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提瑪關上車窗，熄火，同時試圖叫醒在後座已經睡了整整一小時的艾絲卡雷。

「不要每次一有空檔就開始睡覺，現在可是工作中喔？」安提瑪搖著艾絲卡雷的肩膀。

艾絲卡雷推開安提瑪的手，嘟囔著，「……睡飽才有力氣吃飯嘛。」

「好啦，認真工作的話，今天宵夜就多買一點給你。」安提瑪輕輕拍了一下她的頭。

艾絲卡雷滿意地微笑，打開車門，同樣剛睡醒的牧羊犬隨後跳出車外。安提瑪也下了車，上鎖，小幅活動筋骨，英挺的雪鴞浮現在他舉起的左臂上。

之後兩人便走向工廠廢墟的大門口，打開頭燈。檢查完裝具，確認周圍沒有異狀後，安提瑪緩緩推開大門進入，示意艾絲卡雷跟上並保持警戒。

些許異樣的窸窣聲傳入珂珞珞特的耳中。
（……有人？）
珂珞珞特彈起身子，緊張地向四處張望，天色已經昏暗。她從衣領中拉出懷錶一看，六點左右。

……已經一周不得安眠了，連日受來意不明的人干擾，再被大雨困著，無事可做的珂珞珞特撐不住疲勞，意外睡掉一天。

（又錯過了離開的時機……）
珂珞珞特甩去腦中的想法，現在逃出去不知道有什麼危險，也顧不得空腹的鳴聲，還是小心以對吧。

這次的來人似乎與先前有些不同。

珂珞珞特從大衣摸出手槍，上膛，朝倉庫的門口警戒著。

安提瑪與艾絲卡雷以低姿態移動，關閉頭燈，分別靠在附近左右兩側的貨櫃，微微探頭觀察前方那一整排倉庫。

「札克，怎麼了？」安提瑪低聲詢問，肩頭上的雪鴞全神戒備著，一動也不動，只是直勾勾地盯著某處。

順著牠的視線，安提瑪望向鐵柵欄正後方約150公尺的一間倉庫。

「了解。」接受到了札克的定位訊息，安提瑪以手勢通知艾絲卡雷繞右側緊貼貨櫃群進入至倉庫區，避開空曠區域，自己則在後方掩護。

確認艾絲卡雷順利抵達定點後，安提瑪沿著左側的廢棄卡車移動，輕聲翻過柵欄，以堆高機旁的木箱為掩體，瞄準札克注視的倉庫門口，開保險。

艾絲卡雷輕敲無線電，以暗號請示下一步行動。

安提瑪同樣以暗號回應，維持警戒並觀察動靜。

此時，兩人與目標倉庫位置連線成邊長約80公尺的正三角形。牧羊犬奧利奧似乎開始有些焦躁。

為了避免意外再次發生，珂珞珞特已經讓法珞回到圖景中。接著探測水泥地上的腳步聲與草叢摩娑聲。

（……兩個人。步伐有些不同。）

覺醒的過程中，珂珞珞特發現到她的五感之中，屬聽覺提升的幅度最低。
但她判斷不論是何種「危險」，視覺上也許存在死角，卻很難完全掩飾掉聲音，因此經過練習，已經習慣擴張聽力來探查環境。

