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斷反應。

專指當停止或減少某樣長期使用的藥物時所產生的不適應反應。
但在他們的時代這個詞彙還沒有被發明出來，就連所謂的藥物成癮的概念都還沒有。

不過即便沒有這樣的觀念，這樣的狀況也正發生在安德魯的身上。

冬日集會之後羅米便強迫安德魯的大麻減量，從過去每天都要抽上五支到一天只能抽上半支。
這中間量的差距讓安德魯那長年浸染在大麻之中身體產生了極度的不適應。

焦躁不安、雙手顫抖、食慾不振乃至於一大堆有的沒有的問題都接踵而來。

他時不時的在半夜驚醒，在黑夜中發出像是野獸受傷的低鳴，又或是在房間裡反覆地踱步，甚至是低聲地哭泣。
羅米不懂為甚麼安德魯的反應會這麼的劇烈，或許是因為那長年泡在煙霧之中的身體無法忍受被剝離的痛苦，但打從過去和他一起行醫的路上也見過不少因為停止提供大麻而難受的患者，他們只需要一兩個月的時間就會漸漸的好起來。

從沒有一個人會像安德魯這樣痛苦。

他趁著對方又睡下時偷偷進到對方的房間裡，陷在柔軟床鋪中的安德魯睡得很不安穩，他時不時地發出細碎的呻吟、眉頭緊皺著，那雙手也緊緊抓著棉被，似乎都快要用指甲撕裂那柔軟的布料一樣。
看著對方眼下的青黑，羅米開始懷疑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或許就該讓對方盡情地抽大麻菸，那怕癮頭越來越大他也能想辦法供應給他。
只是他總覺得安德魯沉浸在那雲霧時有的不只是快樂。
或許更多的是逃避，只是他不知道對方到底在逃避些甚麼。

羅米替安德魯的房裡多添了點柴火，溫暖的火光微微照亮了房間，輕柔的光線總是可以讓他的醫生更放鬆些。
他也是直到安索格那次才知道安德魯是害怕黑暗的。
只是過去的他總是偽裝的很好，裝成自己很堅強，裝做自己沒有害怕的事情，裝做自己甚麼事都沒發生。

看著紅色的火焰，羅米發現他似乎根本就不認識這個養育他的醫生。
他不知道為甚麼安德魯怕黑，不知道安德魯為甚麼要吸食大麻，也不知道為甚麼他不信神。
更不知道他的過去。

羅米輕輕的帶上安德魯的房門，溫暖的光線被隔絕在身後。

原來我對他一無所知嗎？

－

白天的安德魯看起來就更糟了。
夜晚的疲勞被帶到了白天，吃飯時昏昏欲睡的像是隨時會倒進湯碗裡一樣，連平時他最喜歡吃的幾道菜都沒吃幾口，稍微工作一下就累得睡在書桌上。
髮絲乾枯、雙眼無神、臉色蒼白，那俊俏的外表被折磨的亂糟糟的。
情緒也變得越來越不穩定，時不時的生氣，時不時的焦躁，甚至是突如其來的就開始哭泣。
好像那笑臉盈盈的醫生在離開讓人快樂的葉子之後就不復存在一樣。

這樣的狀況只持續了幾天，安德魯便受不了的直接找他求情。
「羅米，讓我多吸一點就好～好不好嘛～」安德魯哭喪著臉抓著他求著對方，對方連笑容都做得勉強，連日來難受的感覺讓那總是看起來年輕的臉像是突然老了許多一樣。
「沒有了。」羅米看著那可憐兮兮的樣子，都不知道為甚麼開始有罪惡感了起來。
但不是他不想給，是真的沒有了。
當初他已經事先替對方留下足夠一天半支吸到下一次收成的量，如果因為一時心軟而讓對方之後連一點都抽不到是不是更慘忍的事情呢？

聽見對方的回答，安德魯這次是真的氣得直接伸手推了羅米一把，只是對方那因為幾天下來失眠而疲軟的手根本推不動他。
「啊！討厭！我討厭你！我想要抽！我只是想要抽一點大麻啊！」安德魯有些歇斯底里的吼著。
明明知道只是氣話，但羅米卻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微微的刺痛起來。
「啊……討厭……討厭……」安德魯喘著氣，像是剛剛那吼著一句就用掉他的所有力氣，但對方卻沒有消停，反而用手一下下的敲著自己的腦袋，嘴裡直碎念著難受。

羅米看著對方那樣自我虐待，心疼得很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最後只能伸手將對方緊緊地抱在懷中，不讓對方繼續自虐。
在戒斷反應中的男人受到這樣的刺激，也不管抱著自己的是誰了，伸手就用力敲著對方的身體。

在一段時間後，安德魯累得在伴隨著低聲地啜泣和喘息，像是放棄了一樣靠在羅米的懷中。
「你就這樣對養了你這麼多年的老父親嗎？」雖然聲音聽起來就可憐的要死，但還能說這樣的話那該是好一些了。

「我又沒承認過你是我父親。」
「那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你的主人。」
「當初說不要我叫他主人的人是誰呢？」
安德魯哼哼了兩聲，像是非常不滿他的回答。
「你累了，好好休息吧。」羅米低頭對著安德魯說著，在對方點點頭後不顧對方露出驚嚇的表情，直接將人打橫抱起。
「羅米！我能自己走的！」
「你看起來太慘了，好好休息我代勞吧。」
「你以為是誰害的啊！」

直到羅米在安德魯抗議下，才打消了替對方洗澡的打算，只是在對方舒舒服服的泡完澡後才替他擦身穿衣。
安德魯躺在柔軟的床上，連日來積累的疲勞讓他幾乎沾枕就睡。
坐在床邊的羅抹伸手輕輕梳開沾在對方臉上的髮絲，露出了那難得安穩的睡顏。
粗糙的手繭撫摸著對方還沾著些許溼氣的長髮，輕輕地搓揉直到細長柔軟的長髮像是金色的陽光在自己的手上散開。

他低頭，親吻了那段陽光。

只要忍一個冬天就好，等春天到來他一定不會再讓他的醫生這樣痛苦的。

只要再忍一下就好了。

－

早晨的陽光照進羅米的房間，他難得地睡了一個懶覺。
起床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替安德魯做份早餐，熱騰騰的食物被他用托盤帶上二樓。
「安德魯，醒了嗎？」羅米敲了敲門沒有得到回應，興許是對方睡死了。
羅米不疑有他的打開了房門。

然而房裡只剩冰冷的空氣。

眶啷。



湯水撒了一地，濃郁的香味卻不能喚醒羅米神智。

安德魯？

安德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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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魯在哪裡，絕對難不倒你(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