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勳認識權順榮之後才開始抽菸的,就算避不見面後也沒有戒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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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概算是好學生,大概。至少在權順榮的認知中他是一個好學生,李知勳那時候看見權順榮被叫去辦公室挨罵,他看來很疲倦,染了一頭刺眼的金髮,在黑髮之中很顯眼,他帶著不悅的眼神聽著教訓,拿了悔過書就出去寫了。
他知道權順榮是誰,比誰都還要清楚,大概。李知勳以身體不適為藉口離開了教室,一路走到了沒什麼人在用的音樂教室,離他那棟很遙遠,他慢慢地走過去,繞過了有人的教室,慢慢地走過去。權順榮坐在裡面彈著鋼琴,樣子倒是學得有點像,但還是彈錯很多。
「喂,你不是說要好好學我才教你的啊。」李知勳抱胸靠在門口,權順榮轉過頭朝他笑了一下。「不是進步很多了?我之前只會彈小星星。」他無奈的聳肩,擺擺手叫權順榮讓位,李知勳坐在鋼琴椅上,「聽好。」開始彈了這首歌,他自己譜的曲子。
權順榮隨著音樂起舞,動作很優雅又像羽毛一樣輕柔,整間教室只有腳步聲與鋼琴的聲音,權順榮的呼吸聲很輕、很小聲,就算舞步繁複他也沒有氣喘吁吁的,這是他的天賦,舞蹈。
音樂停止,李知勳看了他一眼。他笑著抹掉額角的汗水,「你根本沒在聽。」
「我有聽,我記起節奏了。」李知勳翻白眼,不想繼續聽權順榮的辯解。權順榮走到窗戶旁邊,把窗戶打開,靠在窗框上,從口袋裡拿出打火機跟一包菸。
「又抽煙?」
「嗯。」
李知勳慢慢地走到他旁邊,拿了一根菸,「你也要抽?」權順榮皺眉,他叼著菸,用打火機點燃了他自己的。「你不是不喜歡菸味。」
「因為你習慣了。」
「習慣不代表喜歡了。」他手指夾住煙,拿過李知勳手上的那根,「不喜歡就不要靠那麼近。」
「凡事都要有個起頭。」李知勳拿回來,叼著菸,搶過他的打火機點燃了自己的菸。他學著權順榮抽菸的樣子,吸了一口吐出來,意外的沒有被嗆到。但他還是很不喜歡這個味道,令人反胃。
「你很會嘛?」權順榮笑著推了李知勳的肩膀,他們兩個人趴在窗框上對著外面一吸一吐的,三兩下,一根菸就沒了。
「喜歡?不喜歡?」
李知勳搖搖頭,很明顯的不喜歡,而且自己的嘴裡也有那種味道,他是真的不愛。但往後看著權順榮抽菸的時候,他有時候也會跟著一起抽,學習?同化?不知道,至少李知勳沒有落掉任何的課程,他還是一樣的優秀。
高二下學期的時候,李知勳吻了權順榮,事情徹底失控了。那是愛情的吻,他能聞到權順榮身上的菸味,還有討人厭廉價的香水味,是薄荷的味道,每次都叫他不要再繼續用了,他沒有聽過。權順榮錯愕的看著李知勳,他說不出任何話。「喜歡?不喜歡?」
權順榮點頭,他喜歡。他咬了咬下唇,然後盯著李知勳看,支支吾吾地想說什麼,「你是怎樣,親一下就不會講話了。」李知勳總有點煩躁,推了他一下。「我不知道說什麼啊,你喜歡我多久了啊——」
李知勳思索了一下,「兩年。」他們認識也才一年半,「你暗戀我?」
「對。」已經坦白這件事之後,好像他沒有這麼害臊了。權順榮撓撓頭,「你對我沒有特別的感覺?」
權順榮抿嘴,「有,但我說了,你大概會生氣。」
「說吧,生氣再打你就好。」他翻白眼。
「我做春夢的時候對象是你。」
