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ecial ◆ 泡沫ノ幻想
——Ch3.
Only plurker's friends can respond
latest #72
第一個問題,青年頷首表示看過;第二個問題,他挑起了眉梢。
望著那對湖水般澄淨透澈的冷藍雙眸,太過乾淨以致於像是一面明鏡,反射了所有映入眼中的景象,而無法窺探隱藏其後的想法和情感。
相似的面貌、截然不同的性格……
二人皆有著無法捉摸的一面,但在Passionlip專注炙熱的視線之中,在Meltryllis艱深晦澀的言論之中,他認為她們皆用著屬於她們的方式進行溝通,縱使自己不一定能全盤理解——
「……萬分抱歉,我不確定自己是否明白這段話的含意。」
眾多思緒於腦海中瞬生瞬滅,卻遲遲無法有個明確的結論足以化為言語。
迪爾穆德沉默了半晌,最終只是拘謹地針對提問做出回答:「不過沒有理由我不會那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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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知曉肥皂泡沫終將消散,並不代表自己擁有為它選定命運的權利……以更單純的方式思考,就是沒有這必要。
「既然不會,那就沒有深究下去的需要。」

輕描淡寫地揭過迪爾穆德心中的疑問,少女篤定的語氣當中依然沒有供予從者思考的空間:「比起這種事,你還有更應該專注完成的工作吧?我可不記得有允許你把我的Archer放置在一邊。」
對話到此為止——主君的意志已十分明顯。
雖然心中還存有疑惑,迪爾穆德仍識時務地不再多言,拾起畫筆繼續進行修補裂痕的工作。
旁觀迪爾穆德重新拾起落下的進度,Meltryllis當然沒有與之對話的打算。要問的事已經問到了,她巴不得眼前這名臨時招募的技工能百分之二百地專注在她寶貴的收藏品上頭;反過來,她對負責監督的自己倒沒有這樣苟刻。
乍看之下彷彿是盯梢著老鼠的貓,Ego的視線從未離開過沾滿顏料的筆尖、以及忙於操縱畫筆的手指,只是當她注意到補色的工序冷不防進入了完工階段,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思緒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正頻頻繞著方才打聽得知的一切打轉。
——要迴避Lip的體質的作祟是不可能的,然而男人在談起Lip的時候,似乎沒有帶著抱怨或是不耐;從Lip在自己興師問罪時躲到他身後的舉措看來,也不像是遭受過欺負的模樣。
結伴出門的事情也是。能平安買到黏合劑,應該能夠假設這對擁有災難體質的組合沒有在外頭釀出新的麻煩;然後就是……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至少在談論到不該提及的話題後,這傢伙並沒有被Lip壓縮成立方體帶回來……

她的知識庫中,不存在魅惑魔術相互抵消效果的事例。
那……是在忍耐嗎?
為什麼會想要忍耐?
明明、沒有誰會想要去忍耐。
……更重要的是,迪爾穆德似乎是很認真的想要了解Lip的事情。
恰赫季斯堡的龍之後裔也好,雪伍德森林的俠盜英雄亦然,彼此不過是互相利用的關係,而與利用對象之間的互相理解是不必要的。她一直這般認定。
可是現在的這名從者不一樣。她從未自過往那些與她們促成合作關係的英靈身上找到過這樣的感覺——就像是、不偏不倚地正視著她們的存在一般。
但這種想法尚來不及明晰地浮上水面,便已被Meltryllis扼殺在思緒的海洋中。

談論感覺未免太過可笑。他人的眼光對她而言毫無價值,就算這名Lancer和以往接觸的Servant之間當真存在著差異,亦不可能因此催生出任何改變。
會為了這種事感到開心的,也只有Lip一個人罷了。
可惜這裡沒有鏡子。
AI沒有發現,此刻浮現在自己臉上的表情到底是什麼。
ディルムッド(ランサー)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重新投入修補工作的迪爾穆德自然不會知道神情看似與平時無異的Meltryllis其實正陷入某種思考當中。

思及少女迫切渴望看見修復完好的成果,他迅速收攏心神,掌裡捧著赤色弓兵的手辦,微微側頭以便察看畫筆刷過的部位,濃密但不算長的睫毛偶爾眨動數下,總是展現出豐富情感的深邃五官此時認真得近乎肅穆。
像這樣接觸新的知識並進行體驗,對領悟力高又學得快的青年而言仍是挺有趣的事情——若不論被主君監視修復作業的壓力,想必會更有趣。
赤紅漆料在柔軟筆刷的引領下一層一層蓋過塑膠模型上的歪曲裂縫,不過須臾間已幾乎消失不見,就連新塗上顏料的筆觸亦被迪爾穆德仔細地用畫筆修整過,不留半點可謂瑕疵的痕跡。

