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濤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也許他該好好地寫下什麼。
什麼都好。

在他還沒被自己的歉疚吞噬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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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千濤
4 years ago
很久以前,他家附近曾有一個叫金井的孩子。
金井光。
跟他的名字不同,他是個極度內向的人。
他們住同一條街,同一個巷弄裡的同一個過彎之後的同一個胡同,所以上同一間學校好像是理所當然。同班,好像也是理所當然。
沈千濤
4 years ago
金井是被霸凌的孩子。
他弱氣,他膽小,是孩子們眼中最容易搓圓捏扁的存在。

但他不敢幫他。
他清楚自己的能力。
如果操作不慎,兩人會一起淪為眾人的獵物。
不只不能拯救,還會賠上自己。
不管怎麼算都划不來,總之,這種交易不能成。
又不是傻子。
沈千濤
4 years ago
不過,在只有兩人時,他會聽他傾訴煩惱。
當男孩的垃圾桶,偶爾塞給他一瓶廉價的飲料充當安慰。
這樣沒什麼問題,不會有人知道,那些火自然也不會延燒到他身上來。畢竟他瀧川悠人可是一個沒有朋友又不愛說話,眾人眼中惹不起的獨行俠啊。
兩人的關係就這麼建立了。
孤獨的狼,和愛哭的可憐蟲。

但在許久後的將來,他不止一次的後悔。
他就算粉身碎骨,也願意去當那個替男孩擋下惡意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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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千濤
4 years ago
沈千濤
4 years ago
升上國中,普通的校園喜劇又開啟了新的篇章。
長大的金井也稍微懂得事故了些。
他也有了一些朋友,雖然不深交,但終究不再只是一個人。

這個時候,就不得不提起一個人。
黑澤,黑澤翼。
看名字就是主角命。
黑澤不只長得好看又成績好,他爸還是當地黑幫的老大,勢力之大連校長見了這個十多歲的小孩都要陪笑哈腰,深怕一個不小心就被人套布袋帶去砍小指贖罪。
沈千濤
4 years ago
那個時候,他們照座號排的座位,黑澤一號,他二號,兩個人坐位緊貼。
開學第一天,看著台上一板一眼的老師,黑澤轉過頭來,不知為何有種明瞭神情的眼神伴隨笑得燦爛的嘴角。
「你也覺得學校很無聊吧?」

伴隨著老師的喝止聲,他從愣然中回神,微微的勾起嘴角。

——他們是同一種人。

有著比誰都透明的眼神,卻包含著寒得徹骨的靈魂。

他們從未特別想過掩藏什麼。
因為他們本身就是虛偽。
沈千濤
4 years ago
沈千濤
4 years ago
真正的同伴是不需要言語就可以相互確認的。

他們變得相當要好,甚至還一起出去過幾次。
黑澤總是帶著笑,跟他黑道少爺的身分很不搭的那種燦爛的笑。
跟他出去玩是很不錯的體驗。

雖然他仍保持著偶爾聽金井說話的習慣,但他們相處的時間卻越來越少。
沈千濤
4 years ago
沈千濤
4 years ago
學校裡有很多想要攀黑澤這條關係的人在。
或許是因為這樣,學校裡的惡意也逐漸壓到他頭上來了。
雖然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麼,就算是所有人都討厭他他也不在乎,但黑澤知道後卻相當重視。
他利用關係私下嚴懲那些膽敢碰他朋友的人,但事情只會越演越烈。
剛開始是飯盒裡被加料,書包被從六樓丟出窗外,後來是誣陷他偷拍女老師,最後他甚至差點斷了根肋骨。
一群學長圍住他不住的拳打腳踢,嘴裡吐述著不堪入耳的髒話。
最後在冰冷的雨裡黑澤來了,他揮手怒斥趕走了那些人,傾身拋去雨傘,用力地摟住面前男孩的肩膀。
那一瞬間,他看到黑澤的眼裡有水光。

後來他才知道,那不是因為悲傷,而是歡喜的淚。
沈千濤
4 years ago
沈千濤
4 years ago
這個時候,金井開始約他。有時是出門,有時在學校。這其實沒什麼,他們之前也會這樣約。
但奇怪的是金井永遠不會出現,無論他怎麼提早都沒用。
那時的他仍會在約好的時間去找人,但在那個地方卻逐漸不再出現熟悉的身影了。
到最後,他只能失望地離開。
或許他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

兩人之間似乎有什麼碎裂了。
他不知道是什麼,也不想知道是什麼。

畢竟,他們只是可有可無的朋友關係啊。
沈千濤
4 years ago
沈千濤
4 years ago
日子就這麼平淡的過去,日復一日。
應該說,原本是這樣的。

那天,他因為東西忘記拿而在放學後折返教室。
理應沒人在的室內卻響起人講話的聲音。

「所以,我這個月的報酬呢?總該給了吧?」
這個聲音他不熟。

但下一個……
「不要鬧,這跟說好的結果不一樣。」
——是黑澤的聲音。

他愣在原地。
沈千濤
4 years ago
報酬?他們在進行某種交易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似乎不應該進去……

