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很久沒跟你出來了。」看著眼前景象，臣黑隨意地說了句。
畢業後那一年就總是忙於訓練中，第二年則是適應職場的環境，儘管後期對於工作已經有了餘裕，他們偶爾還是會選擇在兩人的房內度過空閒的時間。

「——人好多。」儘管當天隨意的決定了晚上去逛夜市，他還是不太習慣這樣人來人往的地方。

「嗯，的確是。」同樣望著夜市的人來人往，群眾的吵雜不比白天的熱鬧大街遜色。

「總之就逛逛吧，我也滿久沒逛夜市了……」他說著，並在真正踏出步伐前回過了頭。

也於同時伸出了手。

「──牽嗎？」

「雖然現在已經有聯絡方式了。」而且還用得很習慣。

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他的心情挺好。

聽到了藥理的問句，臣黑呆了幾秒，才忍不住笑了出來。
搭上了對方的手，他同樣也以淺笑回應。

「我會小心不離開你的視線，也不會隨便放開手，麻煩你照顧囉。」他說著，便率先跨出了步伐

「嗯。」他簡單地回應。手指牽扣的力道並不大，但足夠傳遞那份溫度。

前方不遠似乎是賣衣服的攤販，圍著攤位聚集了一些人，看不清楚究竟是在拍賣什麼樣的衣物，只能直觀地認知到：人很多，塞車了。

相較之下，旁邊的夾娃娃機還比較讓人感興趣。

「──難得玩玩看？」
「反正那邊人很多。」

聽著攤主叫賣著限時、限量之類的字眼，或許等等堵塞的人群就會少一點。

順著對方的話，臣黑將視線從人擠人的攤販移往了一旁的夾娃娃機區域。

「也行啊，我沒玩過。」往回走了幾步，歡樂的音樂也從四周傳了過來，在這附近逛著的大多是小孩及男女情侶。

從以前到現在都不是對娃娃感興趣的人，這二十年間他實際上碰過的娃娃也就只有自己的黑貓玩偶與不久前買的鯊魚玩偶而已。

「看起來操作滿簡單的，你有想要的？」

「還好，只是想順便等前面的人散一點。」
「夾到的話可以給瑠花。」

畢業的這兩年來他有所成長，但也並沒有變，其中自然包含疼愛妹妹的部分。

「有陣子沒玩了……」先試一次就好吧。

隨意找了造型討喜的動物布偶，投下零錢後操作機台。

夾到了。好快，太快了。

自己也茫然的從取物口拿出玩偶，是

紅黑藍綠
貓狗熊兔

「我看你根本沒變生手嘛這隻挺適合瑠花的啊，看起來很可愛又無害。」隨意拍了下兔子玩偶的頭，柔軟的觸感傳了過來。

沒有玩過夾娃娃機，他也乾脆在同一台機檯上投了零錢，體驗看看沒嘗試過的娛樂。

投了次，。

「——啊，中了。」隨意地投了幾次，比起得到物品更只是想體驗遊戲機台，也沒想到投了第三次便夾中了一隻連自己沒仔細看是什麼的玩偶。

夾到的娃娃是。

「我不知道……」只是回憶著以前的方式試了一次，根本沒想過會中。

「──熊也蠻可愛的。」

看著人拿出戰利品，藥理靠近把兔子玩偶湊到熊玩偶旁邊，兩隻可愛動物搭在一起，像是在說兔子跟熊是好朋友──這令藥理稍微回憶起了蓮英的幾個同學。

看著同一種畫風的玩偶湊在一起，他也想起了過去在學校裡經常見到的女孩。

「兩隻都送給瑠花嗎？不然我就隨便找個人送掉了。」捏了捏手中柔軟的小熊，自己留著也是個選擇，但放在家裡可能也只是拿來積灰塵的裝飾品而已。

「嗯……那就都送？她應該會很開心。」

思考時間不到幾秒，他並沒有自覺自己有多寵愛妹妹。

「接著走吧，前面的人也散了一點。」跟幾分鐘前比起來，人潮流動已經順暢不少，也沒再聽見同個攤位的叫賣聲，估計是特賣結束了。

「那就這樣吧，拆散這兩個玩偶好像也不太對。」臣黑用單手抱住了剛剛夾到的熊玩偶，他跟隨著藥理的腳步繼續前進，兩人的腳步在其中一個小吃攤位前緩了下來。
「可麗餅，你要吃這個嗎？」攤位前的人並不算少，雖不如剛剛的促銷攤販，卻仍是這條小道上最多人聚集的一間。

