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mand
4 years ago
◤ 0507 醫院 with cptcat16

病房裡面一片漆黑。
男子靜臥於病榻,目光清楚的凝視著天花板。
latest #65
Armand
4 years ago
手機裡面收到的訊息呈現已讀狀態。
他並不是無法回覆,而是不曉得應該回些什麼比較合適。他曾經無數次的想過應該讓對方不要過來,似乎也沒有理由。

但,張益來探望他的意義是什麼?
亞爾曼百思不得其解,他依舊認為這是件浪費時間的事情,依舊認為他的談吐蒼白到乏味,更何況,他也不是需要被探望的低迷狀態,露營地裡應當有更吸引人的趣事,何以到醫院虛度呢?
Armand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關於影像,總有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工具書。
如果關於人的情感應該如何識讀,也能有明確的指引方針、步驟,抑或者是像加減乘除那樣便捷的公式,肯定是件美談。
張益看著手機訊息被已讀了,但沒回覆,姑且就算是默認這個時間的,因此他在停車場捻熄了香菸,走了入醫院,沿著上一次到訪的路線來到了亞爾曼的病房。

  叩叩。

  他抬起手,敲了病房的房門--依舊是和上一次拜訪一樣的裝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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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mand
4 years ago
如果不作聲響的話,會如何?
半張臉陷在枕頭裡,半張臉依然被層層繃帶包覆,一切都與上次見面時無所差異,只是他的神情又更平淡了些。

像是用活著的方式在死去。等待在死的盡頭重生。
一瞬間閃過不應答的念頭,不過他很快便放棄。微笑、抬高音量,略顯沙啞的清潤嗓音說道:「請進。」
張益打開了病房的門--一片漆黑。

  他沒說什麼,反手關上了門,只是就著上一次的記憶走在黑暗的病房,並沒有開燈,張益走到了窗邊,伸手拉開了窗簾讓夜晚的月色照入,但近來雲層厚,就算有夜色病房裡也是一片的昏暗。

  張益將保溫提鍋放在床頭櫃上,卸下了吉他硬盒,將吉他放在身旁的牆邊,他背對著窗戶靠著,他本來想問為什麼不開燈?但最後只是道:「嗨。」沙啞的嗓音比起往常更顯嘶啞些。
Armand
4 years ago
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單邊眼睛、輕度近視加上一片漆黑,他基本上是看不見什麼的,卻沒有急於請人將燈打開。
直到對方先開口問候,他才微微抬起細眉。

「……你的聲音怎麼了?」
「啞了。」

  有回答跟沒有回答一樣的答覆--不過他的確也不不知道除了回答這句還能回答什麼,說他大晚上的瘋跑出去大聲唱歌所以啞嗓子了嗎?好像沒有什麼好說的,張益聳了聳肩。

  「你怎麼樣?」反問著對方的養傷狀態。
Armand
4 years ago
「感冒了?如果身體不舒服,待在營地休息也好。」
揚起一抹淺笑,稍微調整頭枕著的方向,讓視線能落在對方身上。聲音聽上去溫潤柔和,似乎是帶有與普通人相似的關切。

停頓半刻,淡聲回答對方的問題:「不怎麼樣。」
真切屬實。這幾天沒有感覺到自己的狀態有任何不同,也許是能做的事太少,睡眠的時間越拉越長,甚至有種不必再清醒的錯覺。
他默不作聲地盯著人幾秒鐘,才又出聲,「麻煩開個燈,謝謝。」
「沒感冒。」

  張益從倚靠的動作站直,走到了電燈開關處,按下--昏暗的室內在一瞬間敞亮了起來,又或許是因為純白的病房而導致更加刺眼,張益微微瞇起了眼睛,讓受到光線刺激的眼睛適應了一會後才轉過身來。

  「也是,畢竟才過三天。」

  受傷的是普通人類的身體,只過了三天當然不可能會有什麼起色--張益比了比床頭櫃上的保溫提鍋,問道:「要喝不?鯽魚湯,補血養氣。」

  張益一面說著,一面拉過了椅子,在床邊坐下,視線和上一次一樣盯著對方瞧著,仍然是一臉蒼白透明。
Armand
4 years ago
「……原本想讓你被黑夜吞噬,可惜效果不顯著。」輕笑一聲,音色冰冷,說著像是舞台劇上反派人物會有的台詞,卻是最初的意圖。他說不準那種幼稚或怪誕的思路從何而來,也可能只是一時興起。

