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沈濤掏手機看今天市裡溫度快三十度,山上的氣溫就夠他受囉。
挑起眉看看手機,把他塞回褲子口袋,沈濤打了一個哈欠,他已經整理完自己外表,也換好衣服了,在沙發上滑了五分鐘手機才爬起來,抱著洗衣籃打算最後一刻洗好先丟回來帳篷放著,崔弦平常蓋的那套寢具,他也把套子拆下來洗。
走出帳篷時陽光還是讓他有點暈眩,醒來拆了一顆巧克力拉血糖,沈濤等暈眩感結束,走進陽光裡去把雜事做完。
沈 濤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希望是沒事,什麼麻煩事都不會比家務事還麻煩,沈濤心想他上次在炊事亭和人說話的那個神情,他就應該抓著人多講幾句話,好問清楚到底幹嘛了,現在一個月了,他沒有去問旁邊人那該死的失戀詳細是怎樣,想說本人應該能自己說,結果本人忙生活忙到不見。
還是我應該抱他一下啊——沈濤有點心驚,現在他對人沒目的的消失,時間過長就會有點緊張,特別是有狀況的人,藍霄毫無徵兆也是這樣離開了。
真有事乾脆把人硬抓到自己公寓住算了,沈濤想過一堆恐怖的畫面。
要發出去的訊息又被他刪掉了,避免讓如玉覺得吵。
Tsuei_Shian: >早安啊
沈濤換了一個視窗煩人,發出去想到好像要中午了。
>還是應該講午安
發完訊息,沈濤撈住下滑的洗衣籃,手機丟在衣物最上層繼續走路。
回來的路上又是幾個手機震動,沈濤拿起來對了對陽光角度,這才找到一個能在陽光下看清楚畫面的方向,是梅倫,問他晚上要不要出去玩,五月初要到了,接下來有連假,這是給別人的假期,他們年輕人看上的是夜店的特別活動。
比如滿幾歲打折啊,酒水卷可以多幾張之類活動,沈濤想起上次和梅倫見面應該是……呃,三月初吧,他喝到差點昏在店裡,被梅倫扛回去在他家當了一整天的屍體才爬起來。
是啊,他是很愛玩,沈濤不否認他現在還喜歡玩,不過這幾天不行。
沈濤:不行,這幾天有事要在外地忙,你們去玩吧
梅倫:
好吧,你工作還好吧,沒有過勞?
沈濤:沒,辭職之後都在做自由接案啊
梅倫:
那就好,保重身體啊
沈濤:
整天出去玩的人跟我說什麼保重啊,你也快三十了,注意身體
梅倫:
男人三十才是巔峰!而且最近我的女神有熱舞比賽,我要去現場給她打Call^////^
沈濤:你們還沒交往?!!!我傻眼
梅倫:
還沒告白,ㄏ,我沒種
沈濤:
就有種當花花公子而不敢告白……你遇到剋星了,好了我不跟你聊了,我要遲到,再見
梅倫:掰掰~~~路上小心
聊下去真的是,沈濤衝進自己帳篷把籃子放下,拿了自己準備好的行李袋,拉上布簾殺出門。
Tsuei_Shian: >我要走過去了
比他預想的晚了十分鐘,沈濤摸摸口袋,確定車鑰匙有帶,快步前往營區中央的步道。
走到約定好的路燈下,沈濤抹抹手心,把手機收起來,他開始有點餓了,這樣的想法讓他抿起嘴開始幻想各種燒肉套餐……回家就能外送叫到爽了。
「……」
沈濤嘆口氣,不知道自己表情有點委屈。
走來的路上崔弦看著鹿傳來的訊息,不過他在他看到濤已經站在那裡等的時侯,他就先把手機塞回口袋。
「怎麼了?」一走近就看到對方臉上的表情,他有些好奇地挑眉。
「……」看到人來了,沈濤很順的就說出口:「沒啊,我忽然很想念山下的一人烤肉,以前我很常一個人跑去吃。」
在醫院的時候每天都是養生餐,吃到他因為藥效聞到油膩就反胃,現在則是養回來了嘴饞想吃。
「走吧。」人來了沈濤扯了一把人袖子往停車場走去。
「噢。」他點點頭,原來是想到吃的嗎。
在被對方扯了下袖子時,他便順勢向前走,和對方一起走向停車場。
「想好今天第一餐吃什麼了嗎?」沈濤收回手,把手搭在自己行李袋的帶子上,「昨天睡的很怎樣?不會又搞到三更半夜吧。」
「嗯……還沒。」他看著前方的路,思考著等等要吃什麼,不過在聽到濤後面的話時,他聳了個肩。「原本要找鹿,結果睡著了。」所以基本上他回到帳篷後沒多久就睡了,雖然那時鹿好像也睡著了。
「最近你們感情很好哦——」沈濤用手肘捅捅人,「不過這裡的女孩子我也認識沒幾個,要是她們彼此認識還有個照應,有些事我們男人還是幫不上忙。」
說著按車鑰匙解開電子鎖,先把後車廂打開,行李袋放了進去,伸手接對方的行李。
「嗯,我想也是。」雖然他不知道有哪些事男人幫不上忙,但他確實沒有特別了解女孩子的事。
來到濤的車旁,在看人放行李時朝他伸手,他便把行李袋從肩上拿下,交給對方放。
沈 濤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把提袋放好,沈濤拉下車門蓋好,從駕駛座坐上車,開車內空調拉上車門。
「我家女人有三個,從小就習慣順著女人的話走,要是不這樣會被唸很久,後來讀書我覺得這套還是很萬用,除了話比較少的女生,國中就遇過一個,我們班班長,之後熟了發現她不是話少,只是不太會和同學互動,也沒什麼興趣社交,一個人活在小世界也很開心。」講起班長沈濤笑了,「我國中很喜歡找她玩,然後又被她嗆。」
在濤上車後,崔弦才走到副駕開門入座。他聽著對方的話,邊思考起自己平常是怎麽面對女性的,嗯……他好像都沒有特別管這些的。
他微微偏頭,默默地瞧著濤說起以前的事,也跟著笑了笑。
「她就說真不懂你為什麼喜歡和大家說話,明明他們聊的內容都很無聊啊,為什麼不做點有趣的事。」沈濤把車倒出停車位,駛上下山的路。
「我問她有趣的事是什麼,她說看書啊,下棋啊,運動也不錯,或是猜謎,都是比較靜態又一個人動腦袋能玩的東西,我去找她會被嫌吵,但她也不會趕我走,我們午休就會下棋打發時間,班上還以為我們會變成班對,也沒有,高中之後比較少來往,出社會才漸漸有機會說上話,比較得空吧。」
