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前的晚餐時間,他不經意在餐廳撥放的電視上瞥到花滑的體育新聞,一時心血來潮,吃飽飯便拉著那人直衝室內滑冰場。
也許是前段日子壓抑太久,逐步解封後這個月人潮紛紛回籠,他們的店是如此,娛樂場所就更不用說。即使是平日晚上,場內也算是相當熱鬧。
他俐落地穿上冰鞋,久違的踏上冰面,即使內心已經迫不及待,他仍回頭看了還在穿鞋子的黑一眼,無聲催促。
他一早習慣了Dan的一時興起以及小孩心性,但跟著他來到滑冰場時,舉目都是比他年輕十多歲的屁孩們,室內空間將他們喧鬧、尖叫、大笑的聲音倍數放大,他始終覺得不太自在。只有Dan毫無難度地與四周的年輕人融為一體,站在滑冰場入口前等著,他還在用眼神怪責他動作太慢。
他嘆了口氣,把滑冰鞋穿好了,趕緊追上那人的步伐。只能說那人學習能力實在高,明明沒滑過多少次冰,而且事隔多時,如今再次踏到冰面上,在冰面上溜滑的動作竟如此純熟。就在他踏進入口時,那人隨即狡猾地轉身開溜,大步踏走,與他拉開了距離,要他追上去。
可惜那傢伙即使還記得怎滑冰,在冰面上卻遠遠不是他的對手。
室內溜冰場的冰面比戶外結冰的湖面平滑得多,輕輕踏一步、人就溜得老遠。他也起爭勝心了,先讓獵物自以為是地溜走一段,然後從側面繞了一圈,在那人回頭找他時從另一面包抄過去。也許是太忘形了,又或許是自尊心作崇,不容他在自己擅長的項目上敗北,他用雙臂環住對方的肩膀時,都忘了這裡是公眾場所。還是當Dan伸手握著他的手腕、肆無忌憚地開懷笑著時,他才頓覺有些尷尬。
他低聲罵了一聲「渾蛋」,才放開了Dan,並稱說要檢查他的技術有沒有生疏,要那人在他面前由基本動作開始逐一展示。那傢伙被逼和他一起繞著冰場慢慢蹓躂,不管如何,能將酷暑拋在外頭,悠閒地在涼快的空間裡散步,滑冰簡直是夏天最舒服的運動。
場內的年輕人大多鬧著玩,或情侶們牽著手談情,沒多少個真的在滑,只有幾個穿著正式緊身服的,看來是專業的運動員,在場地一角重複練習著某種花式。
「你知道嗎?小祐和Gino好像去旅遊了。要是禮服真來不及,我可以聯絡能租用西裝的店。」他背著手輕鬆地踏步,開始閒聊起來。
挑高的場地雖寬闊,終究是封閉空間,和當年在湖面上與美景相伴的感覺還是差了不少。不過就現階段而言,能和黑悠閒的在冰面上並行,已經足夠令人愉快。
由於是臨時起意,他們當然沒準備任何外套,剛到冰面上時不免有點冷,而在溜了兩圈以後,身子自然也就慢慢暖和了。經過那群練習花滑的人時,他沒忍住放慢速度多看了兩眼,不經意與其中一人對上視線,他禮貌性的朝對方笑了下,隨即追上與他拉開距離的黑。
「呵,放心吧。小祐親口說要給我們做衣服,那就一定會在期限內完成。不用太擔心了。我們的藝術家有多優秀,你不是最清楚的嗎?何況現在他身邊還有個得力助手。」
他笑了起來,想起那小子的旅遊紀錄,又不禁搖了搖頭。是的,他當然有以個人帳號追蹤那小子的IG。是Gino自己告訴他的。
第一次點進大男孩的IG時,他沒忍住嗆了一大口咖啡。雖說早知道那個小奴隸是什麼德行,但他還真沒想到會明目張膽到這個地步,大肆秀恩愛,好似絲毫不怕被日常生活中的什麼人發現他的另一面。確實很像那小子的作風。
這時候原先待在一旁練習、身材瘦高的男子忽然滑向寬闊的場中央,配合室內撥放著的音樂,隨意演示起花滑技巧,周遭的目光不禁被那男人的身姿吸引過去,他也不例外。之前在戶外時可沒能見識現場演出的花滑。
