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是艾格出生的季節,以往的他並不特別在意,甚至有時根本就不記得,但唯獨今年他特別期待,像個孩子般從一個月前就倒數著自己的生日。並不是因為有特別盛大的慶祝,當然也不會是因為有豪華的禮物。
能讓他如此心心念念著生日全因復活節時的一句賭注:奧德必須在生日宴上成為我的女伴。
他不管奧德還記得多少,反正他是不會容許對方耍賴的。
人生好難。
這個感想已經不知道在奧斯華爾德心中萌生出多少遍了,他甚至覺得自己的人生黯淡無光,彷彿是在哪裡出了差錯。
若要說,他人生中最大的錯誤絕對是在復活節活動時和艾格打賭吧。
自從那日結束,他幾乎每天都堅決向艾格提出辭呈,但艾格一次也不曾理會過。日子一久,奧斯華爾德的耐性也被消磨殆盡。
不想再費力同對方爭辯,心想或許哪天艾格便會忘了這件事,就這麼如此消極地過了幾個月,連他自己也幾乎要忘了生日宴會的事。
隨著夏日的腳步逼近,熾熱的日光將路面曬得發燙,奧斯華爾德抱著自己的寵物兔躲在庭院的小涼亭內,看著遠方被蒸騰熱氣扭曲的景色發出不滿的怨聲。
「真不想工作……艾格那傢伙只要自己躲在冷氣房內就好,太沒道理了吧!」滿載怒氣的視線飄向院內的小型噴水池,他一面對著伊麗莎白抱怨,一面伸手拭去額際上的汗水。
natsukiiii:
「我這不就在外面陪你嗎?」艾格的話語落在對方耳邊,「就知道你在偷懶。」
看著抱著兔子被嚇到的奧德,艾格輕笑了幾聲在一旁坐下。
「最近越來越熱了呢奧德,戶外打掃真是辛苦你了。」艾格邊說邊挽起袖子,方才四處找尋奧德也惹得他一身汗,索性解開有些濕透的襯衫領口,用手抹去臉上滴落的汗珠,「與其在這偷懶,早點做完早點進去吹冷氣不是挺好的?」
「是說,你知道這週末是什麼日子嗎?」艾格手撐著頰側頭笑看對方,藏不住的期待微微從字裡行間滲出。
不知道是人生第幾次被突然出現的艾格嚇了一大跳,奧斯華爾德抱著伊麗莎白往旁邊挪了一段距離,這才沒好氣地嚷道,「不是叫你別無聲無息出現嗎!」
「這種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伸手順了順懷中兔子潔淨的白毛,對寵物呵護有加的他不會容許任何一點髒污出現在上頭,「只是來跟伊麗莎白抱怨……不是,我是說來看看她的。」
但對於艾格的問題他可一點頭緒都沒有,奧斯華爾德快速在腦中搜索著對方的行程表,仍然沒得出任何答案,「是什麼日子……等等,該不會是……」
他的話在觸及到對方那懷著笑意的眼神便止住了,不由得開始希望艾格可以否認他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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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看著對方臉上複雜的表情艾格笑意更深了,他知道對方已經完全想起來前些日子還瘋狂給他遞辭呈的原因。
「週末就是奧德實現諾言的日子呢,你還記得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奧德是個說話算話的成熟大人。」故意用著吹捧的語氣直接扼殺對方能耍賴的後路。
「為了能讓奧德好好兌現,等等你掃完我們就去挑禮服吧!」艾格站起身手指輕撫過對方輪廓,「放心不會虧待你的,我已經約好前未婚妻的御用服裝師了,包準讓你成為全場焦點。」
「我很期待奧德的女裝喔。」艾格其實從第一次見面時就覺得對方如果認真裝扮起來,就算不是最頂也已足夠讓大多數男人傾心。
雖說平時對自身的打扮毫不在乎,但艾格的審美還是有一定的水準,這也是為何每到重要出席場合,他靠自己治裝總能完美的維持自家門面。
「我才不做這種——」一想起困擾了自己幾個月的賭注,奧斯華爾德差點又要將反駁脫口而出,卻因艾格狡猾的一席話硬生生吞回肚裡,完全不給退讓的餘地,令他僅能憤恨地瞪向艾格的笑臉。
「你這傢伙為什麼那麼執著這件事啊,有美貌有身材又貨真價實的女人外頭到處都是,要配得上你那張臉的人不難找吧?」毫不認為自己有哪點能讓艾格如此執著,他像是被過往的回憶勾纏著,怒氣退去後的視線落在遠處的景色上,「被識破了怎麼辦?你要賠上自己的名聲?連同費南森家的一起?」
「貴族總該愛惜自己的羽毛啊,如果讓人知道你帶的是無背景無地位的平民,恐怕是要落人笑話。」冷哼一聲,奧斯華爾德的語氣不帶諷刺,承載的唯有過往的重量,彷彿是試著以誰的傷痕來點醒艾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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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就想奧德陪我去。」艾格回應的理所當然,「外頭的女人才進不了我的眼,況且這可是你自己答應的賭局,做人要守信。還有…」
艾格收起笑,看向奧德的眼神突然銳利起來:「我說過平民之所以被看不起是因為連平民都看不起自己吧?你既然討厭貴族的這種鄙視,那就改掉貶低自己的壞習慣,你跟我沒有甚麼不同。」
訓完後艾格深吸了口氣,恢復往常的慵懶從容繼續說道:「要是被發現就發現啊,你覺得我有在在乎嗎?若是要一直活在別人口中也太可悲了。至於費南森……在哥哥的帶領下是不會因為區區這種事而受影響的。」艾格依然充滿自信,對於哥哥更是無比的信任,雖然如果真被揭穿一定會麻煩到哥哥,但他相信依哥哥對他的寵愛不會在意這點小事的。
「總之你就安心的專心的當我的女伴就好,其餘的事我自己會想辦法不用擔心。」
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一瞬間的變化,奧斯華爾德回過頭來,正巧對上了那雙冰藍色透出的銳利,彷彿銳可割人的寶石。
艾格的話總是一針見血,猶如看穿了他心底被隱藏起來的自卑和脆弱,儘管這話聽來令人不快,但他也知道艾格說的是正確的,便移開視線不再多說。
「你還真是比我想得更豁達啊。」其實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了,奧斯華爾德一直等著那副自信什麼時候會踢到鐵板。最後他大力嘆了口氣,像是終於放棄了無謂的掙扎和反抗,眼神中不帶一絲眷戀,「我不會食言的啦……去就去,但這種事我可不會再做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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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守信就好。」艾格滿意的拍拍對方的肩膀,「不過會不會有第二次就難說了。」艾格意有所指的看著奧德。
要是這週末順利讓大家知道奧德是他的女伴,那往後的公開場合必要時奧德勢必得再佯裝成他的女伴,奧德大概沒有想過這一點,畢竟這是名門特有的麻煩事。
依奧德的個性就算解釋清楚也高機率不會再答應這種事,之後必須再另外想辦法拐對方答應才行。
艾格陷入短暫沉思,腦中閃過無數的方法但卻都不盡理想。嘛、總之先搞定週末的事吧。片刻後艾格停下思考決定先完成眼前事。
「等等掃完地再到書房來找我,太熱了我受不了就先回房吹冷氣了。」艾格的襯衫幾乎要濕透,看向一旁一樣大汗淋漓的奧德接著說,「你也早點結束進來休息吧,你要是中暑我可是會心疼的。」語畢,配著那抹熟悉的笑容,艾格將從屋裡拿來的飲品放在桌上後轉身離去。
「……難道還有第二次嗎?」聽見艾格的補充,奧斯華爾德的面色一瞬間沉了下來,開始在腦中盤算著拒絕的方法,這種事他可不想再攪和第二次了。
放手讓懷中的兔子跳下地面,用幾個單音節漫不經心地回應艾格的話,直到聽見最後一句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抬起頭,「什麼心疼……你心疼什麼啊?」
艾格這種別有深意的話語似乎也日漸多了起來,這是什麼偽裝情侶的練習嗎……看著艾格的背影逐漸遠去,奧斯華爾德揣著複雜的神情拿起了仍然冰涼的飲品。
「……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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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房後艾格也沒閒著,歇息下後便埋首於高高疊起的文件中,專注的甚至連後來奧德進房都沒察覺。
七月除了生日宴外,也是艾格一年中相對較忙的月份,由於八月整個月艾格都不接案,所以很多人都趕在七月底前將委託給他。
當初之所以這樣安排除了想放假一個月,最主要的還是想推脫掉宴會前的一堆前置作業,運氣好甚至連宴會當天都只要露個臉致詞就能離開。
艾格看著手上的文件揉了揉緊皺的眉心,在專注的工作下,桌上的委託僅剩個位數,雖然艾格平時看起來散漫,但真要認真做事效率可是不容質疑。
解決了手上的委託抬起頭這才發現奧德不知何時早已站在他面前。
