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K ✣ 阿迪萊=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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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ent】《幻覺與妄想》
海鷗刺耳地叫喊。
港口的喧鬧聲較平時小的多,霧間人影幢幢,像隨著海流被趕上岸的幽靈,他們默不作聲,穿梭在霧與商船之間,一箱箱的貨物成黑壓壓的影子,靜默間一派咄咄逼人的氣勢。

大多在此時會有客船靠港,小而單薄的夾雜龐大地商船間。母親帶著孩子,睡眼惺忪的父親,緊抓聖經的修女,拉起帽兜裹著臉的神父,還有許多青澀的少年跟女孩,他們全是旅人,包裹或灰或深綠的斗篷,面容因疲倦灰白發綠。他們相互簇擁躲避清晨刺骨的海風,緩慢地列隊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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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洛姆知道這艘客船從何而來,那些乘客們全都年輕有力,卻各個帶著哀慘的影子。他們將自己視作貨物,從家鄉出口遠方,他們是沈默的勞動力,寡言的信仰者,他們帶著家人與親戚的期待遠赴他鄉,從此再也未曾見面。

我也是他們的一員嗎?
佛洛姆不經自問。這些旅人們或許有十個兄弟與六位姐妹,但她的家庭只有早夭的長兄,與擁有男性名字的她,與取得繼承權的幼弟,因而她不如他們,是在不甘不願卻又情非得已之下出口。
她還記得家鄉往斷崖延伸的平原,夏初時荊豆會成片開花,成串帶刺的花向天空生長,鮮豔的黃與蔚藍在地平線交會。這使她打了個冷顫,佛洛姆無法解釋為何她還唯獨記得這個景色。
更應該令她印象該是建築島上那奇異的建築,幾乎不會放晴的天空,和在石柱上築巢的海鷗群。那島上的人少,非要靠本土的資源補給才的生活;但島上的人不減,反而緩慢的增加,直至為獨立學派。從島上離開的人不為出口,而是帶領社會階層活絡的推手,是普及知識的牧羊人。

除了自己以外。
佛洛姆聽著帶有喉音與鼻音的語言停止思緒,排隊上岸的隊伍很慢,使隊伍間的交談像在低低的唱著歌。他們的語言讓他們開口的意識流向總以捨棄作為開頭,因為一切可能更糟,使他們不抱期待,只任乾癟的靈魂逐漸因麻木膨脹,顯如死者般泛著水光的蒼白。
旅人群吐出白煙,稀薄地混入逐漸淡去的霧中。
她像是想撈起霧氣,也像想觸摸粗糙的船身,佛洛姆從斗篷下高舉起手,蒼白的手上塗著品藍的指甲油,帶紅的深藍凸顯海的灰白。晨光才慢慢升起,這在所有商人和旅人的身上描出朦朧的白色輪廓,霧在慘白寒冷的光下逐漸往森林方向退去,使淺灰的海水自遠方慢慢地恢復成綠。
這個城市正步入冬季,屆時只會剩下海一片翠綠。

突是帶著手套的手,自後方揪住佛洛姆高舉的手腕,是男人的手,力道不大卻堅定。她回頭看著高挑的人,那人遮住陽光,讓影子落在她身上。
「終於被我找到了,埃里希.佛洛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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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從認識這位男士為誰,她只能禮貌地讓眼神在他臉上游移。佛洛姆望著他作為胸針別在肩上的赫爾墨斯勳章,紅與綠的光芒黯淡。
這讓只知道對方可能也是煉金術士,但不曉得他從何來,又是為何而來。
「抱歉,我不太會認人,能方便告訴我你是誰,又是為何而來?」
「也是,都已經相隔了快十年,不記得也是正常。」

男人衣服一身黑,像個神父,卻不見神職會有的裝飾;半邊長袍印著細密的白線,因腰身剪裁服貼有弧度,使他的身姿看來更加修長,亞歷山大石製成的勳章在單色的外套上顯黯淡,反是兩邊袖口的淡黃滾邊如金子似襯著健康的膚色,給人華美的印象。
男人的黑髮向後梳成兩個髻,剩餘的髮流鬈曲羽毛似的服貼後頸,表情是近乎狂熱的冷漠,蔚藍的雙眼無光卻專注,與他毫無多餘動作的肢體相呼應。

他抓著佛洛姆,宛如鎖鏈般緊套再也不會放手的獵物。
「我一直在找妳。我很高興又再次見到妳。」
佛洛姆想不起來人是誰。他流暢地用著典雅的拉丁語,語氣卻十分粗魯又聲調低沉粗啞,字句卻格外地清晰,如調音師般仔細推敲過每個音律的震動似,使他的聲音突出於低聲迴盪充斥喉音的方言。
男人很高又站得筆直,他垂下頭凝視佛洛姆,一度鬆開她高舉的手,卻在佛洛姆收回手臂轉身正對之際,再一次抓住她的手。

