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嚴肅的出生故事，主要都在講爸爸，格拉自己是來搞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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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荒蕪之地沒有路，千年後，他再次孤身一人。

馬爾庫斯沿著河流的方向追跡。走過了無數河流的盡頭，才知道自己愚笨得很。利都斯或許未曾喜歡過河流，只是毫無選擇地生於河流。他們一起走了千年的路，或許利都斯不曾快樂，只是縱容著他的天真。

狼嗅嗅他，繼而坐在他身邊。這裡的狼比羅馬的皮毛豐厚許多，如同積雪。他與狼對視了一會，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眼眶太熱。他用冰冷的手摸了摸眼角，他在哭。

漫長的生命裡，重要之人總要離開他。此刻他會流淚，但年月過去他始終會麻木。想到有一天他不會再為利都斯流淚，他便懼怕得很。現在流淚，也許以後的麻木就會成真。

狼嗅嗅他，然後坐在他身邊。這裡的狼比羅馬的皮毛豐厚許多，如同積雪。他與狼對視了一會，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眼眶太熱。他用冰冷的手摸了摸眼角，他在哭。

漫長的生命裡重要的人總會離開他，他會流淚，但年月過去他始終會麻木。想到有一天他不會再為利都斯流淚，他便懼怕得很，但現在流淚了，也許以後的麻木就會成真。

他曾是無知中神遊的靈，被富人街道的拉爾收留。拉爾家中的幼童偶爾會對影子說話，他覺得有趣，跟著幼童牙牙學語，後來幼童懂事了，將他取名為馬爾庫斯。幼童名為蓋烏斯，是家中獨子，拉爾世代守護這個美麗的家園。

拉爾閒時教了他一點魔法，漸漸他學拉爾在暗處幫助這個家庭。後來蓋烏斯一家不得不搬走時，馬爾庫斯以為拉爾會和他們一起離開，拉爾卻搖頭，要他留下。

他說，我不走，我為蓋烏斯而生的，我是他的朋友。

拉爾說，你無名而存在，不過是因為那個凡人才現形。他也快換上托加了，到時候他還會相信自己有一個看不見的朋友嗎？

可是他去意已決。拉爾便說，你會後悔的，他們一家要搬去又嘈吵又髒亂的樓房，那個蓋烏斯也不知道可以活多少年。

他對拉爾說，你教了我魔法，我能幫助他們。

拉爾嘲笑他的天真。

「你會後悔的，因為力所能及所以更會後悔。」

新居沒有拉爾，也許簡陋的神龕沒有被庇佑的資格。夜半，蓋烏斯餓得爬起來偷吃神龕的貢品。卻見破爛的窗戶竟修好了，地上的污水正在慢慢消失不見，少年不驚慌，鎮定地對空氣說：「果然是你，馬爾庫斯。」

第一個離開他的人是蓋烏斯，也是第一個讓他學會麻木的人。

狼被咬死了。

搶食的狼嗅了嗅馬爾庫斯，然後咬著獸肉離開，徒留一串腳印。暮光佈滿雪原，馬爾庫斯不知利都斯在何處，也不知道自己的路，也許這裡就是終點。

他踏出沒有方向的一步，染血的狼屍漸漸被他拋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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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
他是凍不死餓不死的靈，卻像人一樣渴望溫飽，渴望歡樂。他撿起雪地上的枯枝嘴嚼起來，好不容易看見了一個部落，卻是屍橫遍野的死寂。沒有煙硝和戰場的痕跡，房子裡一切完好，食物腐爛在桌上，時間就像凍結在此地。

他餓極了，但碰到食物時又罷手。他不願偷死人的食物，如果利都斯在這裡一定會取笑他的頑固。

背後傳來尖叫聲，馬爾庫斯回頭，少年模樣的部落民捧著皮毛和飾物，看了他一眼就拼命逃跑。馬爾庫斯聽不懂他的語言，這裡每個部落都那麼相像又不一樣，有些把他當成凡人，有些說他是惡靈。