看了一下招牌，上頭的口味比自己想像中的還多。
「——我以為這個只有甜的。」

「嗯？」隨著臣黑停下腳步，他也才跟著注意招牌。

「我也是現在才知道有鹹的。」簡單掃過菜單，雖然品項較少，但仍有明顯是鹹的口味名稱。

「──好啊，吃吃看。」對於沒嘗試過的點心抱有好奇，找到隊伍尾巴後藥理就帶著臣黑一起排了過去。雖然夜市難免要排隊，不過這個攤販的隊伍的確是長了一點。

「這個會很甜嗎？」臣黑皺著眉頭，有點猶豫地看著菜單上的品項，雖然有一些口味看起來明顯是鹹食，但還是擔心這個點心會甜到讓他無法接受。

「我想試試看，但是……」難得表現出欲言又止的狀態，在隊伍到達以前他還有反悔的機會。

「不然……我買一份然後分你吃？」
「我也沒吃過，就當一次體驗。」

他再一次仔細看過菜單，心想著「起司火腿」這一類的品名應該總不會是甜食。總之，他就是想嘗試看看。

「──如何？」轉過頭，藥理對著人問。

「——好像也行。」聽到對方的提議，臣黑不假思索的答應了。

「看這裡隊伍排成這樣，我也想試試看。」好奇心總勝過一切，否則他也不會在這個地方駐足。
排隊美食的隊伍長，但消化速度也不算慢，兩人很快地就到了攤販前，老闆沒有額外的心思招呼他們，僅是問著口味，手一邊快速的動作著，仿佛這裡的時間流動比外界還快上一倍。

