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rkstationJAY on Plurk
北原將球棒扛上肩，一邊的眉毛高高挑起。

秋看起來對那個嘴臭的少年挺有興趣的。他顯得非常友善，就像剛才發瘋騎車衝撞老婦人的人不是他似的，北原還記得事情發生的瞬間少年那副詫異的神情，他雖然也相當驚訝，但又忍不住感到一絲優越——你看，神奇吧，無法預測的危險傢伙。

短短幾個小時內，他認識的秋就是這樣，陰晴不定又危險。

有時候感覺特別好取悅，簡單的善意、表面的擁抱與討好，一下就能讓他看起來愉悅許多。但偶爾又特別易怒，幾乎可說是完全無法溝通，想好的話語都被無視，他好像只想要某種特定的答案，但北原猜不到，也無法對他說的每句話都回應「好」。

——拿球棒砸他吧，趁他不知道為什麼抓狂和老婦人對峙的時候。
內心的慾望不斷催促著，要他提起手上那根特地換的金屬球棒，好好回味在摩托車上回憶起的不良少年時光，沒有猶豫的揮動武器，享受破壞的快感。

——拿球棒砸他吧，趁他摔在雪地上打滾，又冷又狼狽的時候。
他可是在秋身上受盡了苦頭，腦袋上的傷口儘管不疼也不流血了，但他可完全沒有忘記。

——拿球棒砸他吧，現在不是大好的機會嗎，這樣就可以遠離這個神經病，騎上車，到附近的物資屋去看看，然後前往地圖上的三角形一探究竟。

拿球棒砸他吧。

金屬球棒被握得溫熱。

可笑的、帶來一點希望，但同時又有些讓人絕望的電擊，讓老婦人丟下那把刀，騎上車揚長而去。

北原只感到自己難以呼吸，後悔讓他自暴自棄，他麻木又熟練地重新開始應付秋，輕拍著他的背，就像安撫哭泣的由愛那樣，然後看著他緩過神來，開始對那邊的少年搭話。

※

秋開始討價還價。

不，他是在商量，這時候的他看起來挺普通的，如果忽略他口中的要求——把淨水裝置給少年。

沒有了淨水裝置，他其實還有一瓶水，眼下這不是他最急迫需要的東西，但是北原仍是感到濃濃的不悅。

一點商量都沒有，就好像他真的得聽秋的命令似的，別忘了這個插件現在可是好端端待在他的手環裡。秋沒有武器，還冷得要命，他馬上就能描繪出自己揮舞球棒的景象，現場血花四濺可能會有點可怕，但擺脫束縛才是最重要的。

少年看起來非常謹慎。

他在地上取了個插件，這東西不在他和秋的交換條件中，混亂中，北原忍不住有些希望秋不知道淨水裝置在哪裡。

「那個插件不是喔。」
但是秋馬上打破他的期待。

你發什麼瘋，我幹嘛聽你的話。
無論怎麼看，現在佔上風的都是自己耶，傻了才聽他的。淨水裝置不是不能讓，他只是不想聽秋的話給，對他而言最理想的狀況，是擺脫秋，然後跟面前的少年交換一下彼此的狀況，順利的話換個正常一點的隊友再出發——

北原輕撫上自己的手環，他摸向插槽的位置，在準備施力時才猛然回過神來，楞楞地看著秋鏡片後的目光。

該死。

為什麼、等一下。
明明防寒裝置的插件仍完好，但北原卻感到一股寒意從頭竄到腳底。他打量秋，再一次的提醒自己，現在的自己比秋武力值高太多了，物資屋那樣的敗北是不可能再發生的。

「淨水裝置？」他提起精神，讓自己看起來有氣勢一點，「我不要。」

他想說點什麼威脅秋，但還來不及想好，新的空投物資廣播就打斷了他，讓本來就不是真正準備好的北原只能僵在原地，原先就像泡泡一般脆弱的計畫消失無蹤。

要是這次的空投物資就落在這附近，他即使騎車逃跑，肯定也會被追上。
這次被追上的話會被做些什麼？再一次的強姦嗎？被勒緊脖子嗎？被用手術刀劃開肌膚嗎？他很在意積分，似乎做些出格的舉動就會拿到積分，他又要在我身上取樂嗎？

北原渾身僵硬，物資落在相當遠的地方，但他也失去了一開始的勢頭。

※

秋真的很高。

光是走近，北原便感到自己整個人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使他動彈不得，連手裡的球棒都像不存在似的。
扣在手臂上的那雙手似乎也勒緊了他的咽喉，他想起自己整個人貼在地毯上、呼吸困難，彷彿又再死了一次。

讓他忘記自己處境，變得得意起來的兩個插件，一同在那雙比想像中有力的手下被取走。

為什麼。
為什麼。

明明有那麼多機會。

受不了。
為什麼。

明明只是被拿走了這個詭異真人秀中的道具，他卻像是失去所有一樣感到害怕不已。

為什麼擺脫不了秋。
——明明只要在剛才逃跑就好。

為什麼得到的東西要被拿走。
——感覺好像自己的一切都為他所用。

為什麼會變得那麼懦弱無助。

——他是為什麼，才會被丟到這種地方？
視線被淚水模糊的瞬間，唐突地，他開始反思這個問題。

他做錯了什麼，才會在死後也要接受這種懲罰？
肯定、肯定是、

肯定是他傷害了郁乃的錯。

無視於她的反抗。
——就像他的反抗被無視。

擅自對她的討好感到滿足。
——就像他這幾小時那樣小心翼翼。

一定、一定、一定是這樣。

……
…………


好累。
真的好累。

如果乖乖接受的話，會比較早脫離這種痛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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