位於眾人視線中央的那男子身材修長,身段像游魚般靈巧,做了幾個跳躍、轉圈的動作,看似不費吹灰之力。
「你別這樣看我。先別說轉圈,我像是能把腳拉到頭上的人嗎?」
他朝Dan那張堆滿殷切神情的臉白了一眼,但被那人盯了好一會、再加上被那人用手指偷偷在他手背上打圈後,他還是抵受不住。
「先說好了,我可不是專業運動員⋯⋯你真想學的話,讓我姐教你,她更會這些花俏的玩意。」
他清了清喉嚨,往外滑開數步,然後右手臂往左方輕輕揮去,帶動整個身軀轉動。平滑的冰面讓旋轉的動作更順溜,他輕易在原地轉了兩圈。測試過旋轉的力度後,稍做調整,再來就是一口氣轉了十數圈。
之前教Dan滑冰時,也示範過打圈。但像現在這樣卯起勁來、挑戰能力上限地打圈,他或許從沒試過。不能否認,多年的愉虐經驗讓他對操控自己的身軀這回事上頗有自信。假如給他練習久一些,他覺得他還能做得更好。但畢竟他並不擅長花滑,重新站好後,竟是有點頭暈,有一隻手抓住他的手臂,他定眼一看,才見是Dan,一手握著他的手臂,另一手居然正拿著手機拍著他。
「渾蛋,誰讓你拍下來?」
他的原意只是為了稍微滿足一下情人的好奇心,以及、是吧,滿足自己的競爭心。這時那小渾蛋已經得償所願,笑得不可開交。他一把將那人的手機收到自己的口袋裡,然後拉住那人一雙手腕,以自己為中心點,領著那人在原地打圈。起初是慢慢打轉,接著他刻意增加了速度,幾乎像是隨時要把人甩出去——不給這傢伙一點教訓,他可學不乖吧。
起初被黑拉著轉,他還覺得有趣,不知死活地笑個不停。然而當他發現速度越來越快,到了已經不是他能隨意叫停的程度,才發覺不太妙。就像盪鞦韆時被人從後方推著,無可控制越盪越高,一顆心也跟著提了上來。
「黑,等、等一下,太快了……」
被黑握住手腕,他甚至無法反抓對方。雖然心裡知道黑不會真的放手把他拋飛,還是不由得感到緊張,不經意腳的姿勢一歪,隨即失去平衡。
就當他以為要跌出去的瞬間,忽然被人用力拉了一把,就這麼撞進那人的懷中。黑順著慣性將他帶到場邊,他驚魂未定地抓緊了黑,一抬頭,就看見那人唇邊的弧度。
——似曾相識。
沒有壯闊的景色,沒有冰封的美麗的湖面,耳邊還盡是小孩子的嬉鬧聲,實在毫無情調。而他卻想起了第一次跟著黑學滑冰時,那純粹的快樂和悸動。
不知道黑是不是也想起了一樣的事情。那傢伙先乾咳一聲,確定他站穩後就放開手。
「不就是張照片嗎?也不想你拍了我多少。」
他順勢退開一段距離,學著那人剛才的樣子抬起手臂往旁邊一揮,借助離心力晃了一圈,就不穩地停了下來。就連一旁看上去不到十歲的小女孩都在教練的帶領下完美的轉了幾圈,沒道理他學不會。
幾年前在冰面上摔過無數回可不是摔假的,那些伴隨疼痛的經驗讓他可以在失去平衡的時候更容易回穩住身體,不至於跌倒。練過幾回後,他已經可以順利的幾圈並穩穩停住。總算沒丟了他私人教練的臉。
過去他都是在較費力的戶外冰面上滑冰,如今在平整的室內場地,滑起來便覺格外輕鬆。他隨興在冰面上蹬腳前行,到了空曠處便稍微提速,不小心進入人群也能靈巧閃躲,興致一來就原地轉上幾圈,面帶愜意的微笑,盡情地舒展身體。他沒有什麼高超的技巧,隨便抓一個青少年會的花樣都還比他多,但卻也在不知不覺中捕捉了部分觀眾的目光。他對周遭一無所覺,還是黑在場邊朝他招手提醒他補充水分,他才回到休息區喘口氣。
然而還沒等他和黑說上話,就被一名高大的男子在入口處攔下,對方脖子上掛著教練證,大意是說他溜得很好,問他有沒有興趣來上課。他笑說今天不過是臨時起意,對方卻不死心的試著要說服他。
