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學期始業總是有做不完的工作要忙，即使是像於又綾這樣的非主科老師也不例外。在一陣埋頭苦幹後她終於結束今天的待辦事項。她緩緩地走出音樂教室，瞥見到不會在這個時間見到的少年。

　　雖然高二分類組後，自己就已經不再是對方的班導師，能見到面的時間也理所當然地驟減。但看見對方反常地遊蕩時，她還是想出聲關心一下對方。

　　「佳皓？怎麼這個時間還待在學校呢？」一貫溫婉的聲音輕輕呼喚對方的名字。

「咦？！於老師...」雖然經過了兩年他已經比較會跟女生說話了，但突然被又綾叫住他還是愣住了，一方面也是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對方為什麼自己還在學校。
「呃...沒有...我我要回去了...」他尷尬的說著，雖然他心中浮現了一個問題想要問對方，但他還是不敢說出口。

雖說她並不是一個善於察言觀色的人，某些方面來說也許可以稱得上遲鈍。但即使如此，少年有所躲藏的言詞與不自然的神情，也足以讓於又綾明白對方顯然地在煩惱些什麼。

　　「佳皓。」她難得擺上稍微有點嚴肅的表情。「如果有煩惱的話，雖然老師不見得能夠幫到你，但說出來總比一個人憋著好喔！」

「呃，呃...唔...」他猶豫了好一陣子才開口。
「呃...好吧...謝謝老師...那，那可以在其他地方談嗎...我不太想在這裡說...啊啊，如果老師不方便的話也沒關係，真的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啦...」他心中還是存著一絲逃避的想法。

　　因為今天本就比較忙碌，她已經事先跟予曦說不會回去吃晚餐。所以並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遑論她本就不是對別人的困難坐視不管的性格。

　　「不會不方便，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她拿出音樂教室的鑰匙，將才剛鎖上的門再度打開。推開厚重的木板後示意學生進入教室。

「謝謝老師...」自從升上高年紀後就很少來到音樂教師了，他莫名的覺得有些懷念。
隨意的選了一個離門口近的位置後他坐了下來。
「呃...我不知道可不可以問老師這樣的問題...不過這種事情我好像也只知道老師有經驗了...如，如果有冒犯的話可以告訴我！！於老師會介意我問您跟您女朋友的事嗎！！」他緊張的抓了抓頭，最後以低頭的姿勢問了對方問題。

　　聽見對方如鞭炮般一連串地將自己的煩惱炸出來時。她其實沒有想到對方的煩惱是這方面的事。不過，倒也不是很令她感到意外。

　　「我和予曦的事情嗎？是不會介意。」她以平和且緩慢的語調說，試圖慢下少年急躁不安的情緒。

　　「佳皓想知道什麼事情呢？」仔細一想，雖然她並沒有特別隱埋自己伴侶的事情，但像這樣和學生私下討論，卻也很少見。雖然這個年紀的孩子總會對戀愛感到好奇，但真正有問題時，卻很少向師長求援。某方面來說，她倒是希望學生能夠再相信老師一點。

「唔、就，就是...女生跟女生交往...為什麼老師會想跟同性交往呢...」他滿臉通紅的問著對方，臉上也因為緊張而狂冒汗。

　　「這個嘛……。」為什麼想和同性交往這個問題，總覺得哪裡不太對。老實說她並不是因為對方是女生才和予曦交往的，當然不否認裡面仍有她懼怕異性的要素，但那絕非主因。

　　「我並不是因為予曦是女生才想和她在一起的。」
　　「我只是喜歡這個人，單純地想和這個人一直在一起，而這個人剛好是『女生』，只是這樣而已。」她誠實地將自己的心情告訴對方。雖然不確定這樣有沒有回答對方到對方的疑惑。

聽完對方的話後他沉默了好一陣子。
他不時的抓了抓頭髮，踏了踏地板煩惱著該如何整理自己的思緒。
「可是我，呃是我朋友的事啦...我朋友他被人告白了但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對方...對，所以他來問我嗯，而且他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喜歡對方，所以也不敢跟對方說嗯...所以我...朋友很煩惱...但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幫他...我根本不知道喜歡一個同性會是什麼樣的感覺...」他用雙手遮住了越說越紅的臉頰。

　　看著少年越發潮紅的臉頰和支支吾吾的語句。於又綾大概也明白了實際的情況，但她沒有想要說破的意思。

　　「我覺得，不如先撇開對方是同性這件事。先思考對佳皓的朋友來說，喜歡的定義是什麼吧。」當所有事情混雜在一起時，思緒跟邏輯也會跟著紊亂。她試圖將對方的情緒整理成一條一條的事項，先從第一步開始，慢慢解到最後。

　　「佳皓的朋友想到對他告白的人時，感受是什麼？」

「嗯...感覺很安心嗎...雖然他常常捉弄我...可是我知道他還是一個很善良的人，感覺就像會迷惑人心的惡魔...啊欸不是，我是說我朋友這樣覺得啦...他，他說的不清楚我也不太確定啦...」感覺自己越形容越奇怪，他索性又模糊了過去。
「感覺他就像是異世界的引導者嗎...？雖然真的很誘人，但感覺過去的話就回不去了...嗯...」他閉上眼，好像越想越遠了。

　　「感覺受到對方的吸引，無法自拔的感覺嗎？」不過只是這樣的話，倒也還不能論斷些什麼。一時的依存和迷戀也會造成這類的感覺。但如果在此之外還有安全感存在的話，至少可以判斷是不排斥的。

