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萊恩涅爾卻接到一則怵目驚心的傳喚。
蒼鷹成員--嚮導文森特遇襲重傷,萊恩涅爾當機立斷,緊急指揮駐守人員並將其推入手術房。
在飽含惡意的偷襲下,嚮導的臉部受到大面積灼傷。
離大腦最近、且神經回饋敏感的地方受創,對其造成的影響無疑是重大的,這也是文森特屢屢於手術台上短暫停止呼吸的原因。
過程凶險,但結果好歹不算太壞,手術結束時文森特依然活著,不過仍需要密切關注各項指標。
褪去手術衣與橡膠手套,簡單沖洗了遍身體,並灌了瓶精力劑後,換上白袍便披著散髮邁步巡診。
雖說手術順利,但接下來也有一場硬仗要打。
寧靜的病房裡,麻醉的藥效漸漸退去,布蘭登躺在病床上,意識混沌的慢慢睜開雙眼,這應該是極其簡單的舉動立刻引起雙眼周圍肌膚的刺痛,但布蘭登依然執意要睜開眼睛。
“…這是?”
映入眼中的是朦朧不刺眼的白。
布蘭登目光渙散的看著這片白色,然後眨了眨眼,周圍的皮膚理所當然的再次感到刺痛,布蘭登才緩緩想到這個疼痛是來自於肉與布料的摩擦。
“有點疼,這是什麼惡作劇?”
腦袋的運作速度漸漸活躍了起來,他開始想把布掀起來看看自己是在什麼地方,隨後他發現此時的手就像鉛塊般的沈重,肌肉也始不上力,他費勁的在床上嘗試了好一會依舊動彈不得,才乖乖的放棄這個念頭。
連日的密集巡查對常人來說有些吃不消,但哨兵的體質使萊恩涅爾得以維持高度專注力,並時刻跟進文森特的身體狀況,才能在細菌感染初期立刻覺察,進而有效介入。
只是過程堪稱有驚有險,病患曾一度休克,所幸人還是救回來了。
不少醫療團隊成員在龐大的負荷下被萊恩涅爾勸去休息,直至文森特的狀態逐漸穩定後,眾人這才紛紛鬆了口氣,最後幾乎只剩萊恩涅爾堅持固定巡房。
因此,萊恩涅爾是第一個發現病患甦醒的人。
拉開床簾,對上目光的瞬間,萊恩涅爾收起紀錄表,掏出白袍口袋裡的燈光筆在對方眼前游移,同時喚道:「文森特先生?聽得見我的聲音嗎?」
剛才的一番掙扎也不是一無所獲,臉上的繃帶被他扭開一條縫隙,一顆石榴石似的眼珠在小小的縫隙下快速的游移著想看清楚自己究竟在什麼地方。
布蘭登剛把視線停留在床簾上,窗簾便被拉開,一個金髮的男人出現在床簾後,對自己說了些話,他還沒反應過來,眼睛立刻受到光源的刺激,不舒服的緊閉上眼皮倒抽了口氣,而臉上毫不意外的又是一陣刺痛。
閉上眼睛後布蘭登終於聽懂對方說了什麼。
“文森特是誰?”