臣黑偏過頭看著藥理，口味由他決定。

隊伍移動比他想像得快得多，不過後方也一直有新的顧客跟著排隊，也難怪會出現人龍。

「──一份起司燻牛肉，謝謝。」挑了一個看起來就很鹹食的口味，怎麼看都像是安全牌吧？

如果連這也是甜的，那他大概會懷疑一下世界。

「啊，先幫我拿一下。」將兔子布偶遞給臣黑，藥理想先從錢包拿好零錢，也方便等等空一隻手拿可麗餅。

「噢。」用著雙手將兩個玩偶給抱在一起，臣黑看著手上的玩偶——這畫面怪不適合自己的。

複誦了藥理的口味，喊出已經背的熟稔的價格，除了字面上的備料，上頭還鋪上了少許生菜及醬料，完成的樣子比想像中的還要豐盛許多。

「難怪這間會排隊。」看著一個個完成的可麗餅，這是臣黑給出的第一個想法。

看著臣黑抱著兩隻玩偶的模樣，他不禁輕笑了下。

不過注意力接著就被攤販吸走，隨著老闆的叫喚付了錢，看著可麗餅的下半部套上紙製的包裝，遞到自己手裡。

兩人緩步走去一旁，藥理想了想，先把可麗餅往臣黑嘴邊遞了過去。

「吃吃看？」

沒有做口頭上的回應，他傾身往前咬了一口，餅皮微甜的滋味首先傳到了他的舌尖上，鹹食隨即覆蓋過了那個甜味。

「比想像的還好吃，我以為他的餅會很甜。」吞下了口中的食物，他再次緩步向前走。

「那就好。」自己也咬了一口，他喜歡起司的鹹味。

跟著人的腳步一同走逛，途中藥理時不時也像方才一樣，將食物遞過去餵食。

「把拔啊啊啊啊啊啊啊……」
「嗚嗚嗚嗚嗚哇啊啊嗚嗚嗚嗚嗚嗚拔……」
「唔、唔哇啊啊啊啊……」

原本沒有打算在甜食的攤位停下的，但走近糖葫蘆的攤位時，小孩的哭聲從一旁傳來，往聲音的方向看去的同時，他們兩人同時對到了眼。

——好像惹上了什麼麻煩事。

皺起眉頭，小孩的哭嚎在對到眼之後變得更大聲，臣黑求救似的看向了藥理，面對小孩並不是他的強項。

好刺耳，好吵。

不過藥理沒有說出口就是了。

「──大概是走丟的小孩吧。」對上臣黑的視線，他稍微解釋。

向周遭看了一圈，他走去最近的糖葫蘆的攤販並買了一支。

「這給你。」
「你要找家人？」

傾下身子，藥理向小孩問道。

接過眼前藍髮青年遞過來的糖葫蘆，嚎啕的哭聲才總算稍作止息，或許是方才哭得太過激烈，雖然哭聲停下卻還是止不住哭嗝。

「把拔……把拔不見嗝、了……」

「在哪裡分散的？」面對矮小的孩子，他仍然沒有改變平常的態度，僅是提出最直接切入的問題。

「你到服務中心那邊廣播比較容易吧。」

「在、在那邊。」小小的手舉著糖葫蘆往右方指去。
「ㄅ、不對，是那邊。」但隨即又像是記錯了方向指向左邊。
「……把拔……在哪裡……」

緊握著糖葫蘆的手被流下的糖水給弄得黏答答。

「……就去服務中心吧。」小孩子的記憶力不太可靠。

看著孩童的手，他從口袋拿出手帕，戴著手帕的這個習慣也沒變。

「走吧。」替小孩擦拭了手，手帕也就這麼放在孩子手裡。藥理向著兩個人說。

「唔。」手裡握著藍髮青年遞來手帕，便這麼緊緊抓著。
「大葛格……」這個大葛格是好人。想著的同時也抓住了對方的褲腳。

「……走前面，以免又走丟。」將兩隻玩偶放到同一隻手上，拎起抓著藥理褲腳的孩子，臣黑半強迫的將他給推到了前方。「你這樣抓他很難走路。」補充了一句，他嘗試著合理化自己的行為。