「佛洛姆,我東西拿到了。船班應該到了,我們……」
尤爾根不笑了。他的聲音淹沒在人群,但他掙扎著擺脫纏在他身上的疑惑,幾乎齜牙咧嘴的跑步逼近男人。
但在看到他身上的寶石時,激揚的情緒冷靜下來。
「我是哈伯瑪斯•尤爾根,很高興你長途拔涉而來,里奇先生。」
他低頭凝視佛洛姆,同樣低著視線看了眼尤爾根。
「布倫塔諾導師的資助人尤爾根家族的長子嗎?幸會。但我沒有理由只因導師之名而也接受貴家族的好意,還望兩方得以朋友相稱。」
「招呼遠到而來的客人本為榮幸,況吾家亦與在地鍊金術公會為資助與輔助研究關係,我等自然是為友人,卻無不示以待客之道的理由。普利莫•里奇先生,或許您不介意先放開佛洛姆小姐?若要敘舊,這港區太吵雜了。」

「⋯⋯普利莫,好久不見。」
佛洛姆摸著緊抓自己的手腕,抬頭望著普利莫臉龐的方向,她伸手摸索,有如必須要靠著觸覺才能確認普利莫的存在。冰冷的手指碰上對方的顴骨,佛洛姆沿著柔軟與溫暖撫摸,勾勒他的眼窩,鼻梁,手掌托起舊友的臉。
「妳失明了嗎?」
「不,我,有些情況。抱歉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你。」
「沒事,布倫塔諾口風很緊,我一直不知道妳就在這麼近的地方。」
普利莫追隨著佛洛姆猶疑的視線,發覺她並沒有看他,而是讓目光聚焦於更遠的海平線。他皺起眉,不情願的瞥了眼沉默的尤爾根。

「尤爾根的長子,她怎麼了?」普利莫冷不防一問。
「佛洛姆小姐現在無法辨別人類。」回應普利莫的冷漠似,尤爾根雖禮貌,卻不甘示弱的回應。
「哈伯瑪斯,別這麼說,我想普利莫沒有惡意。」
「但是佛洛姆,妳的狀況……」
「我自己很清楚,『無法辨別』這個狀態正是我所定義。」
「佛洛姆,可以的話我們先走吧。」
尤爾根因猶豫使他的聲音像在哀求。他一向恐懼佛洛姆承認自己的異常,這牽引他的惻隱之心,尤爾根清楚不該將她的不同視作傷害,但那是她的靈魂對這曾經拒絕她的社會後到的報復,是抗拒且脫離社會的象徵。
他不曾遠離這個社會,另他無從想像離開社會後的模樣。尤爾根的一切是由周遭的定義成型,他無法忘卻家教與他的認同,無法脫離家族的身分,無法逃離社會那普遍的價值觀;一將這些剝離,哈伯瑪斯.尤爾根便是虛名,原始而不存在自我的神祕,他必須依附在人類規範的繁文縟節才得以擁有條理。
而若佛洛姆一次又一次地承認她的異樣,便是在剝除著她與社會的連結,她會消逝,孤獨又沉默地。

「沒事,哈伯瑪斯。可以的話我們到鎮上再聊吧,普利莫。」
佛洛姆輕輕地說,朝著自己看不見的面容露出縹緲的微笑。
佛洛姆,看著我。
這時她才注意到普利莫的聲音不同,從一開始他對自己與尤爾根使用的音調便有區別,但因差別甚微使她現在才理解普利莫的意圖。
她一瞬清楚地看見闊別十年舊友成長的臉孔,略消瘦而稜角分明的臉龐突出他男性的英挺,過於纖長的睫毛毫柔和,無情感卻與自身相似的藍眼澄明,緊抿的嘴角顯著嚴謹的自律。普利莫面色淡漠,因終於與佛洛姆對上眼,好像笑了。
「普利莫,你成功了?」
「不,我失敗了。這只是錯誤下的副產物,但看來還是有用處。」
他望著佛洛姆再度墜回空洞的目光,終於鬆開她的手,取而代之抓住了佛洛姆的雙肩,俯身親吻她的臉頰。
「我很驚訝你還繼續著研究,布倫塔諾早在我離開以前便明令禁止了。」
「這是我的選擇。以及我愛你,埃里希,我一直以為我只是為了研究追隨妳而來。」
「等一下。」來不及在普利莫動作以前阻止的尤爾根提高音量叫喊,甚至想撥開他抓住佛洛姆肩膀的雙手,卻依舊無法遏止他接續開口。

「嫁給我好嗎。」
尤爾根愣住了,那是他躊躇多年以來也說不出口的告白。他害怕佛洛姆一聲不吭的從社會上消失,但他現在多希望佛洛姆可以沉默地直接離開,尤爾根心驚膽顫的祈禱,這不過是那讓人無法捉摸的男人所開的一個玩笑。
「普利莫,你說什麼?」
「我愛妳,請嫁給我。」

佛洛姆困惑的笑了。
「你在說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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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接著就是尤爾根一把扛起佛洛姆,一手提著貨物全力朝出租馬車衝刺的段落。接著在向鍊金術士協會提出住宿登記要求,幫普利莫登記了一間超遠離佛洛姆住處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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