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爾杰伸手遮住了一個呵欠。

這不是他今天的第一個呵欠，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連日的雲端會議折騰得他眼下冒出一圈淺淺烏青，好不容易商議出來的定案不久前才簽約蓋章，送交到國際組織不曉得又得經過多少道程序。好友的一道邀約強行將亞爾杰拖離電子文書的海洋，得以在工作之間攬得一絲喘息空間。

「啵──」的聲響拉回亞爾杰神遊的思緒，包廂對坐的Alpha朝他笑著遞出高腳杯，黃金色香檳在表面浮起一層淺淺的白色氣泡，甜得誘人。他舔舔唇，接過杯子一口飲盡帶著刺激性的酒精。

「就這樣接過一個Alpha給的酒呀。亞爾杰，你膽子也夠大了，不怕我做什麼嗎？」在遞過酒後窩回椅背調整成了舒服姿勢，見眼前的Omega直接將金黃一飲而盡，史提畢昂呵笑，忍不住調侃。

一年一度的奴隸拍賣會，因為族內長輩表示，既然他已獲得繼承人的位置，那麼至少該來現場走動走動。正好家族內也有幾個奴隸要轉售，親自來監看競標情況，也能順手挑個幾個來遞補。

但自己來這地方實在是有些無趣，於是他便聯絡了眼前這位總是超時工作的友人。

空腹喝酒帶來的副作用讓亞爾杰胃部一陣燒灼，他擰起眉頭，聲音乾啞：「你想標記我根本不必靠酒精。」

對座的史提畢昂不置可否的聳聳肩膀，視線轉向全息投影螢幕中隨著拍賣數字飆升越發激動的主持人身上，狹長的紫晶色雙眸反射著倒映的眩光。

他的眼睛真好看阿。
亞爾杰暈呼呼地想著，伸手勾動桌上酒瓶。

「你上次自己來是哪時啊？」史提畢昂趁著檯面上的奴隸被標下的空檔隨意地開啟話題，目光仍盯在全息投影螢幕上。下一個奴隸被引導到了拍賣位置，是一位皮膚白皙的女性－－
「這應該有G唷。」他吹了個讚嘆的響哨。

「兩年前──或是更久，通常是瑪莉歐安娜想來玩我才會陪她來看看。」提及自己的妹妹，那個樂於冒險的佛特斯吉現任家主，他滿不在乎的伸手撈過酒瓶頂端，幫自己又添了一杯香檳、配著蘸著調料的小餅乾一同嚥下。

順著口哨聲亞爾杰的眼神落到螢幕上頭──面容清秀、身材姣好的女性奴隸──身上。作為長期擁護傳統派的佛特斯吉，奴隸於他不過是個人形工具般的存在，外觀反倒成為最不被注重的部分。被史提畢昂提點後亞爾杰重新將注意力聚焦於畫面中手足無措的Beta身上，他微微張嘴又淺淺閉上，訥訥的擠出疑問：「那你要買下她嗎？」

「喔、她還真有興致。我上次來好像是七還八年前。」埃里克森和佛特斯吉家數代以來都關係良好，新一任的年輕家主他自然也認識。更正確來說，他們幾個是一起長大的。史提畢昂啜了口香檳，但隨即差點沒被亞爾杰緊跟在後的問題嗆著。

「買下她？」史提畢昂的聲音微微上揚，抬手在浮空的投影上滑開拍賣的詳細個資，掃了眼後目光轉向亞爾杰露出古怪的表情，「買來做什麼？暖床？」

就會場提供的資料上看來，能力是屬於偏低下的。他想不出買回去後其他的用途。

又吞下幾個製作精巧的小點心，亞爾杰挑起眉頭上下打量朝自己投射詭異眼神的史提畢昂：「不是很合你胃口嗎？你──需求量大。」
補充足夠熱量的腦袋開始正常運作，他咂咂嘴婉轉調侃起史提畢昂作為Alpha的精力充沛，認識二十年來亞爾杰沒少聽過對方的情史──包括床第間的，對於對方的風流瞭若指掌。