那傢伙肯定沒注意到他在場內回轉那幾圈之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他幾乎有種錯覺,覺得這裡不是公開的滑冰場,而是King的私人地窖,聚光燈就打落在Dan身上,在場所有人都不得不被那人的一舉一動所吸引。
其實早在認識Dan那時、從他開始追求那人時,他已經知道以後那人身旁將會出現拍不完的蒼蠅,而那傢伙似乎從不懂怎樣去收斂自己的光芒。當他從自動售賣機買完飲料回來後,就見那人被別的男人堵住,一段話裡沒少稱讚,誰都知是別有用心——至少在他眼裡是別有用心。
「不好意思,如你所見,這傢伙已經有教練了。」
他很自然上前攔到那傢伙跟前,擋住那男人過於熱切的視線。在身高上他不會輸給那傢伙,在氣勢上他更是兇得理所當然。
那男人與他對視了一會後,一個穿著緊身滑冰服、似乎也是運動員的年輕女子也滑了過來,探問他是發生什麼事,卻是一開口就喚那男人作「老公」。
——尷尬了。
他將指著對方的食指生硬地放了回來,一陣熱度爬到臉上,他身後的Dan倒是很不給面子地直接爆出笑聲。直到他將那人拉到休息區,那傢伙喝著麥茶時還是止不住笑意。
「還笑?任誰都會覺得他不懷好意吧?不是嗎?跟一個三十歲的男人說他很有天份,還堅持要單對單訓練他,這不是太可疑了嗎?葉丹霖,你也太沒防備心了吧!不要檢討一下嗎?」好吧,他承認Dan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年輕得多,說他像一個社會新鮮人也不誇張。但是——
他看著那傢伙想笑又拼命忍著時那彆扭的表情,有一下居然覺得挺可愛的,忽然就不知自己在氣什麼了,就把那人手裡那瓶麥茶搶了過來,迎頭喝光。
「⋯⋯休息好了,就過來學打圈吧。光用手臂可不行,還要用提腿的力量。想像有一根垂直的繩子拉著頭頂,上半身要定,下盤要穩,重心越安定、旋轉力越是均勻。」
他口頭說著秘訣,但Dan顯然是那種要靠身體來學習的人。這回他不敢再放任那人自己一個滑,而是在他身旁扶著那人的腰身,協助他學習打圈的動作。小祐常說他保護過度,也不知是誰害的。
「真想快點讓大家都知道你已經有主⋯⋯」他的手離開那人的腰身,讓那人自己試著轉之前,指尖再次有意無意滑過那人的無名指。他輕聲問:「那一天⋯⋯你有想過讓誰來觀禮嗎?」
「當然是想來的都歡迎了。我爸媽、安南和店裡的小鬼們,一些大學朋友……當然還有兩位證人們。」
他抬起手臂,優雅地一揮,轉起了圈。腦內複誦著那傢伙的口訣,仔細一想,這不就和陀螺一樣嗎?有了概念後,他收斂起分散的力量,集中在中心點保持穩定,一下子就比剛才自己練習時要多轉上幾圈。如此可見,他確實已經有最好的教練了。
旋轉速度減緩,他慢慢停下來。在為自己的進步感到興奮的同時,腦袋也一陣暈眩。朝黑伸出的手被穩穩接住,他不住唇邊得意的笑。
「羅亦那傢伙說他最近忙死了,讓我們別去找他,等我們公證那天再當場簽名……哼,我可得提醒他那天別遲到了。」
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接近閉館的時間,無論是來練習的專業人士、上課的學員和教練,還是帶著孩子的家庭都開始陸陸續續離開,只剩零散的客人。
他們往人開始變得稀少的場地中央滑去,就像他們剛到時那樣並肩慢慢滑行。接著他轉向黑挑釁的一笑,忽然加速,示意對方跟上來。