他步出屋子，少年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但一雙眼睛從深淵裡注視他。

這裡處處是山丘，艱難得好比漢尼拔跨越阿爾卑山。他沒有行軍的意志，從山坡滾下去後又呆坐了半天。自以為力所能及，就更受不了挫折，又痴想屢敗屢戰的英勇，直到粉身碎骨才知道自己的天真愚蠢。

力所能及往往只是痴人說夢。期望只是衰敗的預言。

蓋烏斯的家族日漸衰敗，有過短暫的歡樂，但仍然阻止不了衰敗的步行。戶籍是貴族，卻過得不如四周的平民鄰居。

辭行前蓋烏斯對拉爾像許願：「馬爾庫斯，照顧我的妻子，祝我當上百夫長歸來。」

柏緹亞哭了一夜的結論是她只能在臨別時緊抱著蓋烏斯。夫妻結婚十年，雙方的家族除了貴族的名義就別無遺產。蓋烏斯決定將一切賭在克拉蘇征戰安息的計劃，軍隊的年薪會救他們夫妻一命。

柏緹亞不信他們家還有拉爾守護，但蓋烏斯離開後，卻天天對拉爾的小銅像許願。柏緹亞每天對馬爾庫斯說蓋烏斯的事，又再次提起他們早夭的孩子馬爾庫斯。當年蓋烏斯堅持要把新生兒取名為自己不存在朋友，柏緹亞笑他的幼稚。最後馬爾庫斯活到了三歲，馬爾庫斯看著他落水而死，無能為力。

當卡萊戰役慘敗的消息傳到羅馬城時，柏緹亞仍然跟他傾訴對蓋烏斯的情意。眾人悲憤克拉蘇死後如何被安息人羞辱，也為慘烈死去的士兵哭泣，她不願聽。她相信蓋烏斯被俘了，有一天會回到羅馬。一年後，她帶著小銅像在街上流浪，仍然如此相信。

馬爾庫斯陪她坐在路邊，以往他還可以偷偷做家事，但流落大街上他就跟柏緹亞一樣無能為力。柏緹亞的父母數年前便過世，沒有兄弟子女沒有遺產，貴族的頭銜也徹底失去了用處。

深淵的眼睛為他指路。

月色下，雪色上，黑影伸手指著某個方向。

馬爾庫斯跟著黑影下坡，他們徐徐前進，直到看見銀色的海邊。黑影往北走，馬爾庫斯對他大喊：「你見過銀髮的靈嗎？」

黑影回頭看他一眼，又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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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I】
馬爾庫斯受不了風雪，昏倒在雪裡。風雪將他掩埋，不知多久後有人把他挖出來。

薩滿打扮的老人驚恐地拍著他的臉，嘴裡唸唸有詞，他聽不懂，用凍僵的腦袋搖搖頭。老人指著旁邊的黑影，又指著他，重覆地喊著同一個詞。馬爾庫斯猜他在說惡靈，他在無人的部落遇上黑影，心裡早就有了底，只是不知道這個靈為甚麼要幫助他。

黑影又指著北方。

老人猛搖頭，慌張地喊那個詞。馬爾庫斯看出來了，北邊有問題。他用自己懂的部落話問老人可有看過銀髮的靈，一句聽不懂，又換上更生疏的語言，用盡了他知道的語言也不能讓老人理解，無力之中兩眼又酸痛起來。

