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班後，金晟言沒有逗留在廚房和同事共享傍晚休息時段的茶點時光，率先離開這個小聚會。

　　在回公寓的路上，他拿著手機搜尋著回家的路上有沒有什麼花店，之前忘記問爺爺是在哪裡買到那些小盆栽的了，一個老人家可以徒步走的距離能多遠？

　　到了花店，金晟言沒有花時間去欣賞那些色彩繽紛的花卉，而是越過這些花盆，往深處走去，直到一眼望去都只剩下綠色植物時，他才停下腳步。他粗略地瀏覽過一遍這些草本植物，看見一位捧著幾盆迷你多肉植物的小姐蹲在花園的碎石道路上，擺放著這些小東西。

　　金晟言輕咳一聲清清喉嚨，隨後邁步朝那位小姐走去，臉上掛起一慣禮貌、帶有社交距離的微笑，開口說道：「嗨，晚上好。」

　　當金晟言一出聲，那位小姐像是現在才意識到有客人，慌忙地放下手中的小盆栽，拍拍手上的泥土並站起身，「啊，不好意思，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金晟言注視著小姐，對方看起來挺年輕的，紮著兩條小辮子，接近麥色的肌膚與那雙明亮地大眼，還有那中氣十足的嗓音，整個人帶來的感覺相當開朗有朝氣。

　　觀察完這位小姐，金晟言就收回視線，偏頭看向一側大大小小的盆栽們，伸出手胡亂比劃幾下。「嗯……我想問哪些香草植物比較……好？有推薦的嗎？」

　　「這樣呀，那你跟我來吧。」小姐舉起手往一旁比去，然後帶著人去介紹各式草本植物，雖然金晟言多半都沒有注意去聽進耳裡，最後只挑了薄荷、羅勒和迷迭香這三盆。原本還想請人用共盆的，但後來想想，分三盆擺放起來或許比較好看，就還是帶著這三盆香草回家去。

　　提著這三盆花盆寬度大約有六至七吋大的盆栽走回公寓，其實也是蠻累的。

　　在回到家放下這些盆栽時，爺爺就馬上湊過來翻看金晟言帶回了什麼盆栽，然後開開心心地拖動裝著盆栽的塑膠袋，往陽台的方向走去。

　　金晟言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望著爺爺跑去陽台擺弄盆栽，莞爾地搖了搖頭。他放下背包脫掉襯衫，去廚房洗手準備來做今晚的晚餐，因為看到了烏龍麵的麵條，所以他所幸就簡單炒盤烏龍麵來作為晚餐吃。

　　到客廳吃晚餐時，金晟言有注意到昨天從鄰居那收到的禮盒已經被爺爺拆開來吃過了，他就隨口問了下爺爺好不好吃，爺爺回他說：「那個餅很順口，好吃，阿如果你是在問你煮的烏龍麵，那我要說味道不夠。」

　　雖然金晟言聽完回答，只能無言地埋頭吃自己的麵，是不意外啦，這種回答，不過他自己本身吃慣的口味本來就不重，這樣的味道對他而言倒是挺足夠的呀。

　　解決晚餐，金晟言在爺爺和他都洗完澡後，就集中起要洗的衣物，拿去丟洗衣機清洗，再回客廳去陪著爺爺看電視邊吃餅。

　　手中的餅才吃一半，爺爺就突然問他昨天的那位鄰居要怎麼稱呼，這樣如果要找人家才好說話。金晟言被這麼一問，才想起他們沒有互相報上名字，不過這也很正常啦，對他而言，畢竟也許見不到幾次面，名字需不需要相互得知好像也沒那麼重要，反正知道是在叫誰就好了吧？

　　看爺爺回房睡覺，金晟言就將電視給關了，猶豫是否要等衣服洗完並烘乾完再去睡，他將手機接上音響，播放著自己的歌單，不過時間已經很晚了，所以音量並沒有開得多大聲，僅留自己聽得到的大小。

　　金晟言拿高眼鏡，用手背揉揉眼睛，隨後起身去確認洗衣機的時間。走過去的路上他習慣性地伸手去擼頭髮，發現自己原來忘了吹乾頭髮，過了一段時間，幾乎都要自己乾了，甚至有些被久壓著的地方會定型。

　　「哎西。」金晟言抱怨似地嘖聲，低頭看洗衣機的時間，邊用手抓著已經亂翹的頭髮，試圖撫平。

　　金晟言打了個呵欠，看洗完衣服，烘乾的時間還很長，他就打算放棄等待了，雖然自己也沒有說多早睡，但比起以前還在讀書的時候，他已經沒辦法像當年那樣還可以常常通宵和朋友鬼混了。

　　客廳的音樂本來就不大聲，而現在他在洗衣機前，機械運作的聲響又將音樂的音量蓋去些許。金晟言繼續搓著頭髮，晃到陽臺上擺放的盆栽前，看看今天他買回來的植物。

　　呃，其實他已經忘了這種植物有沒有需要特別照顧了，花店那位小姐好像有說什麼，但他就是忘了。

　　算了，反正網路很好用，隨便查都可以查到什麼資料。

　　金晟言推了下因低頭而下滑的眼鏡，抬頭瞧瞧外頭的住宅，還有不少戶人家燈光仍亮著。他就隨意的四處看看，在準備轉身回客廳前，突然想起什麼而停下腳步，好奇地往一旁鄰居家的陽臺瞥去一眼。

