她下意識想從對方專注的神情中看出些什麼。

　　或許是因為不曾在老友和家人以外的人面前彈過吉他，這次的他彈得格外認真。
　　把視線放在弦上，把情緒緩緩抒發在音符上……雖然他不認為自己唱歌有什麼特別的，大概也沒什麼吸引人的地方，可能還有點裝模作樣。

「我們被困在這寂寞的夜晚，陽光照進窗簾卻太過刺眼。」
「過於溫暖的冬天，讓人失去自覺。」

　　閉上眼數著停頓的拍子，再張口繼續──

「波浪在海面上，營火在岸邊，」
「我又淚流滿面，你不在我身邊，」
「芒草在山巔，痛苦還留在眉間。」

　　指腹走過弦，他也唱完了一段有點悲傷的歌詞。想到2017年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時，他還沒料到自己過幾個月後，會每天拿出來聽，每聽一次，都會哭一遍。

「天真地以為這一切都無所謂，」
「單純只想把日子過得不浪費。」

　　然後2019年再聽到這首歌時，當年的暗戀對象已經準備結婚了。他倒沒什麼太大的情緒反應，默默地收下喜帖和老友去參加了他的婚禮。

　　早就忘了是什麼時候開始，他不再出現在夢裡。

　　接著的歌詞情緒稍微高亢了些，他微微蹙眉。

「我就是你的人，這就是我的人生。」
「深夜的時光如此珍貴，安靜的故事裡沒有音樂……」

　　最後收尾時他鬆了眉宇，讓情緒又轉向了無奈跟失落……失戀大抵就是這樣，悲傷痛苦那一段時間，沒有誰對誰錯，只能靠自己放下與忘卻。但要說自己能否面對這樣的悲傷……以他現在對待女孩總留點距離的狀況來看，顯然是還做不到的。
　　他仍不夠成熟。

　　未來大概會重蹈覆轍，這首歌會再次的每天播放，然後走進他夢裡的，會換了個人。

洋恩專注到沒發現牧雨的視線從頭到尾眼也不眨全落在他臉上，她不確定是不是因為歌詞讓演唱者帶入了情緒，從觀察眉宇間細微的變化，難過與失落看起來卻又是那麼真實。
而她的表情也從困惑漸漸蹙起眉頭。

或許是覺得傷心到此為止就好，儘管知道即將來到尾聲，旋律還是被牧雨毫無預警伸手抓住正撥著弦的長指給打斷。
周遭陷入寂靜那瞬間，藉由指尖接觸她發動了能力，試圖窺探對方的過去。

終於忘記你的時候，你出現在我的夢裡。
有個穿著白色襯衫和深色短褲的人背對著你，佇立在只有月光揮灑的，不那麼平靜的沙灘上，任由浪花拍打他的雙腳；任由海風吹撫他墨色柔順的短髮……而你們之間有著那麼一點距離。

你緩緩向他走近，伸手想要握住他擺在身後的手，可那個人卻在你碰到他以前回過了頭。瀏海遮住了他大半張臉，但不妨礙你看見他那抹燦爛明亮的笑容，然後他也靠近了你，很近，很近，貼近你的臉側，你感覺你的心臟正在劇烈的跳動著，你好怕自己露了餡。

下一秒，他拉住了你的手，往後倒把你拉進了深海裡，迎面而來的海水淹沒了你，這不太合理但你不在意。鬆開手的他往海深處游去，你急匆匆地想要跟上他，但他很快、很快，最後還是從你的視線範圍裡消失了。

等你終於追上他時，你看見他抱著另外一個人，但那個人不是你。
你感覺到自己在顫抖。
視線一陣扭曲後，你知道自己變成了鯨鯊……

　　對於牧雨毫無預警地碰觸愣了好幾秒，洋恩接著發現女孩對他發動了能力，這讓他感到驚慌、困惑與非常非常羞恥，她都看到了什麼？會不會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這樣一想他趕緊抽回了手，張著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畫面一開始，第一人稱的視線帶有真實的情感與周遭朦朧的不協調，視野任何輕微的晃動都是隨著記憶中那人的一舉一動，專注地不放過任何一絲表情變化，她下意識屏住呼吸。

接下來的發展也算是印證了那個預感，超乎現實的方式被那人拉著一起從沙灘落進深海中、那以正常地形來說不該存在的落差。

——果然是夢嗎？
看見夢中景象機率不算太高卻也不是沒發生過，而在確定了是夢境的當下她才緩緩吸了一口氣，還是無法驅趕隨著越往海中深處漸漸增加的窒息感，知道無法阻止跟在那道身影後的他繼續追隨向前，她也只能看到最後一幕，結束了這體感不只十秒的體驗。

牧雨閉上眼揪緊眉頭，用最快的速度梳理剛剛看到的資訊，她看不出來那個人到底幾歲，畢竟出現在夢裡的人有可能的年齡階段都不同，但是結果是確定的，作為主視角的洋恩受到打擊也是肯定的……令她在意的卻是最後那個變回鯨鯊的反應。