「掃完啦,辛苦你了,幸好沒中暑呢。」看著對方面容瞬間舒展開來,「等我下我去換個衣服。……還是奧德要幫我更衣?」看著奧德頓了下後,艾格如往常般開著玩笑。
「我才不做,衣服自己穿好嗎。」板著一張臉,奧斯華爾德沒好氣地回應,接著伸手把稍嫌混亂的桌面騰出一個空間,這才放下手中的奶茶。
自然也發覺了艾格近日來的忙碌,但對方的工作不是他能夠幫上忙的,雖曾經抽出幾份文件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但上頭滿佈的專業術語讓奧斯華爾德立刻放棄理解。
儘管艾格專注的模樣確實新鮮,甚至可說是比平時隨性散漫的樣子更添了幾分魅力,但連日長時間工作連他都看不下去,便在進書房前給對方泡了杯茶。
「……累的話就休息一下吧。」細聲囁嚅幾乎要被空調運轉的聲音蓋過,像是要掩飾主人微露的關心,嗓音很快地染上了不耐,「你如果動作太慢我就當作沒這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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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行。」艾格端起奶茶啜飲著。
雖然奧德的關心小聲的彷彿只是錯覺,但艾格還是清楚聽到了。奧德的話就如同露珠滴落水面,輕輕一觸便泛起深深的漣漪,每當聽到這些語句總能讓他忘卻這陣子的勞累。
喝完依舊過甜的奶茶,艾格回房速速整裝後,穿著一身休閒T恤配上及膝短褲,外頭套件薄襯衫,頭髮隨意抓了個造型帶著對方到宅邸門口。
不同於以往西裝襯衫給人優雅成熟的感覺,艾格如此悠閒的裝扮為他增添了幾分陽光活力,也更符合他十八歲的年紀。
一同搭上不知何時就已停在門口的黑色高級轎車,兩人朝著服飾店前去。
「奧德喜歡哪種禮服?長版?短板?蓬裙還是修身的?」艾格看著對方眼中全是笑意,「對了,不用擔心胸前是平的衣服撐不起來,那位服裝師很厲害,連前未婚妻那像沒發育的胸她都能把它擠出溝呢!」
奧斯華爾德的面色低沉不快,從沒想過初次挑選禮服竟是要給自己穿的,他本想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卻又不願放棄選擇完全任憑對方擺佈。
經過幾番掙扎,他決定維持住自己最後的底線,「喜歡的和自己要穿的是不一樣的……聽好了,那種東露西露的衣服我可不接受,還有款式也不能太花俏,選色最好是深藍色系……總之,典雅樸素一點就好。」
奧斯華爾德總喜歡華麗精緻的事物,服裝喜好自然也偏向裝飾繁複又精細的風格,但他終究喜歡看人穿而非自己來,自身的衣著有自己的一番品味。
「如果我是你前未婚妻我一定把你大卸八塊。」連對女性也毫不留情,儘管知道艾格的性子就是這樣,他仍是無法苟同,「……是說生日宴會通常都在做什麼,我們要全程待到結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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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覺得奧德挺適合穿華麗點的禮服。你皮膚白皙,五官又精緻,眉清目秀的,而且體態纖細,穿些凸顯身材比例、小露性感的華麗禮服一定很好看。」艾格發自內心說出自己的見解,他相信奧德盛裝打扮後一定能碾壓全場女性。
「我前未婚妻確實每次都想把我大卸八塊呢,不知道為什麼,脾氣這麼暴躁難怪到現在都還找不到其他對象。」艾格一臉無辜的繼續說著過分的話,讓人不知是真不懂還是故意裝的。
「宴會的話通常就宣布些近期家族大事,然後吃吃喝喝,各大政商名流交流祝賀、跳幾曲社交舞。通常我是不會待到結束,能閃人就閃人,不過這次不一樣呢。」艾格一臉真誠的看著奧德用富含柔情的嗓音說著,「這次奧德也在所以我想好好待到最後享受這屬於我的節日,我想好好的跟奧德跳支舞呢。」
「到了,下車吧。」語畢沒多久兩人便到達目的地。
「我確實喜歡華麗的東西,但自己穿也太難為情了,樸素簡單一點就好……還有你那些甜言蜜語可以留給其他人。」被艾格的話惹得渾身不自在了起來,但他又隱隱察覺艾格這話全是真心的評論,從未被如此稱讚外表,難為情使得話語也多了幾分彆扭。
「那一定是因為你這種招人厭的說話方式吧!居然連女孩子也能這樣說人家。」真不知道艾格是故意裝傻還是真沒察覺,奧斯華爾德不禁都想同情起那名女性了。
「等等、我還以為露個面就能離開,我才不和你跳舞!」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之外,失算的奧斯華爾德迴避著艾格柔情似水的視線,「你這種引人誤會的話什麼時候可以收斂一點,不要說這種好像真的戀人會說的話好嗎!」
像是終於受不了車內膩人曖昧的氣氛,待車輛停妥,他便立刻飛也似地逃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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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格看了眼面帶紅暈的奧德,悠哉的打開服飾店的門。
服飾店位於一條不太起眼的巷子內,整體裝潢呈黑色低調奢華的風格,沒有明顯的招牌或宣傳字樣,僅隱密的座落於路旁,不注意壓根不會發現。
「歡迎光……怎麼是你。」一位身形嬌小、綁著低雙馬尾的少女有些語帶嫌棄的看向艾格。
「好久不見,克萊兒。我不是跟妳說了我要來嗎?」
「……好像有這麼回事。」克萊兒思考了片刻語氣平板,「大概是你太討厭被我自動屏蔽掉了吧。」面對艾格,克萊兒一點也不客氣,要不是因為艾格,她就不用每次都要聽大小姐抱怨了。
「人呢?是誰要穿禮服?」克萊兒左顧右盼沒看見任何女客人,僅眼前兩位大男人。
「他喔。」艾格笑著指向奧德,「他要當我的女伴呢。妳可以吧,幫他找些適合的。」
「蛤……?」克萊兒不敢相信自己聽了什麼,比起驚訝男性穿女裝,她更驚訝對方怎麼會答應當艾格的女伴。
「你……辛苦了。」看著奧德欲言又止,克萊兒知道對方肯定是被艾格設計的,「你有偏好什麼款式嗎?」
沒想到那位厲害的服裝師竟就是面前年紀尚淺的少女,這令奧斯華爾德有些驚訝,但他可沒失禮到會將這些話脫口而出,僅是挑了眉表示訝異。
聽著克萊兒直接了當地將自己對艾格的厭惡表露無遺,他總覺得心裡說不出口的埋怨似乎也被少女一同道出,忍不住大力嘆了口氣。
「謝了……如果有機會和這傢伙打賭,記得千萬不要答應他。」發出誠心的建議,奧斯華爾德覺得自己心如止水,帶著生無可戀、彷彿要從容赴死一般的決心回答少女,「請給我最簡單的款式吧,最好低調到完全不會引人注目,設計樸素一點就好。」
完全不理會將艾格方才的意見,他只想盡量低調,可以的話真想披個大斗篷連臉都不要出現在眾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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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德真的不穿華麗點的嗎?我覺得那種的比較適合你。」艾格聽見奧德的答覆一臉可惜的再次提議。
「唉……雖然很不甘心,但我同意艾格說的。」克萊兒大嘆一口氣後表情認真的看向奧德,「雖然客人你面貌跟身材都不錯,但如果穿得太素面即使展現出氣質成熟,終究會給人庸俗甚至老氣的感覺。」
克萊兒邊說邊走向一旁掛滿禮服的衣櫃翻找著,「再者,費南森歷年這種招待外賓的活動規模算是數一數二盛大,身為主角的女伴——就算你再怎麼不願意——穿著過於庸俗是不被允許的。你丟的是費南森家的面子,就算艾格無所謂,其他人也會跟你算這筆帳,有錢人家就是這麼麻煩。」
「至少你穿著打扮的氣場要鎮壓過在場所有女性。我幫你挑了幾件看似低調卻不失華麗的禮服,這些能包準不被挑骨頭,你可以從裡面挑選看看。」克萊兒將手中幾件優美又各具特色的禮服塞進奧德手裡,「如果這些都不滿意我可以直接幫你訂製一件,反正錢是艾格付的,我早就想趁機削他一筆。」
「我聽到了喔,小矮子。」艾格笑著挑眉瞥了眼對方,連帶著語句恢復往常的不客氣,似乎方才的禮貌都是假象。
「你才全家都矮子!本來就是故意講給你聽的,我只是幫大小姐要精神賠償費而已。」不滿的哼了聲撇過頭拒絕再與對方爭論,「你也可以再看其他的,只是手上那些是我比較推薦的,你考慮考慮。」克萊兒轉頭對著奧德客氣的說著。
克萊兒的話令他陷入苦戰,儘管少女莫約十五歲左右的年紀,但對方獨到且精準的見解確實展現了其對衣著設計的才能。
而既然是要作為宴會主角的女伴,勢必是不能遜色於在場其他嘉賓,再者這也並非奧斯華爾德一個人的事,更是攸關艾格的顏面,攸關一大名門費南森的顏面。
他不是會無理取鬧耍著任性的孩子了,自然曉得該怎麼做。
手裡抱著克萊兒塞過來的幾件典雅且做工精緻的禮服,奧斯華爾德用手指輕觸著上頭點綴的精細花紋,趁著兩人鬥嘴時將低聲自語融入空氣之中,「真的適合這種東西嗎……」
——真的有那種資格嗎?
