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現在該怎麼辦?
勿忘草望著陰暗的巷弄,看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先來解決身上的傷吧……」
目前最要緊的應該是頭部的傷和腫脹瘀血的手臂,頭部已經有緊急的包紮,所以現在應該還好,至於手臂……骨頭可能裂開了吧?必須要找東西固定。
很快的她找到了可以用來固定手臂的物品,因為手邊沒有繃帶,所以同樣把制服的袖子扯下、撕成長條狀,作為臨時的繃帶為自己的手臂進行固定——「唔!」就在綁緊的瞬間,手臂傳來巨大的痛處讓勿忘草停下動作,眼淚差點就要奪出眼眶。
「……女神啊……我知道我現在沒有資格……但求妳幫助我……」
夜晚的烏雲遮掩住明亮的月光,黑暗而略微潮濕的巷子中,只有街燈有意無意的閃爍著,自那天從陰鬱的森林歸來後,城內似乎圍繞著緊張不安的氛圍。
他走過往常相同的街口,注意到了沾黏在地板上的幾滴鮮紅。
好奇心驅使他放輕了自己的步伐,跟隨著那些血跡而行,而當他愈是靠近,耳邊女性帶著泣音的呢喃就愈發清晰,空氣彌漫著血的氣味。
那聲音對於他而言,是非常熟悉的。
而當那女孩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簾中,那殘破的樣貌讓他感到些許訝異。
染著血的衣服、觸目的傷口....以及那充滿無助的神情。
「.....勿忘草?」
這個聲音是……可是,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儘管眼眶的淚模糊了視線,可是聲音她不會聽錯,「……奈特……先生……」勿忘草愣愣地抬頭看向奈特,思緒如亂麻一般,腦海閃過許多個念頭——
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女神聽見我的祈求了嗎?
怎麼可能……她不會聽的……
不想被看到這個模樣……
……請幫幫我……
微啟的雙唇顫了顫,最後她吐出一句話,「……對不起……」
對不起賽勒女神。
對不起教會。
對不起親友。
對不起相信她、關心她的人。
「……我搞砸了……」語音未落,淚水先潰堤了,就像斷線的珍珠一顆一顆的落下,「……我、我把事情……搞砸了……」勿忘草垂著頭不停的哭泣,不停的重複著這句話。
眼前殘破的身影是那麼的無助,豆大的淚滴垂掛在她的雙眸之上,讓他心中莫名刺痛。
此刻的他並不在意這女孩經歷了什麼。
他在意的,是那白皙肌膚上,不斷滲出的血水與零星而殘破的傷口,而那駭人的鮮紅血跡在她的衣物上,持續擴大著。
「先別動。」
他快步的走到了女孩的身邊,細長的眼仔細的查看了對方肩上那撕裂般的傷口。
而那女孩不斷重複而顫抖的話語,在他耳邊響起,血水伴隨著淚滴,滑落至他的肩膀。
抬起眼,同樣淡藍的雙眸與她相望著,他伸出手抹去她臉上紅色的淚水。
「沒事了。」
撫上她後腦散亂的金色髮絲,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輕輕在她耳畔呢喃著。
「沒事了。」
沒事了。
簡短的三個字就像在暴風雨中的燈塔,指引著方向。
沒事了。
簡短的三個字就像在香爐中冉冉升起的焚香,有著安定人心的力量。
明明什麼都不知道,但卻沒有追問,反而給了她現在最需要的東西……勿忘草手緊緊抓著奈特的衣服,額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崩潰地大哭。
已經發生太多、太多的事了,就算只有一瞬間也好,她不想再遭遇到任何事、不想再遭遇任何意外了。
最後像是哭累了一樣,勿忘草伏在奈特的肩上低聲啜泣著,「對不起……奈特先生……對不起……」
「沒事了。」
摟著懷中嗚咽低鳴的少女,他不明白為何對方要向自己道歉,對於他而言,她並沒有犯任何的錯誤。
鮮血如墨色般暈染上他白色的襯衫。
他皺緊眉頭,放任這樣的傷口不管,遲早會出事的。
而他也嗅到了悶熱空氣夾雜的水氣。
似乎,要下雨了。
他必須送這個女孩離開這裡....。
而這個女孩心中最安定的歸處,應該是那日與他大打出手的教堂吧?
