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他是被貓掌打醒的，玳瑁平常總是驕傲的不願意討食，李爾那猜測那種態度大概是：

“人類就該主動準備食物，怎麼還需要我來開口？”

李爾那默默躺著，持續接受貓掌的蹂（寵）躪（幸）——雖然他覺得下一步要遭殃的就是他的腳了——不是他不想起來，只是他還在思考要拿枕在他肚子上的凱西爾怎麼辦。

倒不是在糾結怎麼定義關係，只是凱西爾讓李爾那搞不清楚狀況。

他很確定這絕對不是甚麼戀愛，他感覺不到凱西爾對他有那種情愫，至於自己對凱西爾如何……他自己也覺得不好說。

對李爾那而言，性這種事情很簡單，就像火柴，擦下去之後行和不行那就是一翻兩瞪眼的事——儘管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愛就相對複雜一點。

李爾那不確定愛情是怎樣，畢竟他在此之前的生活幾乎繞著母親的期望打轉，開始流浪之後也沒有心力去承擔另一個人的期望。

不如說那就是李爾那不認為凱西爾喜歡他的原因，他感受不到那種強烈的期望，凱西爾很努力的抓著他不讓他離開，但當中缺少了甚麼，並不構成愛。

李爾那還不懂甚麼是愛，但他知道“甚麼不等於愛”。

在他看來，凱西爾的這些需求是誰都可以滿足的，畢竟他看起來也不需要李爾那的喜歡或愛，真的沒有必要抓著自己，李爾那很好奇，如果不是這些，那會是甚麼理由？

「起來，」他伸手輕拍凱西爾的臉頰：「貓餓了。」

凱西爾慢慢睜開眼，一片霧濛濛的綠，看上去很迷茫。

「……我也餓。」

「那就起來。」

「我比較想在床上解決。」

「晚點再說。」李爾那可不想腿上再多幾道貓抓痕，他背上的抓痕很夠了。

他直起上身，凱西爾因此順勢滾到他腿上，一臉無辜。

「我們為什麼不能在床上一整天（Why don't we sleep all day）？」

「因為我會遭殃。」李爾那乾脆的把他的腦袋從腿上搡下去。

等他餵完貓，凱西爾已經抱著吉他坐在床邊發呆了。

「Leo，」他看著落地窗外淺藍色的天空發呆：「你想不想學唱歌？你有很棒的男中音。」

凱西爾一直發不好他名字的音，這其實有點兒好笑，他可以發出各種複雜的舌音、喉音，會說法語，但說不好李爾那的名字，最後他乾脆只叫他Leo。

李爾那不置可否，他喜歡音樂。

「你唱，我替你伴奏。」凱西爾調整了一下移調夾的位置， 撥下琴弦。

他知道他會這首歌，李爾那很喜歡歌詞的內容，有陣子總是反反覆覆的唱同樣幾句，洗腦似的。

『他們說我還太年輕所以不能了解，他們說我只是耽溺於幻想……』因為緊張，李爾那一開始唱得有點乾澀，有點掉拍，像是羽翼凌亂的初飛雛鳥，搖搖晃晃的飛行，但他確實唱準了每個音。

　　　　　　　　　　　　　　　『They say I'm caught up in a dream……』凱西爾加入了他的和聲，他的聲音清澈穩定，像是領鳥伴航，用吉他引領他來到正確的節拍上。

．
　　　　　　『一切結束後再喚醒我吧。』
『I'm friends with the monster that's under my bed.（我和躲在我床底的怪物做朋友）　』

李爾那的歌聲穩定了下來，而凱西爾唱起了另一首歌。

他感覺自己像是獨自飛行，但同時凱西爾仍在他身邊翻飛追隨，時前時候。

『在我更成熟更圓滑之後。』
『Get along with the voices inside of my head.（和我腦海裡的聲音共處）』

　　　　　　　　　『一直以來我努力追尋自己。』
『You're trying to save me, stop holding your breath.（你試著拯救我，別白費力氣了）』

　　　　　　　　　　　　『卻不知道我已迷失……』
『And you think I'm crazy, yeah, you think I'm crazy.（你覺得我瘋了，你覺得我瘋了）』

『Well, that's nothing.（唔，那也沒甚麼）』

和聲的感覺很奇妙，一粒音符密密的疊著另一個，像一手疊著另一隻手，緊緊交扣，共振直達靈魂深處。

很爽。

獨自唱完了最後一句，凱西爾抱著吉他出神，李爾那找不到他視線的焦距，像是他躲進了自己的思緒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