「啊?什麼不一樣?你要的不就是狠狠欺負那傢伙?這總不會沒做到吧,他上次可是差點被我兄弟揍到內出血喔。」
「我說的不是這樣,我要的是孤立,是他身邊誰都沒有,但是他至今還在等那個金井光,他心裡還有那個金井光。」

金井?他們的交易跟金井有關?
他屏氣,站在門外的陰影中。
沈千濤
4 years ago
「所以說,他心裡的事情我哪裡管得著,我又不是什麼靈媒。」
「我要他身邊沒有人能依靠,我要其他人,尤其是那個金井光永遠離開他的世界,當初說好的是這樣。」黑澤越說越激動,他能聽到男孩語氣裡的咬牙切齒,「他,是我的,瀧川悠人只能是我的,我痛恨他的心裡有其他人!聽懂了沒有!」
沈千濤
4 years ago
碰一聲,不知道是黑澤的拳頭落在桌上的聲音,抑或是他自己踉蹌後退時的聲響。
沈千濤
4 years ago
他弄出太大的動靜了,黑澤跟教室裡的人轉過頭,剛好看見他跑離的背影。
「是誰!」不認識的聲音叫囂了起來。

但黑澤一眼就認出了那頭顯眼的暖棕色髮絲。
「悠人!!!」
他尖叫著追了出去。
沈千濤
4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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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冰冷的雨裡跑著,思緒混亂。

是自己?黑澤的交易原因是自己?
最重要的是,要把金井光從他身邊抽離?
為什麼?
為什麼??

「——悠人!」

身後傳來踩著雨水的跑步聲。

他的腳步更加快了。
沈千濤
4 years ago
「悠人,等一下!聽我說!」

「夠了!」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不顧髮絲在雨中貼合臉頰,放聲大吼。
「我不想聽你解釋,人渣,你憑什麼?」
沈千濤
4 years ago
他預期黑澤會停下來,兩人會面對面。
但是沒有。
黑澤撲了過來,將人按倒在地。
沈千濤
4 years ago
「我憑什麼?悠人,我們是同一種人,你難道看不出來?」
黑澤的臉龐背著光,只有眼神是亮的,閃動著刀劍般銳利的光芒。
「我們本就應該在一起,除了我,沒有人能夠真正理解你啊!」

他的眼前閃過金井的笑顏。
純粹無垢的,單純真摯的臉龐。
而如今,因為面前這個人,他很有可能再也無緣見到。
「你怎麼能這麼說?」他的聲音意料之外的平靜,即便心中感情如怒濤翻湧,「金井是我的朋友,他——」
沈千濤
4 years ago
「朋友?只是朋友?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該看得出那傢伙喜歡你!」黑澤終於失控,他用力的揪住心上人的領子,「我們才是最般配的!只有我有資格站在你身邊!只有我能理解你的想法!」
沈千濤
4 years ago
「滾開!!」
悠人這輩子第一次用這麼大的量說話。
這似乎也嚇到了黑澤,他的手上力氣一頓,被悠人狠狠推開,跌坐在滿地的雨水裡。
「——你,很噁心。」

悠人冷冷地留下這句話,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



黑澤有些呆愣地坐在雨中,直到夜色籠罩他的身軀。
沈千濤
4 years ago
沈千濤
4 years ago
後來,等他隔天到校,發現前面的座位是空的。
老師說,黑澤因為家裡問題,所以必須轉學。
金井那天請假,位置是空的。
他打算等人到學校後好好跟他道歉。

但他等了一個禮拜,那個人始終都沒有來。
下一個禮拜,再下一個禮拜。

後來,隔壁班也有人開始傳,說有個人也轉學了。
他問了坐在後面的人,男孩有些驚訝地說:「你不知道嗎?」
「金井光啊,他聽說差點從頂樓跳下來,自殺未遂去住院,不過都過了這麼久了,大概是休學了吧。」 雖然也有人說是割腕啦,大家都不清楚,只知道他不會來了——男孩絮絮叨叨地講著八卦,但他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從那天起,他的心裡彷彿空了一個洞。

而且大概永遠都不會補上。
沈千濤
4 years ago
沈千濤
4 years ago
我的心曾像冰。
是他,把我的心化成了水。

但,最終,我的所作所為導致了他的離去。

為此,我的心將再次冰封,作為對自己的懲罰。

我永遠愧對他。
也愧對我自己。
沈千濤
4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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