儘管心中揣著滿滿的疑惑與不安,但他仍是安分地端詳起了手上的衣裝。克萊兒的能力確實令人驚艷,每套服飾皆富有巧思與設計感,上頭的裝飾與花紋也絕不馬虎,各個精雕細緻得彷彿藝術品。
「我不想欠更多東西了……就這個吧。」雖然這分明也是艾格的主意導致的,但奧斯華爾德實在不願讓艾格出錢替自己訂製服飾,便挑了手裡其中一件禮服出去,還不忘詢問艾格的意見。「這件總行了吧?至少配得上女主角的位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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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可以。」艾格看了看對方挑的禮服似乎還是有些不滿意,隨後從奧德手中拿出另一件,「但我覺得這個更好。」
艾格挑了件海藍色平口長版禮服,上身平口處由精緻的鏤空蕾絲縫製,背部到腰際以上為鏤空設計,裙襬為經過特殊剪裁的絲綢質料,做成前短後長,外面罩了件拖至地面的紗裙,整件禮服縫上許多大小不一的水鑽裝飾著,如同計算過般的分佈使整體不但不顯庸俗老氣,反而增添優雅高尚的氣質,乍看有如閃爍的星河。
「可以試穿吧?」艾格看了眼克萊兒。
「可以,反正弄壞你會買單。」只見克萊兒按了下一旁的按鈕,衣櫃從中間向內打開,裡頭是間寬敞舒適的更衣間,「這件外面的紗裙是可拆卸式的,如果不好穿可以先拆下來,你先換吧,上身撐不起來我再幫你調整,我先出去顧店,艾格你就留下來幫他吧。」說完克萊兒便將門帶上離開。
「換吧奧德。」艾格看著眼前有些不知所錯的奧德勾起嘴角,「還是你要我幫你脫?我是不介意喔。」語畢便伸出手作勢要幫對方寬衣解帶。
「什……現在嗎?」艾格挑的禮服固然高雅精美,但奧斯華爾德直盯著禮服上頭的鏤空設計,神情複雜。正想出言反對,更衣間的門已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下被關起,一切似乎在他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塵埃落定了。
「才不需要!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你給我乖乖待在那裡等著!」揮開了艾格伸過來的手,他咬牙切齒地回應道。克萊兒的更衣間相當寬敞舒適,甚至備有供客小憩一會的沙發座椅,將艾格留在休息處,奧斯華爾德抓起禮服像是要逃離對方般鑽入試衣處,還不忘將遮蔽視線的布簾拉上。
奧斯華爾德在試衣間一待就是十分鐘。
這久到幾乎要讓人以為裡頭出了什麼意外,然而並非是他不會穿繁複的禮服、也非衣服不合身,早就著裝完畢的奧斯華爾德看著鏡中彷彿不同人的身影,完全沒有勇氣拉開厚重的布簾,躊躇了十分鐘以上這才踏出試衣處。
艾格的品味確實不凡,海藍色在他身上襯出了絕佳的沉穩與高雅,腰際之上至背部的鏤空蕾絲透著白皙的肌膚,微露大膽卻又不淪於情色;墨色的髮自然垂落在無布料遮掩的雙肩,配合著衣料上的點點碎鑽與左耳的冰藍寶石,宛如夜空中的星辰妝點。
「為什麼露出度這麼高啊……」不僅是曝露在空氣中的雙肩、前短後長的下擺露出的雙腿皆令他十分不慣。奧斯華爾德難為情得幾乎想找個地方把自己埋了,他感覺自己耳根發燙,完全不想往艾格的方向投去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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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久我還以為你出事了正想進去……」艾格翹著二郎腿在沙發上滑著手機,聞聲才將頭抬起,而這一抬眼卻讓艾格頓時忘記還未完成的語句。
看著眼前換上禮服、面帶羞澀紅著臉撇過頭的奧德,艾格的心跳瞬間漏了好幾拍,甚至有失以往的從容餘韻,臉頰跟著泛起紅暈,所幸奧德並沒有看見他的失態,艾格迅速整理好情緒,微笑著起身走向對方。
「真美。」艾格輕輕挑起奧德垂落在肩頭的墨絲,雙眼目不轉睛、帶著迷戀看著對方,「奧德果然是個美人。」
「試穿就這麼好看,當天認真裝扮不知會羨煞多少人。」艾格將髮絲勾至奧德耳後,沿著耳廓一路向下,輕撫過臉頰最終抬起對方下巴,「奧德這樣讓人忍不住想一親芳澤呢……」在旖旎的氣氛下,艾格的臉緩緩靠近奧德,兩人溫熱的鼻息在狹小的空隙間交換著,耳邊彷彿傳來兩人鼓動的心跳聲。眼看唇瓣就要貼上之際,更衣間的門倏地打開。
「你們也換太久了。」克萊兒開門看見貼近的兩人沒多做評論,只是走上前將艾格推開,仔細的看著奧德身上的禮服。
「嗯……整體看起來很不錯,不過腰跟臀部這裡的線條要再收一點,然後胸前空隙的部分等等換下來我幫你縫一點墊子上去,這樣看起來會更挺更好看。」克萊兒仔細的拿著筆做記號,「這件禮服有一套的鞋子,你等等換下來再跟我說尺碼。」
「好了,就這樣你可以脫下來了。」做完記號克萊兒看著奧德點了點頭,接著轉頭微微瞪了艾格一眼,「你給我出來付錢,我可不想我的更衣間變成你們亂來的地方。」說完便拉著艾格走出更衣間關上門。
「沒這回事你想多了,你以為這麼說我就會開……」或許仍是不慣被如此讚美——更何況還是穿著女裝的時候——奧斯華爾德反駁的話依舊一句也沒少,但他的話在下一秒便被艾格猝不及防的親暱舉動硬生生打斷。
感受艾格細而修長的指在自己身上遊走,最後在對方溫柔輕抬下顎的動作下被動地四目相接,一連串親密的舉動令他的思緒一空,僅是愕然看著艾格逐漸接近的臉。微帶熱意的呼息交錯在兩人愈加貼近的唇邊,曖昧的空氣蕩漾擴散,幾乎要奪去所有思考的空間。
然而這一切在克萊兒的闖入後畫下句點,事態進展飛快,奧斯華爾德愣愣地看著克萊兒俐落的動作,最後終於在對方如雷轟頂的一句話中找回自己的聲音,「什、什麼亂來啊!誰跟他是那種關係——」
也不知道對方是聽見了沒有,更衣間的門碰地一聲被拉上,這回是真的被獨留下來的他在逐漸恢復平靜的空氣中呼出一口長氣。
心中彷彿被誰用長篙攪亂一般晃蕩不已,奧斯華爾德無法理解方才發生了什麼,以及自己慌亂的心跳聲與染上潮紅的雙頰。
——不就是假裝成他的女伴,有需要做到這樣嗎?何況宴會都還沒開始,這個人究竟在做什麼啊!