他以引起最小疼痛程度的力道再次睜開眼睛,望向那男人的眼神中多了幾分防備。
從瞳孔反射與儀器回饋,萊恩涅爾確認了文森特已恢復意識。
橙色的眸細細觀察對方眼底神色,不忘開口解釋:「這裡是蒼鷹醫療大樓,文森特先生,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嗎?」
人雖醒了,但接踵而至的調查又是另一項負擔,必須列入康復計畫的評估中。
「目前感覺如何?身體哪裡特別不舒服?」他一邊問一邊在腦中思考要開哪些以及多少止痛藥。
布蘭登默念了幾遍醫療大樓後才想起了一點關於醫療大樓的印象,經過幾秒不太周全的思考,布蘭登還是想不起任何進入醫療大樓之前的事,手倒是慢慢恢復了知覺,於是他無視了萊恩涅爾的問題,掙扎著要從床上坐起來。
包紮著紗布與繃帶的雙手剛拉住床沿的扶手一使力,立刻像觸碰到了烙鐵迅速鬆開,他悶哼了一聲,瞪著萊恩涅爾,好像自己現在所有的問題都是因他而引起,剛上線的理智告訴布蘭登,現在的情況絕不是開玩笑那麼簡單。
布蘭登從牙縫裡擠出一個模糊短促又帶有敵意的:「痛。」然後繼續瞪著萊恩涅爾。
這名嚮導強撐的樣子倒像極了多數血氣方剛的哨兵,萊恩涅爾心裡這麼想著,「正常,麻醉劑的藥效過了很久。」
從口袋裡掏出一管止痛藥,並將其注入點滴液中,調整扣在輸液管上的塑膠輪軸,萊恩涅爾這才將目光放回文森特上,「我是你的主治醫師,萊恩涅爾。」
「除了肌膚疼痛外,還有哪些狀況呢?」於傷患面前,萊恩涅爾極具包容與關懷,因而他並未在意文森特顯露的敵意。
金砂色的髮稍輕掠過橫跨鼻樑的猙獰傷疤,那雙宛若包裹著熾熱火焰的琥珀眼眸柔色熠熠。
布蘭登偏了偏腦袋仰望著藥物溶入點滴之中再順著管線輸入自己的體內後,瞳孔微微的放大著,他不知道萊恩涅爾加入了的什麼東西而顯的有些害怕。
彙整剛才的對話,他得出了幾個結論:自己被當成一個叫文森特的人,出於不曉得的原因受了傷躺在醫院裡,萊恩涅爾是他的主治醫生,但他不相信醫院裡是絕對安全的。
「發生了什麼事?」想到自己現在對情況一無所知又無法任意活動,或許採取低姿態是保險的做法,布蘭登收斂了先前敵意的目光,虛弱的問道。
「……你被人惡意襲擊了。」思忖經歷重大創傷有可能導致片段失憶,萊恩涅爾娓娓道來,「是針對特定部位的硫酸潑灑。」
「術後你曾一度因敗血症休克,經過醫療團隊盡力搶救已無大礙,但臉部的大面積灼傷無法痊癒,得進行植皮手術。」他指了指對方繃帶纏繞的頭部。
「得知你甦醒的消息,調查人員大概不久就會前來詢問了。」萊恩涅爾拉了張椅子在文森特床邊坐下,「如果你需要時間整理思緒和記憶,我會要求他們晚點再來。」作為主治醫師,自然擁有這項權力。
「謝謝。」布蘭登掩藏起情緒,語調轉為平靜,基本的禮貌他還是有的,只是道個謝並不吃虧。
「臉…」他移開了視線,又開始擅自無視萊恩涅爾的話伸手想觸摸自己的臉,隨後因為只是活動手指也會感到疼痛而作罷,他自然而然的想著自己原本是什麼模樣。
腦海中開始浮現了許多面孔,有些依稀有印象,有些則陌生,然而這些面孔裡沒有一張是屬於他自己的。
布蘭登不死心的打算再仔細回想一次,腦海中的畫面卻忽然一變,變成了一個兇狠的男子將一個孩童的脖子掐在地上,另一直手舉起拳頭像雨點般狂暴的落在孩童身上,那個孩子面色痛苦的像是哀號著,眼看又一個拳頭即將重擊孩童的頭部時,布蘭登嚇了一跳把頭扭開,不想看那個孩童被擊重的模樣,接著疼痛提醒了他現在身在何處。
「請問…你剛才說晚點什麼?」隨著意識恢復,他說話也慢慢變得客氣許多。
文森特的幾番延遲和停頓反應令萊恩涅爾擔憂起對方的聽力是否受到影響,並規劃後續的CT排程。
「調查人員的詢問。」大掌搭在病床橫桿上,微彎腰肢緩慢道:「過程大概挺花體力的,或者你想速戰速決?」
萊恩涅爾偏首注視對方,燦金髮稍自他的肩際滑落,在半空盪出幾彎淺弧。
這個舉動讓布蘭登感到了些壓力,不安的眨了眨眼,「速戰速決吧。」