只是專注使用一種感官的同時，其他感官的敏銳度也會暫時減弱。

腳步聲停下了。從窗子小心窺視，清晰地看見數十公尺外的影子為何。

（狗……？）
珂珞珞特心裡瞬間有些動搖，但身體依然鎮靜，蓄勢待發。

奧利奧蹭著艾絲卡雷的腳，尾巴搖個不停。

「噓！現在沒有要野餐啦，安分點。」艾絲卡雷連忙小聲地安撫興奮的狗狗。

正常來說，精神嚮導可以根據主人意願自由實體化或消失，但是奧利奧自艾絲卡雷覺醒後就一直待在她身邊，不願離開，原因不明，所以艾絲卡雷只能用物理手段來控制牠。

突然，奧利奧用力挺身，抬頭嗅了嗅，隨即衝出貨櫃的掩蔽。

「等……奧利奧！你要去哪裡！」慌亂之下，艾絲卡雷忘記要保持安靜。

牧羊犬朝倉庫一扇碎裂的窗戶奔去，艾絲卡雷無助地望向安提瑪所在的方位。

（嘖，雖然不意外，但發生得太早了。）

「計畫變更，以奧利奧為誘餌，引出目標，嘗試捕捉。」安提瑪開啟無線電下達指令，彷彿沒有發生任何變故。

札克高速竄升，在適當的高度盤旋，以良好的視野提供安提瑪觀測情報。

珂珞珞特當然沒有漏聽那聲叫喊，令她意外的是，這聲音像是稚嫩的少女－－當她感到困惑的時候，視線中的犬隻也直直往自己所在位置飛奔而來。

「！」趕緊跳離窗邊，她左顧右盼，廢棄倉庫之內實在無處躲藏，沒有足以藏身的柱子或大型遮蔽物……

她轉頭看見一個空蕩蕩的三層貨架。

躲到另一邊嗎？不，這沒意義，就算是堆滿貨物遮蔽，也躲不掉那隻狗的。重要的是還有身分不明的兩人，很可能也會追上來。

如果往上呢？自己只持有手槍，在高處或能有些優勢，但是……

幾天前搜索物資的時候，她便觀察過這貨架。鋼鐵支架已經鏽跡斑斑，銜接處也不太穩固的樣子，架上木板長滿青苔，散發著腐朽氣味，珂珞珞特只是多吸一口，便感到作嘔－－摀著鼻子馬上就離得遠遠的。

