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刻回寧華樓。」
「樓主、半天即可到──」
「立刻。」
不容被質疑的話語隨著韁繩勒令、馬鳴踏蹄,前方的車夫聽見了主子的話語裡藏著微微的不安。
手心中被揉皺的粗糙紙張刺痛他的手,更刺痛他眼眸的是那裏面的訊息。
『華當家擅入樓主房間。』
休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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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回搖晃的車內,雙手交扣擱於腿間,黑髮男人的眼睛閉上,「......」
思緒在他腦內飛轉,卻是在思考是誰知曉了這些、又是誰說這些話能夠使清綾相信、並做出進入他房的違逆之事。
「......貼身仕女,鈴響麼?」他皺著眉仍闔著眼睛自語,他知道清綾的個性,那樣的女子出生於書香世家,要說禮儀她自是具備,若只是戲子之間的流言,她不會擅自闖入他的房間。
她從未單獨進入過樓主的房間,儘管樓主讓她住在他旁邊,身為一個低賤的戲子,她所受到的待遇可說是旁人都眼紅的程度。
她一向與任先生保持著禮貌的距離。
『主子,樓主近日去城外談生意,還請您把握此次機會。』
華清綾站在那掛著流蘇門簾的房門口,鈴響的話語猶然在耳,讓她心底起了些許了漣漪。
任先生待她好,她看在眼裡、記在心裡,認為恩情難忘。
但是、若仔細想想,她每次跟任先生談起那些人,任先生雖然總保持相同笑容,卻令她感到有些不自在,竟......像一只惡狼。
『您所在意之事,封藏於樓主櫃中。』
任先生櫃中究竟有什麼?
不安與即將觸碰到真相的恐懼讓她伸向門扉的手顫抖著,觸到門扉的那一瞬間她突然不想進去探究真相了。
──就這麼被朦上眼也是一個方法,任誰都有想懷揣的秘密,她又怎能擅自去窺探呢?
──但若余央、惠娘,再至後來的說書先生楊先生,池公子......
他們的離開若真與任先生有關,任先生......
華清綾最終咬了咬唇,推開了門扉,吱呀一聲,撲鼻而來的檀香味是任先生平時沾染的那種,能夠令人精神舒緩的味道。
格局簡單、除去房底那一床素色,映入眼底的是擱著硯墨紙筆的桌檯、木櫃子與掛在窗邊的一幅人畫像。
華清綾被那張畫吸引了目光,她看著那女性的臉,杏眸半彎,大家閨秀該有的禮貌笑容,衣裙飄飄,畫中世界應是春季,幾點紅墨作為花瓣點綴圖中女子。
──誰呢?
她無暇細想,畫中美人應當是任先生心上人,看來亦是十分相配。
她不往自己身上去想,只當是長安哪家的閨秀女子得任先生青睞。
華清綾將手摀上心口,轉頭走向櫃子。
第一層只是幾疊文件,第二層是寧華樓的資料──
『喀啦。』
第三層的空間無法被打開,仔細看上頭還有個精巧的鎖,小孔中似該放入什麼。
華清綾抬頭看看床鋪、又轉頭看著畫像。
──還該繼續嗎?
既連寧華樓資料都沒上鎖,上鎖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她站起身,走到畫像前:「......真是清麗。」她盯著畫像上的笑顏,恍惚地想起若是自己也還是華家待嫁的閨秀小姐,是否能夠比上這畫像中的女子呢?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撫摸畫像上的女子,卻是不小心碰到了什麼、使之撞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低頭、看見木質地上靜靜躺著一抹紅色,若非無意碰到了,那可在朵朵嫣紅中掩藏的極好。
拾起後,華清綾都覺得心臟要跳至舌尖了,靜靜躺在手心中的梅花鎖匙似熱鐵,令她感到燙手。
清脆響聲迴盪,精巧的鎖連同梅花鎖匙被輕輕地擱放在一邊。
底層的櫃子被打開、最上頭的是一名面貌清秀的公子,並以朱紅色的墨由右至左地劃去。
那人的臉就算被赤色顏料塗抹,華清綾也不會忘記。
──池公子。
紙張散落、輕輕地覆蓋住鎖,華清綾手中最後只剩下一張孩子的人像。
仍是被朱紅塗抹的臉龐,卻是再也止不住地被溫熱的淚珠暈染開,圖像也被攥緊的纖纖細手給扯的發出輕鳴。
「央....央央......」
額前髮絲隨著主人的低頭而與那畫像的笑顏抵在一起、卻是被朱紅的簾幕隔了開來。
跪坐在地上,黑髮的女子將身體縮成一團,黑色的髮絲遮住了主人的面容、彷彿只剩下央央能見得她的表情。
半敞的門扉站著誰,純墨色的服飾掩去了他的存在,他冷眼旁觀了許久,才轉身去寫信稟告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