「你需要治療,我送你回去吧?」
將輕拍著女孩後頸的手抽離,他對眼前的女孩說著。
「不要……我不要回去……」一聽到要回去的關鍵字,勿忘草雙肩顫了一下,帶著泣音的開口。
她不能回去、她不想回去、她不要回去。
「拜託……拜託了奈特先生。」勿忘草抬起頭、帶著淚的看著對方,哀求著:「去哪裡都好……請不要把我帶到女神的教會……我已經……」雙唇無法克制的顫抖,話都無法完整說完。
女神啊,難道她連承認自己有罪、說自己沒有回去的資格都辦不到嗎?
最後,勿忘草蹙著眉的垂下眼簾,開口:「……不要把我帶去那裡。」她伸手抹了抹淚,說:「我求你了……」
他微微一愣,原以為帶她回去教會應該是最好的選擇,因為,那是她的家吧?
是有什麼不願意回去的理由,還是怕身上這樣一身血的樣子嚇壞教會中的人呢?
奈特思索著,但他無法理解。
細小的雨點落在了地上,在地板上印上深色的水痕,烏雲遮掩住了星光。
現在這個天氣以及女孩不願回去的樣子,勸說她回去只會讓她淋雨著涼吧?
奈特理性的做出了判斷,並獲得了必須先帶她離開這個地方的結論。
「下雨了。」他對著女孩說著,既然不能去教會,那只能找個地方先幫他處理傷口了。
「先來我家躲躲吧。」他這樣說道並詢問著對方。
「站的起來嗎?」
聞言,勿忘草抬頭看著漆黑的天空,感受那滴落在臉上的雨珠……她再次垂下頭,把水痕抹去,點了點頭表示自己還能站起來。
接著,勿忘草用那傷勢比較輕的手臂撐著矮牆使勁——痛楚,來自肩膀及手臂如雷擊般的痛楚衝擊著她——在幾次嘗試之後,勿忘草強撐著顫抖的膝蓋站了起來,但還沒來得及站穩,隨即而來的是一陣暈眩。
一瞬間的頭重腳輕讓她眼前一黑、腳步踉蹌的失去重心,倒在奈特懷裡。
「……對不起……」儘管頭還是好重、眼前依舊看不清,勿忘草努力撐起自己的身體,但現在她除了抓緊對方的手臂不讓自己完全癱軟,其他什麼都辦不到了。
奈特皺眉,這個人究竟是有多逞強。
皇宮那次他對對方說過,遇到危險記得閃遠些的告誡似乎完全被當成了耳旁風,還傷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我背你吧。」
背過身,讓對方的手環住他的頸後將她緩緩的背起,他的臉拂過了對方的手,自那纖細的指尖傳來那微冷的溫度,讓他有些焦慮。
為什麼會這麼焦慮?
漸大的雨水打在他們的身上浸染了血色的衣物,鮮紅的水滴自她的手滴落,促使他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快到了,忍著點。」他與對方對話著,希望能維持著對方的意識。
而在拐過幾個彎道後,他停駐在一處酒吧的深色胡桃木大門前。
「喀啷。」
木門的鈴發出清脆的聲響。
輕輕將對方放在柔軟的沙發上,先拿了件毯子給對方披上。並走至吧檯前隨手拿了盆子及毛巾,放入熱水將毛巾打濕後走到對方面前。
他畢竟不是醫生,能做的,只有輕微的基本處理,與防止血液繼續外流。
「忍著點,會有點痛。」
將毛巾擰乾,輕輕抹上女孩的臉蛋,將傷口上的髒污與血漬洗淨。
以熱水抹過的雙頰透出一絲暖意,讓他方才發慌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如果沒有遇到奈特的話,或許自己真的會死吧?