「鯽魚湯?真特別,」視線落到櫃子上的保溫鍋,眸色一歛,這次是真正多出一絲歉意,吶吶的開口,「謝謝你準備了這個,但恐怕要辜負你的好意了。我……還沒有什麼食慾。」
回答完以後,一抹殷綠重新放回張益身上,在交互相對的盯視中,他首先開口,「倒是您,怎麼樣了?看上去並不好。」
輕輕挑了一下眉,聽這話像是玩笑話,但語氣卻是冰冷的---玩笑?是認真的?或許介於兩者之間吧。

  「我一直在其間。」

  嘶啞的嗓音淡淡的道著,有著認真--但是也無所謂,他所說的黑夜,不僅僅是黑夜,而是黑暗,而他活到現在已經走過無數的黑暗,置身其間,邊緣搖曳。

  「晚點喝?」

  聽對方沒有食慾,張益也不勉強,畢竟只是他想煮才煮的,自然也想過對方可能會沒有食慾下嚥,可以晚點喝或是他在帶回去就行了,張益沒有迴避對方打探一樣的眼神,他可以控制情緒,但無法控制帶來的外表影響。

  「跟你一樣。」

  張益抬起右手輕輕刮了刮下巴,「最近倒胃口。」
Armand
4 years ago
「是嗎?」小幅度的聳肩,避免牽動傷口。沒有想到對方會回以這樣的答覆,他已經做足被忽略的打算。

一直在其間。他反而覺得不像。
淡然處之的神色依舊盯著人不放,在彼此試探的那一場酒聚中,他覺得張益像火,抑或者是鮮紅的血,反正烈的螫人。不過這兩者好像也與黑夜不相衝突,指是對方為什麼會這樣認為?

「……或許吧,但我無法承諾您我能喝下它。」
亞爾曼微微偏著頭,唇邊鬆動一抹淺笑:「什麼原因倒胃口?」
張益輕刮著下巴,右手手掌側的瘀青明晃晃的曝露,不過他不怎麼在意,畢竟對方摘了眼鏡大約是個睜眼瞎子,剛剛瞟了一眼他的眼鏡,鏡片稍有點厚度。

  「不喝,到時候就扔廚餘。」

  最多他下一次過來的時候再來拿保溫提鍋就是了。

  「……」

  張益沒有馬上回答他原因,看著是在思索著--說了好像可以,但不說似乎也沒所謂(又或許這人又要發揮他的好奇心追問),「很多原因。」還在思索的同時先給了一個不上不下的回答。
Armand
4 years ago
「食慾不振和浪費食物,可是兩件事情噢?假使您不介意,而我也的確喝不下,能讓哈維喝嗎?我的弟弟。」

他用完好的右手撐著床墊,微微側過身體、少許的拉近距離,單邊的綠眸瞇的更加細長,看上去倒是多了點人性化的表情。

「和那有關嗎?瘀青,上次還沒有吧。」
那看起來的範圍挺大,很像是用力敲擊了什麼所導致的,不過他不清楚對方對於疼痛的耐受程度如何。
「您可以從冰箱取一點冰塊,床頭櫃裡也有放塑膠袋跟毛巾,若是您想要冰敷的話。」思忖幾秒後,仍然開口給了建議。
🏡張氏⁴🐱³🐶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不介意,如果你弟弟要喝的話就讓他喝。」

  既然他走了之後對方真的喝不下,而又有人可以解決那麼是在好不過的,其實他也不怎麼想要浪費食物的--雖然最近他的確都在浪費食物(反胃嘔吐)。

  發現對方特地湊近看他手掌的瘀青,但張益依然不放在心上,「小傷不用在意,放著不管他就會自己好了。」瘀血散了就會痊癒,甚至連快皮都沒擦破,實在不用在乎。

  「……有關。」

  反胃的原因有很多,但既然對方提及與他自己有關聯的原因,張益也是乾脆的認了,「我看了相關的報導,全部。」
Armand
4 years ago
對方這麼說,他也就不好在勉強什麼,只是靜下聲音。
一切的原因頓時有了出口,亞爾曼許久沒能開口,垂眸,蒼白的唇輕吐短嘆,進似於嘆息。他的神色依舊,嗓音愈發沙啞。

