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啊,看部電影嗎?」慈藹的老爺爺從窗口探出頭來,一隻木木梟的腦袋伸出來跟著轉了轉。
「我對電影不是很了解⋯⋯」肖恩撓了撓頭,對爺爺抱歉的笑了笑。
「老夫看你年紀這麼輕,看⋯⋯」老爺爺伸手隨便抓,木木梟用爪子把片子推過去。「這個吧!」老頭子把影片遞過去。
蓋伊正站在門口,似乎與誰有點爭執,少見地露出有些發怒的表情。對向的那人嘻皮笑臉,沒個正經相,吊兒郎當站著三七步,染成豔紫色的長瀏海隨著那人抖腳而跳動。
「之前不是都可以的嗎?幹嘛突然又這樣?」那人扁平的公鴨嗓聽來刺耳。
「沒有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道理。」蓋伊不快表示,相對稚嫩的嗓音顯得沒什麼底氣,「我以後不接你的生意,後會無期。」
那人也被惹得不快,往前用胸膛撞了蓋伊一下,一手用力摜在門板上,發出很大的聲響。但也就只是示威性的動作,那人嘖了很大一聲,轉頭就走。
陽陽氣壞了,喉間滾動憤怒的叫聲,但在蓋伊伸手抓抓臉後又快樂搖起小尾巴,「沒事沒事。」溫和笑意重新在少年臉上漫開,此時他才注意到友人的身影。
「啊,肖恩?」蓋伊愣了愣,琥珀黃的眼底漫著驚喜,綻開一個大大笑容迎接對方。
「我來找你玩啦!來看看你發霉了沒。」肖恩大笑著走過來,語氣故意帶著揶揄。他走過來時發現自己指節沾了一點血,不動聲色的擦去。
事實上他走過來時在旁邊看了全程,但不想給蓋伊找麻煩(不希望客人覺得蓋伊跟黑道什麼有關),特意等那個男人離開後教訓對方一頓。肖恩下手俐落,看在自己心情好只有把人打到流鼻血就放過對方了。
「剛剛那個傢伙煩你幾次了?」少年若無其事的走進蓋伊的家裡,揚著腦袋詢問。
蓋伊家裡仍微微飄著與上次相同的菸味,顯然那個男人就是強塞菸的人。
「哈哈哈人不會隨便發霉啦!」面對玩笑仍有些死腦筋地認真回話,他一面說著跟著肖恩進了自己家。他也嗅到室內的菸味,露出有些歉然的表情,連忙跑去拉開小陽台的落地窗讓家裡透透氣。
「大概……十次嗎?」有些記不起來確切數字,只記得被盧了很多次。這次男人塞了一大瓶葡萄酒想抵刺青費用,同樣明顯擱在蓋伊餐桌上。
一旁的熊寶寶與探探鼠好像在跟黑眼鱷打架,只見黑眼鱷張大著嘴恫嚇著其他兩隻,一面慢慢後退。蓋伊一手撈起黑眼鱷,強制結束這場戰鬥。
「啊對了!上次謝謝你!」蓋伊把上次肖恩借的寶貝球拿出來還給對方。
不知道肖恩有好好幫自己出過氣了,蓋伊笑得單純:「嗯!不會來了吧!我有跟他說不要再來了!」
「看愛情片喝紅酒嗎哈哈哈!那等我一下!」蓋伊從櫃子裡搬出一個包裹著塑膠袋的重物,打開拿出投影機與遙控器。蓋伊家並沒有像是電視螢幕的東西,但房東似乎也想過要坐在沙發上看片享樂,於是在天花板上裝了投影布幕。蓋伊不怎麼使用於是大部分的時間都將投影機收著。
投影布幕緩緩自動垂下,蓋伊跑去床邊搬來小矮桌放在沙發前,將投影機放在上面調整遠近高低,最後他拿了幾本小說墊在投影機下,使成影高度適中地維持在白色布幕中間。
他其實不該喝酒,醫師仔細叮嚀過,酒精與藥物會交叉影響。一點點應該沒關係吧,他有點心虛想著,從廚房取來兩個高腳杯,切丁的起司塊跟一些零食下酒。
「好,大概這樣?」微微笑彎眼,幹勁十足把一切處理得差不多。他拿著開瓶器跟紅酒把沙發另一邊填滿,「你要開嗎?我不太會弄。」畢竟照道理來說也是還不該喝酒的年紀,他們倆個都是。
「啊準備的真舒適~~」肖恩站在旁邊看,偶爾幫忙喬一下位置。他捏起一個起司丟進嘴裡,欣喜的咀嚼。肖恩是一個粗枝大葉的人,對於蓋伊總是細心周到的個性很喜歡,或許是互補的作用力吸引,當他想要放鬆的時候就會跑來蓋伊家。
蓋伊似乎是一個包容力很強的人,無聊自己做過多少奇怪的事情,對方都不以為意。肖恩思及初見時他一見到蓋伊就認為他們能成為朋友,果然沒錯。但是肖恩希望蓋伊有一天對自己一樣敞開心胸,希望對方過的更自由自在,即便他知道很難。肖恩不會開口去干涉蓋伊的生活,但力所能及的他會想做到,比如方才那個客人。
似乎也可以用酒量不好推託過去呢。
肖恩的話給了他一些新啟發,「那,我就只喝一點點。」臉上笑微微。