黑的程度畢竟不是他比得上的,雖然落在他身後,卻一直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像是在說只要他想,隨時都能追上來。那是優勢者才有的從容不迫。
果然,當室內廣播第二次響起即將結束營業的提醒,黑眨眼間就超越他,抓住他的手往出口帶。真是,他又不會像小孩子一樣耍賴不肯走。
他們來的時間較晚,停車場已經沒有位子,車是停在附近的路邊。兩人漫步走回去,盡情運動過之後心情總是特別愉快。
他跟在Dan身後,看街燈把那人帶著小跳步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最近都在忙著結婚登記的事,他很少和Dan出去玩樂。他的事業在全球嚴重不景氣之中重新出發,為臨危的公司擔任救亡顧問的工作,絕對比之前任何一份工作更有挑戰性;與此同時,趁熊市買入潛力股票、趁低吸納;研究食譜,必須做出一款適合在完成簽字後給大家享用的蛋糕,一個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蛋糕;百忙之中不忘健身、重拾能配上小祐造的衣服的身型——但基本上似乎只是他一個人在忙。Dan表現得和平常沒兩樣,嘴裡還一直說著「只是去簽個名而已」。也是,他倆的婚事已經比很多人、甚至很多同性伴侶的來得簡單。因為疫情的關係,航班尚未恢服,派對也遲遲沒定下來,但公證結束後大家到咖啡店小聚。
他已經把登記的日子告訴了父母親,不管他倆的意願如何,這是他的決定。
「嘿,真想看看羅亦家那雙胞胎把他折騰成什麼德性了。」他有些幸災樂禍地輕笑。前面就是他們的車子,但他還是拉著Dan繞了點路,走進路邊的便利商店,讓Dan挑個霜淇淋,刻意再增加那人的快樂。
「你能過那種生活嗎?在小孩長大之前,所有事情都只能繞著他轉⋯⋯像是突然想去溜冰也不行了,因為你要回家顧小孩,幫他洗澡、哄他睡覺⋯⋯我覺得沒多少個人能做到姐那樣,能隨便把小孩丟給別人看著。但你也知道的吧,即使是像我姐那樣的人,為了Hailey,現在也顧家多了。」
繞著小孩轉的生活嗎?他想起蘭姐貼上IG的那些「成長記錄」,忍不住笑了起來。
「羅亦說,那是兩倍的噩夢。」他挑了支牛奶味的冰棒,等待排隊的時間拿出手機給黑看。
相簿裡,羅亦出現的次數幾乎要比蘭姐還多,有時是一臉專注的給小孩餵奶;有時是拿著濕紙巾換尿布;甚至還有條他手忙腳亂的給兩兒子換衣服的影片。
那男人在孩子出生前就已經和老婆以及丈母娘惡補照顧小孩的知識,幾個月的實際演練下來,現在肯定要比黑還熟練得多。
走出便利店,他拆了包裝啃上一口冰。
「但他也說了,那同時也是雙倍的幸福。」
生雙胞胎的風險本來就比較高,生產後母子均安,妻子恢復良好,孩子健康,比什麼都重要。就算每天都忙得團團轉,睡不上幾個小時,也甘之如飴。
「不過說起照顧孩子啊,我覺得我還算挺有經驗的。」他舔著冰,瞇起眼笑了起來。
「要餵、要陪,要教牠守規矩,鬧脾氣時得適度訓一下,不能太寵。隔段時間還得修指甲、梳毛,和健康檢查,哦,還得控制體重。因為牠爸總愛用肉罐頭引開他們的注意力,好讓孩子們別打擾他和伴侶親熱……啊。」
即使已經入夜,戶外也不算涼爽。幾句話的時間就讓融化的冰流到手上,他趕緊低頭舔去手上的甜膩。
要餵、要陪,之後就是剪指甲、梳毛⋯⋯聽到一半他才曉得自己被那小子糊弄了,照顧狗和照顧小孩能一起比較嗎?