摸不透艾格的想法,也不明白自己此刻躁動不已的內心是為了什麼,兩唇相近的畫面滯留腦中揮之不去,他用幾個深呼吸令自己平靜下來,這才開始換回原本的衣服。
natsukiiii: :
「喂!你剛剛是想做什麼?」克萊兒將人拉出更衣間後劈頭就問,雖然不是沒看過方才的場景,但其中的對象是艾格不免還是讓她嚇了一跳,只是從前學習的教養讓她得以在第一時間冷靜。
艾格經克萊兒這麼一問才驚覺自己剛才準備對奧德做什麼。以往他只是因為奧德的反應有趣才時不時這般調戲作弄,但方才他竟然是發自內心的、認真想要親吻、佔有眼前人,一切彷彿中了魅惑一般,讓他暫時失去理智、無法抗拒的接近奧德。
「喂,說話啊?」克萊兒看著有些恍神的艾格將手在對方眼前揮了揮,「你不會真的……」
「克萊兒,我好像喜歡上奧德了。」不等克萊兒說完,艾格直接真誠大方的肯定對方猜測。
艾格此話並非一時衝動隨便說說,正視自己方才的舉動後,艾格開始細想自己對於奧德的這份感情究竟是什麼。
一開始他的確只是為了好玩打發沉悶,故意靠近調情作弄,但隨著時間一長,看著奧德在得知自己身世背景替自己不平的反應、即使身份不一樣卻依舊不阿諛奉承、做作的個性,隨著一起經歷的事情越多,艾格越是被奧德的特別給深深吸引,不知不覺開始傾心。
「呃、這事你去跟本人講跟我說幹嘛?」克萊兒有些錯愕的看著艾格,她沒想到艾格會這麼大方的承認自己的猜測。
「會說的,只是不是現在。我可不做可能被拒絕的告白。」艾格整理好自己的情緒,露出自信的笑容,在奧德出來前結束了話題。
這回更衣室的門一拉起又是十幾分鐘過去。
手裡抱著換下來的禮服,另一隻手則重複著握上門把又放開的動作,不知不覺時間又在他的躊躇中流逝而過。
經歷剛才的混亂,奧斯華爾德覺得踏出門外這件事似乎又變得更加困難了,於是很沒骨氣地在門前猶豫不決。
儘管獨自在更衣室裡冷靜下來,他卻仍然不明白艾格這麼做究竟是一如往常地玩鬧、假裝女伴的演練,抑或真是情意的流露。
「不對不對怎麼可能啊!艾格那種人一定只是玩玩而已。」甩甩頭試圖揮去腦中的想法,幾乎立刻否定了自己狂妄的猜測,奧斯華爾德還未天真到會如此看重自己,認為自己得以高攀至那遙不可及的世界。
「要跟艾格那傢伙交往,這種事我也……」然而,本應是要堅定自身決心的自語,卻在想起艾格的面龐與聲音時,全如斷線珍珠般碎落一地,僅留下怦然作響的心跳聲接續了未竟的「辦不到」。
一瞬間似乎明白了自己為何如此在意艾格的一舉一動,為何會反常地介入對方的過去、對那些不合理傷痕感到揪心憤慨,為何總是忍不住悄悄地將關心顯露而出。
——難不成我真的喜歡他嗎?喜歡艾格……?
「等、誰喜歡他!我才沒有喜歡他!」意識到的同時,異於平時的羞赧感旋即湧上,奧斯華爾德連忙反駁自己愈發奇怪的想法,像是要逃離這個令人慌亂不已的窘境般唰地拉開更衣室的門。
「……還給妳,沒有弄壞。」將禮服交還給克萊兒,暗自祈禱對方沒有發覺因為胡思亂想而紅透的耳根,接著才隔著克萊兒向艾格問話,全程又毫無氣概地迴避著艾格的視線,「可以回去了吧?」
natsukiiii:
「好了,你們可以滾了。」克萊兒檢查衣服沒問題後將艾格往門外推,代艾格回答奧德,「衣服那天會送到本家,我會在那邊幫忙調整,妝髮的部分貝爾會負責,你們記得提早到就好。」
將人推出門後克萊兒毫不留戀的直接碰一聲迅速將門關上,好似艾格是什麼髒東西一樣。
「真是的,小矮子依舊這麼討厭我。」艾格看著緊閉的門扉聳肩。
「話說奧德,你臉怎麼這麼紅,不會是發燒了吧?」艾格瞬間貼近將手放上對方額頭與自己的比對溫度,「看來不是。要是奧德發燒不能參加宴會我也不去了,畢竟有奧德我的生日宴才有意義呢。上車吧。」艾格的態度一如往常,笑容也跟以往一樣毫無差別,彷彿方才在更衣室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時間很快的來到宴會當天,一早兩人便搭車前往本家,一路上艾格心情愉悅的哼著小調,他之前從未在回家的路途上如此開心過。
「今天就能看到奧德女裝完美的樣子了,雖然之前試裝時看過一遍,但依然充滿期待呢。」艾格笑瞇著眼看向一臉像要赴死般的奧德,「放輕鬆別這麼緊張,奧德只要全程待在我身邊就行了,必要時再做些親密點的舉動排除對方疑慮,奧德女裝這麼漂亮絕對不會被拆穿的。」
一反復活節時的沉重緊張,如今車內的氛圍歡快得彷彿目的地並非費南森本家一般,但那愉快的氣氛或許僅僅瀰漫在艾格身周而已。
「……今天過後我絕對會辭職的,艾格特恩。」與艾格的歡樂大相逕庭,沉著一張臉的奧斯華爾德,心中卻是前所未有的厭世低氣壓。
或許是還未完全接受自己要假扮成對方的女伴的事實,儘管一副即將入戰場赴死的模樣,但整個人仍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瞥向艾格的眼神也是充斥著不滿的瞪視。
邊在心中思忖著某個舊友應該不會恰巧出現在宴會中,邊為即將到達目的地而緊張分神時,艾格的一席話差點令他理智斷線,「哈?親密舉動?夠了吧,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做那種事我才不奉陪……話說陪你做到這種地步應該要加薪才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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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奉陪也得奉陪,底下一雙雙視線無聲息的彷彿要看穿你的內心,奧德沒有體驗過吧?在那種壓力下一般人是無法不屈服的。」艾格輕鬆的說著,從小到大在這種視線注目下長大的他早就習以為常,但奧德不然,「何況奧德你只有我注視著就不行了呢。」艾格將對方的臉掰向自己,帶著稍顯輕佻的笑容直勾勾的盯著對方。
「我以為我給奧德的福利已經夠好了,看來幾套訂製西裝、高級兔子玩偶還有這次的禮服等高級品還不夠奧德為我如此賣命啊。」艾格開玩笑的故意提起之前送給對方的各種高檔品,艾格其實完全不在乎,對於金錢這種東西艾格比別人了解太多太多了,只要他想,讓人致富讓人破產全都在一念之間,「要加薪可以啊,只要奧德今晚的表現讓我滿意要加多少都可以。」艾格翹著二郎腿拿起車上備的奶茶,勾著再熟悉不過的笑容看著對方。
「把你的手拿開,不要隨便碰我!」在艾格的動作下被迫與對方四目相對,無論幾次都無法習慣這般打量視線,渾身不自在的奧斯華爾德氣憤地揮開艾格的手。
他當然知道艾格說的是正確的,在這種大場面下集結起來的審視目光自然是不容小覷,更甭提之前克萊兒所說的費南森家的顏面問題。心裡明白事到如今掙扎也於事無補,所以今天才乖巧認命地上了車。