「她一度有點影響我喜歡的類型,我後來的女朋友只有第一任跟她有點像,之後都比較乖,也比較會發脾氣。」沈濤說起這事聳肩,「太順著她會被當不在乎,有時候做人真的很難,她覺得你要表示點佔有慾啊,我還真不習慣要特別約束人。」
「……說白點我應該是對要做點什麼的這件事,很不耐煩吧,因為不是很在乎對方,我媽我姐,還有前任,胖子以為我是被我媽我姐搞到厭女,我說但是我也沒變成同性戀啊,厭女什麼的……我只是討厭大部分的人類吧。」
沈濤沒有說的很直接,但他言行裡表示了討厭感,對人類對世界,沒有特別喜歡,也不會特別仇恨。
佔有慾啊,他記得之前他們有聊過這個話題,他也還沒對誰有過這種心情,不論家人還是朋友。
「那你怎麼還會交對象?」聽對方有過幾次交往經驗,他就好奇地問,不過他大概也無法體會交男女朋友的心情。
沈 濤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對方主動告白啊。」沈濤淡淡的說,挑眉看了崔弦又看回馬路上,「我不討厭她,當下也覺得我在對方身上找不到缺點,可以相處看看吧,有些感情是能在生活上慢慢相處出來的,只是在我那點情緒出現之前就先被對方弄生氣了。」那幾任確實都是對方主動,也是對方甩他。
「簡單來說她直接進入熱戀期,我一開始還沒有熱戀感,應該要有熱戀感的時候我就生氣了,不讓你跟其他女生互動、不讓你太晚回家,生活習慣上會摩擦到,我後來覺得她和平常我看到的那些人類一樣,沒有特別的地方,也不愉快,就散啦。」
這種有也好,沒有也好的無所謂心態在怎麼會交對象這個話題來說,聽起來很隨便,沈濤左手撐著頭搓了搓額角,呃,不然他還能怎麼講。
「現在生活忙著收買你,我哪裡還有空看別人,你說是不是?」他撇一眼。
「噢……」崔弦注視前方的雙眼微微瞇起,他摸摸下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聽起來還真挺麻煩的,他距離上次被人管東管西的經驗,還停留在小時候被父母管教的日子呢。
在他還在思考時,聽到濤的話讓他揚起眉角,偏頭朝對方瞧去。「我這麼值得收買嗎。」他輕輕地笑了笑,然後再將視線移回前方。
「我樂意,我喜歡。」這話說的很自滿,沈濤在他喜歡的人身上就是什麼都給,只要他給得起,物質他從來不覺得會有問題,其他的跑腿還是要對他任性,沈濤也帳單全收,雖然他想崔弦不會使喚他。
「你的價值不是你說了算,我覺得值得就好。」他沒辦法一直把視線移開,要不是車在移動,沈濤都想伸手捏對方的臉,老這麼看他。
這就是沈濤心裡的最高評價,所有他認為值得的人都值得他這麼說。
「好啊,我也相信這很值得。」聽了濤的回話,使他臉上的笑意不減,倒也是很乾脆地同意了對方的話。他向後靠著椅背,伸手拿起頭上的帽子重新戴好。
自滿的人背後都有一個願意讓他得意的人,沈濤聽到只是繼續笑,他願意當那個讓人得意的人。
下山的路上,沈濤直接行駛進另一條高速,他沒有要進市區,花店位於比較偏遠的郊區,那個地方是座小山,被開發成一個地區,山上位置好就有建商在那裡蓋房當住宅區,或是渡假村。
休旅車駛上坡道進入這座山中的社區,過了近山腰的管理處,管理員給了他一張訪客證才升起柵欄讓他們上山。
「山裡的房子不錯,很清淨,空氣很好。」沈濤打著方向盤說:「就是蟲子很多,唉。」
「嗯,可惜。」想到濤怕蟲,崔弦莞爾地聳肩,他還記得對方上次看到壁虎時的反應,倒是真的挺不適合住在容易出現蟲的地方。隨後他轉頭看著外頭的景色,他是挺喜歡住在郊區或山上的,不過現在他和朋友一起住的獨立屋社區他也挺喜歡的,也算清靜。
「說到房子,你喜歡住哪啊?山上?還是郊區?獨棟的也不錯,你可以在牆上掛一堆運動器材,但是打掃好麻煩啊,還要上下跑,國外的話就算了比較乾燥,台北還是……還是算了吧。」說到打掃,沈濤覺得樓中樓麻煩的地方就在這裡,連聲音都懶許多。
彎彎繞繞在高度偏高的地方找到了一棟獨立的白色洋房,佔地很大,外面就種滿了許多玫瑰花,沈濤把車停在圍籬前,摸著自己的手機,將車熄火準備下車。
「我真佩服闆娘每天打掃,累死。」沈濤搖搖頭。
「現在是住獨立屋的社區,覺得還不錯。」想到現在居住的地方,要打掃起來確實有點麻煩,但因為居住環境的緣故,也用不著過於頻繁打掃,而且他們有三個人,所以還行。
注意到車停下後,崔弦這才抬頭看向外頭的白色洋房。「真勤勞。」他莞爾一笑,在人要下車時,才跟著開了車門下車。
「聽起來很好,我說房子。」沈濤挑眉,不知道哪天他有機會跑人家裡一趟。
他才剛鎖上車子的電子鎖,房子的女主人就聽見聲音走了出來,她很年輕,而且有著俏麗的短髮,看起來與文靜的花店工作一點也合不來,她自己不說,沒人知道她會插花、手工藝、園藝這類的技能,她還是讀土木畢業的學生。
「聽到聲音就知道是你來了,好久不見啊。」她把手往圍裙一抹,把手擦乾,目光放到沈濤背後的朋友身上,笑的瞇起眼:「你好哇,我是小林,叫我小林就好,沈濤都跟我講了,今天要來參觀我們的溫室,先進來吧,吃點涼的,然後沈濤,順便幫我看看樣子你滿意不滿意,我做完了,你滿意我就明天一早送過去。」
沈 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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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濤擺擺手表示知道了,小林率先進屋,讓他們換上拖鞋,其餘隨意就好,去廚房倒了冰麥茶和切好的水果,廚房旁就是後門,過去有一個很大的後院,整個地方都搭起來做了溫室。