他才要開口低斥那人胡鬧,就看到那人舔著沿手腕滴落的那滴牛乳醬汁的畫面。
「嘖⋯⋯」他連忙在一些更危險的想法成型前別過頭去。幾乎可以肯定那傢伙挑那根牛奶冰是早有預謀的。明明便利店裡有那麼多款冰品,為何偏偏要挑一個會在他面前舔來舔去的,害他胡思亂想呢⋯⋯
說來說去,他才是還未準備好照顧孩子的那人吧?蠢狗們尚且可以用肉罐頭引開,人類的小孩可要難纏得多了。他實在難以捨棄和Dan親熱的每一個機會,像是現在——
他已經開始為了那個尚未存在的小孩吃醋了。
「就有那麼好吃?」他冷哼一聲,以指腹抹過那人嘴角上一滴乳白色的甜膩。乘著巷子的陰影,他靠近那人,故意說了點齷齪的話:「回到家裡去,我讓你吃點更好吃的。」
也只是僅僅的極短的一瞬間,他在那人臀股捏了一下,然後快步越過那人,先一步進了車子的駕駛席。
敢說在認識Dan之前,他可從沒想過自己會變得如此輕浮。他把這份與個性相沖的衝動怪責在那根冰棒上,怪責在那個盲頭撞來的滑冰教練身上。
想想看,要是他倆現在帶著個小孩,他可沒法像現在這樣和Dan調情了吧。像現在這樣的二人世界,怎樣也過不夠。
「在公證之前、正式改變身份之前,還有什麼想做?」他在討完那人便宜之後心情又好了過來,在等待紅燈變綠的時候隨口問:「單身派對、最後的狂歡、把舊情人約出來之類的⋯⋯好吧,就算你真有那樣的打算,也不可能會告訴我對吧?」
紅燈轉綠,他在提速的同時輕飄飄地說了句:「⋯⋯可以啊。不管是有怎樣的想法,我都讓你去。不過,在那之後⋯⋯就要安份下來了喔。」
——這傢伙到底在說什麼蠢話?
他翻了個白眼,將吃冰剩下的木棍與擦過手的溼紙巾扔進車內的垃圾桶裡。先不論他根本沒想過什麼單身派對還是舊情人,他可是一直都非──常──安分的好嗎?