雖然覺得藍色頭髮的大葛格比較溫柔，但紅色大葛格有點可怕只好乖乖照做。

對於臣黑略是粗魯的舉動沒有說什麼，因為那的確會影響他走路。

邊走邊注意著小孩有沒有再次走丟，等到了服務中心，他向其中一個人員說明了大致情況。

「──去跟他們說你的名字，和你爸爸的名字，晚點你爸爸就會來接你了。」

「下次別再走丟喔。」

伸手拍了下孩童的頭，用柔和的語氣叮嚀道。

「謝謝大葛格！」被拍了拍頭後開心地回應。
「也謝謝大葛格！」也不忘對兇兇大葛格道謝。

「喔，小心別再離開你爸的視線了。」不同身旁的藥理，臣黑在突如其來的小任務結束時，便直接的走向外頭。

直到兩人再次回到原本的行程時，他才像是放鬆似的吐了一口氣。
「……你妹可愛多了，他好吵。」

「瑠花不會隨便哭喔。」重點又不對了。

兩人重返了原先的道路，經過剛剛的糖葫蘆後，再往前一點是打彈珠。

「──啊，滿懷念的。」
「小時候玩過。」

記得那時候，自家爸爸也坐在旁邊的彈珠臺跟自己一起玩。

「那陪我玩吧，我的童年沒有它。」朝著藥理笑了一下，他便逕自的找了個位置坐下。
上頭的機關看起來並不難，附近坐著的人也都只是拉著最下頭的拉桿去進行遊戲而已。

雖是如此，他仍對沒接觸過的遊戲感到興趣。

「哦，先生來玩吧來玩吧，玩一次只要一百喔！」
oO（這兩個大男人跑來玩遊戲是要跟小朋友搶獎品嗎。）

「好啊。」跟著一起坐下，看人拿了兩隻布偶感覺不方便，便再把兔子抓回來放在自己身上。

「不過……現在想想，我完全不曉得這個是在玩什麼。」只是拉完桿子看球跑而已啊？

總之給攤主付了錢，開始了遊戲。

「玩人的賭性吧……我說你運氣真不是一般的好。」看著對方所彈進的數字，明明有著最大值也有最小值，卻剛好湊滿了獎品所需的最低要求。

臣黑將盒中的彈珠給全部放了下去，看著一顆一顆的彈珠在裡頭跑著。

「……連一半都不到。」雖然遊玩的目的不是為了獎品，但看到上頭淒慘的數字還是忍不住唸了一下。

「哎呦，真是可惜呢，但你們還是有一個獎品可以拿喔，請選擇一個吧，只要是陳列在上頭的都可以！」

「……你的運氣原來有這麼差嗎？」看著臣黑的分數數字，沒有自覺自己講話有多白目。

「嗯……我沒什麼想要的。」
「你有要什麼嗎？給你挑。」

掃了一眼獎品，他本來就不是物慾重的人，對於那些小玩具小擺設，他半點感想都沒有。

「在能拿到分數剛好的人面前，誰的運氣都算差吧？」不服輸的揉向藥理的頭，他同時也用另一支手指著放在上頭的獎品。

「——那個，我看蠻適合你的啊，看能不能靠玩具增進一點廚藝。」

架子的最上頭擺放了不怎麼精緻的廚房料理玩具組。

藥理慣性地因頭上的力道而瞇起眼，睜眼後才往臣黑所指的方向看去。

「喔……？」他挑眉，沒有太多反應。
「……是也可以。還是你先再看看那個？」

手也往一個方向指去，架上擺著的是一個人形的塑膠娃娃，造型一看就是給小孩子玩的，用來玩那種「照顧小孩」的家家酒。

「說不定對小孩子的耐心會變好？」他輕笑著。若是還在蓮英，那麼他或許就會吞下臣黑的調侃。

但現在不會，他學壞了。

「噗哈……你好像變得不那麼遲鈍了啊，還會回嘴？」忍不住被藥理的話逗笑，他掩住自己的嘴，難得笑得那麼開。
他伸出了手，站起身的同時也將藥理給拉了起來。

「玩具留給其他人吧，再多拿東西會很難逛。」
oO（這兩個人是來妨礙我做生意的？）

「我才十八歲啊，說不定還在叛逆期。」說著玩笑的話，他仍勾勒著嘴角的弧度，並順著人的力道站起身。

「不知道還有什麼好逛。」攤位很多，這條夜市感覺很長。

「兩位帥哥！要不要來吃車輪餅啊！我們這間不管什麼口味都的保證好吃喔！」其中一間攤位的阿姨很大聲的朝著經過的兩人大喊，也不顧兩人的意願，就隨意將兩顆裝袋，朝著兩人的方向強迫推銷。

下意識的接過了對方的商品，「啊……」看了一下上頭的口味，幾乎都是自己不吃的，但對方閃閃發亮的眼神也讓他很難拒絕。

臣黑將袋子遞給了藥理，並拿出了錢包結帳。

「太好了，我們是剛開的新攤位啦，你們吃完後可以跟姊姊說一下感想喔！」拿到錢後的老闆娘沒有離開，依然用著期待的眼神看著兩人。

有些呆然的接過了袋子，一切發生的好突然，藥理甚至現在才抬頭看攤販的招牌是在賣什麼，阿姨前面的叫賣他根本沒在聽。

「喔……」總之是應了一聲。車輪餅外觀看起來都一樣，他便隨意拿了一個來吃。

咬下後，發現是 的。

滿經典的紅豆。第一口還不錯，但吃到後面感覺就有點膩。

「──剩一個，給你。」點了點臣黑，邊把袋子給遞回去。

「啊……喔。」雖然是自己結帳的，但真的要吃下口還是讓他有點猶豫。
閉上眼睛，臣黑像是豁出去一般的咬下一口，口味是。

「唔……」他捂住了嘴，將頭給撇到了一旁，沒有說任何話，只是把裝著只咬了一口的車輪餅袋子遞還給了藥理。

勉強將那一口給吞了下肚，殘留在口中的甜膩卻還是沒有離去。

他上次吃甜食或許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藥理迅速解決了自己的車輪餅，大概是長痛不如短痛的概念。拿回了袋子後他打開看了一下，很快就理解臣黑為什麼會是那副反應。

