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參加的葬禮。

齋場裡一片明亮，守夜那天他們安靜地摺著紙鶴，小小的月見凌霄想著，如果摺的夠多，奶奶就會更快到達彼岸了嗎？

壓起紙痕的動作慢了幾拍，她猶豫片刻，最後還是奮力地把紙鶴集中起來。

不要走呀，不要那麼快離開啊。

每個人都在說話。
低聲絮語縈繞在拈香後的煙霧中。
她其實很害怕那種場合的。

時間搖搖晃晃要墜入地平線那樣，連結的生命絲線越漸脆弱單薄，佝僂前行。蒼白身影與記憶中熟悉的所有臉孔重疊，呼出來的氣息像縷縷晨霧要散去般的氣若游絲。

她很害怕那種景象。

那時候，她以為自己害怕的是失去。

在那之後──在那個與父母的切割、一路向前之，自覺也丟失好多緣分後，她終於也能靠著自己踏踏實實地爬到某個高度。
以為自己終於找到歸屬，然後她便近乎粉身碎骨地摔了下來。

其實也不太知道是基於什麼樣的心態，在腳傷痊癒後，她有回去看過一次演出的。

那場表演以盛大的成功落幕，謝幕掌聲久久不歇，每個人眼底都有著煙花，在掌聲中一波一波地綻放，如潮似浪，於整個表演廳中掀起漣漪。

她同樣拾掌給予微弱的道賀，任其被吞沒在熱烈的氣氛下。

整場表演一如她想像的進行，每個拍點和走位她都記得，恰如其分，別無二至──僅僅只是她不在那裡。

她在觀眾席中望向前方。
謝幕燈亮，人聚人散，她忽然有點恍惚，像被扯回每次開演前的舞台，順著籠罩的黑暗望去好似空洞的遠方。

在全數燈光亮起前，在天亮之前，在音樂落下之前，從舞台上什麼也看不見，彷若寂靜無聲的幽冥寂地，在陰暗裡漫起了霧氣。

底下他人的面孔，那些喜與樂都與自己無關。

明明是站在燈光最明亮處，卻感到無比孤獨，這是演出前最弔詭、她卻最喜歡的地方。

每個人都像幽魂，或許自己也只是他們眼中的其中一縷剎那煙花，在那晚過後也什麼都不會留下。

謝幕的音樂還在繼續，她最後還是沒有到台前那樣歡快的場合裡獻上花朵與祝福，拾起背包安靜地踏出表演廳外。

作為人類中的個體，其實沒有什麼是真的無可取代，她不免質問自己，好了月見凌霄，妳究竟想看見什麼？

最喜歡的舞團與夥伴們沒有因為自己而受到影響，本該是令人開心的事。

即使她不在那裡，也不會有任何人感到困擾。
思緒至此而驟止，她忽然笑出來。

原來啊，僅僅只是無法接受了而已。
無法接受在可預見的未來裡，已經可以沒有自己存在這樣的事實。

她的SNS上跳出通知，幾個夥伴發現她後回過頭卻找不到人，傳訊息過來問她在哪。

月見凌霄任由手機訊息不斷地更新堆疊，站在表演廳外的街頭仰首望向路的盡頭。

光流、人群、流洩的電子音，每個人似乎都知道自己該往何處去，她卻仍困惑站在原地。

總以為自己是怕失去，以為是想被愛。
但後來才知道自己只是想被需要。

可每個人終要離開，每段關係總是來來去去，而她的光芒太過微弱，在日出就會消失。

在槓桿這端自以為走得小心翼翼，踏離的那刻以為有什麼也會跟著失衡，但其實壓根沒有什麼非誰不可，每段生命都只是彼此註定會脫離星軌的星屑。

終究是自己看不清。

訊息通知又亮起了。

她看了眼螢幕，指頭在輸入鍵盤上頭遲疑片刻，打好的文字很快又被刪除，幾次的停頓後，她淺淺換口氣，心底某些尖銳終於緩緩墜地，直到能再也不起半分波瀾。

最後她才回覆了句「給我十分鐘」，腳尖一轉往表演廳的反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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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搬的物品都搬上車了，夜晚開始有些涼意，舞團的成員們或站或坐，在舞衣外披起薄外套，幾個人邊叨念著然後又撥出同一支手機號碼。

接著響起熟悉的鈴聲，伴隨門板被推開。
夥伴們正想出口埋怨，就被月見凌霄先發制人地笑吟吟打斷，塑膠袋摩擦的窸窣聲輕快掠過空氣。

「你們該不會不打算慶功了吧？」

霧白的袋子沉甸甸的，看起來似乎是大肆購物了一番，裡頭盡是大夥各自喜歡的飲品和食物，她稍微將東西拎高了點，一笑，任由罐裝飲品和食物袋晃出聲響。

「所以吃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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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著，而且好餓，我寫不完。
在奇怪的時間發不知所云的內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