「他們夫妻檔有一個很大的花田在山上,不是這裡,這裡是住所,她老公會在山上處理農務,小林在家做網路行銷與手工藝的活動,溫室有點類似她的實驗場,真的很漂亮,還會因為花季不同而換不同的花上來。」沈濤換了拖鞋一邊小聲的解釋,「我認識她之後才知道本來她對花興趣不大,是因為談戀愛才覺得花很浪漫。」
原本還在打量洋房附近景色的崔弦在聽到女性的聲音時,才轉頭朝人望去,他向對方點頭示意招呼,並在人先回房後,跟著濤的腳步一起進去。
「所以現在是紫藤花的花季?」在脫下鞋子換拖鞋時,他聽著濤的解說,想起上次對方跟他說過現在的溫室有紫藤花這件事。「為什麼談戀愛會覺得花浪漫?」他又問了一個問題。
「是啊,是紫藤的季節。」沈濤聞言微微一笑。
小林放下叉子正好趕上這個話題,她露出有點驚訝的表情,似乎是正說著少數男人會對這個感興趣啊,平常都是她介紹給客人聽才會提到。
「紫藤的花語是為情而生也為情而死,戀戀不捨的思念,執念於你一生,迷醉的愛。」小林笑著說:「典故是說,紫藤花以前是一對相愛但不被大家祝福的眷侶投河殉情,之後就生長成了紫藤花,藤攀著樹,花朵搖搖欲墜,微風飄盪,像女子攀附在她心愛的男人身上,不能獨自存活,沒有了樹,紫藤花就不能生長了,很多情侶喜歡花季的時候來合影,增進感情嘛,所以我才以為──」
小林挑起眉沒有把話說到底,看著沈濤笑了笑,又看相崔弦,「其實看什麼花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喜歡對方,想送他東西的心意啊,去哪裡都好,送什麼也好,對方想讓自己開心這件事情,知道的時候就會覺得對方很可愛而開心了吧!」
沈濤笑著聳聳肩:「小林超浪漫的,以前還說自己不知道什麼叫浪漫,明明就超懂~」說著拿起小林倒的冰麥茶喝了一大口,哎呀,活過來了,拿叉子叉了一片蘋果吃。
「沒辦法啊,不然我老公那個木頭哪知道怎麼約會啊,你見過一個女人捧著一大束玫瑰求婚回去的嗎?史無前例就是我了。」小林瞪圓眼睛說完又撇開視線,差點在新朋友面前翻白眼,「先吃啊!我去拿花!」她招呼崔弦來吃點涼的,不用客氣,說完一溜煙又跑進一樓的房間,從那飄出來淡淡的花精油香。
「喔……」聽完小林的說明,崔弦像是理解到什麼新東西似的眨了眨眼,原來還有這樣的故事嗎,他還以為只是單純的好看,這就是……浪漫嗎?他一向弄不太明白這詞的定義是什麼。
隨後聽著兩人的話,崔弦也笑了笑,並在小林的招呼後才來到濤一旁,也拿起麥茶來喝。
沈 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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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串的談話,沈濤始終沒機會找個話頭開啟相關的話題,小林也是個話多的人,這讓沈濤反而更疙瘩,因為他不想讓小林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下來。
他一直在觀察小林的表情,看起來是真的開心,人一走,沈濤又有點無所適從,已經不是緊張了,人都來到刀口前緊張也沒用。
沈濤放下叉子暗自鬆了口氣,手倚到崔弦肩膀上,問他:「怎麼樣,感受到浪漫的點了嗎?」他覺得小林解釋的滿好懂,「我的話,對方能開心,我為他做什麼事,那個氣氛我都覺得很浪漫啦,每個人的定義都不太一樣。」
他又小聲地說:「小林的興趣是製造各種事件讓她老公害羞或是吃驚,這也算是他們夫妻的情趣了。」不過就這點,沈濤還真能懂小林的惡趣味,對,就是那個感覺。
感覺到肩上的重量,崔弦偏頭朝濤瞧去。「應該,有吧。」他聳肩,大概是明白意思了,但還沒有實際體會過的感覺,又或者是他沒注意到。
「浪漫的方式很多種呢。」他微微瞇起眼,一手搓著下巴說,讓人害羞或吃驚也行呀,看來那就是一種感覺了吧。
還真好學,沈濤看著崔弦思考的模樣,看了沒有多久,小林的腳步聲慢慢走回客廳,為了方便挪動土與肥料,家具並不多,都是簡約設計風,方便他們搬運。
小林手上的花束已經是處理過的乾燥花狀態,中央是玫瑰,兩側則是薰衣草,一旁細小像金色葉子的植物沈濤認不得,在照片裡見一次和實際看到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見到玫瑰花時沈濤的眼神沉了些情緒下去,他沒有先說話,小林撥弄著包裝好的緞帶說道:「我多放了風信子,還有小株的藍玫瑰,你喜歡嗎?」
「很好看。」沈濤點點頭,小林聽完臉上的神情有一絲羞赧,被稱讚她還是會不好意思的。
「你難得來,回去的時候選一束回去放吧,要新鮮的還是已經處理過的乾燥花?你會忘記澆水好像還是乾燥花好?你朋友喜歡什麼花?也帶一束回去吧,我這鄉下地方沒好禮物送,最多就是──我們家花比別人家的漂亮。」這她可是可以得意的挺胸說。
聽到人回來的聲音,崔弦便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轉頭朝捧著花束的小林望過去。他看了一下對方手中的花束,在朝濤瞥去,一看到花束他就想起濤還要講那件事。
「乾燥花就好,我四月開始跑去山上露營,那裡放新鮮的花容易有蟲,你就會看到我很崩潰的限動了。」沈濤感覺到視線,他看回去,又看著小林,笑意淡了許多。
「你幾百年沒更新了啊——你根本就懶得發限動吧。」小林笑著把花撥了撥,目光放在花朵上,「好啦,不跟你們聊太多,去溫室吧,我也不打擾你們,我會在一樓的工作室繼續做點東西,多一個我你們也不好賞花。」