「既然看完了,您還來這裡做什麼呢?」
輕笑,將鋒利與冷冽磨成細小的碎粒,紮於字句,「我原先是不希望您看的。那些報導、評論,以及任何相關的媒體形式,都只會讓正常人感到不快,您完全沒有必要置身其中。」
挑眉。

  「我看了報導跟來看你有什麼關聯?」

  完全無視對方話語裡的尖銳,剩下的只有純然的不解。

  有看沒看,他都一樣會過來,所以完全沒有任何相關。
Armand
4 years ago
對方的不解反而讓他心生詫異。不過張益原本就不是能夠輕易預料的存在,這也是他總是接連提出好奇的原因。
他想知道這個人的反應會如何,他想目睹真實。

「對於這段期間,我們所做的事情一清二楚。踩著多少爭議、撻伐甚至是人命和鮮血——」語速稍微比一開始急切了點,他暫時停下,又是一個短嘆和冷淡的目光,「你就沒想過嗎?」
「別再與我產生瓜葛。那不是什麼好事,也沒有好處。倘若接觸只會產生負面情緒,為什麼還需要存在聯繫?」
隨著亞爾曼的話語--張益原本平淡無波的神色逐漸變的冷酷起來---但說是冷酷,倒不如說是異常的嚴厲加上凶狠的面容而形成了冷酷的氣息。

  「我要想什麼?爭議、撻伐、人命、鮮血?你說的是那個弱懦的無膽承擔、逃避自己罪刑的混帳嗎?

  張益雙手環在了胸口,背脊挺的筆直,渾身散發出嚴厲迫人的怒火,也像是一把尖銳的刀子--「殺死那個人的,根本不是你的鏡頭,是他沒種承擔的逃避。」

  「我不認為你有什麼錯,而我想要來見就來見你,懂嗎?

  生騰而起的是沒有辦法澆熄的嚴苛火焰,「我想的可清楚了,還有那一家都是共犯,操他媽的為什麼你就要因為這樣少掉了一隻眼睛,還有你的手?毫無道理可言,他們全部都是殺死那個男孩的共犯。」
Armand
4 years ago
眼前的男人儼然是盛怒的模樣,他卻輕笑出聲。冷冽的眸一瞬碎出裂縫,讓溫柔的塵屑寄生其中,但在轉瞬消失無蹤。
他注視著張益,平靜、平淡,從原本撐著身體的姿勢,轉為輕輕撒開手,躺回和目光一樣霜白的病榻,嘴角弧度隱約莞爾。

「我和你口中那個懦弱的傢伙,沒什麼兩樣。」
慢條斯理的吐露字句,每次唇瓣閉合都像是用盡全力,從語言中樞擠壓出破敗的言詞,「不管是得知男孩的事件,又或是艾德溫自殺的那天,我沒有任何感覺,一點憤怒、悲傷、虧欠都沒有。」
「如果真要形容的話,端著鏡頭拍下一切的瞬間我甚至有些欣喜——為自己不會像其他人一樣驚慌失措,失了理性。」
Armand
4 years ago
「張益,你錯了。」
「不論是那個男孩還是艾德溫,殺死他們的都是我的鏡頭。延續這份錯誤、滿足人性本質的嗜血、窺奇、自矜自傲——」

「我從未想過自己無辜。」
他笑的極其冰冷,如墜深淵,「我才是共犯,甚至主嫌。
🏡張氏⁴🐱³🐶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張益依然抱著胸,但他安靜地將躺回床上的青年所說的話與逐字聽入,他想起了亞爾曼寄送給自己的音檔--

和常人相較,我無法感受到明確的情緒流動,無法判讀那些喜怒哀樂的緣由,對形塑人的理由全然無知,就像是在鏡像的世界裡觀望一切發生,這些顯得如此靠近,但也與我毫無瓜葛。