　　看見燈光也是亮著的，而且人似乎就待在陽臺。

　　噢……金晟言沒有冒然出聲對人打招呼，除了時間晚了之外，對方好像很認真地在看手機。不過在他準備偷偷退後時，一聲大叫聲突然從人那邊傳出，在寂靜的夜晚格外明顯，原本想偷偷摸摸離開的金晟言此刻就像是被抓包了一般，被聲音嚇到，一個後退拌到腳，整個人直接往後摔。

　　靠么啊？！

　　抱著摔痛的後腦，金晟言抑制音量，小聲地哀嚎，捶了下地板以宣洩疼痛感。

　　他就是那種被突發驚嚇嚇到，肢體反應會很大的人，雖然不至於會害怕，但突然跳出來或音量瞬間很大的驚嚇他總是容易上鉤。

　　直到聽見鄰居的呼聲，金晟言才推好臉上的眼鏡，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湊到陽臺邊。「沒、沒事！放心不是爺爺。」

　　他看著來關心的鄰居，略帶尷尬地笑了幾聲，回話時他的音量控制在對方聽得見的大小。

　　被人用看個孩子一般的眼神看著，還有那問話，金晟言突然有種以前小時候被長輩抓到半夜還不睡的感覺，不過也是啦，對方的年紀看起來一定比自己大個好幾歲的吧。

　　金晟言一手搓著後腦，聳聳雙肩。「是差不多要睡了，原本想說看看能不能等衣服洗完烘乾完再去睡……呃，跌倒不是因為想睡……是……」他抿起嘴乾乾地笑著，「呃，剛剛注意到你好像待在陽臺，手機有聲音，原本怕打擾到你，就想安安靜靜的回客廳，結果突然有個大叫聲，我就……嗯，這樣了。」

　　他抓抓臉頰，坦白地解釋著自己跌倒的原因，最後他擺擺手，補充道：「不用顧慮我，你繼續。」

　　對方手機仍然撥著的聲音此刻就像背景樂，因為金晟言的注意力都在鄰居和自己的尷尬上，沒有很仔細聽到內容在說了什麼。

　　聽見鄰居笑了一聲，即便不太明顯，但仍然可以從臉上的細微變化看出對方那帶著一絲笑意的神情，這使金晟言有些意外地揚起眉角。雖然犧牲了他自己可憐的後腦枃，但看到那看似不苟言笑的男人露出這細微的笑容，還是莫名讓他有種……成就感？

　　「嘿！說啥呢！」在聽到對方那調侃的話語，金晟言睜大眼，將身子更往外靠了點，像是想反駁這句話，但很快地他又笑出了聲，莞爾地搖搖頭。「好吧，我無法反駁。」

　　金晟言縮回上半身，回到靠著邊緣的姿勢，偏頭瞧著鄰居。「欸～聽老刑案的廣播啊？那你覺得怎麼樣？介紹的好嗎？」他問完，這才比較認真地聆聽那主持人說話的聲音。

　　金晟言認同地頷首，女主持人確實不錯，口條清晰，聽起來很舒服且容易留住人繼續聽下去。「哦？感覺好像很不錯餒。」當然，除了聲音外，她們所講的事件也相當吸引人。

　　聽著聽著，金晟言差點就要忘了時間，他習慣性地低頭往自己左手看去，發現手錶不在時，才又從口袋摸出手機查看時間。

　　嘩，一個沒注意就兩點多了，但現在聽出興致來，就沒那麼想馬上去睡覺了。

　　「嗯？」聽到詢問，金晟言抬頭朝男人望去，他偏了個頭思索對方的問題，然後聳肩。「對……我確實是該睡了。我是甜點師，還有甜點設計。」

　　「那你勒？是做什麼的呀？你昨天說過最近都有……加班？這麼晚才睡行嗎？」或許是因為對方先問起了，金晟言就自然而然地順勢問了回去。

　　手工的製鞋匠啊──金晟言有些新奇地亮了雙眼，不過對方隨後說的話馬上就讓他又抱怨似地嘿了聲，他撓撓頭，倒是很聽話地點了點頭。

　　「不會有下次啦！剛剛沒把腦子摔傻就謝天謝地囉。」金晟言嘖嘖幾聲，站直身子退離陽臺邊緣。「好啊，下次再繼續聽，大哥你也早點睡啊，年紀再大一點太常熬夜小心傷身。」

　　一個心直口快，說完最後一句話時，金晟言瞬間有些後悔，這會不會太失禮了呢？於是他立馬道聲抱歉和晚安，逃跑似地轉身鑽回家裡頭。

　　離開陽臺後，金晟言就直接回到客廳，關了音響拿回手機，熄燈回房間去。

　　因為頭髮亂翹，讓他還是很在意地不停抓著，他是很想拿吹風機來吹整一下，但都這時間了，他還是別再製造什麼噪音的好，頭髮這個問題，還是留給早上睡醒的自己吧。

　　這樣想之後，金晟言才放棄地放下手，拿掉眼鏡放在床頭櫃上，爬上床窩進被窩內。大概是時間真的晚了，才剛閉上眼沒多久他就昏昏欲睡，沒了剛剛聽廣播時的精神，沒一會兒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