勿忘草可以感覺逐漸增強的雨水正在帶走自己的體溫。她趴在奈特的背上,悄悄地望著對方的側臉,「……對不起……」她收回自己的視線,把頭靠在對方肩上輕語,「……謝謝……」她想環抱住奈特的頸項,但是手臂的傷不允許她這麼做。
聽著和先前比較起來顯得緊張許多的語氣,勿忘草只能輕輕地回應,「嗯……讓你擔心了……對不起……」
那時候她應該要逃跑的……
直到聽到清脆的鈴聲,感受到身上多了一件毛毯,勿忘草裹上毯子望著四周,看著裝潢以及室內的擺設,又看著奈特的背影,她又把毛毯裹緊一些。
……自己撿回一條命了。
「奈特先生……謝謝你。」她望著對方說道,接著接受他的治療。
在清理傷口時的刺痛感讓勿忘草皺起眉,同時也意識到自己身上還有其他的小擦傷、割傷……自己的情況比想像的還要糟糕許多。她望著奈特為自己清理、上藥的手,再一次的說:「奈特先生,我……對不起……」
那時候她應該要逃跑的,但是……
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敢抬頭看奈特的表情,只能低著頭看著他的動作。
注意到對方飄開的視線,為什麼她總是不能好好看著自己呢?
他將對方白皙的臉蛋擦拭乾淨後,拿出放在桌子底下的醫藥箱子,並從中取出一把剪刀準備處理她肩上的傷口。
「為什麼要道歉?」
他不能明白,為什麼要這樣不斷跟自己道歉 ,她並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他的事情才對。
暫時先將剪刀擱在了一旁,也許讓這孩子說說話,讓心情有個抒發的管道,會比較恰當。
勿忘草抬眼望著奈特,開口,「因為……我沒有逃走……」她再次垂下頭,把額頭靠在十指緊扣且些微顫抖的手上,只有這樣,她才有辦法說出心裡話。
「明明只要逃跑就好了……其實有很多機會可以逃走的吧?」勿忘草雙眼直勾勾看著地板,語音微微地顫抖,「……當時逃走的話,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了吧?」
這樣的話,她就不會看到她淒慘的死狀,也不會看到他們令人作嘔的臉,更不會——
像是在忍耐什麼一般,勿忘草幾乎要咬破嘴唇一般的緊咬著下唇,緊扣的指節泛白,因著情緒的高漲而無法控制的全身顫抖。
腦海再次閃過那個被血液浸染的屋子——那個空間不再是有著茶點香氣的空間、不再是讓人放鬆的地方——過去平凡的日常被染上腥紅。
突然間,她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話。
「……如果時間重新來過……我同樣會殺了他們。」
「奈特先生,我做了不可饒恕的事……」勿忘草抬頭看著奈特,「但如果可以重新來過……我還是會選擇殺了他們……」她的眼神充滿恐懼以及無助,「我該怎麼辦……我覺得這樣的自己好可怕……」
對方殘破恐懼的樣貌讓他愣了幾秒,大腦接收到的訊息量過於龐大,但所有她表述的言語都指向....
她殺了人。
那個讓他相信世界仍有些許美好,那個善良的她,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而自己又能做些什麼?他有些迷茫,他從來沒有拯救過人,他也沒有什麼自信能夠做好。
但他不喜歡她現在被恐懼包圍的表情,她應該是要被光明擁抱,在太陽下燦爛笑著的人。
況且他並不相信眼前的少女會無緣無故的殺人,肯定是有什麼原因......。
「鎮定一點.....不要怕....。」
他對對方說著,必須先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們做了什麼?」
他們做了什麼無法被原諒的事情,必須讓她親自弄髒這雙顫抖的雙手,也要殺掉?