他酒量不差,只是決定不要喝了。過去也不是沒有用酒精配安眠藥的瘋狂時候,那時心靈太過不安定也容易受到挑發,而他現在決定當個更穩重平和的人,只是這樣。
「原來是推薦的啊!我就在想你會不會比較喜歡看冒險類的或是動作片……唔,當然也不是說你不可以喜歡看愛情片啦!」揀塊起司放進嘴裡,煙燻風味鹹香適度。他盤腿坐在沙發上,讓黑眼鱷窩在自己腿間,黑眼鱷露出想吃的表情,一面啃了啃蓋伊的手腕。
以自身過去經驗來看,大部分的同性友人不會找他看愛情片,他們會嫌說那個太一一他也不喜歡這個詞一一太娘娘腔。
隨著電影中的火車聲響起,他只是一面彎下腰,想把中午落在沙發附近的寶可夢零食撈過來給黑眼鱷,一手扔抱著黑眼鱷,把自己擰成歪七扭八的好笑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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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順從的只給蓋伊斟上一點,自己倒是酌了整杯,反正整理沒有其他人,他能盡情喝個痛快。他把靠墊壓在肘子下,眼神尾隨畫面上的劇情移動,漫不經心的回答蓋伊。
「一個老爺爺說挺適合我這個年紀來看,應該是講戀愛的片子吧。」
一如肖恩猜測男女很快結識,一起抵達陌生城市。肖恩只覺得這人挺會說話的,兩人之間的交談內容讓他覺得蠻有意思。
「不過若是你會跟他下車嗎蓋伊?」肖恩仰著腦袋,深紅的瞳孔瞥向白髮少年。
蓋伊道了聲謝,淺淺抿口紅酒。他得說他一開始還蠻喜歡男主角那些看似浪漫的點子,拍攝「每日的詩篇」,談論陽光下的狗……男女主角很快地熱絡起來,接著他很難理解。男女主角一起漫無目的下車,前往陌生的都市,沒有任何計畫開始遊。
肖恩剛好地問起,他怔愣著回望,金黃眼瞳裡有滿溢出的迷茫錯愕,無須特意解釋,表情茫然得太過明顯,彷彿對於男女主角目前的舉動完全無法理解。
「我、我不會欸……他們為什麼、怎麼辦,我的電影演五分鐘就要結束了。」他回答完後意識到什麼,自我吐嘈完後忍不住往後倒在沙發上笑起來。
或許以前會。像是他隨意上了卡斯柏的重機那樣,但現在已經不同了。
「肖恩會嗎?話說這部電影會不會讓人哭啊……我哭點很、啊,忘記了你也是第一次看,那沒事哈哈哈!」
「哈哈哈哈其實我以為你很容易被拐跑欸!」肖恩也跟著躺在沙發上笑,雖然看起來不專注但其實電影的內容他很認真的看進去了。他把雙臂疊在後腦勺,哼笑了一聲。
「是嗎,如果我的話會走,有冒險何樂不為,不好玩的話可能我來帶他去玩更快!」他舔了舔嘴角,對蓋伊的話感到好笑。
「嘿哭點很低嗎?我倒是不會哭。」但是他喝醉時會哭,這種事情就不用說出來了。肖恩低頭看了一眼醇厚瓊漿,豪邁喝了一口。一點紅酒不可能醉吧,何況他很久沒喝醉過了。
電影慢慢演到搞笑的路人表演,男女之間更深入的對談,肖恩雖然對這兩人不可思議的親密感到奇怪但也沒說什麼。直到終究還是接吻了,肖恩眉頭一挑,若有所思的看。
蓋伊震驚望了肖恩一眼,「沒有人會拐全身刺青的青少年啦。」那是個搞錯重點的回答。
肖恩的回答他並不是太意外,他也覺得以肖恩的性子,與其說會跟著對方下車,不如說可能會是提議下車的那個。那個像火的少年一定會到處點亮誰的生命,帶來光與溫暖。要是別人不好玩,他自己鬧騰起來肯定比誰都玩得歡快,畢竟野火無拘無束,火紋身的少年也是。
稍稍有點恍神,他很難一心多用,回過神來時看見主角們走進黑膠唱片行裡,店裡黑膠唱片串成一行,吊飾般垂墜著,微微搖擺。主角兩人進試聽間時他便感覺到氣氛微妙,心裡隱隱覺得有什麼事情會發生。
蓋伊發現自己微妙煩躁著,對於片中男女主角彷彿很認定彼此,毫不猶豫肯定對方就是正確的那個人的態度感到焦躁。他很難再相信一見鍾情的俗濫故事,或輕輕鬆鬆從陌生人身上得到救贖的情節,那令他想起什麼,心裏不舒服。
片中兩人不意外的接吻時,他忍不住默默翻了白眼,幾乎想拿起酒瓶再替自己多倒點酒。他發覺肖恩看得很專注,彷彿思索什麼的表情不禁有點好奇,「想到什麼了嗎?」
肖恩注意到蓋伊翻了一個白眼,唇角彎起洩漏笑意。倒是好奇蓋伊為什麼不喜歡看到親熱接吻的畫面?說實話他也對蓋伊的感情生活不了解,難道有過背叛的女友之類的嗎?
