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爾曼？」不曉得究竟過了多久，病房門被推開。他憑藉聲音而非視覺，得知進來的人是萊昂。
「我在這。」儘管心中不願，他發出短嘆，輕柔沙啞的聲音在室內擴散開來，捎起一股冰冷和無奈，淡如無色的水。

「……老天！媽的，亞爾曼，你他媽到底在做什麼！？你怎麼會——」巨量粗鄙的字眼脫口而出，像是加速度脫離鐵軌的火車。萊昂大驚失色，匆忙衝到床邊伸手攙扶，語氣不好，動作倒是輕柔。

他從床上摔到地上。半小時？一小時？
不確定自己躺了多久，大約就是病房閒置的時間。

「你看到的，試著自己下床。」
重新坐回床上，不像平時亟欲結束和他人間的肢體碰觸，拽住萊昂的袖口發出嗚咽，「……我想吐。」
萊昂當機立斷，抽了嘔吐袋替他拿著。

狀況比想像中還糟。
萊昂瞇起眼睛，用手輕輕順撫過亞爾曼的背脊。

子彈確實取出來了沒錯。近距離射擊命中左眼，致使其失明是其一，而卡在大腦、傷及頂葉的後遺症則是其二。
醫生語重心長的判斷，這會對他的認知與記憶功能產生影響，也造成他身體右側的運動障礙，暫時或永久性，視復健情況而定。

但總而言之，不論是起身、行走，對現在的亞爾曼來講都極其困難，這可能需要好幾周、幾個月，也可能永遠如此。

將嘔吐袋另外解決後，萊昂幫人順利躺回床上。
用枕頭作為靠墊後，倒了杯溫開水，見亞爾曼的手指仍微微發顫，他協助端著杯子詢問：「……喝點水？」

亞爾曼深知自己的情況如此。那為什麼還想試圖從床上坐起？不相信醫生的判斷？對於住院生活感到疲乏？還是——
不行，就像亞爾曼無法理解他們，他也猜不透這個人。

「謝謝。」近乎虛弱的向後躺靠，亞爾曼僅是淺飲了一點，便開始劇烈咳嗽。單邊綠眸睜著冰冷、厭棄和疏離。

「……萊昂，再麻煩你，咳、替我，傳個訊息。」
「給張益。讓他今天別來了，拜託你。」
面對不知所措的萊昂，他再次伸出無法自制顫抖的手指，將床頭櫃上的手機撥落。一聲碰撞，手機螢幕頓時裂出傷痕。

在支離破碎中，萊昂發現自己有多無能為力。
他試圖理解眼前羼弱的男人，試圖做些什麼，但他所感受到的只是無止盡的冰冷和疏遠，呎尺是最遙遠的距離。

「……好。」
最後，他所能做的僅只是撿起手機，離開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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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改天再過來嗎？
亞爾曼剛做完檢查，睡得很沉。
他這幾天都不怎麼睡，可以的話，讓他多休息點。

萊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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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昂將訊息送出。
因著無力感而在醫院的天台頹然癱坐。

焦慮按了幾下手機，明明知道應該耐心等待回覆，但還是忍不住又傳了一遍。萊昂深知那是對於剛才所發生的一切產生的焦慮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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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多不想回，至少讓我知道你收到了。
抱歉，事出突然，希望你理解。

萊昂

電話響起，萊昂盯著螢幕的來電顯示——
媽的。真他媽的。我為什麼非得淌這渾水不可？

話雖如此，他仍然接起了電話。

收起手機，離開天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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