「他們殺了阿黛爾……他們殺了我的朋友……」在被憤怒、憎恨、殺意灼燒之後,人就很容易再次陷入那樣的情緒,會越陷越深而無可自拔,最終墮入黑暗。
就像是抓著僅存的光亮一樣,儘管指尖開始滲血,勿忘草仍然是緊握著雙手,「只因為她的喉嚨壞掉了……就被當成女巫殺死了……」說到這裡,她便抿起唇,緩緩地呼出顫抖的氣息。
她不想去記起那個畫面,儘管它已經如同詛咒一般烙印在腦海裡、刻畫在靈魂深處,她仍奢望可以不去想起……但它是如此鮮明、存在感是那麼的強烈,不容人忽視它。
人有個特別的機制,當人遇到無法承受的事情時,就會抽離情感以保全自身不至於崩潰、不至於陷入瘋狂。
勿忘草闔上雙眼,再次呼出一口氣,重新睜開眼睛時,便望向半空的虛無。「……那就像惡魔獻祭一樣……他們把人視為牲畜的宰殺……圖騰、內臟、血……」她的聲音輕柔、語氣儘管顫抖但卻像說著故事一樣,「那不是人做得出來的……但是我的罪行比他們更重……我用同樣殘忍的手段殺了他們,甚至說出要讓惡魔吃掉他們、不讓他們回到女神懷抱的話……」淚水再次滑落,她看向奈特,問道:「奈特先生,這樣的我……做出這種事的我,還有資格到女神面前嗎?」接著,她垂下頭揉了揉眼睛,「……對不起,我……問了奇怪的問題。」
他注視著勿忘草,聽著她每一句撕裂的話語,從最初的道歉,到後來的詛咒與害怕,言語之間句句都像鋒利的刀刃,折磨著眼前這個女孩自己的內心。
但他也明白,殺人是不能夠被原諒的。
儘管那一切的起因是出自於這個女孩的善良。
「是啊,我們都是罪人。」
他沈默了一陣後,輕輕挪開了對方因拭淚而掩蓋雙眼的手,為她抹去泛紅眼眶上晶瑩的淚痕。
「與惡魔交易的我,殺了人的你。」他們都犯了嚴重的罪,是社會上的異端份子。
「有許是因為我們都是人類,所以我們從來不會去思索付出後所獲得的究竟會是傷痛,還是幸福。」
因為是人類,所以想要傾盡一切的去愛自己深愛的人,付出所有而不惜墜入地獄。
「我不後悔那時做出的交易。」
淡藍色的眸望進那雙哭泣的眼,他繼續對著女孩說著。
「所以背負著罪孽的活著吧,然後記住自己的惡。」
不後悔的活著,但也不會忘記,因為這是他自己抉擇,也是他愛人的方式。
也許女神的身邊,他倆一輩子都無法到達了吧,但他並不想跟眼前的女孩戳破這樣的事實。
「女神那的話我不知道她會怎麼想。」
他露出淺淺的笑,對著勿忘草說道:
「但地獄的話,我應該可以陪你吧。」
人之所以為人,並不是因為有智慧、有感知或是能夠分辨善惡——而是能夠感覺到罪惡感。
她知道自己應該要給他們悔改的機會並要饒恕——因為這是女神的教導——但是她辦不到。她不認為也不相信他們會改變,如果那時候放過他們,說不定會有更多人遇害……她明白這是相當自以為是的想法,可是她沒有別的選擇。
她不會忘記自己的惡,儘管內心充滿矛盾且不斷地責備自己,但若是能夠重新選擇,她仍然會選擇相同的結果。
背負著自己的罪、記住自己的惡,然後活下去。明明是沉重的語句,但卻像船錨一樣穩定著心靈。
地獄,是嗎?明明是絕望的詞語,但就同利刃一般,一點一點的把糾纏在她身上的無助與恐懼切斷。
這真的很奇怪,明明自己信仰著女神,但到真正絕望的時候卻一點也不想聽見那些從小到大被教導的道理。
勿忘草望著奈特淡藍色的眼瞳,看著看著他的臉龐——「謝謝……」她將臉頰輕輕地靠在他的掌心,眼眶依舊含著淚,但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看似安心又看似釋懷的笑,輕聲說道:「謝謝你,奈特先生……謝謝。」
對方的感謝讓他有些不習慣。
若是感謝的話,他認為可能自己對對方的感謝應該比較多吧?
