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鴻茂不得不承認,這人的扮相還真是幾近沒有破綻。那個腿啊……吳鴻茂理性雖然克制自己不要去看、看了會走向未知的人生歧途,但還是無法從那雙纖細白皙的腿根間移離。
「沒辦法,我原本準備的護照過期了,臨時換了個女的,只好這樣。」
「所以說,你到底為何要偽造女性的護照啊?!」
吳鴻茂在紀念品店買了頂鴨舌帽,戴著遮住臉,雖然明明沒有人在追捕他,但以真面目示人就是會感到不安,這也算是詐欺師的職業傷害了。
他坐在出境大廳的等候椅上,等待班機通知,男人說要去逛逛機場,一下子就不見人影。
不遠處有個大叔正在跟老先生說話,用的是台語。
「你相信我,老先生,你現在把證件和保證金交給我,我去跟地勤說,你馬上就能飛回香港見你孫子了。」
吳鴻茂拉低帽沿。他沒想到這裡會遇見同行工作現場,很典型的機場詐騙類型,專門瞄準這種臨時有急事、或班機出了問題被取消,在機場求助無門的被害人。
多半是說自己有內部管道可以買到機票,只要繳保證金就可以超前候補機位之類的,以前吳鴻茂在台鐵車站也幹過類似的事,在普悠瑪還很難買票的時候,人在求助無門會格外相信特權的存在,當時他著實賺了一筆。
「你不用擔心,我就到那邊的櫃台,你在旁邊看著,絕對跑不了的。你不說你孫子很想你?」
同行繼續認真工作中。吳鴻茂本想埋頭睡個覺,卻發現遠處有個穿著高根鞋套裝的身影,朝同行走去。
「請問……你剛剛說的機票,可以讓給我嗎?」
吳鴻茂傻著眼,看著身為自己搭檔(應該是)的男人貼近該位同行,巧笑嫣然。
「啊?」同行的眼睛和男人對上,一瞬間竟也傻住了,眼睛在男人套裝領口的假奶和窄裙下的真腿間逡巡。
吳鴻茂有點不是滋味,他也不懂為什麼。
「我急著要回香港,我妹妹的老公前幾天參加遊行,被警察抓走,我得趕快趕回去,真的很需要這張機票。這樣吧,你剛剛說你需要一萬塊保證金是嗎?我加碼到一萬五千塊,如果你同意,我現在身上有現金可以付給你。」
男人拿出了皮夾,連皮夾都貼心的帶了女用款,吳鴻茂覺得男人根本早有預謀,對於扮女裝這件事。
「好、好啊,抱歉啊老先生,這位小姐的事更緊急,我先幫她辦理。但你不要擔心,我待會問問,如果還有這種臨時取消的預留機位,我再幫你留意。小姐,你證件和錢一起給我好嗎?」
吳鴻茂看男人點了點頭,擺出一副急匆匆的樣子,打開錢包翻找了一下。
「啊,我現在剛剛在免稅用品店用掉了。但不要緊,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去附近的ATM領,你一定要等我!」
男人著急地說,那副扮相配上楚楚可憐的妝容,吳鴻茂自詡如果和同行交換立場,說不定他也會被騙。
「這樣吧,妳身上有多少錢,就先給我,我幫你先去辦,妳再去領錢,這樣比較節省時間,如何?」
經驗老道,吳鴻茂讚賞地看了同行一眼。詐欺說到底就是種戲劇表演,戲劇表演極注重當下氛圍,被害人一但離開現場就會產生變數,當場能拿多少是多少,見好就收才是聰明。
「那、那我知道了,我先把我手機給你好嗎?」
男人說了讓吳鴻茂意外的話。
「我這支Iphone12是全新的,256G,就算上網直接賣掉,也有一萬五千塊以上的價值。 」
男人還真的把一支Iphone放到同行手上,但吳鴻茂不記得這人什麼時候有這支手機了。
「你先收著,我馬上去領錢,你可不能把機票再讓給別人,這支手機是證明,要遵守約定喔!」
男人用可愛的聲音說著,轉身離開了大廳。
就在這時吳鴻茂聽見身後傳來人聲,他反射地拉低帽沿、背過身。
來者是航警,有個看起來像商務人士的婦人帶著那些航警,指著還拿著手機、呆站在大廳的同行。
「就是那裡,啊,那支就是我的手機!」
同行的反應很快,不愧是老手,他很快知道情勢不妙,轉身就想往大廳外跑。
但航警動作比他更快,吳鴻茂看其中一個高頭大馬的撲向他,把同行撲倒在地,上了手銬。
「等等,手機不是我拿的,是剛剛那個正妹。奇怪,她到哪裡去了?……」
「正妹」,吳鴻茂嘆了口氣,雙手合十在心底為同行默哀了三秒鐘。
吳鴻茂看著眼前換了白色蕾絲洋裝、改綁雙馬尾、化著濃妝,一臉無辜地看著他的男人,他們已順利入了關,在目睹同行被航警拖走之後。
「……我不知道你還會日行一善。」
「我不是要救那個老太太,我有想要的東西。」
「你怎麼拿到那支手機的?」
紅色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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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路過那個女士時,看到他在處理Python,手法很高明,會寫那種程式的人,不可能不幫自己新買的手機裝設定位。」
「那是偷的理由,我是問偷的方法,詐欺和偷竊專業上差很多。」
「我打翻了她的咖啡,灑在套裝袖口的位置,她不得不帶著手機去離這裡最近的盥洗間,洗袖口的時候不可能拿著東西,我就有替她拿著的理由。」
結果還是詐騙啊。詐騙和偷竊的界限,吳鴻茂記得以前有個前輩跟他說過,在於後者是未經所有人同意偷偷來。
而前者是讓被害人主動把一切交出來,心甘情願的。
紅色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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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要幫那個老太太,那是要幹嘛?」
「我從那人身上拿的東西不只一件,他在那個詐欺師身上找到了一件贓物,就不會懷疑另一件東西不是他偷的。」
「你拿了什麼?」
男人看著他,彩妝下的唇微微揚起。「你轉過去。」
紅色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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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鴻茂莫名其妙,但他還是依言背對著男人。
他覺得脖子上一涼,低頭一看,竟是條手鍊,鍊墜做成像戒指的環狀,戒台上有隻蜷臥的狼。
「送給你,小紅帽。」
紅色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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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在他背後說,不是女性的嗓音,而是當初吳鴻茂在那間鐵皮屋裡聽見的,那種屬於男性、帶著沙啞的氣音。
吳鴻茂回過頭,對上搭檔凝視他的眼神。
「我一看到她戴的手鍊,就想一定很適合你,我這個人,一但看上什麼就沒辦法放手。」男人意在言外。
「我以為手鍊應該綁在手上……?」吳鴻茂提出質疑。
「綁在脖子上比較適合你。」
「……你送我騙來的東西我也不會高興,何況我又不是女的,送什麼首飾。」
「詐欺師的定情物當然要用騙的,我去買回來才是侮辱你。」
這麼說也對啦……吳鴻茂覺得自己的價值觀越來越崩壞了,雖然本來就沒有多端正。
吳鴻茂發現自己,竟有一點高興。
雖然脖子上的大野狼有點重,但他決定暫時戴著他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