黑影靠近了老人，風聲嘯嘯。老人嚇得跌坐在雪裡，顫抖的手指著北方，點頭。

馬爾庫斯跟著黑影行走，問：「你是那個村子的人？」

黑影沒有停步，點頭。

「是人？這裡的人，還是長我像我們的人？」

黑影搖頭。

「你要去復仇？」

黑影點頭。

「利都斯為甚麼會去那裡？」馬爾庫斯苦笑，「抱歉，問了你蠢問題。我跟他一起六百年了，也不知道他在想甚麼，如果我能再善解人意一點，也許他就不會離開。」

黑影沒有表示，但放緩了腳步。

「我想他這次是徹底地厭煩了我吧，他陪了我六百年，我早就應該滿足了。」馬爾庫斯自說自話，利都斯的臉容在回憶中格外明豔，他沉醉其中也沒注意黑影在搖頭。

他在最慘澹的地方遇上如星辰的利都斯。

柏緹亞債台高築，怎樣努力也是在填債的邊緣。然而她的努力就是失德，唯有打扮放蕩對客人甜言蜜語才能換來溫飽。馬爾庫斯無力幫助，不忍看女主人工作，只敢坐在妓院前呆等。

過了一段日子，客人失去新鮮感，一個又一個地消失。馬爾庫斯知道還債日又要來臨，卻只能看著柏緹亞發愁。

路過的客人都說那新來的妓女雖然漂亮，但身上那貴族的矜持倒是掃興，大概很快就沒法混下去。馬爾庫斯站在他們旁邊，聽著聽著，不自禁用魔力道：「你們去看看花兒吧。」

他們在蠱惑下走進了妓院。馬爾庫斯自覺對不起蓋烏斯，可是蓋烏斯都離開了他和柏緹亞，他不能離開柏緹亞……

「請你去看看花兒吧」

若是客人提起來，柏緹亞便笑著說肯定是維納斯保佑。馬爾庫斯老是坐在妓院前，他觀察著經過的路人，如果看上去面目和善，他就會輕聲誘導。他看過客人虐打妓女，他不能讓柏緹亞遇上那種惡相的客人。

「請你去看看花兒吧。」

俊美的男子停步，用充滿口音的拉丁語對他說：「靈也給凡人扯皮條？」

馬爾庫斯呆滯地看著他，身穿絲綢的男子膚色如象牙，頭髮帶著銀光，不是老人的花白，卻像是被月色蒙上一層紗，如夢似幻。馬爾庫斯被那雙翠綠的眼珠盯得無地自容， 尷尬地問：「你是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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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
（本篇略粗俗）

「我從希臘來的。」男子答，「羅馬城都變成這樣子了，你還在拉客？」

卡萊戰役已過了四年，克拉蘇一死，凱撒和龐倍之爭一觸即發。凱撒已越過盧比孔河，羅馬城的人紛紛出逃，柏緹亞和其他妓女無處可去，只能在城裡數著日子餓肚子。

馬爾庫斯無奈地回答：「我的主人也要過日子。」妓女不似有名望的婦人要擔心家族，她們只想賺錢。

「竟然有靈甘願去當妓女的僕人，真是開眼界。」男子笑了，「我對凡人沒有興趣，再見了。」

男子正要離開，附近卻來了一名拉爾。「斯巴達的石頭，你窮到要來賣身了？」

馬爾庫斯認得那拉爾，那是凱撒一族的拉爾，如今在羅馬城如日中天，又聽那拉爾道：「不然你還有錢來這裡玩樂嗎？你可是輸了上千第納里烏斯，真以為我們家的尤利烏斯不敢過河啊？」

男子拂袖而去，拉爾卻繼續喊道：「果然還是來賣身吧，希臘少年都熱愛躺在我們羅馬的將軍身下，你有寧芙母親的美貌，又有薩堤父親的放蕩，不愁賣不出去啦，普里阿普斯看到你都瘋掉——」

男子把拉爾摔到地上，再接上重拳，用純正的拉丁語罵道：「現在誰躺在誰身下了？你們尤利烏斯從前還不是見女人就上，見男人就躺？看我把你這暴君家的狗丟進台伯河！」男子一拳接一拳，凡人也注意到這騷亂，神、靈、人混在一起把男子拉開。