不過,她能平靜下來,比什麼都重要。
垂下眼,掌心傳來他臉頰與淚水的溫熱,呆在這個人身邊,他總是能感受到人類最本質的善意與溫暖。
雖然有些不捨,但他抽回手,重新拿起放在藥箱上的剪刀,對女孩說道:「先幫你處理傷口吧。」
聞言,勿忘草點了點頭,並小心翼翼的把裹在身上的毛毯取下、蓋在腿上,露出那觸目驚心的砍傷。
被血水浸染的衣物正伏貼在傷口之上,勢必要把周圍的布料移除才能進行消毒包紮……只是這個畫面有點衝擊人心。
勿忘草看著奈特謹慎地剪開她身上殘破的衣服,將手臂到肩膀、鎖骨的制服剪開,將其輕輕地撕下——看著碎布沾黏著自己的皮肉,一點一點的被撕開……她一手按著自己的胸口並緊閉雙眼,或許阻斷了視覺,痛感也許可以就能減輕一些。
他盡量不弄痛她的將剪下的布料取下,滲出血液的傷口沾染到了周圍完整的肌膚,觸目驚心的外觀使他蹙起了眉。
必須要將傷口清潔乾淨才行...若是感染了就不好了。他這樣想著,將剪刀放回藥箱,並取出紗布沾取了少許的食鹽水。
「會有點痛。」
他對勿忘草說著,並將紗布輕輕抹上她的肩,抹去她肌膚上髒污的血痕。
而當他擦去皮膚表層的污漬,讓覆蓋於污漬底下的傷疤顯露出來的那刻,讓他微微的一愣。
那是個爪子的疤痕,淺淺的印在她白皙的手臂上。
而這個爪印他並不陌生,若是他的判斷沒有錯誤...這是他那天攻擊她造成的傷痕。
伸出手,細長的指間輕輕碰觸那個因自己而造成的傷痕,而他沈默著垂下眼眸。
他果然,總是會傷害到他想要珍視的人。
儘管勿忘草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在清理傷口的時候依然痛得倒抽一口氣,手也反射性的震了一下,但並沒有把手抽開。
「我、我可以忍住……」她說著,而在接下來的清潔上,儘管還是會痛但勿忘草沒有吭聲也沒有掙扎。
或許是痛到感官有些麻痺了,以至於過了幾秒鐘她才注意到奈特停下清理傷口的動作。
勿忘草有些疑惑的望向奈特,卻看到對方正盯著自己的手臂看,原以為他是在檢查傷勢,沒想到下一秒是碰觸傷口以外的地方。
「奈特先生,請問……」話還沒問完,她順著對方的指尖看過去,她看到在自己手臂上的疤痕——勿忘草突然理解到了什麼。
該不會,對方很在意之前在教堂的那場打鬥嗎?
嚴格來說,那應該算是自己先挑起事端的吧?
而且這個時候說出類似「別在意」之類的話,大概會是反效果吧?
但是她必須說點什麼才行……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好,她希望奈特的心裡可以舒坦一些。
「奈特先生,你還好嗎?」
看著那道淺色的紋路,這傷痕只會隨著時間慢慢的變淡而不會消失吧?
「...這裡...留下疤痕了。」
他淡淡的說著,回想起了那天在教堂的打鬥,原意只是想讓對方暈厥,一時失去理智而下了重手讓他感到相當愧疚。
他並非有意傷害他人,也沒有意料到會給對方留下這樣的傷疤,而也許傷疤會淡去,但打鬥時給對方造成的可怕回憶,大概永遠無法抹去吧。
「……」勿忘草沉默的看著自己的傷疤一眼,接著抬頭望向奈特,開口,「請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奈特先生……這不是你的錯。」
那個晚上沒有把會留下傷疤的事情說出來,就是因為不想看到對方這樣的神情啊……
「這是當時留下來的傷痕沒錯,但……這不是你的錯,奈特先生。」
聽到對方這樣說,愣著的大腦恢復了運作,他將沾滿血的紗布放到了桌上的托盤上,並取出了繃帶替對方止血。
「那會是誰的錯呢?」他露出有些歉意的神情,讓受了傷的人還這樣安慰自己,對方也真是太傻,他苦笑道:「不可能是你的錯,對吧?」
繃帶一層層包紮著她受傷的軀體,也覆蓋了傷痕,最後將繃帶打了一個漂亮的結。
這樣,就結束了吧。
果然,自己從一開始就不該接近這個人。
「你很善良,不需要為我找藉口。」他垂下眼,淡淡的說著:「所以別離我太近,會受傷的。」
從身份、到他弄傷她的這些事情上,都顯示著他們並不適合。
看著奈特的表情、聽著他彷彿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話語,勿忘草心頭感到一陣苦澀,她抿緊雙唇,收回自己的視線並望著自己身上經過包紮的、大大小小的傷口。
他明明就做了這麼多——
「才不是你說的那樣……看看我,奈特先生。」她抬頭看向奈特,指了指身上的繃帶,輕聲的說:「這些都是你包紮的,不是嗎?」
而且也是他拉住站在崩潰邊緣的她,使她不至於墜落——
「是你救了我啊……」
明明是那麼溫柔的人——
……所以才會這麼在意嗎?