「小林,跟你說件事。」沈濤接了她的話尾,小林點點頭說可以啊,要談什麼,沈濤上前說:「借一步說話的那種說說。」
「?」這次小林停下手,她困惑但還是點頭,「好喔,那我們去溫室說?」這麼直接避著朋友沒問題嗎。
溫室只要從客廳走去廚房的後門就能到,一樓是開放式空間,因此小林打開後門走進去,她面前是一片柔和的紫色,滿棚滿目都是,她先走了進去等待沈濤過來,沈濤按了按崔弦的肩膀,低聲的說:「你在這邊等我。」就當他還要點面子吧,出糗也是要緩衝的。
沈濤走進溫室,兩人談話的距離站在廚房聽不到,但陽光充足,兩人的側臉與表情都看的很清楚,沈濤沉默一會兒才開始說話,小林的表情從困惑到驚愕,很快她的神情轉變成嚴肅,那裡面還有很複雜的情緒,她抿著嘴唇,沉默許久又開口說了什麼,似乎是提了幾個問題,她擺擺手,又繼續說話,沈濤一直是聽她說話,偶爾答個一兩句,談話並沒有持續很久。
在濤提起談事後,崔弦這才慢慢將視線移回手上的冰麥茶,等人要他在這裡等時,他才點點頭,然後目送人走進溫室。
等人走了,他又低頭看了眼桌面上的水果,拿起叉子插了塊蘋果吃,在等待的途中時而朝溫室內,正在談話的兩人望去。
沈濤總是在殘酷時直接的令人措手不及,差別在他覺得愧疚與不愧疚。
小林又問了他幾個問題,她一手插在腰上,偶爾因為談話隨著她的肢體語言表示不愉快揮了幾下,沈濤搖頭,小林皺了皺眉,也跟著沉默下來,再開口說話,沈濤並沒有閃躲,小林很乾脆地賞了他一個巴掌,眼裡的怒火才真正顯現出來,她不敢置信的看著人,無奈蓋過她的情緒,第二下她用花束砸在沈濤胸口,這次沈濤接住了,小林把它抽回去,花瓣散落一地,也黏在沈濤的T恤上,她說了句什麼,嘆氣著往室內走,一手還提著破敗的花束。
經過崔弦面前時她停頓了一下,又歎口氣,說道:「我揍完他就不生氣了,因為一些事……我要先去工作室確認一些東西,你們就慢慢看,我……晚點再回來,對不起,讓你看到我們不愉快的談話。」她走過崔弦身邊說道:「人要即時,不然一下子就消失了呢,不注意的話。」說完進了房。
小林走後沈濤還是站在那,他摸了摸後頸,表情盡量維持在平靜上,小林這麼做理所當然,說再多也……唉,算了吧。
沈濤推了下眼鏡,站在陽光下,看著滿棚的紫藤花,沒說半句話。
看到溫室內發生的事,崔弦也輕輕地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杯子,用指尖推到離桌邊遠一點的位置。在聽到小林回來,並說了那些話後,他沉默著看著人進房。
他抿起嘴。是啊,一個不注意,隨時可能會消失。他深深地呼了口氣後,伸手推了一下帽簷,又朝站在溫室內的濤望去,然後才起身慢慢走向對方。
他走到人附近就停下腳步,默默地一起看著紫藤花。
不知道站了多久,沈濤緩過胸口那股酸澀的情緒才慢慢說:「小林還是手下留情了,她以前是太妹,一拳揍在男人臉上能把人打到暫時起不來,大概看在我是個文官,只用5%的力氣打我。」他說著輕鬆的話讓氣氛不那麼僵硬,沈濤對崔弦怎麼想沒底。
「她說揍完就算了,現在她要去重新做一束自己想送的花,讓我自己在這邊好好思過。」
沈濤摸了一把臉,臉頰還是有點熱,小林的指甲在他臉頰不小心抓了一條,他倒不會太在意這個,一晚上就好了。
「……」崔弦淡淡地朝濤的臉瞥去,停留了會兒後,再看回前方。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他只是想過來陪人站,畢竟這種事還是只能讓他們去好好消化一下。
「可以繼續思過,我看花。」他明白對方想緩和氣氛,所以他讓自己臉上的表情柔和下來,並聳了個肩這麼說。
如此溫柔啊,沈濤這麼想著,臉上的從容也慢慢歛下,對著這樣的自己,除了羞恥和難受,他很難原諒自己就這樣被小林放過了。
身邊的人都很溫柔,總是縱容他,任由沈濤任性,也許在關係上他們只是互相縱容彼此,但若是連這麼大的錯誤都能被兩拳頭化解,小林是有多信任他。
不安感沒有從海中消失,他只是就潛伏在深處,等待沈濤又一次落水,落到無光的深度將他慢慢包覆住,現在猶如水草從腳踝處攀上,這麼久了,沒人指責他,他想被懲戒的不安感得不到安撫。
那些怕小林揍他的話都只是說說,也許小林真正發火才是他想看見的事。
沈濤皺起眉,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怎樣,那是隱忍情緒的模樣,即將湧上的諸多情緒即將沸騰,又被他的理智壓了下去,在傾瀉的紫藤花海中戰敗,不敢抬起頭去注視花綻放的美好。
他沒有說話,垂下視線,緩緩伸出了右手,手背和指尖去碰崔弦的手,之間不夠近的距離暴露了他明確的意圖,只是沈濤沒有如他自己想的那樣做,他只是把手搭到對方小臂上,向人走了兩步,沈濤抬起的視線在鏡片後是試探,搭在人身上的手向上滑,做了一個湊上前索取擁抱的暗示,就像藤為了存活攀上樹根與它的肩頭,又一次的尋求能夠活在這裡的理由,那也是沈濤鮮少也不敢伸出的手。
感覺到人的觸碰,崔弦低頭朝濤伸來的手瞧去,然後順著手臂向上看向對方。他靜靜地注視著對方的動作,在人提起視線時也認真地看著。
像是接收到了那索取擁抱的暗示,崔弦沒有遲疑,他伸出手輕輕拉過濤,環過對方的背將人擁入懷中,這次他的動作比較大了些,沒有上次因過度擔心人身上的傷而小心翼翼。
他兩臂環擁著對方的腰背,雖然力道是比上次還大,但也不至於會太過用力。
若是讓自己說出口,水將會壓破玻璃杯的裂痕,沈濤很清楚自己就差一點點,他還在試著把情緒按住,最終所有的話語到嘴邊只是梗在喉嚨,沈濤試著啟唇說話,什麼都沒辦法說出口,理智的手短暫地把他說話的開關給關上,讓他又一次無聲地躲在燦爛的美好下。
