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每當她穿上有些暴露的衣服時總是會有那麼一個精靈揪著她的耳朵把她罵一遍。
她倒也不是那麼喜歡穿露出度高的衣服,只是她如果這麼穿的話,那個精靈就絕對會把目光轉到自己身上。
「別穿得那麼暴露。」
「優雅一點,妳可是精靈喔。」
「好啦別說粗話了,那麼粗魯的話漂亮的臉蛋不就被白費了。」
那個精靈曾經說過的話直到現在偶爾都還會出現在腦中。
像是亡靈一樣,多麼的可笑。明明她對於那名精靈的感情早在多年以前就消散了。
所以像是要讓那在自己腦中徘徊的亡靈早日升天,她穿上黑色的衣服,作為喪服每日替那個精靈弔唁。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曾經有過一個哥哥,他們兄妹倆的父母在她才剛懂事沒多久之後就離開了村子,在那之後她從來沒看過他們的父母。
所以她的哥哥擔負起了父母的責任照顧她,不過她也是知道的,她的哥哥大可拋下她去過自己的生活,但因為那個精靈是個好到會讓人不敢置信的傢伙,所以她的哥哥並沒有丟下自己離開。
在森林裡摘取各種藥草拿去販賣、幾乎所有的食物都來自於森林,他們的村莊可以說是很傳統的精靈村莊了。所以過於濫好人的哥哥跟有點叛逆心理的她在村莊裡面似乎有點格格不入。
但那又如何?那些精靈一遇到了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就會找上門來,而她家那個笨蛋又會笑著接下那些委託。
每一次回來身上都帶著傷口,編著蹩腳的謊言帶過一切。
就算有了妻子、有了小孩之後還是一樣。
然後就在某一天,她的哥哥答應了要去某個森林的深處去把迷路的精靈孩子帶回村莊裡。
村莊姑且還是組成了搜救隊,但帶回來的卻是已經開始腐蝕的身體。
受到打擊的嫂子也在不久之後去陪她的哥哥,只留下哥哥的孩子給她。
「看吧,自以為很厲害的下場,明明就弱得要命還要逞強,裝一副什麼都做得到的樣子。」
樹下擺著一顆石頭,他們村莊並沒有埋葬遺體的習慣,那棵樹不過就是他們兄妹倆小時候常一起玩的地方。
石頭的下面沒有那個人的遺骨,遺骨早就在送回來的當天被其他村民以「避免招來不詳」為由燒成灰,而那灰燼也被灑在森林之中。
她轉開了酒瓶,把酒倒在石頭上。那是她的哥哥最喜歡的,他們村莊自己釀的葡萄酒。
「現在真的笨死了,活該吧。」
藍色的眼意外的冷靜,一滴眼淚都沒有,只是直直地盯著葡萄酒從瓶中落到石頭上。
「不過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像你一樣那麼笨的。絕對不會去做對自己沒有利益的事的。」
在那個人死後,那個人的孩子帶著一封信找上了我。
爸爸說過如果他出了什麼事就去找卡蜜拉姑姑。
那個孩子這樣說了。
信上的是歪七扭八的字跡,那個人從以前就很不擅長學習,所以字也寫得不是很好看,不如說很多都只是寫得像是某個字一樣。
這種東西也就只有我有辦法讀了吧。
卡蜜拉,你有好好吃飯嗎?酒不算飯,不能光喝酒。如果不會煮的話就出去買吧!
別把衣服丟得到處都是,你明明就能好好的整理房間的。
把頭髮弄乾了再睡,不然會感冒,你那頭漂亮的長髮也會亂掉的。
要好好睡覺,作息也要調整好。我不太懂,但聽說睡眠不足是女性的敵人。
找個好人家,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吧。如果有孩子的話,我想一定會跟你一定可愛的吧。
然後是作為哥哥的最後一個要求。
好好的活著,讓我看到變成老婆婆的妳吧!
真的是個大笨蛋。
那個人或許是世上第一笨的精靈了吧。
「明明讀了我的信卻還是跑來見我,早知道我當初就在信上寫說讓你快點過來了。都忘記你最喜歡跟我唱反調了。」
「我才不是來見你的,少在那邊自戀了。」
「那你就快點回去吧。」
「⋯⋯哥,你不覺得我待在這裡會比較好嗎?」
「嗯?完全不會啊。為什麼要那麼說?」
「爸媽在生下我沒多久後走了,你跟嫂子也走了。從以前開始跟我關係很好的傢伙也沒什麼好下場。我這是被詛咒了吧。」
「你只是稍微不幸了一點啦,現在的朋友們呢?有發生過這種事嗎?」
「⋯⋯還沒。」
「是沒有,不是還沒吧。」
「⋯⋯」
「卡蜜拉,我是第一次知道你有這種想法。」
「因為我沒說。」
「也因為你不敢說吧,卡蜜拉從以前開始就是膽小鬼呢,都不太敢把自己真正想說的事情說出口。」
「吵死了。」
「嗯,我的確已經死了呢。」
「⋯⋯」
「回去吧,卡蜜拉。」
「⋯⋯」
「有人在等著你回去呢。」
「⋯⋯」
「我知道喔,你偷偷幫我立了個墓碑對吧?如果交到男朋友了就帶去給我看看喔。」
「⋯⋯」
「女朋友也可以啦,只要是卡蜜拉喜歡的就好了!」
「哥。」
「卡蜜拉,你一直都是我最可愛的精靈喔。」
「哥。」
「我喜歡看你笑著的樣子。」
「哥⋯⋯」
「所以不要哭了好嗎,跟哥哥約定好了。」
「我、我才沒有哭⋯⋯」
「嗯,那是從眼睛裡面流出來的汗水吧。不過都這種時候了就別跟我頂嘴了啦,看,該起來了喔。」
「還會再見嗎?」
「等到你變成老婆婆之後應該會再見的吧。就這樣啦,掰掰,我可愛的妹妹。」
「再見了,我最愛的哥哥。」
「我在等一個人。」
紫髮的精靈坐在樹下,輕拍了幾下那顆自己親手擺上的石頭。
「不,說在等他好像哪裡怪怪的⋯⋯應該說我答應我會試著等他。」
想起了那時的對話,她輕輕地笑了幾聲。忘記已經有多久了,像這樣只是單純的因為某段回憶而發自內心的笑出來。
「哥,我是不是也變了呢?以前的那個暴躁精靈都可以說出等人這種話了。」
她閉上眼,背靠在樹幹上。
「所以暫時不能去你那邊了,不然可能有把鎖會永遠解不開了。」
一年大概只會有那麼一次,她會穿上全白的裙子。雙手的中指各套上了一個環,連接著一片薄紗。
輕輕一動,薄紗會如同她的翅膀一樣展開。
她在村莊裡被視為異類,但是在是全村裡面舞跳得最好看的女孩,這一點是事實,所以每一年村莊的祭典都會讓她去跳獻給神明的舞蹈。
赤腳踩在土壤上的觸感她永遠也忘不了。
在優美的琴聲之中,她閉上了眼,抬起手。
每一次的轉身,薄紗都會隨著她轉動,最後在身後展開。從頭髮飄動的弧度、衣服被動作所牽動時展現的形狀,一直到陽光灑在自己身上的角度,一切彷彿都是她所計算好的,又或者是世間萬物都是她的同伴,在幫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