勿忘草抱著自己的手臂,垂下眼簾。
或許當時自己該老老實實的被打暈嗎?但那樣的話……就不會有現在了啊……
「我沒有做什麼,不過是你足夠堅強罷了。」
奈特站起身,把苦澀吞入心中,他伸出手撫摸了對方金黃的頭髮。
將手抽離,他轉過身,將一旁掛在架上自己的乾淨衣物放到對方手中。
掛上冷漠的神情別過臉,他必須冷下心來,趁著還能夠抽身離開,讓彼此回歸正軌。
「傷好點後,就離開吧。」離他越遠越好。
現在離開的話,以後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了吧?
這算什麼?
擅自地走進她心裡,現在又擅自地把她推開……這算什麼……
勿忘草伸手拉住奈特的衣角,微啟著唇正打算說些什麼——但她卻什麼都說不出口,取而代之的是湧上眼眶的淚。
不行……不能哭出來……
勿忘草低下頭,咬著牙的不讓淚水落下。
儘管身體因為忍著淚水而顫抖,但是手依然緊抓著,沒有放開。
或許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吧?或許自己該放手的吧?
但是她辦不到,放手的話……自己一定會後悔的。
撇了一眼對方緊抓著自己衣擺的手,他不能理解,明明都說了她會受傷的。
不管說了多少次,讓她站遠點,希望能讓她遠離危險,但總是沒有任何效果。
些微的惱怒,為什麼總是無法聽進他所說的每句話呢。
只要讓她害怕就行了吧。
伸出手,抓住對方受傷的肩,並粗魯的按倒在了沙發上,潔白的繃帶因施力而再次滲出了些微的血跡。
「我就是這樣的人。」他總是傷害著別人,奪取他人的幸福。
銀白的髮散落在了對方白皙的臉龐上,凌亂的髮絲讓遮掩住了他的視線。
「...所以....為什麼還要抓住我?」
他的衣角依然被緊緊的攢著,讓他放鬆了緊抓著肩膀的力道。
明明是要讓她逃離,為什麼就是不放手?
透過髮絲的縫隙,兩雙淡藍的眼眸相互凝視著,而將身體的重量壓在了對方身上,手滑過肩固定住了對方的手臂,他低下頭,閉起了眼,輕輕的吻上了她的唇。
對方溫熱的淚水沾濕了他的臉頰,而他輕輕吻過了她的唇瓣,感受著她的鼻息,血的味道參雜著鹹味在他口中逐漸融化。
勿忘草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能看見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伴隨著肩膀的疼痛被按倒在沙發上,原本摺疊在腿上的毛毯以及方才奈特遞上的衣物也不知道掉落到什麼地方了。
肩膀好痛……
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
「奈特先生……請別這樣……」她語帶顫抖,本能地想掙扎起身,但是傷口的痛楚以及自身的狀態根本還沒恢復,只能死死的抓著對方的衣角——她有種預感,只要鬆開手了……就再也見不到了。
聽聞著奈特恐嚇般的話語讓她噤了聲,而彼此之間只有一個拳頭的距離,幾乎都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這讓她感到不安,自己正被對方壓在身下,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但是,為什麼?
為什麼露出那個眼神?
儘管視野被髮絲阻擋、被淚水模糊,但那個眼神是曾經在教堂見過的、既哀傷又複雜的眼神。
「奈特……」話還沒說完,勿忘草看著對方的臉靠得更近,下一秒雙唇便傳來柔軟的觸感——她震驚地瞪大雙眼。
為什麼要吻她?