「而且是Beta，不會太貴。」長期奔波商場的直覺讓亞爾杰僅撇過一眼資訊就把握住這件「商品」最後的定標價位，帶著看好戲的意味慫恿只是來監看狀況的好友帶個戰利品回家。

「你哪時看過我碰家裡的奴隸了？」史提畢昂直接翻了個白眼，但並沒有去反駁亞爾杰調侃的內容。「倒是你，要不要挑個Beta回去備著用？反正他們沒什味道。」想起對方身為Omega的情況，紫晶色的眼眸半瞇了起來，拖著下巴一副揶揄的模樣。

亞爾杰端起剛剛點餐的紅茶啜飲一口，不習慣的味道讓他撇下嘴角，放下那杯填滿廉價香料的熱茶。

「能進入佛特斯吉主宅的奴隸都是經過訊息素訓練的，就算我在這裡拍下了，回去至少也得磨個三年吧。還不如幫礦場找幾個勞力。」他說道，轉頭幫自己倒開水漱口讓涼水蓋過喉頭的氣味。
投影幕端主持人激動的成交聲打破兩人談話間維持的恬靜，亞爾杰的目光被刷新的資訊吸引過去，端著玻璃杯感嘆：「比我預料的價格要高一點，因為外觀加成嗎？」

「你們之前雇傭修改沒修這條？瑪莉歐安娜打算繼續做大慈善家？」史提畢昂挑了挑眉，咂嘴，表情上明顯透出認為花三年去培訓奴隸實在是太過浪費。

史提畢昂替自己又倒了一次香檳，注意力跟著來到大大的結標金額上。「這價錢差不多吧。看著好看順眼也是挺重要的。」

「──也沒多好看。」淡淡的道出想法，亞爾杰注視著畫面中的女性身姿不再多言，任由對座的史提畢昂往自己的杯裡注滿香檳。

「今天的第一杯乾杯？」

視線接觸到那雙帶著笑意的紫晶眼眸，他鬼使神差的舉起手讓兩支高腳杯互相撞擊發出清脆聲響。度數不高的酒精帶來恰到好處的刺激、放鬆，和擺脫不去的燥熱，亞爾杰搖搖頭試著甩開黏膩的熱度，卻讓暈眩更加強烈的席捲腦袋。

他是真的累了。
亞爾杰想，在主持者對下一位奴隸的介紹聲中扯開束縛了脖子一整天的領結，像是忘記身邊還有一個Alpha在。

留意到友人鬆開了領結，臉龐因酒精而微微發紅，翠綠的眼眸也開始有些朦朧與渙散。才第幾杯香檳而已？「亞爾杰，你不會是要睡了吧？」這傢伙十之八九又因為工作熬夜了。史提畢昂吁了一口氣，看到那掛在眼下的烏青改變了主意，搶在對方要重振精神回話前開口：

他伸手將自己披掛在另一端的皮草斗篷扔給亞爾杰。奴隸拍賣會上Beta的數量總是相當驚人，現在離輪到埃里克森家可還得等上好一陣子。

「你家有要標的嗎？把號碼和跟價預算傳給我吧。」

亞爾杰沒能扔提起精神把那件罩到頭頂上皮草提起來扔到對座的史提畢昂臉上，撲面而來的Alpha氣息熟悉得讓他只想用斗篷把自己裹成一顆毛毛球。

「挑幾個便宜耐用的Beta就行，密碼是你知道的那個，沒有預算上限。」咕噥著摘下登錄了資料的晶片髮飾交給好友，亞爾杰披著一頭亂糟糟的髮辮倒向沙發。閉眼前他彷彿聽見史提畢昂說了什麼，只是還來不及思考便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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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亞爾杰再度清醒已經是幾小時以後的事了，Beta的拍賣正好結束，再過一會就要開始Alpha的回合。

「醒了？時間真準。」留意到身側的動靜，史提畢昂停下手中傳送訊息的動作，見對方還在睡眼惺忪的狀態，主動將放在桌上髮飾往亞爾杰的方向推去，「奧羅拉(Aurora) 陛下，您的吩咐小的已經處理好了。」