　　「那麼，如果見不到那個人時，感受又是什麼呢？」她換了一個角度去解析。

「咦？不，怎麼會...」聽到對方的話時他震驚的抬起頭跟又綾對到了眼。
但他很快的又移開了視線。
「唔...會很難過吧...怎麼可以不告而別...還會擔心他吧？可能是出了什麼事才會突然這樣嗎？」他用懷疑的語氣說著。

著急了。雙眼微瞇，她思考著。也就是說多多少少，不、應該說他已經很大程度地習慣對方的存在。

　　「並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於又綾閉上眼，沉思究竟該跟少年說到什麼程度。「人是有極限的，再善良溫柔的性格，都有消耗殆盡的那一天。」她也差點，就這樣再次錯過了予曦。現在想到這件事，仍會令她感到無邊的後怕。也慶幸自己及時把握住了對方伸出的手。

　　「對一個人的喜歡亦然。雖然不是說別人喜歡自己就應該要接受。但是佳皓，如果一個人不停在模稜兩可的態度裡徘徊，是會累的。那麼對方的離開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她決定補述。

　　「這是我身為過來人的經驗，希望你的朋友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聽完對方的話他又沉默了好一陣子，平常的他是個很多話的人，但最近遇到的事總是讓他想說但又說不出口。
「可是老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我朋友...讓他開口跟對方談...」
「我，我不知道應該要跟他說什麼...」
他內心深處總是覺得不應該就這樣直接答應對方的告白，感覺會因此發生很多無法預期的事，他一直覺得對方會想朋友一樣永遠陪在自己身旁，但聽完於又綾的話後他開始動搖了。

　　這真的很困難。因為她不知道事情的全貌，所以不會妄加什麼一定要接受對方或拒絕之類的強烈言詞。這也不是她會做的事，她不會替任何人做決定。而作為師長的自己，此時此刻能做的，只有把可能發生的事情分析出來，最終還是交予對方定奪。
　　畢竟，那不是任何外人能夠解決的問題。

　　「我沒有辦法告訴你的朋友，怎麼樣的決定是好的。我只能夠以現況和經驗來跟他說。不明不白的曖昧縱然勾人，卻絕對不是長久之計。」

　　「如果佳皓的朋友還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想要和對方在一起，也許可以把自己的想法誠實地告訴對方。」有些事情，也許還是說白了更好。但於又綾不確定這個年紀的孩子，是不是能夠承擔被拒絕的挫折。又或者，有拒絕別人的勇氣。

　　「但當然，一旦向對方開口談論這件事，他們之間的關係必然會有所變化，而這樣的變化是好是壞，沒有人能夠預測。」這就是人際關係的風險，或也可以說是考驗。能不能跨越出去，就要看對維持現狀和更進一步的可能性，哪個更是對方渴求的目標。

　　「如果我是那個追求者的話，即使最後得到的答案是拒絕。誠實告知也比探不到底的不安更能讓我釋然。因為那對我來說是代表對方很認真地在思考這件事，而不是隨意地處置我的心意。但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

他又沉默了好一陣子
「嗯...我知道了...謝謝老師，我會去說的...」
在聽到於又綾說之前，他從沒想過對方也是這麼的困惱，畢竟他一直一來都表現的非常開朗，不過確實這樣的等待也讓兩人都感到了煎熬，聽完於又綾的話，他也下定了決心，雖然不知道未來的關係會變得如何，但他也不想讓這樣的情況在繼續下去了。

　　「如果能幫到佳皓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於又綾遲疑了一會，還是將手伸出輕輕拍著男孩的右肩。像是在打氣般，想讓對方提振精神。

　　「祝福佳皓的朋友和喜歡他的那位孩子，都能一帆風順。」儘管無人能知曉結果會走向何方。在這個人與人太容易錯過的世界裡，能夠和別人相識，已是得來不易的緣分。只願最後的最後，是以好的方向作為終幕。

他因為對方的接觸臉又紅了起來，仔細想想自己現在可是和一位漂亮的女老師兩人獨處在一間教室，這樣的情況怎麼想都很怪。
既然也都下定決心了，他站了起來，打算向對方道謝後離開。

「嗯...謝謝老師，那，那老師要回去了嗎？希望我沒有太耽誤到您的時間...抱歉問了您這麼多奇怪的問題！！呃希望老師可以幫我朋友保密...他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開始沉下心來後他感覺自己剛剛問的話都很丟臉。

　　「不會耽誤的，倒是佳皓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喔。」她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行為讓對方又變得有些羞怯。

　　「放心吧，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她露出真摯的微笑。對於他人的感情問題，她會給予最大程度的尊重。當然也不會說出去，一來是自己對人們所謂的八卦一向不感興趣，二是她知道所謂的流言蜚語會帶給人們多大的傷害。自己也曾是那樣的受害者之一。

　　再度關上教室的門板，她揮揮手離開少年站立的所在之地。

「嗯！謝謝於老師！老師再見，」
他感激的說著，一邊等對方將教室鎖起後，踏上回家的道路。
而在回去的路上他也慢慢釐清了自己的思緒，雖然到現在他都還是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喜歡對方，但他果然還是不想讓任何人受傷，尤其是喜歡自己的人。

他打開手機，撥出了一通影響著命運的電話。

「喂？ ，我有些話想跟你說...可以去你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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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又綾&又綾中陪我跑交流
又綾中的文字真的超優美的每次看都可以從中感受到很多情感，真的好厲害

我才要謝謝佳皓跟佳皓中跟我交流
不好意思中間回覆速度開始龜TT，吼佳皓真的超可愛有夠青春，那個糾結和羞澀的感覺真的超可愛……鼠k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