沈濤在崔弦擁上來時,感覺到自己的眼眶酸澀,他皺起眉像個任性忍住不哭的小孩把自己的臉埋下去,額頭抵著人肩膀,雙手慢慢收緊,感覺不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氣,布料在沈濤發力的指尖下扯出了一道道痕跡。
沒有任何言語,沈濤的大腦一片空白,溫柔與恐懼在心臟上較勁,埋在血管裡爭搶著身體的主導權。
崔弦輕撫著濤的背,像是感受到對方的情緒一般,微微地蹙起了眉,他歛下眼,讓彼此在這個擁抱中沉默。
過了一會兒,他才終於開口輕聲說道:「有些情緒發洩一下也行,有話想說也可以說說,我都會在這裡。」他邊說邊輕拍了幾下濤的背,對方要不要這麼做都沒關係,畢竟這種事是勉強不來的。
他目前能夠做到的,大概就是此刻的陪伴了。
溫柔的話語是投入海中的小石子,輕輕撞擊在裂縫上,讓裂痕像藤一樣延伸了幾寸,在他痛苦的鎖上蔓延。
「……」想找回聲音,沈濤的手在崔弦說話時緊了緊,過一會兒他才回話,沒有抬頭說話,使聲音都有點模糊。
「……我和他有個約定,在我送他走之前,我還沒有膽子這樣做,再給我一天。」這一整個月,沈濤從知道了時間,每天都聽著喪鐘倒數,一切都像安排好的事件,他是遊戲中的棋子,一步步走上預定好的事件中,永遠都不知道最後等著他的是什麼。
沈濤的聲音有點沙啞,他壓抑過情緒,原本善於調侃的聲音此刻多了幾分真正的情緒熱度,他抬起頭,不過還沒勇氣看人的眼睛,只是側過臉把臉頰抵在方才他的逃避的位置,泛紅的眼尾現在看起來好多了。
紫藤花還在漂亮的綻放著,連花草都短暫替他的見不得人的心態作掩護。
聽了對方的話後,崔弦輕輕頷首。「好。」隨後他便不再多說什麼,只是繼續輕撫著人的背。此刻他的注意力都在濤身上,倒是忘了周圍的事物。
在感覺到人側過臉時,他只看了對方一會兒後,便將目光移回他撫著人的背的手上。
沈 濤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沒有任何想法,這是沈濤大腦現在清楚的感受,他很少在自己以外的人面前落到這種地步。
沈濤用這種感覺來形容自己,落到這樣的地步,狼狽,卻又把自己剖的真實,然而還不夠,他聽見玻璃還在裂,在兩人呼吸之間玻璃靜止了動作,也就是這個時候沈濤才慢慢找回自己的感官,他人在哪,自己正在做什麼。
「感覺很微妙,我爸媽還沒這樣對我做過,我兄弟也不會把安慰做的這麼直接。」沈濤說著輕笑一聲,讓一個不習慣擁抱和展示柔軟的人走到這一步,也是自己願意展示的,不這樣他永遠都不會醒過來。
都這麼做了,沈濤乾脆地伸手緊緊抱住崔弦,手掌在崔弦寬厚的背上隔著外套大力摸摸,「這個給之前走過來的你,那個不容易的你,像你幫我那樣,今天又給你看一次最難看之二的樣子,你湊滿三可能就能抽獎了。」
沈濤調整好情緒,他眼底的憂傷已經不再那麼濃厚,漸漸有了笑意,直直看著崔弦的眼睛對人微微一笑。
「你想說什麼也可以找我講,任何時刻都可以,使命必達。」沈濤說。
聽到濤說的話,崔弦這也才輕輕地勾起嘴角笑了笑,「直接一點,不好嗎。」他說。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怎麽安慰人,他只是現在就想這麼做。
感覺到對方收緊的手臂和背上的撫摸,並在聽完對方的話後,他偏頭對上人揚起的視線。他看著濤臉上的微笑,隨後才回以一抹柔和地笑容。
不過濤的最後一句話倒是讓他沉默了幾秒,最後他才點點頭。「有機會的話,會的。」
沈 濤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太直接的話我會拒絕啊,沈濤想了想沒有說出來,對他們來說直接接受擁抱和按下大哭的開關沒有兩樣,他們一點都沒膽子去這樣做,直到成為大人了才稍微這麼做,或找別的方式來放鬆自己,掉眼淚這件事一旦開始就停不下,對一個長期強迫自己理智的人,這太難了。
「嗯,也不要勉強自己。」沈濤回應著,他定定對視不久,又再度抱了上去,不知道溫柔的表情是什麼,只好擁緊人。
鬆手前沈濤告訴崔弦:「好,充電完了,沒事了。」說著慢慢把手鬆開,太習慣是會上癮的,不能那麼習慣。
「好。」崔弦點頭,在濤鬆手時,才將自己的手放開。他伸手拿起帽子,撥了下頭髮後再戴回,他又瞧了眼濤之後,移開視線放到周圍的景色上。
沈濤深呼吸幾下,他放下的手握了幾下拳又鬆開,把手插到口袋,讓自己的目光落在花海裡。
溫室的設計和擺設真的猶如花海一樣,在紫藤花棚下,小林還用木頭釘了兩張長椅,棚下有好幾種栽種中的水生花放在架上,方桌上也放了摘下的鮮花,園藝用剪刀放在一旁,還有預備拿來使用的插花容器。
「我不是跟你說找到一組高中的相片嗎?上次。」沈濤說著走去長椅坐下,靠到椅背上鬆口氣,「是我跟我朋友高中的時候跑去山上的紫藤花季玩,還有其他朋友一起,那天玩得很開心,留了很多照片下來,好幾張是他自已的獨照,我後來看到紫藤花的回憶都很開心。」
那是真心話,同樣的花下藏著的思念也是沒說出口的事。
「嗯。」在濤提起上次說過的事,崔弦便轉頭朝對方望去,他看著人坐到長椅上,聽對方繼續說著。知道紫藤花對濤而言也是別有意義時,他眨了眨眼,又抬頭看向這片下懸垂開地紫藤花海。
「那很好呢。」他輕輕地說。
「看到那一組照片才想起來又是這個季節了,帶你來一起開心。」
沈濤是真想分享好看的紫藤花,他覺得最近事情不斷,不管是自己還是身邊的人,似乎生活永遠都不懂得安分這兩個字,在那些事情沒解決之前,他們永遠都在那裡等著人跌倒再趁機而入。