「好了,待風乾後就能噴上保護漆以防掉色——吾主,還請您過目。」
抬首就瞧見那雙冷藍中難掩的期待,青年壓抑著揚起嘴角的念頭,二度將模型遞給了伸手接捧的少女。
被迪爾穆德的宣告勾回發散思緒的Meltryllis,幾乎是在青年開口的瞬間就重新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對方遞近的手辦上頭。
鉅細靡遺地檢查遍英靈模型身上的每一寸,她原本以為無論修復得再仔細,在極近距離的觀察下應該還是能發現接合的痕跡的,但不管是捧遠一點看還是端近一點看,Ego亦沒能明確判別出原本斷裂的位置是在手臂的哪一個部分。少女以雙手小心納於掌間的Archer手辦,乍看就似是從未遭受過損壞一般。
「…… 這個、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明明就只是個和美國人一樣只曉得強調肌肉線條的歐洲人,竟然能重現出日本工匠獨有的纖細,簡直就像是從 2010 年代穿越而來的手藝——難道你是職業級的匠人嗎!Lancer!」

原先尚能稱之為不慎透漏的期待目光,在此刻終於綻放出真正亮麗的光采,就連少有變化的表情亦流露出與語氣如出一轍的歡快──才剛經歷過失而復得階段的AI 以近乎機關槍的速度訴說出心中的想法,只差沒有開始拿臉頰去蹭了。
……能否將前半段明顯帶有貶意的評價想成是在稱讚他身材很好?
著手收拾桌面的迪爾穆德並未直視Meltryllis左右翻轉模型、似是要用目光望穿補色部位般的一舉一動,縱然餘光內所見的片段景象已足夠令旁觀者感受到那可謂狂熱的興奮。
青年確實沒有太多把握能完美地處理那道裂縫,不過他少數的優點之一便是擁有一雙巧手,過去騎士團的同伴們時常稱讚這點,亦會拜託他雕刻一些木製工藝品拿來賞玩,或像今日這樣進行修復的工作。就算是不曾接觸過的技巧,只要掌握到要領倒還難不倒自己。
而當少女以媲美滂沱大雨落下的速度提出不知是出於感慨還是真心感到困惑的問題,並難得誇飾且明確地讚美時,青年發現自己確實是處於較為放鬆的心態了,才能於傾聽同時盤算著使用過的畫筆和盛裝顏料的小碟皿等用具、在結束噴上保護漆的處置後需要拿去清洗的這類芝麻小事——以致於長久以來、自現界起便一直抱持的某種困惑經由這種不經意的形式溜出了唇齒之間:「您非常喜歡那位Archer。」
「喜歡?用這種程度的字眼來形容,不覺得太過膚淺了嗎?」
絲毫未有發現自身針對手藝方面的評價釀成了男人的誤解,目光完全離不開模型的Meltryllis不假思索地糾正了迪爾穆德的用詞。
青年悄悄咬著下唇內側暗罵自己的疏忽,習慣性就要為自己的無理冒犯道歉,然而,少女反問的口吻中並不如想像般埋藏銳利怒意,更像是、單純對他選用的詞彙表達不滿。
理解到這點的迪爾穆德不禁打住了以往面對主君質疑時會採用的應對,抿嘴潤濕略顯乾燥的唇瓣,讓這段一旦錯過便可能再無機會出現的對話繼續下去。
「……是愛?」
「是愛唷。」
這一次,男人無疑是捕捉到能令話題延續的核心了,皆因少女似乎對此甚感滿意:「除了漫無止境的快樂以外,唯一具備存在價值的感情。不這樣覺得嗎?」
「您的意思是痛苦、憎恨、悲傷等諸如此類的感情不具備存在意義麼?」
聽見「唯一」這般極端程度的絕對性認定,迪爾穆德心底微愣,表面上則是順著其中心思想分析推進:「即使是愛造就了那些感情?」
「理所當然不過吧?我的愛、可不存在被這些不純物玷污的餘地。」與聽見了滑稽的笑話無異,Meltryllis的語氣盡顯不以為然,「真正的愛不需要這些不潔的雜質。就像冰塊融化成水、砂糖溶化成蜜液……不會掀起浪潮的無際海洋,寧靜以外的幸褔將不復存在——為Archer準備的搖籃(Meltryllis),必須是這樣的完美世界。」
充滿自信的話語理應能夠撫平有如衣料上皺褶似的小小困惑,聽畢這一番言論的青年現在卻反倒有種霧裡看花的茫然感。