他覺得好像以前也看過誰的頭髮是這麼從肩上滑落的。
「我…能喝點水嗎?」本來想問對方怎麼一直叫自己文森特的問題剛到嘴邊,卻變成了要水的要求。
「過程中要是有什麼異狀,直接按呼叫鈴就好。」萊恩涅爾用指尖點了點垂掛在床頭邊上的拉鈴。
而後直起身板,拿取床頭櫃上的保溫壺為文森特倒了杯溫水,不忘插進一根吸管。
萊恩涅爾拿著水杯,將吸管的另一端遞至對方嘴邊,「之後會有簡單的聽力測試和CT檢查,以及我想詢問一下,文森特先生有接受植皮手術的意願嗎?」
「…好。」順著醫生的指尖布蘭登看到了拉鈴,然後靜靜的看著對方起身幫自己倒水,當吸管送到嘴邊時,明明是自己提出要喝水卻還是猶豫了一會,才把有些乾燥的嘴唇含上吸管。
溫水順著習吸管像涓涓細流的進入口中,滋潤著他的口腔再緩緩嚥下,他才發現喉嚨比他想像的更乾渴,於是用力的吸了第二口快速嚥下,控制吞嚥的肌肉才甦醒不久,實在不適合這麼急,在短短一瞬間,一顆小水珠被吸入了氣管中,立刻引起布蘭登劇烈的咳嗽,偏偏他又十分固執的要馬上回答問題。
「嗯咳咳咳!移植…咳咳!晚點…咳咳咳!」他皺著眉頭,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著,在咳嗽時將嘴緊閉著,於是咳嗽的聲音十分沈悶。
見狀萊恩涅爾連忙移開水杯,「慢點就好,別急。」
「你才剛醒,接下來也最好先攝取流質食物或軟粥,有認識的人能來幫忙照看嗎?」邊說邊輕拍對方後背協助順氣。
布蘭登繼續咳了一陣才緩過氣,雙手無意識的往身邊靠攏,看著萊恩涅爾茫然的說出三個字:「不知道。」
萊恩涅爾聞言一愣,扶著對方肩頭的手也忘了收回,「……」
不是「沒有」而是「不知道」,創傷後失憶嗎?萊恩涅爾心低推測道。
顧慮到面前人的情緒,他溫聲問:「那麼、還記得什麼?」
「記得怎麼生活。」布蘭登沒有據實以告,儘管他此時能想起的東西並不多,他悄悄的縮了縮肩膀跟萊恩涅爾的手分開些距離後,覺得心裡舒服多了。
藉由哨兵的敏銳觀察力,萊恩涅爾得以捕捉文森特反應中的枝微末節,疑惑的同時留了個心眼。
「記得基本生活技能嗎……那麼部門同事和工作內容呢?」根據其嚴重程度,需要呈遞的診斷報告也不同。
「…精神嚮導。」布蘭登低著頭,雙手捧成鳥巢的形狀,一隻頭身是白色,翅膀與尾巴皆是黑色的小鳥出現在他的掌心中,起初,小鳥轉動著小腦袋快速觀察四周,最後定格在萊恩涅爾身上,眼神十分銳利且充滿敵意,發出了幾聲警告意味濃厚的鳴叫,像是顆嬌小的炮彈正蓄勢待發。
小鳥剛壓低身體做出起飛的預備動作時,布蘭登雙手一闔,小鳥就不見了,他沒有一直展示精神嚮導的打算,只是讓對方看一眼,最後對萊恩涅爾聳聳肩,他知道醫生在觀察他,而他也在觀察醫生的反應。
除了優異的體能或精神力,哨嚮與常人的不同之處,且最特別的便是精神嚮導的存在,為其主人精神力及人格特質的體現。
而書寫於病患資料上,屬於文森特的精神嚮導,並非方才所見的嬌小鳥兒。
萊恩涅爾不認為蒼鷹的敵對勢力中有誰具備偷樑換柱的能耐,就算作為間諜打入蒼鷹組織,也有更好的選擇對象。
面前男人的血型和各項體徵也與文森特相符,術後的密切照護也沒有讓人趁隙而入的機會,所以,
這個人不可能不是文森特。 萊恩涅爾心下一緊。
歷史上有過前額葉受損後,人格發生劇烈改變的案例,莫非文森特在那場襲擊中也……
思忖至此,萊恩涅爾忽地意識到,若眼前的這個人不再是文森特,那麼他的主觀感受是如何呢?兩息的時間裡,萊恩涅爾試想了下睜開眼後,面對未知環境,宛若陷入孤舟般境地的無挫。
澄眸輕抬,對上男人神色未明的視線,萊恩涅爾決定回應那份試探。
「抱歉,重新自我介紹一下。」萊恩涅爾坐回椅子上,用著鄭重的眼神注視對方,語氣柔和地說:「我是你的主治醫師,萊恩涅爾,請問怎麼稱呼?」
布蘭登的回答是一陣極其不配合的沈默。
看到萊恩涅爾的反應,布蘭登懊惱的想著,展示精神嚮導是個天大的錯誤,這下萊恩涅爾知道自己不是他要找的人了,而自己完全不曉得該怎麼辦,多說一句話、多透露一個訊息都可能是在增加威脅。
