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人眨眨眼，無神的目光跟著天花板上的蚊子移動。
左邊，右邊，左邊⋯⋯啊，飛下來了。

他無聊的嘆氣。
這時，門吱呀一聲打開。

「今天過的如何啊，傷兵。」

「啊，奏太。」他開口，「那裡有蚊子，你看。」

奏太放下手中的食物，一臉茫然，「啊？什麼東西？」

「蚊子啊，你看⋯⋯飛過去了，喔，等等，他撞到日光燈了。」

「⋯⋯啊？」

「嗡嗡嗡——啪擦，碰。」
悠人發出無意義的效果音，明顯的百無聊賴。

奏太拍了一下青年的頭，力道不大，換來一聲痛呼。
「你是怎樣，腦震盪順便摔壞腦子喔，退化成三歲小孩是不是。」

「靠邀都知道我腦震盪就不要打我的頭——白癡，我只是很無聊啊。」悠人抬起插著管線的手，背著燈搖晃，「無聊死了，住院是地獄吧是吧是吧。」

「吵死了三歲小孩。」

奏太沒好氣的幫他調整病床，伴隨著輕微的響動，床緩緩變成他能直起上身的角度。
「喏，晚餐。」

悠人忙不迭的打開手中的餐盒，白色晶瑩的米粒上散著繽紛的配料。
「散壽司喔！讚啦，好久沒吃了。」

＿＿＿＿

今天是住院的第⋯⋯第幾天啊？

他醒來，面對著早上來巡房的醫師們，看起來好像有在聽他們講話但實際上整個人放空到不行，處於一種完全的迷茫狀態。
等到人終於走了，他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

他吐了。
突如其來，毫無預兆，他差點連衝到浴室的時間都沒有。

在終於把胃裡的所有東西都翻嘔出來之後，他顫抖著身子洗了把臉。
「⋯⋯靠北。」
感受著舌尖還未褪去的酸味，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罵了句髒話。

回到病床上，看著窗外的天空，他拿起手機。

感覺很熱的天氣呢。

他這麼想著，打開螢幕。

＿＿＿＿

最近身體狀況一直往下掉。
大概是睡眠品質的關係，老是睡睡醒醒，要不然就總是做惡夢。
青年面色蒼白的從浴室裡走出來，坐回床上。

他攤開手，骨節分明的手背上連著透明的管子。

⋯⋯好累。

——哐！

門碰的一聲砸開。

連人都沒來得及看清楚，他的領子就啪一聲被揪起來。

「⋯⋯放開。」
悠人凝視著眼前的好友。

「混帳。」奏太的語氣可以說是咬牙切齒，「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們？」

他知道他在說什麼。但他僅僅只是平靜的看著人，語氣平和。
「告訴你們什麼？」

「為什麼沒有告訴我們，你是被推下樓梯而腦震盪的？」奏太幾乎是用吼的，語氣裡的憤怒不容忽視。

「你們沒有必要知道。」
他的手強硬的握住領子上壓迫的手背，「奏太，我說放開。」

「為什麼沒有必要？我們不是朋友嗎？如果今天不是你媽說漏嘴的話我們是不是他媽的永遠都不會知道？」

「——放開。」悠人定定的目視著眼前的竹馬，「奏太，不要因為我是病患就忘記我是空手道黑帶的事實，我現在的狀態照樣可以把你揍到連你媽都不認識。」

奏太像放棄了似的脫手，跌坐在床上。
「⋯⋯抱歉。」

「不用道歉。」他轉過頭，「如果是我大概也是一樣的反應。」

「⋯⋯」奏太安靜了幾秒，抬頭，「⋯⋯你知道嗎，你真是個混帳。」

「沒人比我自己更清楚這點了。」

「呵⋯⋯」

病房又安靜了下來。

——但風波仍未止息。

＿＿＿＿

新的醫師大概是實習醫生。
講話有點結巴，有點僵硬，和明顯的公式化。
在確認出院時間之後，醫生離開病房，留下奏太和悠人。

「這樣搞得好像我很可怕⋯⋯」悠人擺出一臉無辜的表情。
「夠了，你那個臉我看著就覺得噁心，怪人。」奏太嘖了聲。

「所以，推你下樓的人是誰？有看到嗎？」青年收起玩鬧的表情，語氣趨於嚴肅。

悠人沈默半晌，彎下腰從床邊的包裡翻找，掏出一個用塑膠袋包裝的小布袋。
「你認得嗎？」

接過人拋過來的東西，奏太把東西拿起來翻看。
「有點眼熟⋯⋯給我看這個幹嘛？」

「那是黑澤的鉛筆盒。」悠人緩緩開口。

聞言，奏太沉下臉。

「還不止鉛筆盒⋯⋯如果只有這個包就算了。重點在這裡。」
棕髮的青年攤開掌心，把東西丟了過去。

更小的包裝啪嗒一聲落在奏太掌心。

小巧袋子裡是一顆乳白色半透明的鈕扣。

「你懂的，他從來不做沒有意義的事。」
悠人神色陰沈。

「——那應該是他制服胸口的第二顆鈕扣。」

＿＿＿＿

辦好手續，兩人相偕走出院門。
悠人晃著手上的藥袋，發出啪啦啪啦的無機質聲響。

「恭喜出院啊。」
「感恩。」

奏太發動車子。

冷氣撲面而來，掃去初夏的暑熱。
「熱死了……謝謝司機伯伯。」悠人把身子癱平，懶懶的說道。

「……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