眼前的 AI 少女稱那些人類特有的感情為「不潔的雜質」,並透露了為那名紅色弓兵準備所謂「完美世界」的念頭……有別於人類,以絕對理性的價值觀和邏輯思考的她或許真能做到,但這亦是問題所在。
Archer……那名男人又真能理解她打算要做的事情?
「…… 您是知道的罷? 對方早已有心上人一事。」
終究忍不住將自夏日祭典起便耿耿於懷之事問了出口,於此同時迪爾穆德亦意識到,自己的心中其實早已有了答案。
那日不僅是Archer,少女亦隱藏真身混於人群之中……而對方釣起那顆藍色水球時臉上所展露的笑容,並非為了她。
「那種事、很重要嗎?」

眼瞳中所映照的僅有英雄模型的身影,AI 唇邊的笑意更深了:「對方的想法不需要,心之所向亦沒有在意的價值。待在我的懷中、成為我的愛,這就是我的戀人唯一需要做的事。如何,比起你們人類充滿私欲的愛,我的愛更加公正喲?」
「縱然他不愛您亦不重要?」
不自覺上揚的語尾洩漏了青年內心的難以置信。似欲隱藏這股動搖般,他下意識偏移原本注視著少女的目光,旋即再度投向拿到修復完成的弓兵模型後、再無施捨自己一眼的主君。
ディルムッド(ランサー)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依您的態度似是不嫉妒那名被Archer所愛的人類,而世上鮮少有墜入愛河還能像您這樣保持理性態度的女性……可是,罔顧所愛之人本身的個人意志,屬下不認為那可稱作公正的愛。」

迪爾穆德語速偏快地回覆如此詢問的Meltryllis,內容幾乎已能視為一種踰矩。他知曉自己不該繼續,但無論如何亦無法辦到。
然而即使從者說到了這個份上,遭受質疑的御主依然沒有將視線的焦點分予對方半分。

「本來就不期待你們人類能夠理解。像你們這樣的生物,終究只是思想狹隘的次級品而已。」正如 AI所聲稱的不期不待,清澈的音色沒有夾雜半絲不悅,言談間亦沒有深入解釋的打算。
——打從與那個人邂逅的那一刻開始,自出生起就一直殘留在這副身軀內的某個空洞、簡簡單單地就被某種無以名狀的感情填滿了。
アルターエゴ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最初她並不明白箇中的原由。為什麼呢,單是憶起那道身影,靜謐的心湖似乎就能夠牽起漣漪。
然後她明白了。不是什麼岸波白野。這份感情,絕非來自BB或是其他任何人的複製品。
不需要任何人理解,這一定就是她的真心。生於她的、真實的心。
疼惜地把人偶納入懷中,少女安然棲身於只屬於她的無形箱庭當中,將其餘的一切隔絕在外。
「…… 是、恕我失言了,吾主。」

如流水般清冷而無一絲雜質的聲音,反倒使青年原本益發高漲的情緒沉入了胃底,他使力閉起雙眼,彷彿這麼做就能假裝已然成形的失落從未存在。
他應該感到高興。分明做出了僭越的發言,少女亦無發怒的傾向,僅是就事論事地予以回應,而非任意拋擲情緒加諸於他——如今落於腹中的沉重,卻和當初肯尼斯一味責怪自己沒有盡到守護索拉烏的責任時相同,鬱悶又煩躁。
鬱悶的是無論如何試圖傳達,他的聲音永遠抵達不了主君的心裡;煩躁的是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介意。

獲得新生的他僅想達成生前未能信守的忠義,那麼只要他的御主Meltryllis不否定這種期望,眼下的互動不已經是所能追求的最善情況?