亞爾杰在呼喚聲中揉著眼睛爬起身，黑甜一覺讓他渾身散著一股懶散的乏意。他端起桌上的杯子淺嚐一口，卻被沉澱出苦味的啤酒刺得打了個機伶。

「提托諾斯(Tithonus)，幫我準備一杯晨露吧。」接過髮飾隨意的束起低馬尾，亞爾杰啞著一嗓子剛睡醒的聲線順勢接下句子，揮手打開視窗簡單檢查起史提畢昂幫自己拍下的商品。

－－失算，本來是想虧虧對方睡得如百年沉睡的公主，不料被反將了一軍。

「是、是，馬上來。」一開始的香檳早在這幾小時內被史提畢昂喝完了。他站起身，從一旁提供給包廂的酒櫃中挑了一隻香甜的果酒，給彼此都重新添了一杯。酒液是帶著淡淡粉色的金黃色襯著細白的氣泡。

史提畢昂重新回到位子上後，又開始回應聯絡的跳窗，就內容看起來是和這次埃里克森家要轉售的奴隸相關。

這個人的飲品名單裡只有酒嗎？

剛睡醒就喝了口啤酒，現在手裡又被塞了一杯粉紅氣泡酒，亞爾杰點著包廂內的空酒瓶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跟史提畢昂一起喝到酒精中毒送醫。

「你家販售的奴隸還沒出場？」傳了封口訊給家中負責接管奴隸的單位，亞爾杰披著史提畢昂剛剛借給自己的皮草湊到對方身側坐下。

「剩一個Alpha，排第二個。」史提畢昂一邊維持著訊息交流，一邊叫出奴隸的資料拉給亞爾杰看。

剛才的幾小時間，除了同時幫他們兩家標下新奴隸外，自家其他要轉售的Beta也已經轉手了。他現在是在與那些可能有興趣的家族聯繫做最後一波的遊說。

「結束後去吃飯？還是你有想看剩下的Alpha或Omega?」

「去吃飯吧，我最近看的Alpha夠多了。」本來就只是隨便起一個話題的亞爾杰只是草草看過一遍資料，便重新把視線投向正在進行拍賣的全息投影。
想起近期被頻繁安插進行程裡的相親亞爾杰就一陣頭痛，各種各樣的訊息素讓他這些天都覺得後頸隱隱作痛，不得不隨身攜帶強效抑制劑避免工作時發生意外。

「嫌棄呢，不知是哪幾家的孩子，可憐喔～～」往來訊息告一段落，明白對方近況的史提畢昂拉長尾音說著風涼話。排在第一位的Alpha奴隸在主持人一次又一次賣力的煽動下很快就賣出了亮眼的數字。

「噢、輪到我家了。」

被引導上台的Alpha奴隸是原本歸屬在埃里克森林場的。外觀上五官端正，身型高挑，約三十出頭，正值年輕力壯的時候。從資料看起來工作能力上也相當不錯。

他按著眉心嘆了口氣。
對於大部分家族成員而言，自己的定位只剩下做為一個Omega為家族產下後代。不斷推至眼前的事實讓亞爾杰的鬱悶無處發洩，像是對於他這些年汲汲營營的事業視若無睹。他不打算把這些情緒和那些該死的相親細節分享給好友，那不是史提畢昂該幫自己分攤的東西，尤其現在對方還正專注於剛接手的工作。

亞爾杰假裝自己只是還有點疲乏的靠向沙發，用眼角餘光透過史提畢昂的身影看向正在進行拍賣程序的Alpha，「他的能力不錯，你們家怎麼會想放手？」

「為什麼啊......」史提畢昂端起剛才倒的果酒，輕輕地晃動著杯子，開始往上跳動拍賣的數字倒映在那對深沉的眼眸中。「以他的角度來說，大概是工作不守時和失誤。」嘴角勾著饒富深意的笑容，另一隻手點開了幾張照片。