「四月之前我恍神了快半年,最近才有種開始在認真過生活的感覺。」他斟酌著用詞,補充道:「就是你終於想讓自己的生活好起來的時候。」
溫室裡沒有風,但還是有陽光,偶爾能穿過白色的棚子灑下來,光影在地上切成好幾塊金色的格子,兩人身上也落下了許多影子,沈濤想這就是最好看的模樣,不管是什麼。
「有時候覺得,高中時最快樂的自己也封印在相片裡了,看著他像看著別人,像已經為他辦過告別式那樣,特別沒真實感。」沈濤看著紫藤花,目光越過了紫藤花很是感慨。
聞言,崔弦揚起眉,嘴角露出一抹淺笑,他走到濤一旁的位子上坐下,「是啊,那會是個新的開始。」他看著前方上身向前傾,手肘抵在腿上,兩手指間隨意交扣著。
要他回去看以前的生活,以前的回憶,他也會覺得很沒真實感,但那份快樂他還是會記得的。
「……」沈濤大歎一口氣,笑著往人身上靠,雙手抱臂縮著肩膀,問道:「開心嗎?現在?我現在還滿開心的。」雖然稍早差點哭出來,一陣子下來,沈濤已經緩和很多,「又多了一個好的記憶。」
「嗯,開心。」他回答。不論發生了什麼事,至少現在是個不錯的時刻,還有眼前這片柔美地花海為這份新的回憶添加色彩。
沈 濤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在溫室坐了許久,沈濤沒有在這個平靜的時刻多說什麼,他只是享受,享受這個靜下來的時刻,一直到小林從屋內走出來,手上拿著兩束單一支的花束,已經經過簡單的包裝,還有淡色的緞帶打上簡單的蝴蝶結,和她的個性一樣,不會太過華麗,簡單的心意。
沈濤被小林的腳步聲吸引注意力,有些意外的想起身,小林擺了擺手讓他們坐著就好,走到兩人面前站定,她的雙眼看起來已經哭過,還紅著,但看起來有精神許多。
「我重新做了一束我想送給他的花,明天我會一起送過去,希望他不會介意。」小林抽了抽鼻子,「對不起稍早揍你。」說完看向崔弦,「抱歉讓你看到我揍他的現場,他這個人話多,但每次都不坦率點。」
「……我還在現場呢,你不要弄壞我的印象。」沈濤聽到這裡已經知道小林不生氣了,他仍然倚著人不動。
注意到有人接近,崔弦微微偏頭朝走來的小林瞧去,看著人走到他們面前。聽了對方和濤的話後,他輕輕搖頭並莞爾一笑,隨後視線移到濤身上。
「你反省了嗎。」他說,不過當然只是開玩笑的。
沈 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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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坦率還不是活到現在,而且就算我不反省你還是喜歡。」沈濤嘴硬道。
小林用目光削了沈濤一頓:「人要及時行樂,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就要直接說,直接去做,你每次都後悔,別鬧了,我不是要來說你的缺點,這個給你。」她把其中一束花遞過來,是水仙花,把另一支劍蘭遞給崔弦,「這個給你,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但是我覺得你跟劍蘭一樣堅強又強大,至於沈先生——還是和以前一樣很自戀。」遞完花小林忍不住調侃了一句。
「……」沈濤沒有說話,但是小林看到他的耳朵慢慢變紅了,她笑了笑不戳破,「我喜歡送花,覺得就跟祝福許願一樣,花和人都有時間,但是都很漂亮,最好在活著的時候活的燦爛。」
「希望沒有打擾你們賞花的興致。」小林把手收到身後,她身上的圍裙沾了好幾片草葉,「我的祝福還是要拿著哦,回去找瓶水插著好好照顧他。」
崔弦倒沒有反駁,只是微笑著聳了肩。不過在看到小林遞來的花時,他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看向對方,然後伸手接過那束劍蘭。隨後聽到對方調侃濤的話後,他又朝身旁的人瞥去一眼。喔對,他也還記得濤說過關於水仙的寓意。
「不會,謝謝妳的祝福。」他向小林點頭致謝,然後地低頭稍微觀察著手中的劍蘭。
「謝謝。」沈濤有點嚴肅的看了那束水仙花,又看小林,她聳聳肩微笑,「喜歡我的花我很高興,紫藤花這季長的也很漂亮對吧?顏色特別紫。」小林側過身站到一旁,不擋住兩人的視線。
「要是以前,我真的想不到你能把花養的這麼漂亮。」沈濤見小林驕傲的神情笑了。
「我應該和你收門票錢的。」小林開玩笑地說:「心情不好的時候換一個地方,看看美麗的東西就有能再往前走的力氣,最近啊……嗯,這就是生活吧。」她聳肩,沒頭沒尾的把話題止在這裡,「接下來你們要去哪裡玩?白天還有一大半時間,要留在山上吃下午茶嗎?如果晚上有約也沒關係,下次再來玩就好。」
沈濤一想,今天其實除了看花也沒什麼事,他看向崔弦,看他還想不想待在山上打發時間,下山的行程也就只有拿衣服,回公寓洗澡等睡了。
在人說話時,崔弦提起視線再次望向那片紫色花林。他還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才開始懂得欣賞這些事物,以前他其實都不會特別注意這些的。
隨後感覺到身旁的視線,他才收回神,轉頭朝濤看去。「想再晃晃嗎?我都行。」
要去哪裡晃呢,沈濤沒有想法,不過就回公寓待著也不錯。
沈濤挑眉與崔弦對視一會兒才抬頭回答小林:「下次好了,明天有事,你也知道我要早睡,失眠患者傷不起。」
「也是,那我包一些餅乾給你帶回去,早上我烤的巧克力餅,還有一些花果茶包……」小林擺擺手跑進屋內,沈濤在她身後說不用啦,小林喊回來不行,一定要拿!