「嗯……」想了想，在人家攤位前這樣似乎不太好。藥理便再拿出那只被咬了一口的芋頭車輪餅，同樣只用了兩三口就吃完了，順帶把包裝垃圾丟到就在一旁的垃圾桶。

「──對其他人而言應該滿好吃的，但我們不嗜甜。」
「我們先走了，祝生意興隆。」

沒等老闆娘回話，他便再牽起臣黑的手，繼續往前逛。

「……好噁心。」直到他們走離老闆娘聽不到的地方，臣黑才緩緩的吐出這句話。
口中的味道仍然沒有散去，但味道比剛剛淡了一點。

「抱歉啊，我明明沒辦法還買了下來。」自己剛剛的行為怎麼想都很莫名其妙，於是老實的道了歉。

「為什麼道歉？」
「等等去買水吧，剛才也都沒買喝的。」

他偏過頭問，不覺得方才的事有什麼問題。去嘗試、分辨喜惡，就跟最開始的時候一樣。

至今未變。

兩人走到一半，藥理瞥見了販賣飾品的攤位，小小的攤商展示著各式各樣的首飾。

他沒有特地走近，只是頓下腳步盯了一小會兒。

「……嗯。」

說為什麼道歉也很難解釋，只是因為似乎給對方造成麻煩了。
即使交往過了兩年，臣黑偶爾還是沒有習慣藥理對於一切的寬容。

他牽著的手握得更緊了。

「——怎麼了嗎，你有興趣？」看著攤位上的飾品，他首先問著。

「──不，沒什麼。」他因人的詢問而回神，並接著解釋：

「只是因為看著……就剛好想到。」
「我們未來應該，也會在某一天戴上戒指吧。」

稍微舉起他們牽著的那手，看了看便又放下。

「不過，就算沒有戒指也無所謂就是了。」
「只要能像現在這樣繼續牽著就好。」

「沒事了，我們走吧。」

自顧自的說完後就打算領著人繼續走，他還在想著要去買水來喝。

手被舉起的時候，他也同樣看了一眼兩人的手。

他沒想過那麼遠，或者該說他也沒想過兩人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只是看著眼前的路，便認為兩人不會再有什麼太大的改變。

牽著的手是雙向的，他拉住了準備繼續往前走的人。
「這幾天去買吧，一起挑一對戒指。」
並不擅長說這樣的話，他感覺到臉有些發燙。
「……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現在的話不會太早吧。」

轉頭看向人，聽聞語句的當下藥理不禁頓了頓。

「──嗯，一起去挑。」再隨著應答，露出微笑。

「不會太早。」
「一直都不會。」從他當初想好的那一刻開始。

他知道他不習慣，所以儘是笑著看人難免發紅的面龐而沒有出聲調侃。接著，他舉高了兔子布偶，使兔子的面龐輕碰了人的唇。

「──人太多了，先這樣吧。」
「要走了嗎？」他扣緊了牽著的五指，問道。

我比自己想像中的還更喜歡他也說不定。
——碰到兔子布偶的同時，臣黑這樣想著。

他也想進一步的向前吻住對方，但同樣的也只是微微的勾起嘴角，往前繼續走去。

「嗯，走吧。」

他們在途中的小店隨意買了瓶水。再接著往前走，藥理便聞到一股濃厚的香氣從一旁傳來。

是蚵仔煎的攤販。

「你要吃嗎，換換口味？」他回想著臣黑幾分鐘前被甜食困擾著的表情。

看往香味的來源，今天吃入口的東西也是少的不像話。

「好啊，也挺久沒吃的了。」走向攤販前點了兩人份，他才轉頭問向藥理：「你要坐著吃嗎？還是繼續逛？」

他看了看手上的兔子，還有水瓶。

「……坐著好了。」不然好麻煩。

找了位置坐下以後，藥理跟前面打彈珠的時候一樣把兔子放在自己腿上。反正布偶也不大隻，他不想因為這樣就多佔人家一張椅子。

「這好像是我們目前吃過，份量最符合正餐的東西……？」明明夜市都已經逛一半了，現在才發現兩個人都吃很少。

「……你這樣說好像也是，前面吃的都算是點心吧。」而且其中一個還不是他們會喜歡的點心。

同樣將剛夾到的小熊玩偶抱在腿上，蚵仔煎很快便上了桌。

「但真要說這也是沒什麼營養價值的食物就是了。」看著大部分是太白粉水的食物，他夾了一口起來吃。「而且不管吃幾次都覺得口感很奇怪。」軟軟的口感在口中，唯一感覺能好好咬下的就只有小白菜。

