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殞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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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方舟/浮梅】因為沒有比徬徨更寂靜的不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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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頭一個晚上,伊諾尖叫哭喊,第二個晚上,他已經學會了沉默思考。
老舊的木門隨著氣流開合搧動,他被氣流挾帶的丁點月光填滿直至反胃。當口中湧出的穢物沾上被褥,他僅剩的溫暖也被剝奪了,他察覺這是對他的懲罰。
他只能是給予者,此刻伊諾突然意識到,別人索要,而後他輕而易舉地給予。他不再能擁有更多,他是這樣受限於父母賦予他的骨血,他收取了船費,便必須帶領他人安然抵達彼岸。
這樣的月光會溺死他。
僅僅是這樣的一瞬間,他被恐懼俘虜了。

(下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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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ears ago
II.

大地孕育災難,他最終飲下了不祥之水,卻不在薩沙面前。那是他唯一一次的殷切渴求,於是伊諾掙扎著腐朽而尊嚴的死去,而後又重新被權力滋養,像是死胎被夾出罪惡沃土的子宮。至此他終於能體會到他與源石之間的聯繫。他們流淌著同一條血脈,共用彼此的生命,足夠他揮霍無度,可惜除了薩沙,他並不是誰的浮木。
而在此之前……
在此之前,所有關於舊日的念想都被蒙蔽了。伊諾記不起太多,只能依稀想起薩沙的唇瓣開開合合,像兩瓣濕潤的羽毛,輕柔、無助地尋求索要。微笑,薩沙說,他的聲音與現在別無二致,卻被許多殘缺的、垂死的慾念占滿,它並不來自於薩沙,而是來自於壟罩著他的回憶的薄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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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ears ago
那時的薩沙臉龐是稚嫩青澀的,下水道慘白的微光反射在他們慘白的臉上,他也因此是乾淨的。理想永不滿足,書本上文字關於貪婪,他們謹飭虔誠地閱讀,共用了羸弱的油燈。恍惚間他發現了真理,只有這樣無垢的薩沙能被他少得可憐的給予滿足:他成全,從零到一,從無到有。跟薩沙以為的不同,他不討厭下水道的幽暗,恰恰因為他是薩沙的光。
伊諾是這樣深信著,而他堅信的就是薩沙堅信的,就是真理。於是戰場上他微笑,死地中他微笑,出生時他微笑,給予時他微笑,未來死亡時他也必將微笑。
這是他僅存的過去。
至於被霧氣蒙蔽的則是他不必想起的,或許是鏽鈍的小刀穿刺進女人柔軟胸脯的黏膩與弛緩,他賦予的疼痛是他曾收下的餽贈。
許久之後他緩緩甦醒,只因為薩沙要求他,他們要一起活下去。
真理畢竟是奢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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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I.

他那歇斯底里的笑聲,自喉頭深處震顫而出,不如想像中的歌聲那般輕緩,和煦,卻仍然在他跟塔露菈對話的時候自嘴角緩緩洩流。但一旁的薩沙卻是無奈的,面容被遺憾與悲哀爬滿,復又被蠶食了剩下的表情。這或許也不是一件壞事,伊諾想著,起碼這樣不會讓對方被都市裡醜惡又汙穢的血肉塵埃侵蝕。
再後來他們回到了新的住處,一個灰色的盒子,方正規矩,毫不留情地彰顯他們滋長於下水道的病氣,不夠好,但足夠他們活著,僅僅是活著,他們也無法再奢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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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ears ago
渾沌,來自命運之海的漩渦,不留情面吞噬了他們過去難以割捨的一切,是黑與白、水與乳、血與蜜的交融,一切謬怪都是那麼的理所應當,此刻薩沙探尋著不那麼濃稠的水域,或許是唯一一條生路,未曾預料到以後將無數次的後悔。
而此刻只有挫敗,很多時候,薩沙挫敗於伊諾並不完全明白。而伊諾所不知道的,是薩沙的洞悉一切,他唯一不明白的,只有伊諾對他所認定的真理不可理喻的信之若狂,他們從不爭吵,因為他自始至終無意去質疑伊諾的狂熱:
真理名叫梅菲斯特,是他而非上帝賜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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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嘆息一般的,將自己完完整整交付給浮士德。他們緊密相纏共享了體溫,假裝一切如舊,他們未曾被改變。
隆冬漫無盡頭,他們相互依偎,手掌交疊,長長久久地成為彼此的庇蔭。鐵灰色的霧霾氤氳在四面八方,舊有秩序之下的秩序,鑽入了當下失序之下的失序。此刻所有痛苦都是虛幻的,所有的冰冷與溫暖都是空泛的概念,隨著霧氣被短暫盤旋於低空的太陽蒸散。他們在羊水中漂蕩,汲取了一點新生,感受不到絲毫彼此拉扯的重量。
於是一切都靜止了,在靜止中,伊諾看見薩沙的表情扭曲,他們竟以為自己跟對方能共同抵禦將至的死亡嗎?
你過去、現在、未來向我討要的一切,我毫不保留。伊諾宣告,細細小小的舌頭如蛇信,輕輕舔在了薩沙的鱗片上,但細白脖頸下顫動的血管出賣了他的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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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曾也不會向你尋求任何東西,你給予的是虛空。沉默多時,薩沙開口,他平靜如深潭,暗潮洶湧而不起一絲漣漪,他道,但如果你堅持,伊諾,你聽好了:我將靈魂出賣給你,不是為了讓你把我本就有的選擇權力再次賦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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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