  「因為你有病。」

  張益把想了很久的話瞬間拋出,但是在拋出的瞬間似乎好像哪裡怪怪的,聽著就像是在罵人,歛下了嗓音裡的怒火,不過既然他都說了,那就繼續說下去了,「我覺得你應該有情感失認症,聽過嗎?述情障礙--缺乏共情能力,但不到很嚴重,因為就我看來你是至少有在努力。」
🏡張氏⁴🐱³🐶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否則你不會偽裝自己,學習表現的斯文有禮,學習一般人有的情緒,儘管你自己可能不理解。」

  張益的嗓音壓得很低,聽起來還是幾分嚴厲,或者說是嚴肅,「只不過你在全部的感情裡最強力的感情是好奇心,有好奇心是好事,他是讓自己前去探索未知的動力,比總是關在象牙塔裡的好--但要說你完全沒感情也不算,否則你不會表現得如此冰冷,會認為自己是共犯和主嫌不正是自我苛責?」

  「否則你犯不著表現得如此,我基本上是這麼想的。」

  既然知道對方是天生有病,那麼張益就可以理解他的態度為何如此,「拿著攝影機是你的工作和任務,你只是在做自己的事,又不是你幫他藏槍的,那個垃圾藏著槍,只不過代表了他隨時都想一了百了逃避一切他所犯下的罪。」
「除非你要告訴我是你給他藏的槍,是你威迫他答應拍攝,否則就不要跟我說你是主嫌,哪裡來的那麼智障的主嫌讓自己最後連眼睛都丟了。」

  因為莫名其妙和火大,張益這番話說得相當氣惱和不客氣。
Armand
4 years ago
聽完張益難得說了一段頗長的話,他陷入安靜。
隨後是極其不合時宜的笑聲。輕淺緩慢、溫潤柔和,他用手背遮蓋著唇來讓笑聲的存在不那樣荒唐怪異,綠眸甚至略微瞇起。

他笑了許久,好像這輩子從來沒有這樣笑過,笑到彷彿笑這件事本身產生了意志,和靈魂抽離、和身體抽離,自負著存在。
「你一向這麼直接的嗎?有病、有情感失認症?我確實有所耳聞,並且再清楚不過,可完全沒想到會是從你口中說出。」
Armand
4 years ago
「你真是不可思議。」
輕輕搖頭,四散的笑總算消弭,徒留漣漪後的靜水。

「我還真不了解你所說的。大概就像你不認為自己溫柔?我不覺得這是種學習或偽裝,把自己的作為定義成努力,更是一次也沒有。」他伸出右手輕按在左肩的傷口上,眸色疏淡。

「說到底就是方便行事罷了。畢竟人終歸是群體生活,怪物要想不顯得起眼,只能盡可能表現的低調。」抬眸,細碎的微光再度若隱若現,他看著人又一次笑了,儘管那抹笑看上去極度拙劣。
「……謝謝你。」初心者在面具上嘗試畫出笑痕般。
Armand
4 years ago
「不過,這些至於讓你這麼生氣嗎?」
手上的傷、嘶啞的聲音、一切的一切——

若非有強烈的共感,哪裡生得這樣的起伏劇烈?
🏡張氏⁴🐱³🐶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張益挑眉看著對方發出了笑聲,笑了許久--彷彿是他第一次真正發出笑聲似的,不過張益沒阻止他,儘管他這時候腦袋裡在想著的是,也不怕笑到扯到了傷口。

  「如果沒必要,我不喜歡拐彎抹角。」

  張益聳肩,「隨便你怎麼說,不管有沒有很努力,為了方便行事,為了在群體生活,就算是表現的低調,那最後得到的那層皮都是經過學習來的,你開心要說自己是怪物也行,反正我不這麼認為就是。」

  張益傾身靠過去看著對方那斯文面容上拙劣的笑臉,卻是微微的彎起了嘴角,「這不挺好的?比起你之前那些笑臉,都要來的好得多,至少他是真實的。」
「很生氣。」

  張益將背脊靠上了椅背,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道:「一個無辜的孩子就這麼死了,遭受連大人都難以承受的虐待和酷刑,最後甚至連個全屍都沒有。」嘶啞的嗓音裡帶著強烈的悲傷,「這種毫無道理的事情我無法接受,這是錯誤的。」