「嗯……可能要把重點放在味道會比較好？」儘管那個醬汁對他而言也有些微妙，但至少不難吃，藥理並不排斥。

「不過這個的飽足感其實也滿低的。」跟他常吃的飯、麵類相比，蚵仔煎也填不飽一個十八歲男子的胃。

但再怎麼說，蚵仔煎都比前面的車輪餅要好多了。起碼它不如甜點般死甜，醬汁也帶有一定程度的鹹味，要他選的話，他還是會選蚵仔煎。

「味道嗎——」以曖昧的口吻重複一次這個詞，以味道來說，他不是特別喜歡。

抬頭看了一眼藥理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僅是單純的在解決眼前的食物。
「……哈哈，我們幹嘛一直吃這些啊。」解決完盤子內的食物後，臣黑忍不住笑了出來。
就算眼前的人平常沒什麼表情，但經過這段期間的相處，他還是看得出差別。

對方吃著自己的料理時，表情總是喜悅的。

「……對欸，我們幹嘛都吃這些？」同樣吃完了蚵仔煎，藥理突然認真思考起臣黑一時興起的問句，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明明夜市有那麼多好吃的，怎麼他們兩個盡是挑這種沒有多喜歡的東西……？

「──如果最後沒吃飽的話，要不要吃宵夜？」重新拿好手上的東西，他向人問道。

「行啊，到時候我來弄吧。」喝了口水將口中的餘味沖掉，臣黑同樣將玩偶給抱起，向著原本的方向走去。

「先看看後面有沒有什麼想吃的，如果沒有再去超市買材料。」說著，邊同時看著一旁的攤位。

「好。」一聽到臣黑要煮，他馬上就應了聲。他喜歡他煮的菜，也喜歡他在廚房的樣子。

同樣走了幾步，藥理也跟著臣黑的視線方向一同看過去。

原來這麼近就有一間牛排。藥理心想早知道剛才就不急著在蚵仔煎停下了，肉品至少比較對兩人的胃口。

「你有要吃嗎？」

「嗯——我想一下。」肚子還是有點餓，但如果現在吃的話，估計剛剛答應的宵夜也就泡湯了。

往內看了一眼，先從還有沒有位置考慮。

「人好像不會到太多。你想吃這個，還是晚點的宵夜？」餓也不是說多餓，他反而選擇哪邊都沒差，因此反過來問向藥理。

「宵夜。」他答得很快，就跟剛才應的那聲「好」一樣。

雖然他還沒吃飽，但也不餓，畢竟他們前面仍然吃了東西，等到宵夜時間並不難熬。

況且，這對藥理而言本來就不算是選擇題。

「既然不吃，那就去別邊逛吧？」

他已經在期待宵夜了。

藥理迅速的回答讓臣黑呆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他勾起了淺淺的笑容。

「那麼期待的話，你要不要乾脆先想要吃什麼？我們等等就不用花太多的時間挑食材。」他說著，重新將視線移往前方的路。

「……鮭魚。」
「生魚片那種……你也比較好弄？」

講好聽點是為對方著想，但說白了也只是因為他喜歡吃鮭魚，還連想怎麼吃都想好了。

「──那你還會很餓嗎？」
「那邊有章魚燒。」

他不知道臣黑會不會還餓著，對他而言宵夜時間會不會很難熬？

「雖然還能撐……」他看了一眼章魚燒的攤位，稍稍的想了一下。「我想吃。」不是為了填飽肚子，只是單純的想吃眼前這樣食物。

「——我要一份。」直接走到攤位前，他才轉頭看回了藥理。「一起吃吧，這樣也不會吃太多。」