「其實我沒有接吻的經驗,所以挺好奇的⋯⋯像那樣子是什麼感覺。」肖恩不認為他和冠軍那一段感情稱的上什麼,「我也沒有交過女朋友,不清楚這些。」
「哈哈哈哈那你為什麼翻白眼?不會不少經驗吧?看不出來啊蓋伊。」肖恩笑嘻嘻地開玩笑,又吃了一點零食。他腦袋歪歪的看著蓋伊,目光有些探究。
舉起高腳杯,接著因最後的玩笑嗆到紅酒。他沒有咳出來,強忍耐著喉間燒灼,肺部急於排除異物的痛苦,嚥下紅酒後才乾乾咳了幾下。
「我以為、可是……你、你看起來經驗很……的樣子,原來沒有交過嗎!」琥珀黃眼裡滿是訝異,蓋伊難以置信地結巴著。
也算是第一次與年齡相近的人談論這種話題,之前身邊沒幾個年紀相仿的,交情好到可以談論戀愛話題更是沒有。他並不知道在這樣的年紀有或沒有是常態與否,只因肖恩是那樣容易與人親近又討人喜歡的人,便擅自覺得對方大概了解甚多或是不缺追求者。
「翻白眼是因為……他們好像、他們怎麼知道對方就是對的人呢?他們表現得好像認定對方就是……我,我不太會形容。」他的問題問得很保守,囿於一定的成見,單純因享樂或是一時激情的衝動行為大半時間都不在他的認知裡,像是他不能理解為什麼漫無目的下了車那樣。認真嘗試表達未果,他很茫然望著肖恩,一臉呆滯,接著想起對方問自己經驗。
深膚色的白髮少年臉龐有點泛紅,他很安靜比出兩個指頭,「兩、兩……」似乎覺得很害臊而說不出後面的單位是什麼。
「哈哈哈哈什麼表情!哈哈哈有這麼意外?」肖恩忍不住撲哧笑出來,因為蓋伊的反應實在太過驚訝,他仰頭大笑,少年變聲期的嗓音因為大笑有點滑稽,他咳了幾聲才停下來。肖恩赤色眼裡隱隱有嘲諷,他指著自己的臉,食指像柄刀一樣劃下來。
「我長這副德性,哪個姑娘不害怕我?」這倒是自嘲,肖恩也明白長相不是談感情的唯一標準,他其實曉得自己的性格才是阻攔他談感情的要點。聽了蓋伊的話肖恩陷入沈吟,看著劇中互動親密的男女,再度開口。「是啊,我以前認識一個女孩,她是寶可夢競賽的冠軍,曾經我也以為她是對的那個人,但後來我明白我錯了。」
「不過喔~~看不出來啊蓋伊老弟,交過兩任嗎?漂亮小妞?」肖恩故意開玩笑,他很樂於看白髮少年滿臉通紅的樣子,惡趣味的邪笑掛在嘴角。青春期的男生本來就喜歡討論這方面的經驗,肖恩很少與同齡人提及,對蓋伊的興趣剎那比電影更濃厚。
那句自嘲讓他把自己那些情緒轉瞬全推到腦後,就算只是玩笑話,他也很難看別人難受,這是他放下自身情緒最容易的時刻。
「那讓她們去害怕。」金黃色視線落在肖恩臉上,總是溫和愛笑的白髮少年態度難得強硬,看起來甚至是有點在生氣的樣子,「只從外表去、……她們、那些人不適合你。」無論肖恩有沒有遇過這樣的女性、真的被說過這樣的話,光依他對人性的認識,便能想像出很多惡言惡語,壞心眼的面孔。或許在某個他不知道的地方,肖恩承受過那樣尖利的濃黑惡意。
這樣的想像使他難受。
認定是朋友的,他便會敞開硬殼將那些人納進柔軟的腹肚,他很難忍受他們受到傷害,也很容易為這些人豎起防禦或尖刺。儘管有時候被嫌太大題小作、死腦筋,他也在所不惜。
他覺得自己太過銳利,便軟下語氣,不想讓肖恩感到不愉快,「記得我跟你說的,刺青的圖案嗎?」原先略為帶有侵略性的眼神軟化,眼底又重新漫著溫和暖意,「沒事的,慢慢來吧,合適的會出現,你會找到她。」一字字慢慢說完,他幫肖恩的杯子裡添了點紅酒。
「……跟冠軍小姐是單戀嗎?發生什麼事?」莫名覺得對方會喜歡強者好像也是很合理的事。
電影裡的老女人捧著女主角的手,細細看著對方手相,『在心中找到平靜才能跟別人有交流。』說得真好呀,蓋伊想著。他得更平靜,溫和而堅定。
肖恩第一次見到蓋伊露出脾性的模樣,強硬的態度沒有嚇到肖恩,他彷彿見到對方真正的本性。應當如此,少年露出一點點的笑容。順從拿起斟滿的酒杯,他喝了大半,電影已經播放到男女夜遊,一名滿口胡言的婦人正在算命。
「謝謝你,只是事情沒有那麼單純。」蓋伊也不知道他的人格缺陷,肖恩想了想。「我和冠軍因為Boss認識,我算是被派去監視冠軍吧,她總是想烙跑⋯⋯」
隨著電影播放,肖恩也慢慢把他和冠軍小姐的故事說完。到最後他酒杯已空,電影裡也播到男女躺在草皮不願分離。「其實我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背叛我,或許有、或許沒有,可是你知道嗎?我沒辦法接受任何一點瑕疵。」
肖恩知道自己的佔有慾過於旺盛,容易吞噬別人,他亦對感情的無瑕有過分執著,這得追究他的童年。這份病態的執拗,甚至會傷害到他所愛的人。冠軍和他終究不是愛情,他們或許對彼此有好感,但因為種種因素始終沒有人突破那條線。興許只差一點點,但還是錯過了,用糟糕的方式與對方決裂。
「這個疤,」他頓聲,摩挲自己臉上凹凸不平的部分。「是Boss要我不要輕信別人,不要以為自己真的能得到喜愛,我知道她在說我的個性,蓋伊⋯⋯我沒有交過什麼情人⋯⋯是因為我不讓人深入了解我。」
