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既上次與上上次自殺被路醒阻止之後，那位灰髮的青年三不五時地會來他的住處，例行檢查式的確認他今天有沒有活著。
　　最初的時候，路醒還會嘗試帶他出門，看看外頭的歡鬧，或許路醒把他看成一般有自殺傾向的人在對待。


　　但他的問題不是出於心理憂鬱，而是來自情感缺失後對熱鬧環境的反饋。

2.

　　跟學生時期的他們相反，換成了路醒拉著崔湖煥出門，他們不只去了海生館，還有那時提過的動物園。
　　路醒還是一樣的被動物討厭，被明顯的甩臉；崔湖煥則被那些曾喜愛親近他的水生動物給無視了。

　　「因為對牠們來說，我是水了。」

　　那不是無視，是把他視作生存自然的一份子。

3.

　　「那個羊駝咬了我的頭髮，還對我吐口水。」
　　照慣例被動物欺負的路醒，其實在中央特勤工作多年的他是可以避開的，但他記得在學生時崔湖煥會因為這種場景笑出來，所以沒有刻意閃避。

　　靜靜看著整個過程的崔湖煥，只是抬起手，動用了能力把路醒頭上的口水分離開。

　　整場約會不帶任何笑容。

4.

　　路醒總算意識到崔湖煥的問題點不是出門就能解決了。
　　本來也不太愛出門的路醒乾脆來探望崔湖煥後就窩在他家，待到飯點還可以蹭頓美味的飯。

　　他們相處時話不多，崔湖煥也不管路醒在他家做些什麼，甚至為了方便把他家的備用鑰匙直接給了路醒。
　　省得路醒按門鈴敲門以及他走過來開門的流程。

5.

　　「房間隨便你住，你想放什麼就放什麼，我會設定好家務的人工智能定期打掃。」
　　有時路醒的傷不是一天兩天能養好，崔湖煥給路醒鑰匙時順便告訴他可以隨意來。
　　他不在意這些，空房很多，打掃也不是他來，更何況不是第一次把鑰匙跟客房給人了。

　　崔湖煥看了眼撒一地的小鋼球和攤在地上的那個人。
　　但有鑰匙的人之中，路醒是最隨意的。

6.

　　崔湖煥的生活很平淡，坐著就能耗上一整天。放著電視上他無法同理去共鳴的電影，或是在他耳裡聽來只是旋律組合的音樂。
　　今天他一如既往的走下樓梯，沙發上躺著昏睡的路醒，頭上有著包紮的繃帶，顯然是晚上就跑來的。

　　偶爾、路醒會像這樣帶著傷來到他這，特勤部門的任務總是伴隨危險，他見怪不怪了。

　　他伸手摸了摸那頭灰髮，看向一旁家用醫療檢測儀的報告，上頭顯示路醒只是疲勞過度跟撞擊傷，他便讓路醒好好靜養。

7.

　　路醒是聽著鋼琴聲醒來的，優美的旋律流淌過，音色像水般的清清冷冷，那聲音很近。

　　坐落於白色鋼琴前的崔湖煥，整間房間只在中間擺了鋼琴，空蕩蕩的顯得空間更大。
　　穿著白襯衫的青年雙手放在黑白相間的鍵盤上，一旁大片的落地窗半敞著，白色的窗簾隨風飄動，璀璨的陽光照了進來，灑在崔湖煥姣好的臉上，淡藍的眼眸透著光，細長的手指在琴鍵上躍動，俐落而精準的彈出曲譜上的音符，神情平淡卻專注。

　　循著旋律來到琴房時，路醒只是靠在白色的鋼琴旁聆聽著。房間內一片純白無暇，連正在彈琴的人與發出的旋律也都彷彿沒有任何雜質，落地窗外透進來的光灑落更顯得整個空間不真實。

　　「很好聽。」待最後的音符落下回歸寧靜才開口。

　　路醒沒什麼藝術細胞只覺得順耳就好，發出了聽似有點敷衍卻很真誠的感想。他知道湖煥家有這間琴房，卻從來沒看過對方彈琴。

8.

　　「我只是彈出來，上不了檯面。」崔湖煥只是搖了搖頭。
　　像是要佐證自己的話，他繼續說：「曾經在演奏家前彈過，被說了我在污衊鋼琴曲，琴聲像沒有靈魂的軀殼，比機器人彈得差。」

　　「每首樂曲都是作曲家的心血，寫的是他們的心境、他們的故事和感情，那些東西我表達不出來。」
　　他的語氣很淡，得到這種評價他不意外，所以也不覺得生氣或惱怒。
　　沒了情緒的他理所當然的無法讓琴聲揉入感情，只是單純地按著樂譜把音符叮叮咚咚地彈出來，這樣的話由更精準的機器人來甚至會更好。

　　「所以，除非公司要求，我很少在人的面前彈琴。」

9.

　　崔湖煥家的裝潢一律從簡，房間也都只有最簡單必備的傢俱，沒有多餘的裝飾。
　　除了一間房間，裡面放滿他目前為止從海生館買來的商品，琳瑯滿目的擺設，堆積如山的玩偶。

　　路醒有次開門看到捲縮在玩偶堆裡的崔湖煥，那人懷裡還抱著他不確定是不是和當時同一個的海豚玩偶，路醒的神情相當複雜，只是伸手把崔湖煥拉了起來。

　　「我想吃甜點了，做給我吃。」

10.

　　「你要好好活著。」

　　路醒拿過崔湖煥手裡的海豚玩偶，像那年的崔湖煥一樣，用玩偶的嘴巴碰了碰正打開櫥櫃的崔湖煥。

　　「有你在，我會遵守。」
　　你想要我活著，我才活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