雪中之夢,火中之夢,夢中之夢,戰爭大抵如是。領導者逐漸瘋狂,整個組織因此盲目卻徬徨,他們則迎向失控。

硝煙拂來的低語是言不由衷的同情,未感染者擅長妄自揣測,烏薩斯的災厄尚不見血,梅菲斯特便帶領著牧群向焦土宣示,自己而非伊諾才是自天災之下賦予新生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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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你若是不願再失去。
踏上戰場的前一個晚上,頭一次的,薩沙回憶起了他曾視而不見的種種殘缺,那是他勉強著伊諾一同揮別的過去,被浸泡、消化、反芻的,他不願意再忍受的麻木。於是梅菲斯特不再是伊諾,而浮士德艱難地記住了不再屬於自己的、卻曾冠以薩沙之名的靈魂。
奔逃前一晚有著一樣的天空,源石帶來的瀕死也抹消不了的濃豔色澤被塗抹在對方的眼中,他被那樣的眼神鑿穿,渾濁的空氣從空洞中穿行,濾出結晶,伊諾身上的結晶,他想,那人身上的結晶鑲嵌著令人膽寒的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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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

可清醒又該是何其的困難,對他們二人皆然,承認回憶不過是一場恆久的夢境要更輕易一些。他在其中艱難跋涉,而腳下的泥淖涌動不息。它們抓住了他的靴子,啃蝕了他的血肉,涌動,日復一日,他被名為過往的泥濘大啖骨血,逐漸被消耗到只剩一副空架子,直到他再沒本錢掙脫。蹣跚前行時他緩緩抬手,弩弓板機扣下,箭羽射向遠方。
射向雲翳!射向陰影!射向虛偽的鏡像,擊碎他苟且的饜足!
倏忽痛苦如潮水般湧上,又重新攫取了他,他跌落,伴隨著無端的失重感將身體彎曲蜷縮。舊時下水道的汙水、那些感染者的體液、那些投射在梅菲斯特身上凝聚成形的目光,順著指尖慢慢蜿蜒到了心臟,意外地相似於如期而至的死亡,可終究不過是只存在於他一個人眼中的臆想。
長夜將盡,卻只有他是唯一一個知道梅菲斯特不再有餘力給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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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全部,是他們破碎,本能地靠近拼湊成堆,也毫無能力把自己拾起。
他們或許曾經擁有過選擇,他們或許從未有過選擇。他找不到對立想法的和解之道,大多數時候,他把奢靡而不切實際的慾念扼殺在意識最深處,唯有在最初與最終,他才開始思考選擇這兩個字的真正意涵,或許是出自於無奈與歉疚,儘管一切再也沒有了意義。此前他們互相指責,此刻他意識到了梅菲斯特確實如同他自己所言的應允了自己的要求,他的確瞥見了一眼梅菲斯特狂信的真理:從多年前的那一晚起他們互為彼此的俘虜。恍惚間梅菲斯特的聲音又在他的耳邊響起,先是絕望困獸一般狂亂泣血的悲鳴,最後逐漸平息,成為記憶裡那輕柔的呢喃。

賦予生,賦予死。

那焦灼的渴望。

我必毫不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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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I.

我必毫不保留。

他曾如此立下誓約,再更之後,所有的言詞與詠嘆隨著風消逝了,徒留一個令人發自內心恐懼的空洞。像某個巨大而無光的天體,離得夠遠而不被撕碎,但也僅僅只是被繫住而掙脫不得。人們深信,那將是屬於天災的一部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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