即使如此,布蘭登還是毫無迴避的盯著萊恩涅爾的眼睛,擺出自己就是在審視對方的態度。
過了一會布蘭登才鬆口,低聲問道:「你能保證我不會有事嗎?」
話才說出口他便覺得自己可笑至極,活脫像個無助的弱者,無奈的是,現實證明了他的處境確實如此。
「當然。」萊恩涅爾輕輕頷首,「蒼鷹是正規組織,且我作為醫師的德性,不會讓我的患者陷入險境。」
「雖然後續可能要做其他檢查,但都是些例行性的流程。」他眨了眨金砂色瀏海下的雙眼,「至於之後的事情,會以你的意願為主。」
「如果我不是文森特你打算怎麼辦?」布蘭登的手依舊闔著放在腿上,看來腦海中的混亂又不連續的殘破記憶是屬於文森特的,一個讓他不安想法漸漸清晰了起來。
在他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他又召喚出了自己的精神嚮導,那隻小鳥依然沒有改變想攻擊的目標,剛出現就要朝著萊恩涅爾衝過去,只是這次牠被禁錮在了狹小的空間裡,憤怒的撲騰著翅膀、扭動身體,迫切的想要鑽出布蘭登的雙手,一次次的的掙扎都撞擊在手中被硫酸灼傷的傷處上,布蘭登嚇了一跳,面部表情有些扭曲,忍著疼痛將小鳥捂的更緊想讓牠快點消失。
對方的提問勾起了萊恩涅爾腦海深處的片段回憶,金睫隨之輕歛,稍掩下流轉於眸底的細碎微光,「就算你不是文森特,你仍是我的病患,因此我會負責醫治並照料你。」
「另外,給你一個建議,在養傷期間……」萊恩涅爾的大手伸向對方圈住鳥兒的掌心,尖銳的鳥喙啄上手背,他依然以輕柔的力道撥開囚禁那對羽翼的手指。
任由躁動的鳥兒在手上劃出血痕,直至尋覓發洩的對象般狠狠咬住指節,萊恩涅爾依舊用指腹輕撫鳥首試圖安撫,包裹著燄色的暖澄淬著一汪柔和與男人對視,「你可以好好想一下,接下來的人生要怎樣活。」
布蘭登還想堅持把手捂緊,只是他耐痛的程度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高,他已經經不起小鳥再次掙扎,此時萊恩涅爾的手就像鑰匙一樣,輕輕的便打開了越來越狹窄的牢房,小鳥迅速的的探出腦袋,接著身子一扭便逃脫了出來,看見萊恩涅爾的手毫不猶豫的用尖銳的鳥喙施以攻擊,每一下都像錐子般刺在手背上。
牠狠狠的咬住指節的肉,使勁晃動腦袋,顯然是想拽斷對方的手指,而且對安撫自己的手指完全不買帳,張嘴就啄,似乎看準了手指較脆弱的部分,於是對著指甲與肉的接合處更加猛烈的攻擊著。
布蘭登的手上還黏著白色的羽毛,減緩的疼痛讓他短暫的愣了一下,但精神嚮導此時的行為馬上就讓他忘了手上有傷,慣性的扶著護欄另一隻手伸出床外想將小鳥撈回來,這次手是支撐整個上半身的重量因此更加的疼痛,破裂的水泡滲出淺黃色的組織液,淺淺的印在表面的繃帶上。
布蘭登手一彎,少了支撐的整個上半身便無力的伏在護欄上,雖然小鳥的行為十分失控,不過這次他沒漏聽萊恩涅爾在說什麼,至少對方看起來不像在說謊。
「我能照顧好自己。」布蘭登狼狽的繼續嘗試把小鳥抓回來,一邊堅持道,他相信自己有這能力。
小鳥不滿於萊恩涅爾依然坐在原位不肯離去,於是飛到對方頭上徘徊著,猛扯那一頭金絲。
精神嚮導的行為代表其主人最真實的內心,這是哨嚮的通則。
鳥兒的激烈行為無不反應出強烈的排斥感,被當作頭號敵人的萊恩涅爾見「文森特」的動作,連忙將人扶回床上。
面對鳥兒的亂戳亂啄,萊恩涅爾不是不會痛,只是想避免對方受到刺激,他在「那段時期」碰過更瘋狂的事態,雖說他自認不算身經百戰,但鳥兒的攻擊在萊恩涅爾遇上的情況中排不上嚴重的範疇。
只不過萊恩涅爾終究不是專業的心理師,能夠給與的也僅為宣洩情緒的空間,以及不刺激對方。
萊恩涅爾能夠理解「文森特」的防備,同時暗想對方似乎沒有考慮到實際面的問題,如果他真的是「其他人」,那麼能以文森特的身份生活嗎?不能的話,一個人要在世界上立足所需的東西,他要怎麼入手呢?