她也擔心有什麼意外令貨架倒塌，甚至特別選了比較遠的位置製作臥鋪。

這樣經年風化的鐵架，是否能承受自己的力道……珂珞珞特毫無頭緒，但眼看已經別無選擇，決定依照眼下的最佳方案行動。

轉身背對窗戶，拔腿奔向貨架，兩腳一蹬，便輕盈地跳上最高層──

鐵架咿呀作響，珂珞珞特繃緊神經，扭身尋找平衡，幸好沒有倒塌，看來還算穩固。未料才動了一步－－

「啪嚓！」

腐朽木板應聲斷裂，伴隨著驚叫，少女與木板順應重力往下掉落。

第二層木板也被壓破，幸虧有著這層緩衝，珂珞珞特免於重傷。但衝擊的疼痛與驚嚇，也足夠令她數十秒動彈不得。

就這麼躺在最下層木板上，大口喘著氣。

在安提瑪指令下達完畢之前，艾絲卡雷便全力衝向奧利奧，希望能在闖出大禍之前阻止牠。

顧不得形象，艾絲卡雷的每一步幾乎都是大跳躍，急速逼近狂奔的大狗，已經分不出到底是在跳遠還是短跑。

「ＳＴＯＰ！」艾絲卡雷朝牧羊犬飛撲。

以毫釐之差，艾絲卡雷環抱住奧利奧，翻倒在地，滾了數圈後撞入倉庫中央的紙箱堆中，頓時塵土飛揚。

艾絲卡雷因連續撞擊而感到疼痛，但她仍舊奮力扣住扭動掙扎的犬身。

她從奧利奧的長毛和紙箱的縫隙中，看見身旁約３公尺處躺著一名少女，身上布滿木屑，表情痛苦。

（咦？女孩子？）

聽聞倉庫內的騷動，安提瑪扶額搖頭，隨即以攻擊姿態快步前進，暗自祈禱局面還在他能控制的範圍。

當他靠近時，只見紙箱倒落一地，灰塵漫天飄揚。

安提瑪來回掃視倉庫，掌握環境並確認艾絲卡雷平安無事後，便將注意力集中在右側窗戶一帶。

「斯卡哈軍事服務公司！不許動！否則將使用武力！」安提瑪大喊，並將P90衝鋒槍對準正要從貨架殘骸中起身的人影。

強忍著疼痛，從木板殘骸中緩慢爬起。

眼見雙人組已經現形，在一旁牽制著黑白毛色犬隻的少女，大概就是方才聽見的聲音的主人。

雖然褐髮少女極為接近自己，但窗外的黑髮男子更令珂珞珞特害怕－－他正舉著形狀奇特的火器對準自己，對比於懾人的喊聲，他的表情極其鎮定冷漠。

（斯卡哈……軍事……什麼？）

珂珞珞特臉上閃過一絲懼色，但馬上歛起，使力舉起手槍，與黑髮男子對峙。

「……你們是誰？來這裡……做什麼？」語詞跟著無力的四肢微微顫抖。

入夜前刻，冷冽陣風呼嘯，銀白之髮飄逸，瀰漫的塵埃四散飛去，頭燈的強光逼退周圍的所有黑暗。

少女單膝跪地，紊亂的喘息夾帶著不安，晃動的槍口顯示其疲憊，但她眼神中的殺氣去絲毫沒有動搖，猶如誤入陷阱的猛獸。

安提瑪與珂珞珞特的視線在空中交會，碰出無形的火花。

「立刻解除武裝，以利後續交流，否則我們將無法保證你的人身安全。」安提瑪從方才便不斷接收著強烈的精神電波，他知道，少女畏懼著他，想要逃離他，但這並不足以讓他收起戒心──任何懈怠都可能造成致命的危險。

然而，少女只是死瞪著安提瑪，手指仍在板機上微顫，不發一語。

「框啷！」

霎時間，札克自對側破窗飛入，以利爪奪去珂洛洛特的手槍。

於此同時，安提瑪側身翻入窗內，收起衝鋒槍向少女突進，嘗試徒手制伏。

僅僅一秒之內，少女卻迅速做出動作，歪身避開安提瑪的雙手，踉蹌地向後坐倒，隨即起身準備向倉庫內側奔跑。

（這個反應速度……！）

驚訝之餘，安提瑪立刻向艾絲卡雷發出指令。

「艾絲卡雷！抓住她！」
「收、收到！」

艾絲卡雷馬上轉身追捕銀髮少女，奧利奧也吐著舌頭跟上腳步，但也許是步伐的先天限制，眼看著已經要追不上了。

（剛才摔得這麼慘，居然還能跑這麼快！不行、得阻止她逃走！）

「呃啊啊啊啊──！」艾絲卡雷發出氣勢十足的叫喊，她緊緊握著無線電，左腳一踏，右手使勁往前一砸──

「磅！」無線電以近乎直線的軌跡，狠狠地砸中了珂珞珞特的背部，令她踉蹌了一下。

黑白相間的犬隻趁機飛奔至前方擋住去路，褐髮少女飛撲向珂珞珞特身後，將她撂倒在地，兩人狼狽地滾轉了幾圈才終於停下。
她試圖掙扎，但力氣已經用罄，遠遠不足以掙脫艾絲卡雷的緊擁。

「放……開我……」

「抓、抓到你了……嘿……」艾絲卡雷使勁抓住個頭比自己高很多的少女，若非對方已經筋疲力竭，可能早就被輕易甩開。

「喀擦。」

快門聲響起，安提瑪將兩人的身姿存入智慧型手機中。

「欸！不要亂照啦！」艾絲卡雷不悅地大喊道。

「這是為了任務報告。」安提瑪不理會艾絲卡雷的抱怨，在咬牙切齒的銀髮少女旁蹲下。

錄音程式開啟，安提瑪亮出自己的ID卡。

「我們是斯卡哈軍事服務公司，接受民眾委託調查這間工廠的武裝衝突事件。」安提瑪以平淡的公事口吻敘述，「根據目前調查結果，你是有可能引發事件的最大嫌疑人。」

少女仍無力地扭動著，但在艾絲卡雷的束縛下只是徒勞。

「先說清楚，為了你的安全，請你配合調查，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不要冀望在這裡能獲得任何法律保障。」安提瑪打量了一下渾身是傷又髒兮兮的少女，「特別是未擁有『公民身分』者。」

聽聞安提瑪的警告，少女微微震了一下，不再掙扎，但神情依舊冰冷而凶狠。

「那麼提問開始。」安提瑪將手機更靠近一些，「首先，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住在哪裡？」