「你以為我稀罕那些東西?如果你要的話我今晚回去可以通通還給你,少用那種事來壓人了,『大少爺』?」儘管艾格待他極好確實是事實,他也不認為艾格是真的在乎那些付出,但這番話卻如火舌引燃他心中不可被踐踏的部分,如烈火般的怒意轉瞬間便將所有理性與退路全燒毀殆盡。
「這可是你說的,可別反悔了啊。」一對墨色帶有少有的銳利與認真,奧斯華爾德將手支在兩人之間的座椅上,近距離回望艾格的冰藍色。他勾起一抹冷笑,笑中卻藏著難得的自信與不認輸,「我就證明給你看,別以為用那種高檔品就能收買我,準備好三倍的薪水等著吧。」
即便總是一副對凡事毫無興趣的樣子,但某些底線仍是不可被輕易碰觸的。一旦被真正激怒便會失去冷靜衝動行事,明知這是自己的缺點之一,但奧斯華爾德依然義無反顧地縱身躍下這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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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就不用還了,我會好好期待你今晚的表現。」相對於奧德烈火般的情緒,艾格冷靜的如同寒冰,優雅的將杯中物飲盡。
「等等克萊兒的下僕會來帶你去換衣服,你就好好跟著自己小心。」待車停妥後,艾格放下杯子打理好心情交代著,看著奧德的冰藍雙瞳中滿是擔憂,「這裡不比在家裡,這次來的賓客也比上次多,基本上全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可以的話能不開口就不開口,真要回應也盡量三思後再出口,我不希望你出事。」比起上次,艾格這回的叮嚀更加語重心長也更沉重。
嚴肅的氣氛維持了一陣子,直到看見管家上前迎接艾格才再次勾起溫柔的笑容打破沉默,「晚點見,我的美人。」艾格紳士的牽起對方的手,在手背落下一枚輕柔的吻,深情道別後眼神充滿不捨的關上車門。
隨著車門闔上,艾格表情瞬間變回冷峻,方才的柔情如雲煙消散。
「先去找哥哥。」艾格扣好領口的扣子冷冷命令道。
或許是被艾格的冷靜淡然影響,奧斯華爾德心中的怒火也漸漸被滲入平息,他回復原先的坐姿順道緩過情緒。
聽著艾格相比上回更加謹慎的囑咐,自然也知道這次的情況非比尋常,更甭提這次他的定位可是宴會的要角之一,於情於理是該謹言慎行。沒有多加反駁,奧斯華爾德僅是淡淡回應道,「知道了。」
黑色的視線在瞥見那對懷著擔憂的冰藍色時便迅速移開,裝作正專心看著窗外,唯有沉默擴散。
邊收拾著自己的情緒,邊找回自從來到艾格家、就被自己拋到天邊去的禮節與儀態,壓根沒留心艾格的動作的他直到對方牽起自己的手時才回過神來。奧斯華爾德愣愣看著艾格紳士般的吻別舉動,腦袋一片空白,還不知道要先對那句話還是這枚吻做出反應,對方便已如風一般離去。
「等……不是吧,那傢伙在做些什麼啊!那個深情款款的眼神是怎麼回事,他連對男人也能發動這種攻勢嗎?真是夠了!誰、誰是你的啊!」腦中混亂成一片,奧斯華爾德覺得自己被對方戲弄的次數也太多了點,一想到待會在宴會這種親密舉動不知還要出現多少次,他便覺得舉步維艱。
但克萊兒的下僕的敲窗聲引起了他的注意,奧斯華爾德只得重新整頓思緒下車,跟著對方的腳步再次進入宏偉的費南森主家。
一路上所見誠如艾格所說,盡是些名門大家,甚至有幾位是連他都能叫得出名來的大人物,這讓他心裡的忐忑與緊張又升了幾分。在經過今日的主會場時,想就這麼落魄逃跑的念頭在心底不斷叫囂著,接著又被他沉重的步伐壓回心底深處。
不知為何,艾格離去前那依依不捨的神情忽地竄升心頭,稍稍驅逐了滿心的不安與抗拒,甚至、不可否認的,帶來了些許的安心感。
——至少,不能讓那傢伙的生日掃興吧……
帶著小小的決意,奧斯華爾德轉身進入了更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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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斯麥赫正站在鏡子前比對著今晚的穿著,身為費南森的當家在各種場合都必須夠體面才行,何況今天是由自家舉辦的宴會,更應當注重禮儀,做好待客之道,所幸這類事情在多年的訓練下他還是挺擅長的。
望著衣櫃裡成排的各式西裝,迪斯麥赫猶豫著究竟該選擇哪套好。
今日是弟弟艾格的生日宴會,雖身為當家但主角終究不是他,就算艾格八成不會出現他仍不能過於搶眼奪去主角的風采。
正當迪斯麥赫選定一套低調卻不失優雅格調的西裝準備換上時,身後的門被粗魯的推開。
「進房前敲門是應有的禮貌吧?」迪斯麥赫眉頭一皺準備好好訓斥下僕。雖然在下僕眼中他是位待人溫和的好當家,但有些基本禮貌冒犯了他仍會嚴厲糾正的。
正準備轉頭看看究竟是哪位下僕如此失禮時,一道黑影不顧周圍的勸阻聲直接撲到他的身上。
「哥哥!」艾格一進到兄長房間便拋下冷漠的面孔,熱情的將身體掛到對方身上。
「艾格…?!你怎麼來了。」見到疼愛的弟弟迪斯麥赫又驚又喜,臉上全是藏不住的笑容。
「今天是我生日嘛,當然會回來啊!而且我也很久沒回來看你了。」艾格接過對方手中的衣服掛了回去,「哥哥穿這件太低調了,你現在可是當家,嗯……這件不錯。」拿了件以午夜藍為基底、帶著淡淡細線格紋的英倫風西裝在對方身上比對了下。
「今天你才是主角我怎麼能搶你風采。」輕笑了下還是接過衣服。
「放心吧,以我的堂堂相貌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讓你搶走。」艾格一臉自信的拌起嘴,隨意的往一旁沙發一坐,品嚐起桌上的小點心。
「我以為這次你不會回來了。你該不會忘記這次宴會除了慶祝你生日還要為你招親吧?你之前拒絕羅特萊恩家千金的事大家都知道了,這次父親為了懲治你可不會再讓你有發表意見的餘地。」迪斯麥赫整裝完也同對方一起坐下,隨手幫兩人倒了杯茶。看著弟弟這一臉無關緊要的態度還是忍不住嘮叨了起來。
「我知道老爺子今天要替我招親,所以我才會特地來斷他念頭。」艾格笑得一臉神秘,「你該不會以為我什麼都沒準備就來這任他擺佈吧?」
「先左兩步再右一步……對對,最後是右足收尾,穩住身子……可以吧?」克萊兒的語句與手上打的節拍一齊停止,流淌在寬敞的休息室的樂音也落下最後一個音符,一支完整的社交舞便宣告結束。
「……大概可以。」倚在牆邊呼出一口長氣,奧斯華爾德不禁慶幸先前在萊恩哈特家時籌備過社交舞會,憑著當時的印象才能快速上手社交舞蹈。
但要學的竟是女方的舞步,這種事大概他五輩子都不會想到吧……
假扮成艾格的女伴不僅要穿著女裝,還得以高跟鞋跳舞。要習慣這種細跟鞋的高度並維持平衡可費了他一番功夫,本就不多的耐性也在搖搖晃晃中逐漸被消磨殆盡,僅剩下對艾格滿滿的怒氣與不滿。
若不是此時教舞的人是克萊兒,再怎麼樣也不會把怒氣出在孩子和女性的身上,奧斯華爾德覺得自己鐵定會忍不住破口大罵。