少年揚起大大的笑容。「
他們沒有辦法承受,真正的我。」——他驀地想起愛喜,想起愛努的每一句話。
這是他第二次聽見「Boss」這個稱謂。
印象裡是個把人當狗、在別人身上擅自穿環的人,從肖恩上次說起在意對方有沒有養別的狗時,他曾以為那是愛、獨佔慾。擅自覺得若是肖恩喜愛的人,定也是好人。但現在才驚覺似乎陷入某種邏輯的謬誤。他現在才遲遲明白,那稱謂實質包含著權力的不對等,且是豪不講理而蠻橫殘忍的那種。
蓋伊很害怕。不害怕Boss,不害怕肖恩,害怕自己、害怕自己笨拙。他沒辦法讓對方不要笑得那樣讓他悲傷。他不會妄下誑語說自己能全然接受「真正的對方」,這樣的話太自以為是。他還不夠了解狀況,那樣說話不負責任也無法提供安慰,弄不好只會加深對方不安全感的創口。他害怕自己傷害到肖恩。
蓋伊幾乎沒有在看電影了,全副心神都放在旁邊的人身上。隨著對方娓娓道來,接觸「地下鬥場」、「冠軍小姐」、「Boss」、肖恩的躁鬱症……那些他沒接觸過的世上一隅,未知的黑暗。
『 人們是彼此的天使與惡魔 』電影說,那句話使他稍稍回神,望畫面一眼,已不知情節轉折。電影裡演得順利,現實則殘酷得不忍卒睹,不意外有人一心逃進虛幻。身旁的這個人或許已遇過太多的惡魔,或是,人們經常選擇以惡魔的那一面對待他。
蓋伊沉默了一小段時間才小心翼翼開口,聲音乾乾的,「批判別人很容易,像拿刀傷人……有些人拿刀子傷人,有些人拿起刀子對著自己。」
「我的確,想得太單純。」白髮少年歛目,表情平靜,不悲不喜。他的生存環境太過單純,沒有牽涉過那樣複雜的權力關係,沒有太多拼鬥流血的情節,沒有用刀子教訓別人的道理。
「我不清楚冠軍小姐與Boss對肖恩來說是不是重要的人,但就算是重要的人,也不代表他們說的就是對的、真的,或是可以這樣傷害你。那不是能傷害任何人的理由……」
「肖恩,她們說的不是真的,你絕對值得被喜愛。」他頓了頓,斟酌著用詞,「你在拿別人刺在你身上的刀子傷害你自己。」
「⋯⋯」蓋伊說的話讓肖恩愣住了。經過愛喜那次,和別人闡述這段過去容易多了,但他沒有想過蓋伊會是這樣的評語,還有這句話。少年的視線也從螢幕離開,已空的酒杯擱在桌上,肖恩垂首以掌掩面,能聽見粗重渾濁的呼吸聲。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蓋伊。」也許是因為在蓋伊面前,這個對朋友心腸軟的不可思議的少年,肖恩知道此時他脆弱的令自己唾棄。興許是近期服用抗躁鬱的藥物,也可能和蓋伊說出口讓人鬆一口氣。肖恩腦袋低垂著,髮辮從脖頸落到肩上。他可能還是醉了,喉頭久違地像是含了一團火,吐出的嗓音沙啞而哽咽。
「我不敢和人交往,我怕他們會和冠軍一樣,誤以為能夠喜歡我。蓋伊⋯⋯我不敢向他們、向你們要答案。」
如果答案說明Boss是對的,他怎麼辦?他說他可以等愛喜,可是每一日的等待於他都是考驗Boss的話是否正確。肖恩或許快將自己逼瘋了,所以當蓋伊指出事實時令肖恩幾欲忍不下去。
肖恩再度抬起頭看蓋伊時,酒精終於發揮作用,讓肖恩對自己的情感妥協,陰鷙腥紅的雙目積累了淚水,從傷疤橫過的面頰淌下。他突然傾身壓過去,撞倒蓋伊手中的杯子,落在地面沒有砸碎,只不過是一聲悶哼,白髮少年也被肖恩放倒。
「蓋伊我沒有時間了⋯⋯」他的躁怒衝破藥物壓制,肖恩力氣奇大無比,按著蓋伊的肩膀甚至可以說是粗暴。淚水掉在蓋伊喉結的刺青,晶瑩水珠染濕黑色刺青。
「我喜歡愛喜,我⋯⋯我們在這座島上重逢,我莫名其妙喜歡上她了,可是好像不對啊,是不是不適合啊,要是我一直等還是沒有答案呢。Boss發現我了,我沒有時間了。蓋伊,要怎麼知道誰才是對的人?」
明明這是一個無解的回答,肖恩卻突然將痛苦宣泄給蓋伊。電影正好演到男女分別的最後,約定好半年後在這裡見面,可是肖恩卻突然不信了,這種虛無的承諾有辦法遵守嗎?或許知道自己的問題太難回答,肖恩的力道開始放輕,他別過臉。「對不起蓋伊,我只是⋯⋯抱歉,謝謝你。」
蓋伊並不在意疼痛,他對肉體的折磨是麻木的,許多痛楚攢聚出過往的人生。反而是那些淌在他脖頸的濕熱讓他疼起來,內心有種不斷膨脹的痛苦彷彿也被引爆,使他眼前也壟罩水霧。眼前的友人究竟默默扛下了什麼樣的重擔,被逼得露出困獸般的眼神。
他沒反應過來對方口裡喊的名字是自己也認識的,或許他從沒想過這兩人認識的可能。但比起那些關於愛情探問,他更在意肖恩人身安全可能受到威脅的事情。
溫暖掌心按上對方的手,黃眸直直望進那片赤紅,「對不起,我不太知道遇到被壞人追趕的狀況要怎麼處理,找警察求助有用嗎?」聲質稍稍感染慌亂。
「我只知道,你不要再一個人去面對了。」攀上手背的指節緊了緊,礙於姿勢不好發力只能弱弱握緊,「我知道自己很沒有用但……我也想幫忙什麼啊,像這樣說出來、找人求救……沒有關係的啊,真的。」
「我們得先穩住你,你要安全,你要好好的,才不會沒時間。之後你再慢慢跟我說那個女孩的事情好嗎?」
