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還是說小亞瑟要跟我交往看看呢……？」
我至今依然分不清當時順勢脫口而出的那句話，究竟是不是玩笑。

「不行啦，蓮見同學要把這個位置留給妳真正喜歡的人——」
緊接其後的那句「況且」，著實讓當下的我大受打擊。然而尚未釐清這份心情本質的我不能冒進，再說我並不是個能坦然承擔失敗的人。

「假設有一方先告白，被告白的那一方在交往的過程中漸漸喜歡上對方也挺正常的吧？」這宛若預示著未來的說詞是我的真實想法，現實之所以殘酷，就在於兩情相悅的機率實在太低了。

用「只是假設」輕巧地將不很慎重的告白帶過，我又將自己推入火坑。「我確實很喜歡小亞瑟喔，雖然現在還不是那種喜歡。」

現在還不是？所以以後也許就是了？我原來是那種會用自己的坦率向人施壓的狡猾的傢伙嗎？

雖然我確實是個狡猾的傢伙。因為不想讓自己受傷而在好感度的長軸上封了蓋——誰也不許超過那條線，就算已經接近那條線的人不只一個。

「秋有喜歡的人嗎——」在雙腳懸空的遊樂設施上朝著前方大喊，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時就像聽見亞瑟那句「況且」一樣。
要是跟亞瑟沒結果的話就去找邱秋吧。我還如此自以為高明地想著。

我以為這是在選擇哪條河流的問題，卻不知道他們終將流向同一片海洋。

「那想必很溫柔吧。」是和我不一樣的——
「我感覺你比較容易被溫柔的人吸引。」和我是一樣的。

我想成為溫柔的人。想為了誰而變得溫柔。

「蓮見同學總是很溫柔地對待我呢，謝謝妳。」
『是因為你啊。我想成為像你一樣溫柔的人，謝謝你讓我成為了我嚮往的樣子。』
儘管那時我沒有說出口，但我知道在往後的某一天，亞瑟都會知道的。

03

跟亞瑟牽著手在沙灘上緩步而行，腳底的細沙有點磨人，但我想很快就會乾了。

剛認識亞瑟時，我認為他就像太陽一樣。
燦金的頭髮、爽朗的笑容，總是很有精神的模樣，和很能鼓勵人的話語。

而當我更加認識亞瑟時，我才明白他是大海。
他總是溫柔地包容著一切，不管是讓他開心或者讓他難過的事。 如果我只是一直站在岸邊，我就永遠不會知曉海底的景色。

我想在他展露軟弱而哭泣時擁抱他，想在他迷惘而感到失落時握緊他的手。

04

亞瑟喜歡艾莉森，而艾莉森最後跟邱秋走到了一起。 我一面為苦戀的邱秋被選擇了感到欣慰，卻又一面感到情緒複雜。

那亞瑟怎麼辦呢？

安慰亞瑟單相思沒有結果的失落時，我在沙灘上畫的小傘被海浪沖刷而不見蹤影。 那把傘下分別寫著「亞瑟」跟「艾莉森」。

我可以趁虛而入嗎？
抱持著這種想法的我可以嗎？

「我也想成為某個人心中最特別、最珍愛的對象呢……」

亞瑟是努力過的人，他曾鼓起勇氣向艾莉森表明心意。
我想像他那樣，更加誠實而無悔地。如果那個瞬間、我沒能邁出步伐的話，我肯定會後悔一輩子的吧。

「已經是了喔。」

深怕自己鼓足勇氣才吐露出的堅定話語被海風吹走，我又複述了一次。

就讓我成為你的海洋吧。僅屬於你的歸處——

告白的話語，亞瑟並沒有阻止我說出來。我褪下虛張聲勢的冷靜後，我們互相給了彼此一個擁抱，開始了新的關係。

05

「說起來，小亞瑟長高了很多呢。」我用空著的那隻手在自己跟亞瑟的頭頂之間比劃。

「肯定是我打籃球的成果。」他一瞬間神氣了起來，但確實努力過了就有資格說嘴。

「昨晚睡得好嗎？」
「嗯，睡得很好。小琉璃在身旁就會感到安心呢。」

「那太好了，老實說去年剛交往的那個晚上我完全睡不著呢。」我自嘲一般地說著，亞瑟有些訝異地看向我。

「我也是！總覺得關係突然變化有些不能適應，緊張又有點不安......擔心自己會讓妳失望。」

「我看起來像是那種一時意亂情迷的人嗎？是我追小亞瑟的，我怎麼能擅自感到失望嘛。」我笑了笑，亞瑟扣著我的手指稍稍緊了些。

「小琉璃總是能很輕鬆地說出這種帥氣的話呢。」亞瑟像是有些不服輸地微微噘嘴，接著身體轉為面向我的態勢，一手攔住我的後腦勺向沙灘俯身下去。

「這是懲罰。」亞瑟的聲音從上方悠悠地降到我耳邊，這種感覺挺新鮮的。

已經比我高上許多的亞瑟雙臂撑在我肩膀兩側的沙灘上，我仰望著他，纖長睫毛之下的那一對寶石沒有陽光點綴，我幾乎能從中清楚看見自己微紅的臉。

我伸出雙手扣上他的後頸，靠腰部的力量撑起上半身，在他唇上飛快地啄了一下。

06

夏日的太陽起得很早，在我睜開眼以前就穿過半透的窗簾灑了一房間的光輝。

我醒來很久了，倒不如說我幾乎整晚醒著。

這是久違的失眠。我忽然很壞心地希望枕邊人也同我一樣整晚失眠，或者說整晚只想著關於我的事。

我依然閉著眼，即使我知道都這個時間了也不可能再入睡了。 而真正使我脫離裝睡的是一個很平凡的、短暫在臉頰上停留的吻。

我瞇著眼瞧見亞瑟在笑，像是先馳得點似的得意。

「早安，藍璃。」

「早安，小亞瑟。」

我翻身側向他，左手撑著有些柔軟的床面，將右手橫過他的上半身，在他左肩旁邊棉被的一角上降落。右腿同時跨到他身體的左側，我的四肢彷彿形成了一個困住他的牢籠。

「這是懲罰。」我笑得很燦爛。

迎接他的是我俯下身的一次、止於唇上的親吻。

07

在亞瑟被我突如其來的吻嚇到而出聲尖叫之前，我鬆開雙臂躺回去那片已被曬得溫暖的沙灘。

海真漂亮啊。
就這麼沉溺於其中可以說是很幸福的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