然而不耐歸不耐,想放棄的念頭倒是一次也沒有過,不管如何他都要讓艾格那傢伙心服口服地加薪才行。
「既然跳舞沒問題,那接下來就是儀態的部分了。」克萊兒的審視目光將他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最後像是受不了般搖了搖首,「首先最重要的就是抬頭挺胸,不要老是垂著肩無精打采的樣子,當然也不要慣性地逃避別人的視線,閃閃躲躲的樣子是駕馭不了女主角的位子的。」
「最重要的就是拿出自信來,不用過度招搖,但至少要可以帶著微笑回應賓客吧。」
「哈……這種事我才——」
「還有嘆氣的習慣也要改過來!不能別人說一句就想反駁,也不要一直板著一張臉。」
聽了克萊兒一一指出的缺點,奧斯華爾德下意識就想嘆氣,但少女的手指立刻在他面前豎起,他只得像個乖巧的孩子般硬生生止住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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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鬼靈精怪這次又想了什麼招?今天這種場合我能幫的有限,別太指望我。」迪斯麥赫看著弟弟笑瞇的眼知道對方一定又想了什麼對策準備讓眾人大吃一驚,順道氣死自家父母,就如同當年施計搬離本家一樣。
「這次不用勞煩哥哥出手,我已經都準備好了。」艾格胸有成竹的看著對方頓了下繼續說道,「我今天帶了女伴回來。」
「……女伴?!」迪斯麥赫一瞬間停下所有動作表情驚訝的看著對方,「你什麼時候交了女朋友我怎麼不知道?起碼也先帶來讓我瞧瞧把關一下吧,要是那人心懷不軌怎麼辦?」想起之前弟弟經歷過的一切,迪斯麥赫不由自主的警戒起來,不是不相信艾格的眼光及自保能力,只是從小看到大的艾格有如他的心頭肉般、甚至比父母都來得重要,他無法容許有任何意外發生。
「呵呵……我要的就是這種反應呢,相信晚上各位來賓也會是這種表情。」看著哥哥吃驚的表情艾格忍不住笑出聲,「不過哥哥你太保護過度了啦!我已經長大了,不會出事的。」自然知道哥哥的擔心不是沒有原因,畢竟兩人的童年過得多麼驚險不是簡單的三言兩語能夠道盡。
艾格很慶幸能有個即使同父異母、年齡差距頗大,還是視自己如命般的哥哥。對他而言,哥哥也是他對這個家唯一的依戀,唯一一個慶幸自己生於這個家的原因。
「而且這個女伴並不是女朋友,只是配合假扮成我的女伴而已。是個你也見過的人。」喝口茶後艾格繼續補充說道。
「假扮的?哪家的千金這麼好心願意當你的女伴?」迪斯麥赫聽了後稍微鬆口氣笑問。
「不是女的,是奧德喔。」
「難得沒被你轟走的那位家僕?他怎麼會答應你?」
「因為他打賭輸了呀!」艾格笑得燦爛,「願賭服輸囉。」
「……唉。不是我要囉嗦,你把一個圈外人拉進來好嗎?你一定沒跟他說後續會有多麻煩吧?當大家認定了他的身份,他要背的責任跟壓力是足以打破他原本平靜的生活,何況他本是男兒身,被發現別人會怎麼說?就算你我都不在乎,你有確認他承受的了嗎?」迪斯麥赫看著艾格心虛的撇開視線忍不住又開始嘮叨,「你如果真的很中意他更該讓他遠離我們這些紛爭才是。」
「……我的確是沒跟他說,最初也沒想這麼多,一開始只是覺得好玩,但後來……我覺得他有需要先了解我們所處的是怎樣的世界。」艾格眼神認真的看向迪斯麥赫肯定的說道,「我喜歡奧德,是愛情的那種喜歡。」
「我去準備東西,先暫停一下。」練習進行到半途,克萊兒瞥了眼牆上的時鐘,丟下這一句話便匆匆離開。也幾乎是更衣室的門喀嚓一聲闔上的剎那,奧斯華爾德立刻拋下方學到的所有規矩與儀態,很沒形象地大力嘆了口氣,帶著猶從地獄歸來的倦容到一旁的休息區坐下。
「累死我了……不趁這個時候休息一下,我一定宴會還沒開始就死在這裡……她是什麼魔鬼嗎?」一想起不久前的端正儀態、社交禮儀、得宜應對等等訓練,堆疊而上的疲倦感便要吞沒了他思考的空間。儘管名門貴族所建立的形象總是光鮮亮麗,但唯有親身體會才能了解其中所要付出的努力是多麼重大。
「難道以前艾格那傢伙也學過這麼多東西嗎……還有亞瑟也……」習慣性地用手支著自己的半邊頰,奧斯華爾德不禁在無人的空間喃喃,正當他的思緒飄到遠方,更衣室的門便被霍然打開,以為克萊兒回來的他差點沒嚇得跌下椅子。
「……時間差不多了,該準備一下了。」開門進來的人並非預想中的少女,而是外表年紀比克萊兒小了幾歲的少年,長長的瀏海蓋住了大半張臉,聲也細小了許多。
奧斯華爾德甫重整了情緒,便看見少年提著一籃妝髮用具在一旁備著,接著在附有梳妝鏡的座位前無聲向他擺了「請」的手勢。
依稀記得克萊兒曾提過自己有個負責妝髮的弟弟,想必這位少年便是那位「貝爾」,確認了對方身份的奧斯華爾德正鬆懈下來,卻旋即因意識到對方的工作而面有難色。
「呃、髮型就不用改變了。」
「不行。」貝爾語句簡而堅定,「在宴會上,不能毫無打扮。」
「我說什麼都絕不接受!誰都不能動我的頭髮,那種雜亂的髮型我絕對不准!」儘管這樣欺負一個孩子連他都覺得有幾分罪惡,但向來寶貝自己的長髮的奧斯華爾德,說什麼也無法接受編髮這種事。
接受這番怒濤的貝爾仍無半分退讓之意,正當兩人僵持不下時,更衣室的門又再度唰地被打開,站在門口的克萊兒滿臉疑惑地看著對峙的他們。
「你們在吵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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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迪斯麥赫身為當家沒有太多的時間休息,跟艾格僅暢談了一盞茶的時間便再度投身於交際,相較之下,艾格可說是十分的悠哉,彷彿這場宴會與他無關、置身事外。
送走哥哥沒多久後,艾格便收到克萊兒派人送來的訂製西裝。一身亮白的高級布料配上修身剪裁,即使沒有任何裝飾也讓主人顯得格外非凡;外套上取代一般鈕扣的精緻扣鏈,恰到好處的垂墜感使整體不如傳統般嚴肅死板,卻也不流於庸俗隨便。
艾格滿意的看著鏡中的自己,若真要說,這套衣服唯一的缺點就是需要打領帶吧。艾格將手中的藍色領帶套上脖子,按照哥哥教過的步驟認真繫著,但無奈怎麼打都仍像小孩惡作劇打的結般歪七扭八。
放棄掙扎的艾格索性就讓結這麼掛在領口走出房門。哥哥不在不能幫他,那眼下就只剩奧德能解救他這個悲劇了。
隨著宴會時間將至,宅邸的賓客也多了起來。除去各家的當家掌權者,這次的宴會多了許多年齡與艾格相仿、氣質相貌出眾的少女,雖然並非都認識,但這些八成都是出自各家名門想來應徵他伴侶的人。
為了避免被攔下來進行麻煩的交談,艾格稍微觀望了一下後便循著宅邸內隱密的路線來到奧德所在的房間門口。