那或許是太過天真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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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看見暖陽般的眸子氤氳濕氣,他別過臉,終是於心不忍,他不想見到蓋伊因為他露出這樣的表情。少年鬆開箝制,把蓋伊拉起來輕輕抱著。擁著比他纖瘦的少年好似得到力量,明明比他弱小,卻能給予他安定溫暖的慰藉,。
肖恩埋在白髮間隙,溫熱的吐息灑在深色肌膚。刺青佈滿一點都不會刺眼,對肖恩來說相當寧馨。他喃喃說:「好,沒事了⋯⋯」
僅僅這個剎那,肖恩想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那封簡訊不一定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也只是讓他小心留意,說不定Boss還沒抓準他的位置,凡事不要想的太悲觀。肖恩按住心裡的違和感,說服自己。
「哈哈哈不行,蓋伊,找警察我自己說不定第一個被抓。」肖恩恢復往日的表情,冷靜下來後情緒平穩多了,從蓋伊的肩膀抬頭他笑了笑。「我收到一則訊息要我小心Boss,但誰知道呢,說不定我還有時間去處理。」
「這次我不會自己面對。」他在蓋伊耳邊呢喃。「朋友,我答應你。」
白髮少年乖順隨人按倒再被拉起攬進懷裡,一直安安靜靜,並不太在意粗暴或是溫柔對待。
肖恩也還沒成年,就算那時真的做了什麼也會有相關法律保護著的吧。蓋伊默默想。他很難接受對方沒辦法得到公正的救贖,彷彿要孤身一人對抗。蓋伊不敢再推一把,怕想把對方推去找警察求援只會把對方推得離自己更遠。
但這樣好嗎?真的可以就這樣放棄嗎?他也很迷惘,下巴枕著肖恩肩頭,在對方視線死角露出努力思索的表情。
他抬起右手,撫上肖恩的腦袋瓜輕輕順了順,「你沒事,我才會沒事啊。」聲音苦澀。
「……接下來盡量不要落單,要讓阿飛在旁邊跟著你,阿飛很強可以保護好你,然後,時時注意周遭距離你最近的艾登在哪裡,這樣遇到狀況才能最快求助,目前暫時只想到這些……」一個擁抱的時間長度能給出的作法。
像是叮嚀對方刺青注意事項般地慢慢說著。
他很難想得樂觀,不確定因素太多,還有時間嗎?就算有時間還能怎麼做?安撫的右手垂下,蓋伊緊緊抱了肖恩一下,接著鬆開。
不要一個人無聲無息消失啊。
肖恩靜靜地笑了笑,沒有說話,但他把蓋伊的話都記在心裡。想來他還是幸運的,在這裡遇見不少願意真誠待他的人。黑眼鱷好奇他們在做什麼,齜牙著擠到他們中間,氣呼呼地在蓋伊的腿窩尋到一個舒服的位置。肖恩哈哈笑出聲,看著小傢伙眨巴一雙小眼睛,模樣困惑,
「我曉得了,說來我五月底生日,到時一起吃個飯吧。」肖恩躺回沙發,偏頭露出笑容。電影恰好也演完了,謝幕的文字列表浮出,隨著片尾曲沈澱在空氣中,他抹了一把臉有些濕漉,才啞然發現原來自己方才哭了。覺得挺不好意思,好在蓋伊沒有指出來。又不是小孩子,喝醉就哭哭啼啼,肖恩咳了幾聲。
肖恩起身把片子收拾回來,轉頭對蓋伊擠眉弄眼,揶揄一般,涼薄的口氣帶著玩笑。「我平常不怎麼過生日,你送我個禮物,怎麼樣啊?」
「我想刺一個新的刺青。」肖恩脫掉上半身的衣服,精實的軀幹上黑色火焰一如既往燃燒,他扳過左臂,在厚實的肩頭比劃。「刺一個你的代表吧,太陽?什麼的,你的眼睛就像太陽一樣溫暖。」
「將來分開,我也能時時記住你和你的話。」他笑彎的雙眸睜開,赭紅的火炬映在在白髮少年眼裡。「蓋伊,你給了我力量。」
好啊,你帶上我。蓋伊說。露出在紅眼少年自白後的第一個笑容。
他不覺得自己能給對方什麼力量,話語慘白無力,他能給的實質幫助的確也只有刺青了吧。這是第一次有人說要把自己刺在身上帶著走,讓他很開心。
「哈哈哈送你,都送你!你可以每年生日都來跟我領一個!」可以的話,還想平平安安過很多個生日。他想。蓋伊大大方方應下來,笑著把黑眼鱷塞進肖恩懷裡,便飛快地跑去著手準備刺青的用具。
黑眼鱷稍微露出了「好吧那你也可以抱我」的表情,眨著黑亮的小眼睛望著肖恩。
「幹嘛不太過生日,下次可以辦個生日派對看看啊!」蓋伊在遠處忙著,但也不忘聊上幾句,很快準備好刺青工具後,他戴上口罩跟手套向肖恩招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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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上次的經驗,肖恩很自在的坐好給對方工作,一面閒談方才的電影,他說了幾句玩笑,肩上的太陽很快在歡笑聲中成形。左肩泛著微紅,有些熱燙,肖恩低頭滿意的檢視那個簡單的幾何型太陽,以圈線和放射狀熱焰為主軸,不失蓋伊的象徵又圍繞著少年一貫的火焰圖騰。原本單純以黑色為基底,肖恩露出笑容。「感覺少了點什麼⋯⋯」