「什麼也沒做就被塞了一堆禮物。」沈濤無奈地說:「一定是看你太帥她才塞一堆,之前我來才沒這麼好的待遇。」說著他用手肘捅崔弦。
在濤決定後,崔弦也點點頭。他看著小林回到屋內,並在聽到濤的話後揚起了眉,他捏了捏下巴,微瞇起眼。「看來這臉長得還算有用。」語畢,他帶著小小地笑意睨向濤,對於這樣的稱讚倒是不害臊地接受。
在移開視線後他又伸手推了下帽簷,準備起身。
沈濤瞪圓眼睛看看人,故作正經的說:「人家是有夫之婦,你就別想了,再帥也拐不到小林。」在人起身時沈濤跟上去,「能喜歡木頭的都是真愛,撼動不了她。」
小林正好在廚房把餅乾用紙盒裝起來,她聽到什麼木頭,抬頭問了一句:「什麼木頭啊?對我的長椅有興趣啊?」
沈濤翻了個白眼,小林是多喜歡自己的長椅,「在說你和老闆是真愛,不嫌棄他話少。」
小林聽到反而笑出來,她像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差點把手上的紙盒笑掉。
「挺好啊,這樣就沒人和我搶他,我要搭溫室把他關在裡面,只有我自己可以欣賞他!」小林還在笑,看見崔弦進廚房才稍微收斂,但還是在笑,「唉,好好笑,哪天再聊聊這段離奇的經歷,我如果喜歡木頭,你應該就是伐木工吧。」
沈濤一臉困惑,伐木工聽起來也太暴力了,小林說道:「就也喜歡跟木頭互動,但是我知道的是他們人都很好,只是不太會說話。」她笑彎眼,把紙袋和紙盒遞過來,隔著包裝都能聞到花的香氣和巧克力的甜味。
「一人拿一個,回去如果照顧花有疑慮再打電話問我,今天謝謝你們來玩。」沈濤被虧的不想回答,還在思考自己和伐木工真的像嗎。
聞言,崔弦轉頭看了濤一眼,然後聳個肩並笑了笑。隨然他是沒談過戀愛也沒想過這種事沒錯,但他大概也能理解人所謂的真愛吧。
之後回到廚房,聽到小林語帶笑意地說濤是伐木工時,崔弦也疑惑地在兩人之間來回瞧了幾眼。不過在他還沒能理解到濤與伐木工之間的關聯時,看到人遞出東西,他便用沒拿花束的那隻手順手接下了面前的紙盒。「謝啦。」
「好啦,別再糾結這個了,算了算了,下山去玩吧。」小林在沈濤面前打了好幾個彈指,把人召喚回來,「掰掰囉,回去的路上小心,開車注意安全。」這麼一笑,稍早的怒火和傷心全都不見了,小林一路送兩位客人出去,沈濤讓她不用跟到外面,回去忙工作就好,一直到沈濤掏車鑰匙解電子鎖她才回身進屋,少了客人,這大房子白天又剩她一個人了,唉,繼續工作吧!
「火一樣的女人。」沈濤搖搖頭,來也快去也快,他打開車門把花放在儀表板前面,放最近的地方賞心悅目,紙袋放到座椅中間的飲料架上層,坐進駕駛座拉上車門。
和小林道別後,他也走到副駕旁,在準備開車門時聽到濤的話,他想了想,然後點頭。「是啊。」也算是個直接乾脆的女性。
隨後他拿好東西開車門上車,坐定後他將紙盒放到一旁不會傾倒的位置上,花束則放在自己腿上。
沈濤一看錶,中午開車過來又加上在溫室裡說話的時間,體感其實很短,這一看錶才發現要傍晚了,只是山上比較高,夕陽在這個方位看不明顯,他到底在溫室待了多久?沈濤抿起嘴不敢去問,發動車子開上下山的路,也就是回公寓的路。
「時間還真快……我還以為只有一個小時多呢。」沈濤自言自語的說,想到小林送的劍蘭,他好奇的問:「劍蘭是什麼樣的花?以前聽過嗎?我只記得和菖蒲似乎是兄弟,查看看?」他握著方向盤的雙手只能張開手指晃了晃,表示自己不能不摸方向盤,只好讓副駕駛代勞了。
崔弦抬頭看向要暗下的天空,他也沒有注意到時間竟然過得這麼快,回濤的公寓大概也正好。
在聽到濤問起劍蘭的事時,崔弦這才低頭看向腿上的花束,「好像看過,但不知道叫劍蘭。」他記得以前好像有在居住社區的其他住戶的草皮花園看過幾次,但從不知道叫這個名字。
他伸手摸上褲子口袋,找到手機並拿出來點開螢幕,在網頁上輸入劍蘭,這還是他第一次搜尋花卉呢。他瀏覽著各個條目,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看哪個,所以他就隨便選了一項點進去瞧。
「嗯……對,別名是唐菖蒲,因為葉片外型似劍,才會那麼稱呼。」他微微偏頭,在查花的時候,都會看到一堆花語,原來對花而言,花語也是一項重點嗎?