  反正都說他有病,這話都說開了,張益也不是很在乎對方那聽起來冷血的發言--畢竟人有病,他也就不苛求太多了。
Armand
4 years ago
對於張益所說的話似懂非懂,一時間總視為理所當然的作為,被對方解讀為學習——在他聽來近似於人跟社會化的字眼,倒也不怎麼介意。他只是盡可能記得這些,來自真實的人所說的真實的話語。

「……我好像也挺少看見你笑的,可能是因為我經常喜歡惹惱你。」沒有錯過那微彎的笑意,他才想起這件事,說的有些故意。淡薄語氣中獨獨夾雜著惡質跟調侃,接近上次計畫得逞時的神色。
Armand
4 years ago
「就算這個孩子跟你沒半點關係,事發至今過了將近二十年,你也對此感到生氣?」他又重複問了一遍,帶有不解。
在他聽來,為一個陌生人陷入這等悲傷,亦是毫無道理。偏偏張益的反應沒有半點虛假,是貨真價實的悲慟。

「……如果你打電話來的時候變成空號,或是萊昂告訴你,我死了,你會有什麼反應?」他突然笑了,輕快地提問。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喜歡嘻皮笑臉的人了。」

  張益瞇起眼睛--「的確,你似乎常這麼幹,但倒也不是說真的會對你生氣,坦白說敢故意惹我的人並不多。」親近隊友以外的人可沒有人在不熟的階段就敢常常招惹他,「我並不討厭這種人。」他就是這麼反骨的人。

  說真的,他會跟賴彥廷成為摯友,很大的一部分是他完全不怕自己,也會跟自己唱反調,或是衝著自己吼。他會對薛一承特別看好也是因為那小子反骨喜歡故意鬧他。

  畢竟他很有自覺自己容易被人畏懼,也大概是因為他自己也是天生喜歡接受挑戰。

  「錯誤的事情不管過了幾年都是一樣是錯誤的事,我覺得想要生氣就會為此生氣和難過。」

  張益緩地說,仍就是一如往昔的認真,這些事情跟歲月多寡無關,當他看到的那一刻對自己來說就是當下,仍然是一個無辜的被迫受到嚴重傷害而痛苦死去的孩子。
🏡張氏⁴🐱³🐶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但對方最後那一句輕快的提問打破了這一份壓抑的平緩。

  張益猛然站起身來,坐著的折疊椅匡噹的翻倒,張益轉過身來用力地打開了窗戶,讓夜裡微涼的微風拂過自己猛地緊縮的心,緊繃微顫的肩膀,張益有些急促的呼吸。

  幾乎就要像上一次大雨夜裡薛一承在雨中消失那般發作,唯一可以讓他克制下來的是因為對方還躺在床上,因為受傷哪裡都不能去,活著好端端地躺在哪裡。

  雙手緊緊抓在窗緣上,幾乎用力道顫抖的程度--亞爾曼所受到的槍傷太輕易的就能夠讓他聯想到特警生涯裡會有的傷與死亡,張益為這個渾蛋感覺到由衷悲傷。

  但他並不認為他亞爾曼是可憐的,可是是令他感到悲傷的,張益不認為他是理解這句話的含意。

  還有他該死的好奇心。

  也許他只是想要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一般正常人會有的感情反應--因為他不懂。
Armand
4 years ago
「真可惜。」淡淡的聲調恍惚間飄出了口,也許連他自己也不曉得這聲可惜是指對方不嘻皮笑臉、還是自己不因此被討厭的事。

他再清楚不過,儘管此時此刻,兩人共處一室,在物理上的距離如此、在真實的距離上又是另外一回事。隔著鏡子、隔著薄紙、隔著可見與不可見的什麼,他終究無法真正了解情感是怎麼一回事。
哪怕能理解對方在於錯誤的標竿,也無法認知到共感不存在時效性的事。他只能保持沉默,在困惑不解中獨行。
Armand
4 years ago
他是無神論者。
不相信人死後能存有靈魂或意志。原本,亞爾曼打算在後面接另一句話:畢竟我死了,就看不到你的反應,那令我感到可惜。