「啊,金色,我很喜歡你的眼睛顏色。」他抬眼正好對上蓋伊的清徹眼眸,白色髮絲低垂,肖恩抬起沒有刺青的右手撩開蓋伊的瀏海。「剛剛還沒說完呢,你的故事呢?有關情人的部分。」
肖恩勾起唇角,笑容帶著一點探究的興味,好像不多了解一點蓋伊的事情不甘心。他的視線落在蓋伊的眉骨,其實對於眉毛的事情他一樣在意,連繫想到上回撞見的抗憂鬱藥物,他知道蓋伊一定也有不少心事,只是很少袒露。
「我想知道你的事,我也說了不少,不吃虧吧?」
拿著色料罐的手抖了一下,差點擠到外面。專注於手間工作的少年隨著指尖輕觸抬眼,注意到赤紅視線凝在光禿眉頭上,頓時有點困窘起來。
蓋伊垂下眼,安靜置換手邊工具,將色料杯擺定位,彷彿沒有要開口般繼續手邊動作。燦黃眼眸認真盯著未完成的刺青,彷彿要用眼神把對方喜歡的顏色填上去。
刺青機重新運作,他微弱的聲音從馬達聲間隙裡冒出頭,「……對不起我,我不知道、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沒有跟人聊過這種事……那個、前任……我不太跟人聊。」還是肖恩也跟自己坦承疾病,所以他也從那裡開始比較好呢?訴說疾病的經驗他倒是多了許多。
「哈哈你比較想知道什麼呢,我沒有你那樣轟轟烈烈的故事,很、很無趣……」他有的是平淡無奇的俗濫故事,或許並不值得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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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只想聽故事。」肖恩想聳肩一笑,想起還在刺肩頭就不亂動了,他睨了蓋伊一眼,眼神好笑。「嘛,也不一定要說感情,只是我對你了解不多啊,我只知道你比我小、會刺青,你的個性、你善良的地方⋯⋯當然,還有你對朋友很好這件事情。」
肖恩放鬆的翹起二郎腿,「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見面啊⋯⋯你的家鄉如何呢?還有其他親人嗎,我都挺好奇。」
那話語出乎意想的溫柔細膩。
他完全相信肖恩並不是想探聽別人情事或單純起鬨,即使真的是,他也不介意說,無關什麼彌補對方的心態。肖恩是很好的人、很好的友伴,內心更認定幾分。
蓋伊在來到這座島前經歷過嚴重爭吵,親手斬斷許多關係。他很少與人這樣交惡,切斷那些曾親暱非凡的關係使他害怕。彷彿斬去固定熱氣球的綁繩,他離地飄起,沒有歸屬,沒有辦法安停,腳步虛浮踏不到實地。來到島前的一個月他爛在新的租屋處,吞下更多藥錠流淌眼淚。
所以他很感謝肖恩。他在島上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對方一直以來的溫暖確實點亮了他的世界。關於自己的事,無論是什麼,他都很願意訴說,只要對方想知道。
「哈哈哈也太感傷,還會再見面的!我會去找你啊。」燦黃眼瞳彎起笑,口罩下有著大大笑容,蓋伊說得肯定卻也顯得太過天真。穩穩按著被刺得泛紅的肌膚,接續填上顏色。
關於自己的事情,蓋伊想了一下怎麼開口。
「我的事情的話……我、我也有精神疾病,那個、雖然跟你的不太一樣,是憂鬱症。」一開始他抗拒著把那個詞彙說出口,心裡仍有過不去的坎,對「健康正常」仍有執著。但他想起肖恩的坦然,便決定好好地說。
這樣的自己真的有辦法成為誰的太陽嗎?他有點迷惘,但仍沒停下手上的刺青工作,這樣是不是太自私了呢。
關於家鄉,他說了一個偏遠而很難有人聽過的地名,以自嘲的語氣形容那個地方多麼鳥不生蛋,乾燥的赤黃土壤與沙塵,仙人掌與歡快跳動的風滾草。
「……我們家人感情不算差只是,很容易因為沒有好好溝通容易傷害彼此,久著就把大家都快逼瘋了。」他說得很委婉,簡單講了家庭的構成,「而且在那樣荒涼的地方,常常也會覺得被困住……噢我是指,如果你沒有交通工具離開只能靠別人的話。」低聲下氣的請託或是拜託鄰居,但,誰有那麼多時間時時處理別人的需要。什麼都需要錢,什麼都需要向人低頭討。
封閉的環境關住人們的肉體與心靈,把所有不滿與憤怒悲傷悶死,那些情緒醞釀著尋找破口爆發,製造出更多悲劇。
「我媽重鬱自殺的時候我在樓上,我爸說可能是有搶匪闖進來了,叫我跟妹妹先躲在床底不要下樓……其實蠻好笑的,我爸大概沒想到,送走了一個神經病,不久後家裡就多了一個……他一開始不能接受,還把我的藥全部沖進馬桶裡,啊,但他並不壞,只是、比較固執一點……」他把難過的事情盡量說得很輕,話語處處維護著每個出場的人,充滿自嘲的語氣平淡,不想帶給對方太多心理負擔。