身份證、學歷紀錄和醫療證明,這三項不是好處理的文件,尤其他現在的身份還是蒼鷹成員。
萊恩涅爾目前沒有提醒對方的打算,畢竟這樣會像是種脅迫;一昧的給與協助也不妥當,他深知包裹著強迫性的善意會扭曲成毒藥的道理。
「我三十分鐘後再來幫你換藥。」他一把摟住盤旋亂飛的小鳥,另一手則向後耙梳被弄亂的髮絲,幾乎將其面龐劈作兩半的猙獰傷疤因而顯現無遺,澄眸再度落在對方身上,語氣不變,「在你願意告訴我你的名字之前,我只好稱呼你文森特先生了,希望你別介意。」
布蘭登不太喜歡被觸碰的感覺,但還是讓萊恩涅爾把自己被扶回原處,視線一直跟在精神嚮導上,掃過對方臉上的傷疤時多停留了片刻,不過並沒有多做思考。
似乎是越想避免發生的事情,就越容易發生,被一把摟住的小鳥頑強的掙扎著,伸長了脖子努力的啄萊恩涅爾的手,發出刺耳的叫聲,布蘭登才躺下去又馬上用更快的速度靠著手肘與背撐起身體,語氣不善的說道:「還給我。」
這個動作還是刺激到了布蘭登。
更像是隻火爆的刺蝟--萊恩涅爾心底想著。
「就這點份量,塞牙縫都不夠。」兩人畢竟不是能貧嘴的關係,萊恩涅爾吞回這句話。
看著對方傷痕累累的雙手,以及先前鳥兒掙扎時造成的傷痕,一時間不知道該將鳥兒置於何處,最後放在對方腿上。
「我待會再來。」希望到時候「文森特先生」已經冷靜下來了。
森林深處的雄獅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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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蘭登幾乎是搶奪的方式把回到身邊的精神嚮導抱起來,那隻小鳥再次被關回狹小的掌心間,不甘心的低鳴幾聲才放棄攻擊。
聽到萊恩涅爾的告知後,布蘭登沈默的點點頭,迴避對方的目光,低頭盯著被單的皺褶。
--模樣像極了我才是大惡人。
萊恩涅爾忍住笑意,再三叮囑「文森特先生」好好休息後,才緩步離開。
就醫報告、術後評估、CT檢查、記憶測驗、人格測驗……等等,有一大堆事情要忙,但目前的第一要務是找OK繃把手包起來。
雄獅悠悠輕擺獸尾,翻身再度睡去。
病房內再度回歸寧靜,確定萊恩涅爾離去後,躺回床上的布蘭登才把手掌張開,小鳥從胸膛一路跳到肩膀,最後停在枕頭上,歪頭看著布蘭登的臉,少了先前火爆的氣勢。
布蘭登沒打算把精神嚮導收回去,他閉上眼睛,藉由精神嚮導的反饋來得知自己的臉是什麼樣子,其實也看不出什麼樣子,他的頭被醫療用的頭套與紗布包覆著,露出眼、鼻、口,周圍則可以看到少量不自然的粉紅肉色。
他沒再睜開眼睛,感覺到小鳥挨在他的枕頭與腦袋之間慢慢趴下身子。
"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