看了一眼證件，對方似乎所言不假。如果配合的話，能夠被無事釋放嗎？雖然如此想著，但也對男子平淡陳述的事有股說不上來的氣憤。

珂珞珞特無視了提問，咬牙切齒。

「……衝突不是我引起的，我只是暫時……待在這裡休息，是有群人不知道為什麼過來，還試圖攻擊我。」

意料之中的反應，根據經驗，很少有人會乖乖回答問題。

不過這也無傷大雅，個人基本資料就算回到斯卡哈再處理也不遲。

（直接切入正題吧。）

從少女的裝備判斷，輕便的外衣，大容量的背包，還有防身武器，應該是外地來的旅行者，但是由多天沒打理的外表和負傷狀況來看，她在以西結大概沒有固定或暫時的居所。

「好，敘述與資料大致相符，先當作你是正當防衛。」安提瑪輕咳一聲，「我就直問了，你不惜冒著巨大風險非法入境，目的到底是什麼？」

安提瑪挑起眉毛，語氣加重，「該不會是在從事什麼犯罪行為？」

「我……沒必要告訴你。」

視線飄移，不願提起目的，也不想多說自己幾天前反倒是犯罪事件的受害者。

珂珞珞特收起有些忿忿不平的情緒，儘管被箝制在地上，依舊作勢抬起頭，語句絲微虛弱卻清晰。

「但我可以說，我並沒有從事犯罪！除了非法入境這件事……」

話語中沒有半點虛假，艾絲卡雷確信。

緊貼著身下的少女，莫名的波動在心頭激烈震盪，演繹著各式波形的情緒，她必須聚精會神才能區別出不屬於自己的部分。

恐懼、憤怒、委屈，但是沒有一絲惡意。

雖然臉頰感受到身軀的溫熱，散發的氣息卻讓人聯想到深冬夜晚的雪原，細雪飄零，寒冷而寂寞。

銀髮少女遠看如窘迫的惡虎，湊近一瞧，只是蜷縮在牆角的小貓，齜牙咧嘴地嘗試驅趕入侵者。

罪惡感在艾絲卡雷的背脊爬竄，她不禁懷疑，為何自己要如此粗暴地對待這名落魄的少女？為何安提瑪還能如此咄咄逼人而毫不動搖？

「安提……」艾絲卡雷哀求地注視著安提瑪，她不確定自己能在良心的譴責下持續進行壓制多久。

察覺到艾絲卡雷的視線，安提瑪暫時停止質問，銳利的雙目與她對視，沉默了一小段時間後，他的表情才稍微緩和，暫停錄音程式，嘆了口氣。

「艾絲卡雷，放鬆束縛。」安提瑪又扳起面孔，重新啟動錄音，再次將手機靠近少女，「在我允許前還是要限制她的行動。」

艾絲卡雷微笑著對安提瑪豎起拇指，隨即溫柔地扶起少女呈坐姿，輕輕拍落她衣服上的粉塵和碎屑，以適當的力道將她的雙手扣住在背後。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這麼粗魯的。」艾絲卡雷滿臉歉意，將卡在少女髮中的木片取下，「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如今已沒有力氣、也沒有意思反抗。珂珞珞特被輕輕扶起身，受迫的肺部終於獲得舒緩，輕咳了幾聲，反覆地深呼吸之後，才緩緩地報上名字。