「嗯。」藥理點點頭。等到臣黑買好後，他再幫忙拿過那隻熊布偶。

「你先吃吧。」

看著剛做好的章魚燒，上頭的柴魚片被熱氣影響，像是活物一般扭動蜷縮。

平常不會特別吃這樣的點心，臣黑有些期待的將其中一個章魚燒放到嘴裡，剛弄好的章魚燒有點燙，但還是沒有影響他食用。

跟過去吃到柔軟的口感不太一樣，這個章魚燒的皮比想像中還脆，但基本口味還是熟悉的感覺，被淋在上頭的美乃滋有點甜，但還是沒有影響到整體到口感。

「吃嗎？」他再次叉了一個章魚燒，遞到了藥理的嘴邊。

盯著嘴邊的章魚燒，藥理先吹涼了一下，至少讓外皮變得不那麼燙，他才一口咬下送進嘴巴裡。

內餡多少還是燙口的，他小心地不讓自己燙到舌頭，章魚燒一會兒才被他真正吞下。

「──滿不錯的。」是他在夜市裡目前最滿意的食物。

他舔了下唇，舔去嘴邊沾上的一點點醬汁。

看著對方比自己花上許多時間去食用，臣黑才注意到他的動作。

「你怕燙？」再次將一個章魚燒放入自己的口內，過不到幾秒就被吞了進去，他不太確定是對方太怕燙、還是自己太不怕燙。

「沒有。只是多少避免一下，我不想突然燙到舌頭。」他解釋道。他不算是怕燙的人，但跟他討厭被燙到並不衝突。

「……你真的有咬了才吞嗎？」看臣黑吃得快，他難免在想這人到底有沒有好好咀嚼。

「當然有啊。」不理解對方為何問這種問題，他沒有發現到自己吃東西的速度有點過快。

對著插起的食物輕輕吹了幾下，他再次拿到了藥理嘴邊。
「已經幫你吹涼囉，小藥理，啊——」面無表情的說出了這句話，很明顯是為了調侃對方才做出這樣的舉動。

聽聞語句的藥理轉過頭，既沒有說話，也沒有吃下章魚燒，僅僅只是稍微皺起眉頭，困惑地盯著臣黑。

你在幹嘛？

藥理這麼想著。舉止的概念類似於貓觀察人類那樣的感覺。

「……你好怪？」好不容易開口，卻是這樣的評語。語氣中只摻雜他的不解，不帶有惡意。

兩人之間沈默了一段時間，卻得到這樣的回應。

「不喜歡嗎？我特地幫怕燙的你吹涼的。」說完後他也不等藥理的回應，便把手上的章魚燒塞進藥理的口中。

臣黑這樣的問法，就算藥理來得及開口，他也不知道該回答什麼。他一邊咀嚼章魚燒一邊想，這根本不是喜歡或不喜歡的問題，而是他根本沒有搞懂臣黑剛剛到底在幹嘛。

或許會疑惑地回答「謝謝」吧？對於幫他吹涼章魚燒的這個舉動，儘管那其實不太需要。

但看臣黑似乎覺得沒什麼，他也就不打算繼續糾結，決定放了就過了，繼續往前走。

「你還會有什麼想吃的嗎。」將吃完的空盒往一旁設置的垃圾桶丟棄，遊戲的攤位已經幾乎看不見，後頭的大多都在販賣食物，以及少許販賣物品的攤位。

再多吃可能就真的吃不下宵夜了。

「應該沒有……」他說，並用手摀起鼻子。

一旁炭烤攤販的味道太重了，煙味也薰得他煩，跟他不喜歡香水是相似的概念，他都覺得刺鼻。

「你沒要買的話基本上就可以繼續走了。」他比較期待宵夜，想把剩下的胃口留給晚點的生鮭魚。

「那也差不多要到底了。」直直看過去就是夜市的出口，臣黑搭上了藥理的背，快速走過了碳烤的攤位。
「……你對味道那麼敏感，當初怎麼還會嘗試抽菸。」說的是第一次相遇的事情。
連炭烤的味道都受不了了，更何況是將尼古丁吸進呼吸道的行為。