然而張益的反應讓他沒能說出口。
摺疊椅和窗戶接連譜出的巨響,可謂是靜謐夜色中的歧路。他伸手拿過眼鏡,試圖用鏡片拼湊出人此時的模樣。

在僅存的那隻眼中,他看見了顫抖、看見了不平穩的呼吸,看見了少有的敏感和平靜被撕扯開來的直面痛楚。
Armand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或許真正有病的人,是你吧。

他沒有說出口,凝視中選擇的言語是修飾過不那樣銳利的關切:「張益,你還好嗎?」
「........」

  張益深呼吸著平復著自己的情緒,過了一會後才緩緩放開雙手,只是他沒有將窗戶闔上,任由晚風輕輕的吹動著窗簾。

接著他轉過身來,失控的表情在他的強力壓制下恢復了平時的那種面無表情,只是在眼中流露出幾分碎裂的痕跡,張益彎下腰來將被撞翻的椅子拉起,重新坐下。

  「沒事。」他說著--不過是他的日常小事,平復下來就行了, 「剛剛的問題我不回答了,沒有實際碰到,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會有什麼反應,不過我不喜歡這種提問。」
Armand
4 years ago
見人的狀況看上去並不好,他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刺激的話語,或是鍥而不捨的追問下去——換作平時,他肯定不在乎自己的問題有多折騰他者,畢竟他也不會因此感到歉疚或困擾。

然而,那道浮現於對方眼底的裂痕,讓他硬生生將奇形怪狀的問題吞回腹中,罕而有些許焦慮的用指尖捏著被褥。

「也許我們應該一起去看醫生。」試圖和緩氣氛的開了個玩笑,但他不曉得這會不會構成另一種刺激,只是以平淡的語氣與目光緩緩說道,「精神科醫生,或是心理諮商師?」
🏡張氏⁴🐱³🐶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如果你想去,我可以陪你去。」

  雖然帶著眼底的裂痕,但張益仍然直視的對方,眼角餘光則是在對方捏著的被子皺褶上流連了一番,「我知道我有有創傷後壓力症候群。」都直白的說對方有病了,張益這會也承認他自己的確也有病。

  「........這情況好像蠻奇怪的。」

  沉默了一會,張益忽然道著,有種黑色幽默般的笑話感,缺失共情能力的人嘗試著安慰創傷症候群差點發作的人,看起來就像深夜的鬧劇一樣。  

  「不過我不需要看精神科或是諮詢,我知道我問題的癥結點在哪裡。」

  近乎頑固的抗拒,儘管他知道這是專業的醫生,但他依然會選擇話語的對象,「我需要的是時間。」他無法將那些儘管傷痛,但仍然珍惜寶貴的回憶告訴一個在療程結束後就會斷開關係的人,他不需要這樣的對象。
Armand
4 years ago
「哪裡奇怪?」稍微抬起細眉道。隨後,他輕笑著搖搖頭,聲音依舊淡淡,缺乏起伏,「這點我們倒是意外的有共識。我認為沒有必要再讓另一個人,告知我已經清楚不過的事。」

沉吟片刻後,在直視的同時丟出疑惑,「……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創傷後壓力症候群。」那也許不是什麼溫柔的詢問。
擺擺手,張益沒打算提起鬧劇的想法。

  「畢竟太過多餘,不必要的。」

  自己已經清楚的事,真的不需要告訴別人該怎麼做,知道該怎麼做的只有自己,雖然他的狀況和亞爾曼的並不相同,但--張益認為雖然共情需要學習,但最終只會流於形式,是否能夠頓悟的關鍵還是在於自己。

  「約三年前。」

  張益淡淡的道著,只是說時間,不會引起什麼刺激。
Armand
4 years ago
「這會回到——你遲遲無法說出口的那件事情上嗎?」曾聽過這個病徵,但了解的事僅留於片面,並沒有做過深入的了解,幾乎是憑依著純粹的好奇跟疑惑在進行發言,單邊的翠玉色直盯著人看。
Armand
4 years ago
不知不覺中他丟失了敬語,大約是從被直指有病開始,變得更加直接,也更加尖銳。謙遜有禮的外衣剝蝕,罔顧著刺傷去刺探。
「會。」