「嗯哼,這可是你說的。讓我想想,該從誰先找起呢……」
他故作思考地偏了偏頭,而黑沉默地開著車,像是真的允許他出去做任何事。而當黑瞧見他開始扳起手指數數時,終於還是裝不起豁達的樣子,臉色沉了下來。
車子駛進地下室,他就像是已經安排好了所謂最後的單身活動般,在跟著那人走進電梯時不經意問起黑的打算。
「讓我去找舊情人,那你呢?是不是想去從前光顧過的俱樂部,找你最喜歡的波霸美女在你腿上跳舞?嗯?」
他藉著電梯內只有他倆,忽地大膽貼近黑,將他推向牆邊,伸腳卡進那人的雙腿間,抓著黑的領子向下扯,逼對方彎腰。他側過頭在那人耳邊低語:「還是說,你更想回味一下,那些認識我之前的小週末娛樂?」
燙熱的吐息乎在那人耳邊,黑像是被他嚇住了動也不動,他笑著伸手彷彿要擁抱對方,卻在最後一刻越過那人身側,按下一旁的樓層紐,電梯終於開始向上移動的同時,他也鬆開那人的領子。
這一輪戲弄下來,黑總該明白他根本沒打算去做那些事。
回到家時,果然兩狗已經在玄關附近待命已久,等著晚歸的主人。他按照慣例打算先去摸摸他的狗狗們,沒想到他才剛碰到Terra,手臂就忽然被人抓住,一把將他往睡房帶。
「瞧瞧,這爹地真壞心,寶貝們等我們這麼久,卻理都不理──唔嗯……」那傢伙用實際行動封住了他的嘴,他一邊笑個不停,一邊任由黑扯下他的衣服。
「就你這樣子,還好意思想像未來怎麼帶小孩?哼。」他嗤了聲,兩手搭向黑的褲頭,俐落地拆了皮帶。「你不是說要讓我吃點更好吃的嗎?老公……」
他這整個晚上不遺餘力的搧風點火,直到最後一刻還要火上澆油,一點也不怕燒到自己。
「⋯⋯老、⋯⋯」
在那瞬間之前,他還以為那人軟膩膩地喊他的姓氏,就是天底下最催情的叫法。直到那個稱呼確確實實地煞到他,他簡直覺得有一道電流迅速跑過脊骨,酥入骨子裡。
但與此同時,他又有種在飯前偷吃了甜點的罪惡感。Dan大概相當享受他大大睜著眼的驚詫的模樣,那雙唇喊過那兩個字後就一直滑到他腿間,含住他那光用一個稱呼就硬得不行的慾望,舔得比舔冰棒更賣力。
「還沒公證就喊人老公,你這、沒節操的小婊子⋯⋯」他垂眼看著那人對他吞吐著,視覺與肉慾的衝擊,讓他腦裡混成一鍋漿糊,口不擇言:「小婊子,我要娶你⋯⋯要你以後都那樣叫我⋯⋯」
嘴裡的東西又硬又熱,混合著汗味與男人腥臊的氣味,他一邊舔著,自己也跟著興奮起來。他盡心服務,將那人的陽具舔得濕淋淋的,黑忍不住把手放在他的腦袋上,施力揉著他的頭髮,上頭偶爾傳來的低吟就是最好的鼓勵。
「那個稱呼,我這一輩子只叫你一個人。」
他稍微退開,唇邊牽出一縷銀絲。抬眼凝視著黑,舌尖由下而上掃過敏感的繫帶,舔去馬眼滲出的清液。
那傢伙終於按耐不住,一把將他拉起,讓他去床上等著,他笑望著黑急躁的拉開抽屜翻找,並在那人拿著潤滑液回來時張開雙手迎接。
明明已經不是衝動的少年,也明明不是第一次和這人親熱,但他在這人面前永遠難以控制自己。潤滑液在匆忙之間被他浪費了小半瓶,在他終於一圓整晚的心願,好好將慾望埋入Dan溫熱的體內後,腦袋總算重拾一丁點的冷靜。他將吻落在那人的頸窩上,為自己剛剛胡亂喊了Dan侮辱的稱呼匆匆道了歉,但很快從下半身傳來的快感就讓他丟掉好不容易攏起的冷靜。在互相擁抱之間,他偶爾會從在那人的哭喘與吟叫聲之中聽到那個讓他渾身酥麻的稱呼。
「一輩子」會是有多沉重的承諾?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