「……我叫珂珞珞特‧露米哈拉。謝謝你，艾絲卡雷。」

她轉頭望向褐髮少女，喚出方才聽見的名字，輕聲道了謝。澄黃色清澈的眼眸中映著自己狼狽的模樣，對方微蹙的眉眼不是可憐自己，而是真切的於心不忍。

晃眼間，將面前人影置換成與自己有著相似面孔的那個人。

（……）

甩了甩頭，像是要甩開不安與瑣碎的雜念。幾片木屑抖落下來，雪白的髮絲依然凌亂。

她想，自己非法入境也是事實，配合調查後再做打算才是最好的。

不過有個疑問從早些時間便哽在心裡。看向男子板起的臉孔，剛才是他令艾絲卡雷鬆手的，看來也是能通情達理的人，也突然對沒記起對方名字感到有些抱歉。

她不曉得自己是否有資格提問，但沒等對方說下一句話便開口。
「那隻狗……和白色的貓頭鷹，是你們的嗎？」

如果兩人如自己所猜測是「同類」……這提問也足以表明自己的身分，他們會採取什麼行動？我能更了解自己是「什麼」嗎？

心裡也有些懼怕，也許對方就這樣不回應呢……

安提瑪將墨鏡推至頭上，讓對方看清自己的面容並點了點頭，同時指示札克回歸，雪鴞的身姿在他的左肩上閃現。

「沒錯。」臉上依舊沒有表情，但他的聲音與之前相比多了一絲溫度，也收斂了殺氣，「你看得到他們，這說明了許多事情。」

能看見精神嚮導，以及異常的反應速度，少女的身分已經十分明顯。

然而她的行為舉止不像受過正規戰鬥訓練，亦無危險的意圖，令安提瑪鬆了一口氣，這代表不需要使用他所厭惡的各種手段來完成任務，不需要以鮮血換取短暫的報酬。

安提瑪開啟手機的記事本，思考半晌，用觸控筆快速劃過幾筆，然後突然想起什麼似地抬頭看向珂珞珞特。

「安提瑪‧提爾彌斯，斯卡哈雇員。」安提瑪報出名號，同時指著珂珞珞特後方「你身邊這位是艾絲卡雷‧辛尼亞，我的助手。」

聞「助手」一詞，艾絲卡雷瞪了他一下，似乎對此稱號明顯感到不滿。

安提瑪略為誇張地清嗓後，將話題拉回正事，「你是一名『哨兵』，因私人因素離鄉背井冒險進入以西結，但是不幸遭遇附近居民襲擊，進而造成了這次事件。」

「如果以上敘述沒有錯誤，根據委託內容與法律規定，我們必須將你帶回本部進行更詳細的調查，可以接受嗎，露米哈拉小姐？」

注意到兩人之間微妙的互動，珂珞珞特直覺他們的關係匪淺，至少看來不是單純的「助手」，又或者是名為艾絲卡雷的少女單方面的不滿？不過這些……也與自己無關，沒有心力去多想了。

「……好的。」
聽聞男子的敘述大致無誤，張開有些乾癟的唇回應。

現在只想離開這本該是短暫的歇腳處，最後卻折騰自己許久的地方，她如此心想，同時咀嚼著「哨兵」這熟悉又陌生的詞彙，有些出神。

安提瑪得到回應後，便讓艾絲卡雷攙扶起身。

珂珞珞特挪動有些乏力的雙腿，在艾絲卡雷的幫助下緩緩站起。
突然間想起了什麼，視線投向倉庫一角，眼神透露著疲憊與請求。
「可以的話，請幫我把背包……」

19時17分40秒，注意到手機上的時間，安提瑪皺了一下眉，並在珂珞珞特答應要求後關閉錄音。

「艾絲卡雷，接住。」他迅速將腰包中掏出的物品丟向艾絲卡雷。

那是一副智慧電子手銬，安提瑪的印象中，它除了能連接手機進行定位監控，還有很多花俏但不見得實用的「高科技」功能。

「幫她戴上吧。」安提瑪在艾絲卡雷回應前趕緊補上一句，「放心，這不會弄傷她的，我去拿背包，你們先過去車子那裡。」

確定她們開始緩慢移動後，安提瑪走向倉庫角落，順手回收被投擲出去的無線電，然後拾起珂珞珞特的行囊。

（嗯，除了一把壞掉的小刀，沒有什麼危險物品，到時候後應該可以立刻歸還。）

完成粗略的內容物檢查，安提瑪大步跟上兩名少女。

很快地，所有人都離開陰森的廠區。

艾絲卡雷小心翼翼地與珂珞珞特進入後座，關上車門，鬆了一口氣般癱軟在座椅上。

被輕輕銬上手銬後，順從地跟著少女走出廠區。

回頭看見安提瑪跟上腳步，確認他手中拎著自己的包袱，表情才真正放鬆下來。

倒不是裝著多貴重的物品，這有些破舊的背包本身，就是與自己寸步不離的寶物。

由於渾身乏力，上車時險些踉蹌。珂珞珞特禁不住好奇打探車內，畢竟她從未搭過這樣的轎車。艾絲關上門的同時，珂珞珞特已經被沙發座位俘虜，只是皮革味道有些刺鼻，令她眉頭微微發皺。