「喔……因為你那時候直接扔過來了啊。」
「就順勢好奇了一下有多嗆。」

回想著當時的場景，再看了下身旁的人，要說臣黑變了──那倒也沒有，藥理很確定這點。但臣黑的確跟初識那時有著一定程度的差異。

進步了？

這麼說或許更恰當吧。

「──啊，對了。還有。」
「聽說我媽以前偶爾也會抽菸，我爸反而沒抽……就更好奇了一點。」

「……不過，不管怎麼說，我自己都不喜歡抽就是了。很嗆。」那時只抽一口就嗆到了，他可不想再試第二次。

「我抽就沒關係嗎？你也不會喜歡那個味道吧。」儘管現在抽的菸已經淡了許多、自己也會等味道散了之後才進到室內，但對於沒有抽菸的人來說，應該也是難以接受。

「我也是可以更直接戒菸的啊。」對於戒菸這件事，他一直都是比較消極的模式，但減少尼古丁的攝入也讓他慢慢習慣了沒有菸的生活。

「你身上的味道不重啊，而且你也不太在室內或者我附近抽菸。」

他的接受範圍沒有那麼狹小，淡淡的氣味對於藥理而言不會是厭惡。真的不能接受的話，他也不是不會自己避開。

「至於戒菸……還是看你吧？假如你有你的想法，而不想完全戒掉的話其實也沒關係。」
「我不太想拿自己當理由，去強制你做什麼事。」

他幾乎不曾逼迫過他。比起命令，他更擅長引導。比起衝突，他更擅長包容──他的溫柔並不單單只是會說好聽話而已。

「——我戒菸終究還是為了自己，沒有完全戒掉也只是在拖時間。」聽完藥理的話後，臣黑放慢了腳步，他將後口袋的菸盒給抽了起來，拋向了在路旁的垃圾桶。

「這種事沒有下個決心大概永遠都戒不掉，你就借我當藉口吧，為了誰而戒菸比為了自己還要容易許多。」更拉近了兩人間的距離，他仍緩緩走著。

「我的定性沒有那麼好，如果真的忍不住就得靠你阻止我了。」

他看著他突然丟棄菸盒的舉動。途中不發一語，只是安靜聽臣黑說完。

「──嗯，那好啊。」
「能成為你的動力我很開心。」

他的所言不假，嘴角隨著話語輕輕勾起了一個不明顯的弧度──但他相信臣黑能夠看出來的。

「如果你菸癮犯得太誇張，我會阻止的。」

「到時候就讓我依賴你啦。」同樣也微笑著，臣黑將手搭到了藥理的肩上，比起親暱，那更像一個信任的動作。

在改抽淡菸的初期他的情緒總容易變得不穩，現在多了一個可以依靠的人，那必定會讓他的許多表現平穩許多，更何況是隔壁這個如海般平靜的男人。

「ああ、任せて。」（交給我吧。）

沒有撥開臣黑搭上來的手。藥理明白那其中的含意，也因那份信任而感到喜悅。

儘管藥理其實也還不清楚具體幫助臣黑戒菸的辦法為何，但他相信到時候自然會想出合適的作法的。

「──啊，好像到底了。」最後一攤又是食物，還是甜食。他們兩個誰都不可能再碰。

「要去超市了嗎？」他重新拾起了對宵夜的期待。

伸了一個懶腰，他的嘴角仍掛著笑。

「嗯——到我們家附近那間吧，順便買明天早餐的材料。」
直到走出夜市時，臣黑才抽回自己的手，同時把兔子玩偶給拿到自己的手上抱著。

他們沒有達到臨時約會的目的，心情卻非常好。
他總是喜歡與藥理在一起的每一刻。

「嗯。」他同樣也輕輕笑著。

各自空著的一手又再次牽起，那不是會讓人喘不過氣的束縛，就像他們總是會留給對方適當的空間一樣。

若以約會來說，這大概不是個多完美的甜蜜約會，但或許那樣的風格本來就不適合他們。

於藥理而言，只要身旁能有臣黑的身影便好。

——

吃完了宵夜，餐具盤碟被放置在洗手槽裡泡水，他們達成共識決定明天一早再來清洗。藥理是先洗去身上多餘的氣味的人，連同睡前的盥洗也一併完成後在床鋪滑著手機，等待浴室門敞開的聲音。

不久，他聽見了那聲聲響，再多上幾個拍子，便輪到房門的門把被轉開。

他向人招手，要人靠近自己一點。等臣黑也跟著躺上床鋪後，藥理便一手扳過臣黑的下巴，吻了上去。

「──夜市的時候欠你的。」他笑了。

那是只對臣黑而有的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