照片上是該名奴隸正和幾位近日有高曝光的『知名人物』一起活動。

露出了然的神情，他看向史提畢昂倒映著光的側影略為詫異的開口：「我還以為埃里克森家會做出更嚴苛的懲處。」
對方背後的家系站隊傳統派多年，僅僅只是將奴隸轉售是出乎意料之外。且本次兩人參與的大拍賣會為維護拍賣物品質，一向只肯接受『乾淨』的商品，像史提畢昂所提，因工作失誤而被開除的奴隸一般是過不了審核的，看來背後還是下了一番工夫才把人帶進場。

「怎麼會，雖然不比佛特斯吉，但我們家對待奴隸也是不錯的。」Alpha臉上的笑意更甚。他關閉剛點出的照片，並示意亞爾杰往拍賣的畫面看去。「還幫他找新的落腳處，可沒虧待。」畫面中有幾個家族正在追價競標，只要對貴族家業有幾分瞭解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門道。

順著史提畢昂的指示向畫面看去，幾個號碼牌互相追逐著在進行數字間的較勁，熟悉的家徽反覆出現於螢幕上端。亞爾杰啟唇，輕輕的噢了聲。
想來自己小憩期間對方已經和買家談好最終成交的價碼，他點開電子屏幕，滑動頁面挑選起等會兒的餐廳，「你想吃牛還是羊？」

「找間有羊肩排的吧。我有一陣子沒吃了。」其實他並沒有特別熱愛羊肩排，但偶爾就會嘴饞想嚐嚐。

史提畢昂又將目光轉回了拍賣會上，一切都依照著安排的狀況進行。跳躍在螢幕上的幾個姓氏最主要的家業都是藥品開發或醫療相關。雖然國內不准許人體實驗，但藥品上市前的實際試藥可沒被禁止。比起付費給平民試藥，可以不計次數的奴隸會是個更好的選擇，尤其是身強體壯的。

「好。」挑選出印象中味道不錯的無菜單餐廳聯絡預約包廂，亞爾杰看著熟悉的店名又想起幾日前相親時的尷尬，忍不住長嘆一口氣，與聽見聲音撇過頭關心的史提畢昂對上視線。

扯了扯還披在身上的皮草，一瞬間閃過的念頭讓他注視著好友的臉停滯了片刻。



迅速的調整好表情搖搖頭，亞爾杰示意對方交通工具已經準備妥當。待史提畢昂完成與成交買價的手續後就可以趕在人潮聚集前離開。

「是也差不多了。」主持人開始倒數得標的金額，一次、二次、三次－－成交！比預期還要稍高出一些的價格讓史提畢昂滿意的點了點頭，螢幕上激昂的主持人與確認歸屬唇色泛白的Alpha形成強烈的反差。

＂階級是腐敗的！廢除階級才能造福社會，讓國家進步！＂
那些在街上的人是這麼說的。

那麼換個方式，造福社會讓國家進步，有何不可？

抽回思緒，史提畢昂在轉讓文件的跳窗上簽屬上姓名完成最後的步驟。

嗯了聲，他在史提畢昂進行轉移手續時整理好衣裝，將那些私底下的邋遢收拾妥當。整理好最後的領子後不忘轉首把皮草重新披上Alpha肩頭，沿著肩線妥貼的按平皺褶。
抬起頭時他從對方似笑非笑的眼中看見自己困惑的倒影，他聽見自己的問句換來史提畢昂無所謂的聳肩與一慣笑容。過了會追根究柢的年紀，亞爾杰收回還攀附在對方肩邊的手臂，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離開包廂時拍賣會仍在持續，螢幕中Alpha像是無法接受未來的命運奮力掙扎，被場邊警衛迅速押下舞台。

「你還要繼續看下去嗎？」早一步踏出包廂的史提畢昂回頭問道，他搖搖頭收回視線，轉身步出廂門。

不過是一柄磨損的工具。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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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上一個meme 結束萬惡傳統派這回合

你真的是meme產生機耶XDD

w1631123: 使用meme格式說歪理

就是兩個臭傳統派沒有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