  張益平靜的說著,「不過你問了,我也不會說。」現在對於亞爾曼的所有探問張益都能夠當成純然的好奇,畢竟這個人身上最強烈的感情就是好奇心了,就算是自做出一副愁苦的模樣,他也無法理解--如此,反而更能夠平靜的對談。

  不過任由他去問,是否對於他的病有幫助呢?張益也不知道,畢竟他又不是心理治療師。

  不過張益倒是認為這樣放任著做自己,比起偽裝更能後純粹的接觸到真實的感情,比起之前裝模作樣的要順眼的多了。
Armand
4 years ago
「……」
瞇起眼細看了人幾秒,說不上來那是什麼意思,大概是覺得每次問都是同樣的答案挺自討沒趣的,慢慢躺回床上。

「假使三年了都是如此,那要讓你說出來的契機是什麼?」亞爾曼輕嘆一聲,就算是疑問,他的語調也總只有在語尾生硬的上揚,似是在越是無保留的疏冷中,越無法做出常人自然而然的聲音起伏。
Armand
4 years ago
「……『我不知道』,『不知道的事沒辦法告訴你』?」側著臉看向人,嘴角是淺淺淡淡的微笑,搶在自己的話音後發言。
張益聞言不由笑出聲來,雖然僅僅只有一聲。

https://i.imgur.com/mow3dlO.png

  「你這不是很清楚了。」咧嘴笑著得有些不謙有些好笑,張益聳肩看著對方還有他試圖保持起夫的語氣上揚--看在他的眼中實在相當笨拙的。

  「老實說每次都要回答一樣的話還蠻麻煩的,下次你就自問自答吧。」
Armand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他挑起眉,說出來的話儘管平淡依舊,不過多了一絲像是在抱怨的意味,「老實說,我也期待能聽到一些不一樣的答案。但截至目前為止都沒有可行的破口,也許你應該先自我反省。」

說的倒有點得寸進尺起來。他留意到那小幅度的笑意,跟著淺笑,看起來就和他的語調一樣拙劣,至少實誠。
「好吧。總算有點長進,除了惹你生氣之外我還有點能耐。」
「不知道的事你要我怎麼回答,我沒必要反省。」

  張益挑眉,強人所難的人到底是誰?明知道得不到答案還一直追問,是吃飽太閒了----說到飽,張益的視線忽然從亞爾曼身上挪開,移動到床頭櫃上的保溫提鍋,「要喝嗎?我找值班護士問地方加熱就行。」

  「你還不算有真正惹火我過。」

  張益瞟了對方一眼,他知道自己生氣的模樣,對方的那些行為只能算是讓他煩躁罷了。
Armand
4 years ago
理性上大概認知到自己的無理,即使沒有因此感到欠懷,依然暫時停止了追問的步調,盯著保溫提鍋慢慢搖頭,「謝謝你的好意,但,時間有點晚了,我可能無法順利進食。」

「……噢?是嗎?」輕笑,他用直面對視來回應瞥過來的餘光。彷彿起心動念想要惹火對方,不過也只停在構想階段。
「是嗎。」

  他不吃也無所謂,比起吃進肚子裡在吐出來要好得多,見對方似乎很想招惹自己的樣子,張益也只是無所謂的聳肩,只把他這種眼神當作好奇心的氾濫。

  「你要休息了?」聽見對方提起時間,下意識的當作對方可能累了打算睡了。
Armand
4 years ago
「也許?」他沒有立刻給出正面答覆,而是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道出似是而非的懸問。清冷的嗓音在房內蔓延開來。

「從這裡回營地,也要一個多小時吧,不需要休息嗎?難道你想留下?」視線瞥向那張平躺、攤開成簡易床鋪的陪護椅。
「看你。」

  留下可以,沒留下也可以,他其實都無所謂,一直都沒人來,張益不確定他晚上是否需要看護。
Armand
4 years ago
「看我?為什麼?」這回他是真的產生疑惑的情緒。目光再度回到張益身上,「……你留與不留,怎麼會是我決定?」

他輕嘆一聲,右手小幅度擺動:「我一個人沒問題。」
「傷患的權利?」

  張益刮了刮下巴,「雖然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想有人陪。」他是不太清楚述情障礙人是否會產生寂寞想要人陪的心情,但姑且一說--認識的人裡面若是有人住院,有些人總是會希望身邊有人。