似乎有些難以專心，她暫時放棄深究，偏過頭看著高處一臉不知所措的青年，眨了眨眼又認真盯著對方幾秒才終於開口，想問的東西很多，最後說出口的卻是看也知道沒發生的。
「洋恩……你應該不會因為失戀去做傻事吧？」

　　失戀？……她到底看到了什麼？看到她自己嗎？看到他對她的愛慕嗎？他吞了吞口水，這個問法是變相的拒絕嗎？「我、我不會，別擔心。」說實話他還沒做好被拒絕的心理準備，而且也還沒打算把這個心情告訴女孩……「呃那個……為什麼要這樣問？妳看到了什麼？」

「呃、嗯……只有看到我不認識的人……最後跟另一個人走了。應該是夢，夢跟現實也不一定有關聯，可能是反映害怕的事情、或是希望的事……」
對著還有些慌張的洋恩解釋自己並沒有看到什麼，並且說明夢也不能代表一定有意義，卻越說越搞不懂自己在幹嘛，她懊惱地抿起嘴，拿起剛才順手放在桌上的小米酒一口氣喝下去，又把幫對方倒滿的那杯遞上。


「——我有點太緊張了，抱歉。」
她自己知道不能拿關心當藉口，只是之前就算有什麼在意的狀況，要使用能力明明可以做到不讓人發現，這次卻是粗暴地打斷對方——算了，不管怎樣不會真的去做傻事就好。

　　確認牧雨看到的不是他對她的愛慕，他反倒鬆了一口氣，而且聽起來好像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回憶……他稍微回想了一下女孩所說的那個「夢」，如果沒錯的話，大概是那段日子很常夢到的，像壞掉的卡帶一樣不斷放錄的夢……「喔那個夢啊，其實有點久遠了，已經是高中時的事了……」他把女孩為他倒的那杯酒給乾了，「簡單說就是我暗戀他然後失戀了，難過的那一陣子常聽剛剛那首歌，所以讓妳看見了吧？我才要抱歉讓妳擔心了……妳還好吧？」

　　不知道牧雨有沒有深海恐懼症，有的話那段夢境的最後肯定讓她非常不舒服吧……覺得自己真是夠了，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高中的時候……說久也沒有很久，只是在生活環境的轉換下印象也可以很遠，至少對她來說這幾年過得特別漫長。
比起那個夢境中最後的惆悵，身旁的洋恩看起來狀況還不錯。

「嗯？我沒有什麼不好，你沒事就好了。」
不太了解對方是問哪方面，比起過去看過的東西，青澀的失戀夢根本不算什麼。

起身幫自己跟青年手中的空杯倒了目前還沒開瓶的水果酒，也許是因為有點醉了才會昏昏沉沉的吧？
「對了，我有一瞬間，好像有看到鯨鯊的視角噢？」

　　慌張的樣子好像小動物……擔心他的樣子好可愛……有點想摸摸她的頭……
　　眨了眨眼睛，試圖甩開這有點無禮的慾望。

　　「啊，那個夢最後我好像化成鯨鯊了沒錯……會覺得暈嗎？要不要休息一下？」喝了一口對方幫忙倒的水果酒，「聽有些動物化能力的同學說過，他們剛開始學會變成動物時，視線很不習慣會覺得很暈。」雖然他從來都沒有覺得暈過，或許是因為他原本其實是隻鯨鯊──偶爾腦子裡會冒出這有點不著邊際的想法。

「啊啊……我懂，我的能力也可以使用在人類以外的動物身上唷，你應該有看我對米糕用過？」
牧雨一邊說著坐回牆邊，指著在外出籠邊已經側著倒下，正在放空的天竺鼠。

「看到貓跳越、或是鳥在高空或是俯衝這種畫面的時候還可能會摔下椅子呢！雖然鯨鯊的視線不太習慣，可能因為的動作不快又在海水中……才不會有暈眩的感覺？」
滑進口中的莓果酒還有著甜甜的蘋果香，跟櫻桃釀又不太一樣。

　　想起來女孩有幾次抱著天竺鼠放空的狀況，就是在觀看米糕的視線所見，小動物的視野不知道是如何的？整個世界都變得很大的感覺嗎？鯨鯊的話……大概是，感受到自己擁有一大片探索不完的海洋，並與海共存共生，「不會覺得暈的話就好。」這一切進展似乎有點出乎意料，至少稍早以前的他並沒有想到只是唱個歌，也可以不小心透露出什麼。

　　輕輕聞了一下杯中的果香，直接乾了水果酒後，把吉他放到了一邊，「那麼妳想看看嗎？大海。」

對方在自己剛才可以說是冒犯的舉動後也還是沒有防備的樣子，甚至還主動提出讓她使用能力的建議，對海中景色好奇已久的她兩眼一亮。

「——我想看。」
得了便宜的沈牧雨毫不猶豫同意對方的提議，甚至還得寸進尺迫不及待地又一次拉起那隻手，只差對方準備好，一聲令下她隨時都能發動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