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日誌-春季II迪泰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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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會的信件已經被安德魯擱置了許久。

王國的土地被黑色的疾病橫掃,上帝之鞭揮落鞭撻在有罪的世人身上。
但那個醫生卻充耳不聞,摀住雙耳假裝那些痛苦的慘叫與他無關。
他保護著自己所在的村莊,享受著那與世無爭田園人家的生活。

對於醫生這樣的選擇,沒有人會多說甚麼。
畢竟醫生也不過是一介凡人,僅僅只是保住自己的家園已經是十分的好的結果了。
羅米也是這樣想的。
雖然協會不停的來信,不停地要求安德魯執行協會醫生的職責,但他卻不希望那人踏入瘟疫的浩劫之中。
只是當那天起床後,當安德魯穿上醫生的防疫服、收拾起了行李時,他才感覺到不對勁。
「安德魯,你這是要去哪?」
聽見他的問話,那金髮的醫生才回過頭看向他。
「啊,我忘記跟你說了嗎?我要去做巡迴診療喔,畢竟是上帝之鞭嘛!」
「你不是說不去嗎?」不安的感覺鯁在喉間,他有些艱難走向對方,那已經比他矮上許多的醫生露出了有些尷尬的表情。
「欸……該怎麼說呢?反正村莊裡已經被我教得很好的,就算真的有疾病跑進來應該也會自己做隔離了,我離開應該也沒差吧?而且不是還有你嗎?」
「那是上帝之鞭,是可怕的大瘟疫!」喉間疼痛的感覺沒有消失,他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聲音,試圖不要對自己重要的人吼出聲。
「唉喲,這個有點難解釋啦~反正……」安德魯抓抓臉思考了一下之後才說到。
「醫生就是要去救人的嘛。」那人陽光的笑臉讓他感覺到有些刺痛,難以直視卻又想多看上幾眼的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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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要一起去。」沒有多少的猶豫,因為他知道自己不管說上甚麼都不可能阻止對方。
所以與其讓他一個人去面對危險,倒不如自己陪著他,至少可以讓他不是孤單一人。
「欸!那怎麼行啊!家裡沒有你照顧不行啊!」但安德魯突然之間變得很慌張,像是在躲避對方的視線一樣撇過頭,嘴上嘰裡呱啦的說著各式各樣不讓他跟上的原因,聒噪的讓他覺得那人像是隻自由自在的麻雀,只要一瞬間看好就會馬上逃跑,逃到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所以羅米不打算讓他逃跑,他將對方按在牆上用雙手將對方困在自己劃定的範圍之中,他看著那縮瑟著身體、閃爍著眼神的男人,焦躁的感覺沿著脊椎爬上麻痺了他的腦袋。
「你是不是不打算回來了?」
一個問題,就讓還喋喋不休的安德魯瞬間安靜下來。
「你是不是打算就死在外面了?」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安的男人低聲地問著,腦中彷彿一直有著一個聲音在這麼說著。
如果他敢說是的話,就把他給關起來吧。
「不是……」
安德魯深深的嘆息,將腦袋靠在羅米的胸前,對方那不安的呼吸起伏從兩人接觸的地方傳來,一起一伏像是心跳那般的溫暖。
靠著對方的醫生閉上眼睛,面對這個人他永遠做不出理性的決定。
誰讓那是他唯一的家人。
「我只是不想讓你遇到危險……」
明明知道對方已經不是孩子,他卻始終沒辦法放心下來。
「我不會丟下你的……我只是……嗚!」安德魯剛想抬起頭,就被對方擁抱在懷中,身體也被按在那發達的胸肌上,被那筆爐火還要滾燙的熱給包圍了起來。
「羅米?」
「……」
「羅米我快窒息了。」
聽到安德魯的抗議之後,羅米才鬆開了抱著對方的手。
「唉……去收拾你的行李吧,還要先去王城一趟才行。」
「王城?不是要去疫區嗎?」
「你覺得我會讓你光著脖子跑去那麼危險的地方嗎?」安德魯挑起一邊的眉毛說著。
「你之前身高差不多定下來之後我就替你先訂了一套防疫衣跟面具了,本來想要當你的生日禮物的,但看起來只能提早給你了。」
「那這麼說來……」
「對,我答應你了,一起去吧。」安德魯笑了,伸手推開了大門。
春天柔和的陽光灑在他的髮上,金色的光閃閃動人。
「走吧,去救人了。」
馬車駛過春雨後泥濘的土地,一路的顛簸裡都沒能破壞車上兩人和諧的氣氛。
羅米穿上了一套包的密不透風的防疫衣,手中端詳著那個特別訂製的烏鴉面具。
那與安德魯帶著的十分相像,但卻又有些不一樣。
「怎麼樣?喜歡嗎?」
「喜歡。」羅米乾脆地承認了,他戴上了那張面具,黑色的皮膚被渡鴉漆黑的樣貌給遮掩了起來,那雙夜空的雙眼也被鏡片給阻隔,讓安德魯沒辦法看清對方真正的情緒。
「哇喔!你今天怎麼這麼坦率啊!」
「怎麼?坦率礙著你了嗎?」
「沒有啊,但是這樣很可愛呢。」
「噁心,別這樣說一個一米八的男人好嗎?」
「明明去年的時候還小小隻的~」
「請活在當下。」
不知道是為甚麼,兩人就這樣一路像往常一樣的吵嘴著。
明明就是前去最危險最艱難的瘟疫之地,但車裡的氣氛就像是要春季郊遊一樣的輕鬆。
輕鬆的,駛向死亡。
迪泰爾喪鐘不曾停下。
火焰伴隨著死亡的黑煙冉冉升起。
被罪惡包裹的人連入土的資格都沒有。

雖然說是救人,但實際讓安德魯可以做的很有限,因為上帝之鞭無藥可救,黑死病無藥可救。
只要沾染上的人就只能懇求上帝的垂憐。
但他不信神,也不信惡魔。
因為那怕是最善良的人也會被這無情的黑暗給吞噬。
那就像是洪水一樣,純粹的無情。
停留的時間裡他重新整頓了村莊裡的規範。
隔離病患、焚燒屍體都已經是基本操作。
他要求著還健康的人必須要將自家仔仔細細的清掃整理,所有的牲口不可以跟人一起居住。
規定了每天可以出門的時間、人與人可以接觸的距離。
每天都要洗澡、洗頭髮,衣服也必須要每天更換。
最初他的行為所有人都不理解。
因為安德魯完全不理會那些已經得病的人,只是不停要求著還健康的人們。
甚至有憤怒的家屬想用暴力要脅他去照顧生病的人。

如果是去年的時候安德魯肯定要吃上些虧吧。
但現在他不是一個人了。
持劍的羅米像是騎士一樣替他擋下了所有不滿的聲音。
第一次,他毫無後顧之憂的施展著拳腳。
「啊,還好有帶你來呢。」安德魯看著身邊的渡鴉,似是有些開心的笑了。
至少,羅米並不像當初的他一樣沒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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