  住院的人多少都會比較任性點,他可以接受。
Armand
4 years ago
「……」看著眼前的人,陷入沉默。

以他而言相當長一段時間的靜默後,他將頭別開,無光彩亦無波瀾的眼凝視著純白的被褥。右手收緊成空拳。
「我沒有想過要人陪。」驀地開口,音節輕的無實感。他沒有對誰提出要求過,不管來探望的是誰都一樣,萊昂、哈維、劇組的其他人——往往都會認為他需要時時看顧著而留下。

然而,他自己從來沒有思考過這件事。他覺得無所謂。
「是嗎?那你可以現在想。」

  張益看著眼前的人,好像無所謂又好像很困惑似的?他搔了搔後頸,安靜地等著,傷患可以任性一點--況且他受的傷又是毫無道理而受到這樣大的損傷。

  對於這樣的傷,他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呢?在內心真實的想法,但張益沒打算在現階段問。
Armand
4 years ago
「……應該不用?」思忖了好一陣子,依然是一個充滿不確定的答案。或者說他無法想像要求人留下來陪自己的這件事。
從本質上或是意義上來說,他都覺得毫無道理,沒有辦法認知到需要人陪伴是甚麼樣的情形或心態,故而淡淡的說道。
「如果哪天我想明白了,再麻煩你吧。」淺笑。
「是嗎。」

  對方想不明白也無法理解的模樣,張益只是看著他的淺笑接著站起身來,將敞開的窗戶關好,也替他拉好的窗簾後揹起了吉他,「我週六在來,下午或是晚上,你挑一個?」張益站在床邊低頭看著床上的青年,問著。
Armand
4 years ago
「……你其實不必一直來看我。這麼長的車程,不累嗎?」

如果是他認識的誰生病——例如張益。他絕對不是在觸人霉頭,而是真正感到好奇,他也會像這樣反覆的前去探望?
他想起剛才關於死亡的假想題,對方回答得不錯,他確實也沒辦法回應這樣假設性的問題。
「我沒那麼虛弱,不過是一個小時的路程能累到那裡?」

  張益聳肩,不過一個小時的路罷了,而他也只是坐在這邊說說話,也沒勞動到那裡去--雖然他的確很討厭醫院沒錯,但也就是洗個澡的事兒--而他的確關心對方養傷的情況,比起通過電話,他向來都喜歡親眼看到。

  「所以,回答?」
Armand
4 years ago
「晚上。」不論如何大抵都敵不過對方的堅持,亞爾曼輕嘆一口氣,沒來由的再次收緊右手,似乎成了潛意識的動作。
「……晚安,張益,祝你有個愉快的一天。」隨後,他平躺回床鋪,拉過棉被淡聲微笑道,便將眼睛闔上,不再多言。
也像是不曉得該如何言語。在對方要來探望的這件事情上。
🏡張氏⁴🐱³🐶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那麼就七點左右。」

  見對方將眼睛閉上,張益告知了自己來訪的時間後,便關上了電燈,走出了病房,「晚安。」將房門輕輕闔上後,在深夜的醫院裡他放輕了腳步,離開醫院--

  他們還在彼此認識,或者說張益正在認識真正的亞爾曼這個人--述情障礙的人是否會有朋友的概念?是真的朋友或僅僅只是一個概念?

  就連張益也不清楚最後他們會建立什麼關係,朋友?或單純只是一個還不錯的說話對象?

  至少張益覺得跟他說話還挺有意思的,他不討厭這樣偶爾交鋒一樣的對話,他跟賴彥廷在剛認識的時候也總會如此,畢竟他平常只是話少,又不代表他討厭聊天,有談得來的人自然就聊得上了。

  到了停車場後,張益將吉他放在後座,點燃一根香菸,啟動車子便駛離,返回營區。
Armand
4 years ago
聽見門闔上的聲音,他又再度將眼睜開。
每次對話都像是一場你來我往的交戰,他始終不明白。不能從中得到什麼的事反覆去執行,那背後的意義是什麼?
沒能理解張益一次次前來探望的動機。完全無法理解。
他長嘆一聲,希望從黑夜裡冒出一張血盆大口,將他吞沒。
Armand
4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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