他說完,迎來的是無盡的沈默。李知勳盯著他沒有說任何話也沒有任何表情,這讓權順榮更緊張,暴風雨前的寧靜,該死。
「⋯⋯我又不是女生。」
李知勳最後只給出這句話,然後又推了他一把,從他口袋拿出菸和打火機。
「喂,要抽菸你自己去買,每次都抽我的。」
權順榮撇嘴,但又說不出其他的話,他也不想跟李知勳要錢,畢竟是朋友,而且也不常拿他的菸其實,大概一個月兩三次。李知勳蹺課來陪他的次數還越來越多,權順榮想補償李知勳,叫他好好上課,但他也不聽就繼續來音樂教室找他。
李知勳手指夾著菸,轉過來靠著窗框吐了一口煙,對著權順榮笑了一下。「我用身體付,要不要?幫你實現春夢。」又吸了一口菸。他只想開開玩笑而已,但鬼使神差地——權順榮答應了,他帶著淺淺的笑容,走到李知勳面前,拿掉他叼著的菸,主動吻了李知勳。
金髮的少年帶著輕蔑的笑容,「說話算話。」他滿不在乎的吸口菸,全部吐在李知勳的臉上,滿是挑釁的意味。「嗯,當然做啊。」李知勳瞇著眼微笑,做了個口交的手勢,他一點也感受不到羞恥。
第一次做痛得刻骨銘心,唯一爽到的只有權順榮,那次他咬了權順榮的肩膀好幾下作為報復。第二次好多了,第三次⋯第四次⋯⋯。他們越來越親近和說道別的時間也越來越近。李知勳開始專注在課業上,越來越少去找權順榮,權順榮也知道,他們也不是什麼特別的關係,那時候互相說喜歡,但沒有人提出要交往這件事,好聚好散吶,權順榮也覺得輕鬆,開始專注在課業上。
他不是因為笨而不讀書而是覺得無趣不讀書,成績很快就追上來了,因為沒有李知勳陪他玩,變得很無趣,但他還是會趁著休息時間跑去音樂教室抽菸,改不掉的習慣。
權順榮最後去了中央大學的藝術系,這對他來說原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對其他人來說也是不可思議,但他就做到了。李知勳毫無意外的去了首爾大學的音樂系,得知這件事情的他,臉上沒有任何反應。在準備畢業的時候,他又開始蹺課了。
那是某天,李知勳出現在音樂教室,一樣在彈鋼琴,權順榮推開教室門走進去,其實一點也不意外,老遠他就能聽見很柔和的鋼琴聲,是以往都沒聽過的曲子。「這又是什麼?」
「我在備考的時候寫的歌。」
「我上中央大學,你知道嗎?」
李知勳點點頭,他當然知道,每個人都很訝異權順榮去了中央大學,成天蹺課的人比一些認真讀書的人去的大學還要好。
畢業那天兩個人都沒有見面,聽著濫情的演講,和班上同學合照。權順榮先溜走了,總覺得有點煩,找他拍照的人太多,他累了。他跑到沒有人的地方去喘口氣,音樂教室,最後一次來了。權順榮抽了一根菸之後就離開了學校。
結果是——首爾不見。權順榮忙,特別忙。畢業之後就加入現代舞團了,他有時候會看見出現在新聞上的李知勳,他還是一樣白白淨淨的,中規中矩的黑色短髪,表演的時候會中分穿著黑色的西裝很好看,雖然矮但在氣勢這點李知勳不會輸給任何人。曾經的李知勳好像在記憶中被抹去了或者帶著愛情的濾鏡去回味,那時候的他很可愛,淺淺的酒窩,貓一樣的眼睛卻是柔和的視線。如今的他褪去了稚氣染上了不一樣的成熟,權順榮也許是想念過去的關係而覺得他們疏遠了。
再次見面是在同學會上面,李知勳的道來引起一陣騷動,他無奈地笑著走進來,和最熟悉的人打招呼,權順榮坐得有點遠,他就靜靜的不太愛說話。因為團長的要求他那一頭惹眼的金髮也沒了,在大學的時候也染過其他髮色,銀的紅的也不是沒嘗試過,好像髮色的改變也改了他的性格,他喝了一口可樂,盯著李知勳看。話題繞著李知勳轉,權順榮覺得有點悶就找藉口出去外面了。