男子後來被凱撒陣營的人修理得臉青鼻腫，大家叫他利都斯，斯巴達的石頭，無論神和靈都笑他是瘋子。

「咿噢，薩圖爾納利亞。」

年末，內戰持續，農神節也不如往時熱鬧。

利都斯又出現在街道上，看到蹲在妓院前的馬爾庫斯，揮手喊道：「咿噢，薩圖爾納利亞。」

馬爾庫斯問他：「你要看花兒嗎？」

利都斯看上去有點憔悴，衣著也不如之前光鮮亮麗，但五官俊美依然。他笑道：「我不是說我對凡人沒有興趣嗎？」

「不是那種看。」馬爾庫斯搖頭，「她病了，沒有人看她，也沒有人跟她說上一句『咿噢，薩圖爾納利亞』，我又沒法現身。」

利都斯大概是無事可做，道：「那帶我去看看她。」

生病的柏緹亞住在樓上的小房間，她病了好幾個月，這個月就完全沒有出過來接客，說不定很快就會被趕出去。馬爾庫斯蹲在她的病榻前，看著利都斯的綠眼。利都斯聳聳肩，向著女人道：「咿噢，薩圖爾納利亞。」

柏緹亞沒有呼吸了，手是冰冷的。無論生死，她也不知道馬爾庫斯正握著她的手。利都斯走近，站在床邊看著已逝的女人，低聲道：「真晦氣，上午就死了？」

跪坐的馬爾庫斯搖頭：「我剛剛才知道。」

「來。」利都斯把他拉起來，讓他回到街道上。「咿噢，薩圖爾納利亞！」

「咿噢，薩圖爾納利亞！」

農神節習俗，逢人道賀，不論相識與否。利都斯拉著只有一面之緣的他逛了整個羅馬城，逢人便喊「咿噢，薩圖爾納利亞！」，也不顧神和靈的冷嘲熱諷。

最後他們來到台伯河前，看著燈火繁華中失落的羅馬城，利都斯抱臂道：「看，你為農神喊多少次，日子也不會變好，今夜他依舊在自己的神壇快活，對你們不理不睬，你們羅馬的神都是這樣。」

馬爾庫斯問：「希臘的神是怎樣的？」

「一樣，你們羅馬把希臘的壞全學去了，上流社會還裝模作樣地說希臘語，滑稽。」利都斯抱怨起來，越說越氣憤，把羅馬上至元老院下至奴隸都數落了一遍，又道：「我還不如回去希臘，你的主人都死了，要不要去希臘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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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數超出預算所以……只好等續篇
格拉自己的畫風真是是來搞笑的，爸爸們過去嚴肅一點，馬爾庫斯是馬克，利都斯是史丹利，之前畫過的親子圖

隨便留言~~ 沒打過招呼也沒關係 沒有親友跳企非常寂寞

~一點小補充~

拉爾（Lares）是羅馬土地公/家宅守護靈，不是單一的神，奧古斯都還特地為他家的拉爾辦過節日
奧古斯都後軍人不準結婚，但故事裡是共和晚期所以應該是可以的（查了很久都說禁婚是奧古斯都時期才開始）
凱撒那個除了青年時做過0號，還因為風流成性被形容是Every woman's man, every man's woman，利都斯說的是這個
普里阿普斯是希臘傳到羅馬的生殖之神特點就是大，因為羅馬人喜歡惡俗風所以他很受歡迎（？？）
利都斯是男性寧芙無誤，他爸他媽和他自己也不知道why，但從小就被嘲笑
第四行原文是Io!Saturnalia! 大概意思就是哦耶過節好開心

oconly1218: 嗚哇烏魯格中你好！謝謝你的心得 簡直是令我飄飄然到雲端，節奏方面我也有點怕…因為不想字數太多（已經很多）所以其實剪去了不少，特別是還沒遇上利都斯時的過去部分，又怕刪太多感情不到所以有貼了一點回去（猶豫不決），希望沒有令你讀得太辛苦，但非常感謝你讀完它

oconly1218: 跑去讀了鐵拳頭的介紹文（？），好喜歡你寫的巨大蘑菇雲，歐克會再次強大的 鐵拳頭積極要踏出家園的決心好棒也好可愛（那邊最後一個留言有點久遠，寫在這裡希望你不介意）

噢耶！過節好開心
格拉中ㄉ文字和故事都好有意思

karma108: 噢耶謝謝熊寶中 （開心到過節

oconly1218: 詩歌感謝謝 如果是厚重歷史感的書一定是他們埋在地下的家書……利都斯黑歷史太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