他停下動作,喝了口水,「……總之我後來學起刺青,離開家裡生活。刺青學徒並沒有錢拿,因為是跟人學東西,所以我那時候一邊打工一邊學,早上去學刺青,晚上去值夜班,在高速公路旁的24小時家庭餐廳做內場……那家餐廳的看板郎是隻個性很溫柔的老爺爺快龍,有機會真想帶你去看他。」隨著看似毫無重點的閒聊,肩膀刺青工作也完成,他抹上乳液並仔細貼上保護膜。
好像逼對方聽了很多廢話,蓋伊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覺得要稍微交代一下感情的部分,「學刺青的時候認識了很多人,也、和兩個人交往過,但都不久,倒不是因為我的疾病分手,兩個都是因為他們跟別人有一腿……可能也是我這個人太無趣了所以忍不住吧!雖然很想說,希望發生這種事情下次可以先跟我說,但先跟我說的話,也就不是劈腿了啊哈哈……」
「你會餓或是渴嗎?總之有什麼需要都可以跟我說哦,刺青好了,你休息一下吧。」蓋伊拍拍肖恩沒刺青那邊的光裸肩頭,友善笑了笑。他容易擔心,很擔心自己沒有照顧好誰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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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不用。」肖恩也露出笑容,「謝謝你和我說那麼多,將來有機會也想去看看你的家鄉。」他對於蓋伊的故鄉或許有些憤怒,這樣尖銳的情感大多因為白髮少年幼時沒有留下太多美好的回憶。以他偏激的性子,他大概想揍對方的老爸一頓吧。拳頭不能解決所有事情,但可以消解心中的不快。
他早已沒有和家人的記憶,所以不會評斷蓋伊要怎麼和家人相處溝通,肖恩只希望蓋伊能自己過的好就夠了。這樣多少有些自私,但少年並不認為這樣是錯誤的。
「哪個不長眼的垃圾劈腿。」他皺眉,覺得那些人恐怕是蠢貨,他最看不慣任何背叛,蓋伊和他們分開也好。
「刺的真好!」肖恩開心露齒微笑,感覺胸腔有一股暖流,自己不是一個人戰鬥,他擁有蓋伊這個好友。揶揄的拍拍蓋伊的肩膀,他站起來伸懶腰,「要相信會越來越好的!」
「哈哈哈,可是那裏真的很無聊……連寶可夢中心在隔壁鎮才有!」蓋伊爽快笑起,落日斜陽照進屋裡,一室透著昏黃。注意到肖恩皺眉,彷彿為自己不值得的模樣,琥珀黃眼底漾起一絲暖意。
「沒事……都過去了!現在很好啊!來到這座島上,遇到你跟很多友善的人……」啊,剛剛是不是說要聽對方聊心儀的女孩子?合適嗎?他可以現在問嗎?在這樣山雨欲來的時刻。
他終究忍不住好奇問,「……你剛剛說,你現在有心儀的女孩子,是怎樣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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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肖恩沒想到話題繞一圈回到自己身上,他撿起衣服穿回身上,小心翼翼沒有壓到刺青,耳尖露出淡淡緋紅。「一個叫愛喜的女生,年紀比我大兩三歲,個子瘦高,有一頭漂亮的紅髮。」
肖恩比劃了一下大蓋身高,笑容難得隱約靦腆,大抵是不習慣和別人細說自己的心事。「她很喜歡綁一對辮子⋯⋯很漂亮,在海邊的餐廳工作。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
這個島說來也不算大,他自己就常常偶遇朋友,說不定蓋伊也遇過愛喜。
他想起開朗笑容與赤艷的頭髮,靜靜躺在聯絡人列表裡的相同名字。
原來對方口裡那個,擁有火焰刺青的噴火龍訓練家真的是肖恩啊。她看過肖恩的刺青,是關係密切呢?一起去了海邊玩?還是,還有什麼場合需要露出那部位的刺青……
他驚奇得想大笑。耳尖染上赤色的友人此時顯得靦腆,他想他不該笑出聲,肖恩可能會以為被嘲笑轉而拒絕分享心事。那不是他要的,他得穩住。
「……這個島真的很小不是嗎?」蓋伊彎起唇角,笑得溫和,「她之前因為我身上的刺青跟我搭話,她特別問到你的事哦,問刺在這裡會不會痛,人為什麼想刺青之類的……」他伸出手指比劃出肖恩刺青的位置。
雖然可能只是友伴間的好奇詢問,但他可以任性的這樣想吧,這兩個人心中都有對方。在聽過肖恩的自白後,他是打從心底希望對方獲得幸福,希望有人告訴他真的能被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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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你們還真的見過,下次碰見了還能打個招呼。」肖恩莞爾,但他低下頭看著手裡的片子,有些躊躇在蓋伊的家裡踱步。「雖⋯⋯雖然我喜歡她,大概也算⋯⋯嗯算是表白了吧,反正我表現的很明顯,但我們沒有在一起。」