沒過多久李知勳也跟著出來,站在他旁邊點了一根菸。權順榮轉過去看了他一眼,「好久不見。」李知勳吸了一口菸,慢慢的吐出來,煙霧縈繞在他身旁,他還穿著西裝。「抽嗎?」李知勳遞出了菸盒,他瞥了一眼權順榮。「我戒了,我老婆不喜歡我抽煙。」就只是一瞬間,氣氛凝結。這是秋天的晚上帶著些微的寒意。李知勳的手在打顫,他把菸盒塞回自己的口袋。「哦,恭喜你結婚了,現在講會太遲嗎?」權順榮微笑,搖搖頭。
他吸了最後一口菸,扔在地上踩熄了。「幫我說我先走了,難得回韓國我想好好休息。」權順榮思索了一下,「我開車送你?我沒喝酒。」這不是喝不喝酒的問題,李知勳不想繼續面對權順榮了,繼續下去也只是延續尷尬而已。但是他就是無法拒絕權順榮,從以前到現在都無法,他說了,好。上了車坐了副駕駛座,報上飯店的地址後他就低頭用著自己的手機。
為什麼不聯絡呢?明明知道彼此的號碼卻不曾撥通過,那些事情都要當作年輕時的玩笑嗎?李知勳想著突然笑了,只是很難過而已,也不需要什麼名份只要一句話就可以結束,只要能結束就好,但是這段關係連開頭也沒有要怎麼畫上休止符,這是一首沒有開頭的曲子,只寫了中間的段落連結尾也沒有,好差勁。「結婚多久了?」他好不容易才問出口的,「快三年了,但也就那樣。」權順榮盯著紅綠燈看,手指敲著方向盤。「這禮拜要去辦手續。」
「什麼?」
「我們要離婚了。」權順榮轉過來對著李知勳微笑。
「我沒有騙你,我真的要離婚了,前幾天才打完官司。愛情這種東西就是來得快也去得快啊,只是眨眼一瞬間的事情就結束了而我還什麼都沒有做到。我們沒有辦婚禮,因為我太忙了,我沒有時間陪她,我什麼事都沒有做到。」
李知勳很安靜,手機還亮著,彈出很多訊息,可是他無心去確認。「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我不懂。」
「我不奢望任何人能夠理解,反正歸咎責任也只會到我身上。我以為我愛她,我以為我很愛她,但我看見你的時候還是——」權順榮倒抽一口氣,「我知道我還是更愛你。」
李知勳忍不住哼聲,「所以你在怪我?你們離婚是我的錯,我去拆散你們了?啊,很抱歉,讓我下車吧,看到我心裡應該很難受。」他帶著笑容瞪著權順榮,後者踩下了油門,沒有聽李知勳的話。「我說我是愛你的啊。」他說著,語氣不帶任何的起伏,「我以為她跟你一樣,我們的相遇如此的相似,她跟那時候的你一樣乖巧,教我彈鋼琴,我以為我會再次墜入愛河,但是一切都不一樣。」
權順榮他微笑,「是啊,當初你就知道了吧?我是垃圾這件事。」是在指什麼事?一步一步帶領他走向毀滅嗎?接觸了抽煙這件事嗎?他不曾怪罪過權順榮,就算一聲不響地走了,一次也沒有打電話給他這件事,他也沒有生氣過,好像就是無可奈何。「我⋯」李知勳頓時之間啞口無言,剛剛的戾氣沒了,他只是一時的憤怒脫口而出,他不想成為破壞別人的第三者,所以他靜靜的看著權順榮。
「讓我下車,權順榮。」李知勳嘆了一口氣,盡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停在路邊,我自己叫計程車去飯店就好,你就回去,什麼事也沒發生過。我們什麼事也沒發生過。」權順榮不發一語,看著前面,找了個地方停下來,打開了車門鎖。「嗯,就這樣吧。」權順榮沒有再看他一眼,他倒是打開了車窗,自己拿出了菸盒,準備要抽煙。
李知勳回頭瞥了他一眼,煙從車窗散出,他看的一清二楚,權順榮在哭。
天啊 我終於 寫完 這篇文了 快昏倒⋯
怎麼可以拖這麼久,雖然知道河道上還有一堆沒有完結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