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最愛的彩繪玻璃窗旁，七彩卻黯淡。
全歸功於外頭的連綿細雨。
灰暗的天空使人提不起興致，教廷也比往常安靜許多。

搞不懂現在的祭司都在想什麼。
啊差點忘了我也是祭司，只是有點久沒值班，所以有點忘了。
那個新人──據說信仰很堅定，難道一直盯著彩繪玻璃會看到神蹟嗎？
他已經用同個姿勢站半小時了耶？
前輩很擔心，但是他不想被投訴，所以叫我去……我也不想被投訴好嗎？什麼叫反正我受不了刺激被投訴就咳幾口血……
雖然我是不在意考核這種東西啦！可是錢發下來很少心情還是會很差……
不過誰叫我人好，而且早上護髮頗有成效，看在心情好的份上還是去好了。
就當做善事。

光影幾乎不曾轉換，是光明未能佔領天空的證明。

我聽見腳步聲，猜想又是一位迷惘了信徒。
——希望這次不會逃跑。

我帶著練了一個晚上的「微笑」轉個身，卻發現來者是自己注意很久的前輩。

「前輩？」傳聞體弱多病、弱不禁風的賈維斯，竟然這個時間出現在我的面前。

「……」哦那個笑容也太僵了，我懷疑上頭打個臘螞蟻都會滑倒。
不過我可是親和力滿分的賈維斯，就算他臉被打的像豬頭、連親媽都認不出來，我還是可以保持得體的微笑。
「你不舒服嗎？」我聽見自己溫和的嗓音，這往往可以好好安撫住那些激動的信徒。「要不要先回去休息？我可以送你。」
然後光明正大的翹班！

最常被人送回去休息的前輩來問我要不要休息？難道我的臉色很差？我早上吃壞東西了嗎？

因滿腹困惑而皺起眉，臉上的「微笑」自然消失殆盡，恢復平常的撲克臉。

「我的早餐是優格麥片。」莫非是優格出問題？

「我沒事，暫且沒有感到任何不適，謝謝前輩關心。」

啊這下連唯一可以稱作表情的東西都沒有了，怎麼可能不是身體不舒服呢！而且早餐吃什麼有什麼關係？我剛剛有問嗎？
滿腹疑惑的維持著臉上的表情，我忍不住伸手拍拍對方的肩，語重心長。
「不，你一定有不舒服。」唉現在的人太不愛惜自己身體了吧！必須好好勸勸。「只是你還沒感受到！你沒聽到神的旨意嗎？要不是我聽見了我也不會前來詢問你，你就不要逞強了好吧？人呢，吃五穀雜糧總會有那麼點不舒服的時候，雖然有時候很細微讓你忽略，可是不代表沒有！疼痛和疾病是累加的，你要在初期就把他根治！懂嗎？」
掛著誠懇的表情說了一堆，只希望這傢伙快點跟我妥協，我都說到覺得口渴了。

晴天霹靂！

透過幾句話，就完整的說明了我與前輩的差距。為何我什麼都沒聽見呢？甚至不曾聽見過！

....我真的有資格成為雅克納神的祭司嗎？

大受打擊，灰色的眼眸黯淡的跟外頭的天氣似的。

「我知道了，謹遵前輩教誨。」

很好很好，能聽進人建議的都是好孩子。
雖然這個孩子有點高大……不過沒關係！神的慈愛是不分體積和長短的，休假也是！
「那走吧，我送你回去休息。」眨眨眼掩飾自己眼底的興奮，轉頭立刻換上擔憂的表情告訴自己前輩需要早退的事。
幸好這個新人──呃，誰？表現良好，前輩關心兩句就揮揮手讓我們走了。
剛好又來了一波信徒，所以連我後面那句「接下來我也照顧他不值班喔」都沒聽清，反正我就當他答應了。

帶著人先繞回宿舍拿了一份羊皮卷，才示意對方帶自己前往居所。

心情低落的緣故，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不過面無表情的習慣很好的掩飾過去。

前輩說，我病得很重，需要休息。
前輩說，我需要別人的照顧。
前輩說。

其實前輩也不是那麼常說話，但是他的聲音很好聽，讓人信服。
也許這就是一名優秀的祭司該有的模樣。

我走在前方，最終停在門口駐足。
「前輩，我會以你為目標努力的。」

……我覺得還是不要以我為目標好吧？這樣你前輩的前輩可能會掐死我。
而且我有做出什麼能讓人敬佩的事情嗎？應該是沒有！不過算了，反正我只要可以休息就好。
管他什麼理由。
「啊那這個給你，因為休假要寫報告書。」胡思亂想的狀態下把人安全送到門前，隨口唸了幾句祝禱要讓人安心──雖然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但聽說他這麼誠心，應該是有吧！「這個是範本，你看著辦……連我的一起，當作練習，可以吧？」
笑瞇瞇地把自己的工作丟給人，今天早上才交一份出去的我短時間不想再寫了……

祝福使人愉悅，身心靈宛若得到解放。

....雖然我並不覺得自己究竟哪裡不適，但既然神托了話語給前輩，那麼我選擇照做。

「非常感謝您，我會好好研讀，寫出不讓您失望的報告書。」

沒想到前輩還替我準備了範本，真是貼心。

「請問....我該如何才能像前輩一樣聽見神的話語呢？」

當然是靠一張嘴啊。
不過這話不能說，我怕說了我今天就會被前輩給吊在外面反省。
「……你晚上有空嗎？」恍神兩秒立刻拉回思緒，用一本正經的表情開口。「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帶你出去修練怎麼樣？放心，你什麼都不用帶，只是要穿低調一點！便服！」

「等我寫完報告書，就有空了。」
不曾寫過報告書的我無法判斷要花多少時間完成，但前輩十分熱心，竟願意帶著資質駑鈍的我進行修練！

我的心怦怦地跳了起來，歌頌著興奮。

「請問我該到何處找您？」

我不知道的事太多了，竟有修練的方法！我的直屬前輩不曾向我提過半字，而未曾有過直接交流的賈維斯前輩卻願意！

雅克納神一定是聽見了我的祈禱！

「好，那今天晚上我在西北的圍牆邊等你！」大概說了一下自己會溜出去的時間，反正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帶他去開開眼界！「記得要穿低調一點，像普通人那樣。」
管他什麼時候會寫完，我每次都拖到最後一刻最後一秒，他沒那麼快交也沒關係吧，他都生病了！

「明白，我會準時到的。」
用感激的目光望向前輩，真是有心。

「我....」在門口躊躇，眉頭深鎖，「我無以回報。」

實在想不出自己房裡有什麼能拿得出手做為謝禮的東西。
不知道他對我弟做的懷錶有沒有興趣。

「不用不用，大家都一樣為神服務，你只要將這份心回饋到信眾身上，對我而言就是最好的回報了。」用欣慰的表情說了一長串冠冕堂皇的話，說到我都忍不住佩服起自己高尚的情操了……我也太會了吧！

「總之，晚上那個時間別忘了！你不會迷路吧？」得到對方保證的點頭同時也鬆了一口氣，安心之餘也露出開心的笑。「那約好啦，不見不散喔！」
這樣至少可以保證我不會臉或是屁股先落地。

「好的，請前輩放心，我一定準時，也會身著您指定的服裝。」

興奮與期待已經不足以形容這份心情。
只能在心裡偷偷祈禱，時間可以過得快一點。

「晚上見，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