他撓撓後頸,看向蓋伊時突然想到對方雖然年紀比他小,但感情經驗根本就是他的前輩吧?肖恩忍不住覺得有點好笑,他哈哈嘆了一口氣。
「唔,我覺得你們兩個都是很好的人……」蓋伊說著,半垂下眼,黃燦視線惆悵落向地面。只是他覺得,並不代表他們就適合彼此,或是能做為兩人會幸福的擔保,畢竟成為伴侶要考慮的層面太多,而他並不了解太過深層的部分。
他不太敢叫肖恩要堅持,害怕插手別人的人生帶來傷害或毀滅。卻又矛盾地想叫紅眼睛的少年不要退,或許再一下下,對方也會往前踏出那一步。
熊寶寶注意到略為沉重的氣氛,蹦蹦跳跳走來看了一眼,蓋伊蹲下身,伸直手臂招招手,想喚她過來,但她無情伸掌拍掉,笑得狡詐回頭找探探鼠玩去。
蓋伊無奈彎起笑,靜默片刻才重新開口,「……我覺得肖恩並不危險。」肖恩似乎為了過去做過的事情對自身有著負向的評價,甚至覺得不值得被愛,但他並不認同。
「危險的人是帶著惡意亂揮舞刀子傷害人的,像是你說的Boss那類的人,肖恩與其說危險,應該說是強大吧。」他認為對方心裡有著善,有愛,知道什麼時候展現那「危險」。蓋伊回頭看向對方,一字字堅定地說,「肖恩是,強大的人。」
「你跟愛喜的事情,我、我不太清楚對她好不好,我縱使有一萬個覺得好的理由,對方若因為一個不好決定不要那也……要堅持還是退後我、真的不清楚。但是,記得要先照顧好自己,受不了的時候就逃跑,你來找我說話呀,或是找亞爾涅玩耍。」在他沒伸手召喚熊寶寶時,熊寶寶不知不覺又蹭回他身邊,靠著腿邊坐下,眨眨晶亮的黑眼睛,一同望向肖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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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答應你。」肖恩放下庸人自擾的困惑,露出舒坦的笑容。是啊,他還有他的好友們,無論發生什麼事情,肖恩相信這些朋友們不會背棄他。
被認為強大也讓他信心不少,雖然那時手機簡訊的警示令人擔憂,但從前地下鬥場的打手沒幾個能打贏他,倘若真的來了,何須畏懼。他能戰勝一次,能逃過一次,這次一定也做得到。
「叨擾你這麼久,我走啦,改天再來找你玩。」
蓋伊起身望望窗外,外頭暮色蒼茫,天際上緣透出深靛,紫橘層疊,晝夜交替之際萬物輪廓模糊著,行人拖著地面長影,背影寂寥。
他看了一會,才遲遲搖了搖頭,「不會叨擾,哈哈哈你不要跟我客氣啦!我陪你走到大路上!」拍了拍對方沒刺青的那側肩頭,爽朗笑開,小虎牙高揚。
沒有給對方拒絕的時間,蓋伊穿上外出的白外套,陽陽同樣彎起笑,露出尖銳的犬齒跟上,站旁邊等蓋伊綁好鞋帶。
回頭確認沒有落下物品後他拉開門,「走吧!」
肖恩與蓋伊笑談著走在小徑,身分過去迥然不同的少年卻相談甚歡,他們一人擁有深色肌膚和亮眼的白髮,渾身刺青卻不覺突兀,另一人臉上橫著疤,頎長的剪影個子高挑一點,笑聲在暮色裡被概括,勾勒出一個年少情誼的輪廓。
到了路口道別,目送蓋伊低頭和陽陽笑語幾句,肖恩露出黃昏沾染成懶洋洋的笑容,哼著口哨頭也不回踏上回家的路。
一切都這麼平靜,他還想著:片子順路送還給老頭吧,改天應該借一個殭屍片什麼的,不知道蓋伊怕不怕這些呢⋯⋯哈哈哈!
——嗯?
感覺到了某個氣息逼近,肖恩多年積累的反應能力使他轉身就擺出防衛姿態,卻是迎面一擊重棒。肖恩在陷入昏迷以前腦袋一連串髒字,大罵自己是個蠢貨,還想起自己這樣昏過去,蓋伊呢?會不會被看到了?
片子墜落在地面,光碟滾出,破碎的膠片映出肖恩漸漸合起的紅色眼睛。那幾人笑著嘲弄,「這小子也沒這麼難對付嘛!」「切,小孩子,不知道里爾大哥在想什麼叫這麼多人。」⋯⋯⋯
肖恩最後想到。
要是這麼一睡不醒,愛喜呢?他上次把她丟在煙火大會還沒道歉呢⋯⋯
idgas: 謝謝寶
我們終於貼完這個浩大的工程wwwwww
(很擔心肖恩寶
謝謝寫文神仙!肖恩寶真的很暖很尊
這個交流我也好喜歡喔談到他們更深入的東西
什麼你才是!!!!!還畫圖 你才是真的雙修王
你工作忙還陪偶真的很感謝⋯
蓋伊寶寶才是⋯⋯偶要讓肖恩待著蓋伊ㄉ太陽走天下
好開心看到他們那段肖恩哭哭他們抱抱的橋段,尊⋯
這個交流真的有虐有暖又有少男們的青春戀愛煩惱ㄟ
真的好喜歡這個交流(阿罵快樂
肖恩金孫要沒事ㄚㄚㄚㄚㄚ
大家都很忙啦,尼也期末辛苦了(揉一把
我覺得我們一起看電影也超級有誠意的
(前置作業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