同時也聞見身邊飄來淡淡的甜香，像是柑橘果醬的味道……這是什麼？車上的芳香劑或是糖果嗎？

「剛剛沒有機會說，妳的頭髮真的好漂亮呢，雖然現在有點髒髒的啦。」艾絲卡雷輕撫著珂珞珞特的髮絲，興味十足。

汽車引擎啟動後，安提瑪傷腦筋地看著艾絲卡雷。

「艾絲，你這樣很失禮。」
「都是女孩子嘛，有什麼關係。」
「你……算了。」

安提瑪放棄說教，催起油門朝市區的方向前進，同時微瞥投影在擋風玻璃上的時間。

「……謝謝。很多人這麼說過。」聽見艾絲卡雷突如其來的稱讚，平淡地回應，不讓自己想起更多的事。

倒是覺得兩人拌嘴有趣，嘴角於是勾起不明顯的弧度。

「我不介意。」珂珞珞特放任艾絲卡雷撫弄自己的鬢髮，甚至閉上眼睛感受對方輕緩的動作。

「差不多是那家小吃店的開業時間了，」他話語未畢，艾絲卡雷眼睛閃亮，立刻恢復精神，「填飽肚子也是任務的一環，順道晃過去吧。」

安提瑪自照後鏡看向珂珞珞特，「我猜你也餓了，我請客。」

艾絲卡雷興高采烈地雙手握拳，勉強止住嘴邊的口水，她熾熱的眼神訴說著對美食的愛，以及急於分享相關「知識」的慾望。

「別擔心，等一下將由艾絲卡雷本人我親自幫你挑選最美味的料理！」她搭上珂珞珞特的肩，語氣充滿自信，「也不用煩惱銬住的雙手，我可以餵你吃。」

對方十分自然地搭上肩膀、還提出餵食的提議，使珂珞珞特蒼白的臉泛起紅潤之色。
「那樣……很不好意思……」腹部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再次令她感到有些尷尬與羞赧。

儘管有些搞不懂這個活潑女孩的言行，不過對她稍早的舉動念念不忘，興起想要更加認識她的念頭。

這名黑髮男子也是……本性大概是溫和的人。悄悄透過駕駛座的照後鏡瞥了一眼，在對方注意到以前收回了目光。

明明幾分鐘前還在對峙，這到底是什麼感覺？

還來不及理清這些微妙的感受，珂珞珞特終於敵不過疲勞，躺在艾絲卡雷的手臂緩緩地睡去。

「仔細一看，長得也很可愛呢。」艾絲卡雷忍不住戳了戳珂珞珞特的臉頰，但她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靜靜熟睡著。

依然能感受到冰雪般的微弱氣息，以及之前未察覺到的一股清甜芳香，兩者互相交融，勾動著艾絲卡雷的嗅覺受器，令她聯想到──

（香草冰淇淋？）

艾絲卡雷搖頭甩開或許是食慾使然而冒出的想法，形容別人聞起來像食物也太過無禮。

「哪，安提……」凝視著身旁安詳的睡臉，艾絲卡雷有些困倦地說道，「我們幫幫她，好不好？」

紅燈亮起，在減速的過程中，他沉思了片刻，在艾絲卡雷墜入夢鄉前，才慢慢開口。

「……當然。」

安提瑪閉起眼睛，張開，與玻璃中的倒映對望。

注視著鏡像好一段時間後，視線才從自己的雙眸，移動到艾絲卡雷，最後是珂珞珞特。

「我選擇這份工作，就是為了拯救像她這樣的人們。」

號誌燈變換，停滯的車陣再次流動。

安提瑪催起油門，忽略AI迂迴的指示與惱人的警告，鑽出混亂的車群，穿梭在熟悉的捷徑，而他的思緒也隨著飛快的車速不停運轉。

他不清楚，與珂珞珞特的相遇將如何影響日常，但他知道，落石在池水掀起的漣漪，終將恢復平靜。

灑花 （還沒完好嗎

總之……是珂艾初次相遇的故事
謝謝艾絲中配合我龜速接串！！
沒想到我們都忍不住邊貼邊修，也花了快一小時ww
希望我的文筆不會辣到各位眼睛

這串接了好久啊
我只能利用週末和一些無敵瑣碎的時間來產生靈感
總之，感謝珞珞中跟我互相配合，雖然接超慢但很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