這也是威脅的手段嗎?
如果是的話……那為什麼是這麼輕柔的吻呢?
那她該拒絕這個吻嗎?那她該回應這個吻嗎?她……是否渴望過這個吻?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自己竟如此的傾心於他……
勿忘草輕輕闔上眼,接受了這個吻。
因為她喜歡他。
也正因為如此,有些事情必須阻止,為了不讓彼此後悔——勿忘草又輕輕地按住奈特的唇,拒絕了這個吻。
「……不要做出會傷害自己的事啊……」她看著奈特的眼睛沉默許久,最後只吐出這一句話。
炙熱的氣息覆蓋於她的掌心,他握住對方的手從自己的唇上移至他的臉頰,口中殘留著親吻後苦澀的甜。
「...傷害?」
只要像往常一樣,不要跟任何人有所牽扯,不讓任何人走入他的內心,他就可以繼續平淡的過下去。
不想再被拋棄,不想再給別人造成負擔與傷害。
渴望抽身,但他比想像中更深陷其中。
「我看起來...受傷了嗎?」
既得利益者,分明是自己;而受傷的,不該是眼前這個人嗎?
看起來傷得很深很深啊……
勿忘草雙手撫摸著奈特的臉頰,看著他的藍色眼眸,「……或許你可以瞞過別人,甚至連自己都能騙過……」
她輕輕地在對方的額上落下一個吻。
「我不知道你經歷過什麼,但請別把我推開,好嗎?」
她垂下眼簾,說道:「……無論在哪裡,女神的居所也好、業火焚燒的地獄也罷,我也會陪著你的。」
屋外的大雨如淚水一般滂沱而下,洗滌著罪惡的夜晚,洗淨了不堪的傷痛並帶走了謊言。
雨點拍打著窗臺,空氣微冷,他擁著懷中的人,感受對方傳遞來的體溫,讓他感到無比寧靜。
真的,不會再被拋下了嗎?
「...謝謝你。」
將臉埋入對方頸間的髮絲,哽在喉中的話語只道出了感謝,再次的閉上眼,依偎著對方並靠在了她的肩膀,無論如何,他也沒有像現在如此溫暖過。
勿忘草環抱著奈特的頸項,手指順著對方的髮絲,輕輕地在他耳邊說道,「這是我要說的啊……謝謝你……」不管是在黑夜裡找到她或是急救治療,以及不再把她推開的現在。
望著天花板有些過份眩目的燈光,她緩緩的舒了一口氣,闔上雙眼。
對方的聲音逐漸微弱,不久便傳來細微而平穩的呼吸,大略是太過疲倦而慢慢睡去。
而聽著身下的人砰砰傳來的心音,仿佛催眠曲般,讓他的眼逐漸闔上。
收緊了擁抱著她的手臂,與她一起陷入沉沉的睡眠。
夜色籠罩了黑暗的巷子口,雨滴落在水溝邊的雜草堆上,彙集成了涓涓細流。
而誰也沒有發現,雜草堆上一朵無名的花,在雨中綻放的美麗。
啊罵真是要被香死ㄌ
走吧我們一起去天堂看屋
心臟真的會受不了
一定是女神不想我們太快去她那邊看屋
…
我只看了一開頭就炸了
停了一次勇敢看下去然後炸到現在只剩虛無狀態
救命你們為甚麼
要呼吸困難
我不能在這裏炸開佔樓我忍住
sn000:
嘿嘿....看到你死好快樂....我都不知道我怎麼活過來的....
親........
好快樂....
乾再看一次自己又要死ㄌ
好快樂...嘿嘿....小草最卡哇....
---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看你再死一次我也好快樂
他們真的是香死
不行我不能再看一次我又差點要炸嚇死我自己
哎呀不能回想啦我的腦
sn000:
乾來這裡就會再看很多遍啊我要死幾次....你真的是磁鐵又把我吸過來wwww
(滿足的微笑
親親......
嘻嘻嘻....(失智
親親……
不行了我再次死去
你們不要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