可是……
「新塗上的顏料徹底乾燥後還需噴上保護漆,在那之前、請先恕我離席清洗這些用具。」
不再停留於原先的話題上,轉而向少女請示離位的許可。
——你就去唄。拿回來的時候,我可不希望看見任何一點污漬。
獲得准許的迪爾穆德輕點下顎示意了自身的告退,拿著畫筆及碟皿等等用具走往這層中擁有衛浴設備、亦是唯一一間他能自由進出的房間——主君賜予的個人寢室。
和一般住家毫無區別的浴室裡除了沖澡用的區域外,理所當然地具備瓷製洗手台及一面方鏡。站在洗手台前的青年打開了可視為現代便利性象徵之一的水龍頭,冰涼液體從宛如蛇類般的金屬管口中流出,以一定的水壓沖刷著沾滿顏料的器具。
只見鮮紅緩慢自清澈的水面暈開,虛晃間令踏遍戰場的凱爾特戰士有種自己正在清洗的不是畫筆和碟皿、而是汨汨淌血的傷口的錯覺,但亦只限一瞬。
待水質不再滲有淡紅,青年便用塑膠軟塞堵住排水口,讓水槽累積起約三指寬高度的水量,倒入清潔劑開始搓洗仍頑強依附於用具上的漆料。
潺潺溪流似的音色輕敲著陶瓷壁磚,使綿延不絕的水聲迴盪於過度安靜的小小空間內。

磨出繭子的指腹,以及不像一名武人會擁有的、修剪整齊且飽滿的指甲,持續與黏著性極高的顏料奮戰,然而待專注於清洗作業的迪爾穆德回神之際,他已對小碟皿的同一位置撓刮許久,原本呈現健康膚色的指尖亦被水泡得發皺蒼白。
呆愣片刻,迪爾穆德垮下肩頭深吁口氣,再度扭開水龍頭開關,沖掉手上的泡沫,雙掌捧水便朝臉上潑灑。
珍惜地捧著模型的少女,恍惚間竟與誰的身影重疊。
是格拉尼亞.康馬克,亦是索拉烏.娜澤萊.索菲亞莉。
沉醉於戀愛中的女性於他眼中皆是相同的。如夏日水澤般閃爍靈動光芒的眼眸,滿溢對心上人的癡迷;如初生花朵般柔軟的嬌嫩唇瓣,彎曲成飽嚐欣喜的弧度;如林中鳥兒般美妙動聽的聲音,訴說著浸染蜜糖的愛語——
縱使有可能失去原本擁有的一切,她們仍不會停下追尋的步伐,而是奮不顧身地躍進愛情的火堆中,不惜讓竄起的星火灼痛所愛之人,亦要渴求對方同樣毀棄重重道德及理智構築而成的枷鎖,最終導向以愛為名的自我陷落。
是的,對他而言愛是包容,愛是守護,卻非純淨的、僅代表美好的事物。
那過於漫長、又過於短暫的人生當中,與數名女性之間的幾段愛戀不僅只有快樂,往往伴隨著時至今日回想起來、依舊能撼動心弦的苦澀痛楚。

就像佔去了他人生泰半的那段逃亡歲月,始於那夜、始於一名公主對騎士的泣訴和請求,迪爾穆德無法明確地闡述內心那股油然而生的衝動從何而來、為何而生。
它確實存在過,就在那雙本該映照出芬恩.麥克庫爾身影的眼睛裡,在源源不絕流出晶瑩淚水的棕眸裡,瞧見彷彿所有榮華富貴、世間賦予的身分地位皆可為他拋棄的執著( 絕望)時,迪爾穆德認為自己愛上了她。
他為彼此間共有的愛意感到快樂,卻也為背叛主君的事實感到痛苦,而遭自己刻意保持距離的公主,偶爾又會在深夜時分流露悲傷又寂寞的眼神,令無法坦然回應那份情感的焦慮,以及與此同時、認知對方確實愛著自己一事而相互並存的莫名欣喜,每日每夜折磨著他的良知——
愛是歡愉,愛是憂愁;
愛是因他人而喜悅,愛、亦是因他人而悲傷。
Meltryllis卻否定快樂以外的情感,不求被愛。
認為向戀人奉獻一切才是正確的方式,相信惟有快樂才是真正的愛——
「那您、為何要……」
愛上從根本上就與自己相異的「人類」?
撥開被水濺濕而黏貼額前的碎髮,總是溫和的眼色因水氣顯得更加柔軟而易碎,青年無聲看著鏡中的倒影許久,伸手拿了掛在一旁的毛巾拭去眼裡臉上殘存水分,整理完儀容確保自己的心境恢復平穩,這才繼續清洗器具的工作。
他的提問,無人能予以應答。
——Published in plurk on 202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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