轉頭確認四周沒有其他人後,艾格隨手敲了幾下門,也不等裡頭的人應聲直接開門走了進去。
「小矮子,交給妳的任務做的如何?今天的女主角舞步、儀容、談吐都訓練好了嗎?宴會就快開始了。」一進門看著眼前似乎因自己突然闖入而有些不滿瞪視自己的克萊兒,艾格絲毫沒有半點抱歉的劈頭就問。
「你叫誰小矮子!需要我幫你訓練基本禮儀嗎?當然要收費的,還是雙倍。」斜睨了換上新裝的艾格一眼,克萊兒先是上下掃視了一番確定服裝沒問題後,這才環起手回答對方,「那當然,論專業還不需要你來操心,人就在那裡了。」
克萊兒伸手指了指屏風後頭,在這間偌大的更衣室裡得先繞過屏風,才能窺見後頭的更衣間及桌椅。她側開身子讓艾格進入房間,還不忘提醒對方帶上門。
而艾格的聲音似乎也牽動了奧斯華爾德心中的焦躁,站在全身鏡前的身子不禁一僵。儘管知道早晚都要面對艾格的,但他仍覺得自己還沒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也還沒接受鏡中彷若他人的自己。
在克萊兒回到房間後,他和貝爾僵持的情況也隨之告終,自然是對抗不了兩人的奧斯華爾德只得乖乖就範,在滿面的不悅與幾乎可燒穿對方的瞪視中讓貝爾編髮。
少年的手藝和美感確實了得,他右邊較長的鬢髮自然垂落肩頭,而剩下如墨泉般的長髮則收攏編成了一條長辮,由後自左繞過後輕盈落在胸前;成辮的墨絲上點綴著數顆碎鑽髮飾,彷彿鑲點夜空的星子,更使髮型與衣著更加襯合。
經過這般整理,確實比單放下長髮不加編飾更能突顯風采,也不至於淪落老俗,可說是能與「女主角」這身份相合的裝扮。
但自己珍惜的長髮被碰觸仍是令他不甚愉快,甚至編成了這般雜亂的髮型——在他的美學裡可不允許直髮以外的選項——心中的躁亂此時又因艾格到來而多了幾分忐忑。不知從何而來的緊張使得奧斯華爾德下意識僵直了身子,只是從鏡中撇開視線,卻正巧對上艾格的雙眼。
「……如何?」奮力不迴避對方的視線,抿緊的唇透露著內心的不安,儘管有些僵硬,但仍看得出經過訓練後的端正儀態與勉力維持住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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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格並沒有立刻回應對方,只是慢慢的走近,皮鞋扣上地毯的沉悶聲響使氣氛跟著緊張起來。
艾格面無表情的靜靜看著對方,接著像在檢查什麼般在對方身旁繞了一圈,隨後才露出一貫的笑容滿意的說道:「很好看,奧德果然很適合,不愧是我挑的女伴。」
方才一見到對方艾格便驚艷的不自覺屏住呼吸,要不是前幾天先看過對方試穿,只怕剛剛一瞬的衝擊會令他在眾人面前失態。
與平常不同,奧德一直以來放下的墨色長髮今日收束成精美的辮子,原先無精打采的姿勢在訓練下也精神了許多,整個人的氣質與氣勢跟先前彷彿判若兩人,但或許是還不太習慣,在艾格的注視下仍能輕易發現對方有些緊張僵硬。
「奧德在緊張嗎?」艾格微笑問著,「放心不會有問題的,奧德這樣子比到場的女嘉賓都還要好看,況且小矮子剛剛也肯定了你今天的學習成果那就更沒問題了,不會有人發現的。萬一真的出了什麼問題我也會負責的。」像是要緩解對方情緒,艾格一派輕鬆的拍拍對方肩膀,一臉信心十足的打包票。
「等等宴會開始奧德只需要做一件事就好。」艾格伸出手輕輕將對方往自己懷裡拉,「待在我身邊。」沉穩帶點性感的聲音恰巧落在對方耳邊,這短短五個字帶著款款深情,彷彿除了字面上的意思還帶著更深一層的含意。
「由於奧德是我的女伴,所以我們距離不能太遠且舉動必須要夠親密以避免別人起疑。」艾格鬆開手後繼續說道,「你有兩個選擇,一是自己主動挽著我的手依偎在我身旁,二是貼著我讓我摟著你的腰,奧德想要哪一種?」
被審視的目光掃過全身總是令人不快,而如今那不悅裡又增添了幾許來由不明的緊張,當鞋底踏足地面的聲響被地毯吸收殆盡、艾格的讚賞落下之際,奧斯華爾德不自覺呼出一口氣,慶幸這漫長的驗收時間總算過去。
也直到這時他才留意到艾格今日非比尋常的打扮:月牙白的西裝令對方多了幾分清新脫俗,得宜的剪裁襯出那修長的身子,別緻的扣鏈在燈光下閃著炫目的光芒。
配上艾格姣好的面容,確實將是宴會場中最為奪目的存在。
儘管不願承認,但在看見對方時奧斯華爾德確實不禁看出了神,但他很快便發現對方頸上垂掛著還未繫好的領帶。然而下意識想替人整理好的手,在想起那日在艾格房間的戲弄後硬是縮了回去,決定裝作沒看見,反正克萊兒一定也會打領帶。
「……你這毫無緊張感的保證讓人很難相信啊。」墨瞳斜睨了艾格一眼,與其說是不相信對方,更正確的是不相信事情真能如艾格預想中那般順利。
但下一秒他便被無預警帶入艾格懷中,在那饒富深情的曖昧語句中愣得忘了要回嘴,奧斯華爾德不知道自己聽出的那絲情愫究竟真是對方的真意,抑或只是那一貫的玩笑。
「……哈?」然而心緒還未理出,艾格隨後接續的話則讓他不禁發出一個錯愕的單音,「等等等一下,這兩種都太過頭了吧?就算是真正的戀人也沒這麼高調,頂多牽手就夠了吧!」
強烈拒絕一切親密肢體碰觸,奧斯華爾德的臉上堆滿了抗拒與慌亂,他忍不住向後退了一大步,恨不得現在就從這裡逃出去,「想都別想,我兩種都不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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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手?沒想到奧德這麼純情。」艾格不經小聲噗嗤出聲,「奧德知道吻手禮嗎?就算是剛見面的人,牽起對方的手親吻手背也是非常常見表達尊敬的方式。只是一般牽手表現不出我跟奧德多親密吧?」看著奧德後退一步艾格便順勢跟進一步,沒有要給對方有逃離的機會。
「如果奧德不選,那就我幫你選囉?」輕輕挑起眉再次向對方確認,「依我跟奧德深厚的感情,當然是摟腰更適合我們對吧?」將手輕擱置對方腰間,稍稍使力再次將對方向自己拉攏,使人毫無防備的直接貼倒在胸膛。
「我的心跳聲能讓你比較安心的相信我嗎?不會有事的,只要奧德一直在我身邊,我會一直保護你。」以幾乎貼著的距離溫柔在耳邊深情呢喃,性感沉穩的嗓音輕震耳膜似乎也在蕩起對方心中漣漪。
「對了,奧德幫我繫領帶吧,你也知道我繫不好。」將領帶抽下理所當然的遞給對方。
「誰跟你有什麼深厚的感情,我們的關係很普通好嗎!不要擅自替我決定!」幾乎是立刻推開對方,艾格滿是深情的話語卻在腦中揮之不去,幾乎要侵蝕掉奧斯華爾德勉力維持的理智,他試圖在混亂的腦中找到反駁的字句,回應自己的卻只有紊亂的心跳聲。
——什麼東西……這人到底在說些什麼啊?為什麼有人可以泰然自若地說出這種話……他究竟想做什麼啊!
儘管心中思緒被艾格的話攪亂,但他仍在那片混亂動搖中發現一絲心安,彷彿能夠撫平方才的不安與緊張一般,艾格的許諾緩慢且平穩地滲入他的焦躁中。
一瞥見唯一的救星克萊兒接起電話走出房門外,奧斯華爾德很沒規矩地嘖了聲,這才揣著複雜的心情接過領帶。
「還有,我這人可沒你想得那麼弱不禁風,根本不需要你的保護!別老是說那種奇怪的話!」滿心的躁動難平化作一道掩飾的怒火,俐落繫好領帶的同時也投以一記怒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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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奧德不選的,我只好幫你決定一個我習慣的啦。」艾格雙手一攤一臉無辜將責任一丟,「等等奧德再怎麼不滿也不能像現在這樣推開我,不然為了圓謊我就只好在對你更進一步了……奧德是聰明又成熟的大人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吧?若是走到那一步我是完全不介意的喔。」將眼睛瞇成細線,艾格臉上掛著狡黠的笑容直盯對方。
「我先去門口等你,你收拾好就出來吧,宴會要開始了。」語畢艾格便逕自走向離開,關門前還不忘回頭衝著奧德一笑,「領帶謝啦。」
隨著時間逼近,宴會廳陸續湧入人潮,身著精緻華麗禮服的各路精英名門相互敬酒問好、閒話家常,略嫌吵雜的人聲在大廳的吊鐘敲響六下後漸漸安靜下來。
「感謝各位貴賓抽空蒞臨舍弟十八歲的生日宴會。」迪斯麥赫站在大廳中架高的舞台,台風穩健、有條不紊地說著迎賓開場白,展現十足的當家風範。
看著台上兄長充滿氣勢的演說,艾格如他所言摟著奧德的腰,帶著微笑靜靜在台下聽著,直到費南森的老當家、自己的父親上台宣布此宴會另一項大事才有所動作。
父親一上台台下瞬間被凜然的氣勢震懾的鴉雀無聲,安靜的連彼此的呼吸聲都到了讓人覺得有些吵雜的地步。大家望著這位充滿聲望的長者宣布要替自己二兒子招親的注意事項及條件,各個都躍躍欲試、摩拳擦掌,準備好好爭取這難能可貴的機會,然而,競爭都還沒開始便被一道清亮的嗓音畫下句點。
「咳嗯!父親大人幫我找尋伴侶這件事我是充滿感謝啦,但前提是我現在單身吧?」艾格刻意清了下嗓子引起大家注意,接著親密的摟著奧德緩緩走上舞台,「父親大人應該不會在這麼多人面前要我光明正大的當個渣男,毀壞自己一手打造的費南森家的顏面及名聲吧?」
「什麼更近一步,你不介意但我介意啊!給我等著看吧!」不願細思那所謂的更進一步是指什麼,總覺得自己似乎完全被艾格掌握了把柄與行為模式。
總之他是不會讓艾格有機會亂來的!試圖做出最後的反抗,奧斯華爾德在對方的盈盈笑意中嘆了一口氣。
當鐘聲響起,屬於費南森二少爺的生日宴便如期舉行。安分待在艾格身側的奧斯華爾德拚命壓下內心那、想揮開艾格那隻摟著自己的腰的手的衝動,並且極力忽視兩人之間極度接近的距離。
將方才所學的端正儀態完美展現,他勾起淺淺的笑回應不時朝自己投來的好奇目光,儼然就是一位真正的女伴。
儘管無數次升起想臨陣脫逃的想法,但奧斯華爾德可沒忘記自己在車上和艾格做的交易,一瞬間他突然深深後悔自己衝動下的決定,然而事到如今也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我為什麼要為了加薪這麼努力啊……好想離開……
他的糾結隨著艾格的發話被猛然打斷,跟著對方一同走上舞台時,底下賓客們的視線倏地全集中在自己身上。奧斯華爾德勉力佯裝鎮定,思緒卻全被緊張與不安佔滿,他不動聲色地將懦弱發顫的右手藏在身後,一雙墨瞳毫無退縮地承接住底下一雙雙疑惑的目光。
真的能夠成功騙過這些人嗎?尤其是那位氣勢懾人的老當家?聽著艾格響亮的聲,他仍是不免有些擔憂,僅是悄悄瞥了眼對方堅定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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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各位來賓,首先感謝各位前來參加我的生日宴會,不過想必更多人是來參加順道舉行的招親吧?」艾格搶過麥克風環視著舞台下的大家勾起嘴角,摟著奧德的手收的更緊讓人直接倚靠到身上,「這邊得先跟各位說聲抱歉了,因為我已經跟戴維斯家的小姐在一起,所以招親活動停止,造成大家的不悅還請見諒。」
「艾格,適可而止,就算是你的宴會也不是可以讓你胡鬧的。」老當家上前奪過艾格的麥克風,神情嚴肅的皺眉看著兩人。
「胡鬧?我現在可是很認真呢父親大人。」面對對方充滿壓迫感的眼神,艾格沒有一絲退讓的正視回去,雙方之間的氣氛彷彿瞬間降至冰點。
「你上次當眾拒絕羅特萊恩家千金已經讓家族難堪了,這次不可能再讓你繼續任性下去,我的忍耐是有極限的。」老當家轉過頭打量著站在身旁的奧德,一雙眼像利刃般銳利的來回審視著,沒經過專業訓練大概是頂不住的。
「戴維斯家的千金……?你這是去路上隨便抓個女人演戲就想唬弄大家?」老當家用手指挑起奧德的臉強迫對方直視。
「還請放開您老人家的手。」艾格語句盡可能的帶著禮貌,但拍開的粗魯舉動卻真實的反應了主人的態度,「他並不是隨便找來當障眼法的,他是我貨真價實的伴侶。」艾格眼神語氣堅定的瞪視著對方。
「……我看在場各位似乎都不相信我說的話,為了讓各位都清醒清醒我就證明給各位看吧。」艾格輕笑的摟著奧德站到舞台最前方讓各位來賓都能清楚看到兩人,「我,艾格特恩,跟這位戴維斯家的千金,是真真實實的伴侶。」伴隨著對奧德一句小聲的抱歉,艾格將奧德抱到懷中,在眾目睽睽下覆上唇瓣。
然而實際上的兩人並無接吻,只是距離接近的只能呼吸彼此的氣息,用借位的方式騙取眾人信任。
——真是夠了,就知道會變成這種麻煩的狀況。
幾乎是整個人貼在艾格身上、甚至能夠感受到對方傳來的體溫,奧斯華爾德一面忽視掉極近距離帶來的不自在,一面覺得自己彷彿被迫陪著艾格上演一場不知結果如何的鬧劇。
僅是沉默看著父子倆的對峙,身為一介外人無從、也不想去攪和費南森家的私事,更甭提他也認為艾格這番擾亂宴會的舉動實在太過胡來。
在眾目之下被夾在這對父子的爭執中並不是什麼愉快的事,尤其當那位老當家的目光如劍橫掃過來時,一瞬間的猶疑與心虛讓奧斯華爾德立刻別開了視線,但這番細微的舉動似乎也被歷練甚廣的老當家捕捉住。
下一秒,他即被迫與對方威嚴懾人的銳利目光交會,老者如猛獸一般的眼眸深處藏著懷疑與探查,彷彿能將人灼穿。無法遏止的寒意竄上指尖,連反抗的意圖也被驅逐殆盡。
無法理解艾格是如何與這股強壓對抗的,但也無法忍受輕易便屈服於對方的打探目光的自己,直至聽見艾格的道歉,他的思緒這才回歸宴會之中。
——什麼證明……這傢伙又在搞什麼!?
相比過去更加貼近的距離令奧斯華爾德不禁屏息,在意識到這是博取眾人信任的借位手法後,他伸出右手勾上了艾格的頸脖,讓兩人的動作彷彿一對真正的伴侶。
「……你要做什麼能不能先預告我一下!」將自己赤紅的耳根藏在髮絲後,奧斯華爾德用只有對方聽得見的音量在艾格耳邊發出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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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在宴會開始前就跟你講清楚了。」艾格微微一笑,看似從容的表情下其實也暗藏著激動的情緒。一方面是擔心做到這地步還是說服不了父親,雖說就算被識破他仍不會妥協徵親這件事,但畢竟從小父親的威嚴見識多了,還是本能的會產生敬畏,不過相較於這點,另一方面更讓他難以平靜。
奧德的臉此時此刻正近距離的貼著自己,甚至手還主動的勾上脖子,只要再幾釐米就能嚐到那誘人的唇瓣,對方微微泛紅的雙頰及羞澀的表情,兩人間稍嫌紊亂的呼吸,無一不再撩撥著他的理智。
「就算你們真的在交往,我是不會認可她的,少動這些歪腦筋,宴會結束我再來修理你。」語畢老當家狠狠瞪視兩人一眼後轉身離去,艾格這才鬆開手拉開距離。
隨著老當家離去,場面頓時尷尬起來,台下的人開始竊竊私語的躁動,艾格拿起麥克風再次宣示兩人的關係後,一臉不關己事的摟著奧德下台將場子丟還給哥哥,所幸在迪斯麥赫穩健的台風及領導能力下很快的掌握住局面,宴會也順利的進行下去。
「雖然很麻煩,但奧德要陪我去敬酒嗎?順便形式上的陪個不是,還是你想自己到處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