沈 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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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因為像劍,有強大的象徵吧。」想起小林說的形容,確實,劍蘭這樣的樣子以劍來形容,再適合不過了,「小林真會選花啊,好會說話……」他是發自內心的感慨,果然還是比不上專家。
「還挺浪漫的,對的花語、對的花、對的人,送給你就很合適。」沈濤微微一笑,唐菖蒲這名字他記住了,回頭搜尋一下。
「是啊,我會記住的。」雖然對花卉不了解,但這是人家贈與的祝福,他一定會好好記住的,這也算是難得的經驗吧。
這麼想之後,他又隨意瀏覽了幾項介紹,然後才關掉網頁,順便看看累積的訊息有沒有重要的事。確定都沒什麼問題後,他將訊息一一滑掉,關掉手機螢幕重新塞回口袋內。
他後靠上椅背,一手虛扶著腿上的花束,邊靜靜地瞧著車窗外的景色。
也許是稍早話說多了,隨著兩人之間靜下來,沈濤也漸漸平靜下來,沒有再說什麼,看著路況,思考著什麼。
下山後,沈濤行駛上了高速,高度改變後進入市區很快就感覺到傍晚的燈火,都市的各式燈光和高速上流水形的紅色燈光,大家都在返家的路上,上高速前沈濤開了廣播,轉到爵士輕音樂的頻道當背景聲音,他掛在左手邊的手機跳出幾封訊息震了兩下,他沒有去看,一直沉默到下高速,拐幾個彎就進他住宅區裡頭了。
「還是老樣子我煮?」沈濤挑眉問旁邊的人,不知道他神遊有沒有回來這輛車。
「嗯?」一路上他是有些半發呆的狀態盯著窗外,直到聽到人的詢問,他這才回神並轉頭朝濤看過去,他眨了下眼思考,沒一會兒後就輕輕頷首。「好啊。」
回答完,他又瞧了眼外頭的街景,有些慢半拍地注意到這熟悉的街道,他想濤住的公寓大概快到了。
「那等等上樓,你就先去洗澡吧?我下樓買個東西再上來煮。」
長期不住在這,除了能長期保存的,沈濤什麼都沒儲存,每回來一次就得買一次食材,啊,這次回來還趕上咖啡廳的時間。
打個飯後甜點的算盤,沈濤緩緩行駛在住宅區裡,這時間他們社區的大樓燈已經點亮,在一片房子中散發著誘人的回家燈光。
崔弦抿起嘴想了一下,隨後才又點頭,聽對方的話。「好喔。」
車開進地下室的時候沈濤呼了口氣,說道:「一段時間不在自己家,我都有點想念我的公寓了……」
不想家是騙人的,再舒服還是沒狗窩舒適,沈濤是個喜歡自己地盤的人,他自己的公寓、床、用具,甚至他覺得連室內空氣聞起來都不太一樣,就是那個熟悉感。
「是說上次,你走之後我好像也沒收你的衛浴用品,同一套還放在那裡。」男人家裡東西少,沈濤也覺得還會有下次,就沒收拾。
停好車,沈濤拿起自己的花、點心、單肩背包,抓著手機下車,連地下室的味道都如此熟悉好聞。
他笑了笑,大概也是明白不管哪裡都比不上自己家的舒適,畢竟再怎麽說都是最熟悉最習慣的環境。
聽到對方說還沒收他之前來使用的用品時,他是有些意外,不過想想,現在他確實又來到人家家住了。「噢,沒問題。」
他拿好該拿的東西,在濤停妥車並下車後,他也才跟著開了車門下車,向後走準備拿行李。
下車時他才想到自己太歸心似箭忘記去乾洗店,沈濤一看手機時間,還算早,這個等等上去的時候撥電話去問吧……他盤算著問完哪個時間過去,煮完飯的時候?
沈濤拉起後車廂的車門,先拿崔弦的行李袋遞過去再拿自己的,鎖上車,老樣子搭電梯上樓,中途沈濤發訊息過去給店鋪私窗,那裡的工讀生倒是很快回他:欸,其實我正在去你家的路上,因為有點事所以提早收店:(
沈濤有點意外對方沒先講就跑來了,要是他人不在不就白跑,不過算了,彷彿全世界都在順著他,讓他非前往不可。
他簡單回覆幾句和工讀生說好時間,收起手機,掏鑰匙和磁卡到樓層後解鎖推門。
「好,到家了。」沈濤這時才發現耗了一整天他餓得要死。
拿好行李後,崔弦一樣跟在濤一旁去搭電梯,來到對方的家門前。進屋後,他點頭應聲回應濤的話,然後才脫下帽子撥了下頭髮。
因為是第二次來,所以這次他就沒有像上次那樣觀察人的家,只是在對方入內後才跟著進入,並先找地方暫放手上的東西再脫外套。
習慣性把鑰匙放在玄關的櫃子上,距離一陣子家裡沒什麼改變,也沒有落灰塵,不得不說胖子這點還真有夠用心,真的定期跑來打掃。
沈濤按開客廳全部的燈光,他掏手機查看月底的帳單,按個幾下把單全線上轉帳了,把行李袋放到主臥室地板,裡頭也只有電腦。
「還是一樣的房間好嗎?」沈濤放下手機回到廚房洗手打開冰箱詢問,「住久了覺得自己家好像旅館,三不五時才來住一趟。」
冰箱有水和酒,鐵罐裝的果汁,好吧還是喝水吧,他抽了兩瓶礦泉水,在櫃子找到一盒蘇打餅乾,確定沒有過期,撕開包裝,把半盒餅乾和一瓶水遞給崔弦,「先吃東西墊胃。」
「行啊。」他回答,隨後聽了對方的話,便笑了笑,對他而言倒真的有點像旅館,不過現在的他確實也算是出遊沒錯啦。
在他準備要去放行李時,看到濤遞來的水和餅乾,就先放下東西伸手去接。「謝囉。」他說,然後拿著東西回沙發旁坐下,先扭開瓶蓋喝一口水。
丟著電水壺煮水,沈濤盤算著等等煮什麼好,拿了兩小包蘇打餅乾和水坐到沙發邊上,坐下來他就發出一聲很長的嘆息,像發懶的大狗坐著不想動,只想躺著,如果崔弦不在,他可能連這餐都會拖到晚上九點才吃,也就是當宵夜吃,先洗洗睡才會動作。
「……怎麼每次跟你待一起時間過特別快,我都沒有體感。」沈濤這句話說得有點小聲,他說完有點不好意思,像回到國中一樣,常覺得自己智商就被自己降低了。
他撕開包裝吃一片餅乾,感覺到餓又咬了半片,配著水隨意塞。
「嗯?」崔弦斜靠在沙發的一邊,在聽到濤的說話聲時,疑惑地轉頭朝人瞧去。他把水放到桌上,也將手中的餅乾拆開來吃。
「時間快一點好,還是慢一點好?」他在吃了幾片餅乾後,隨口問了問,然後又拿起水喝。
「……」這個問題太難回答了。
沈濤咬著餅乾因為這個問題陷入了沉思,手上還有一小片最後一口的蘇打餅,說快一點好,好像在說兩人相處不耐煩,說慢一點吧又像佔據別人生活大部分的時間,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說時間長好,很奇怪吧。
他的眼睛盯著客廳的地毯,還是乾淨的,也許胖子把他地毯也拿去洗了一遍,他和胖子相處那麼多年就不會覺得時間長一點好,認識那麼久往後伸手就能碰到人,沈濤完全沒想過他們有絕交的那天。
他想起自己在紙上寫的那些話,果然是希望時間長一點好的吧,慢一點,什麼都有時間能好好記住。
「以前你遇過想相處時間一直拉長的人嗎?」沈濤把那片餅乾放到嘴裡咬,「不想聚會時間結束,不想天亮來的那種。」
聽到濤的問話,崔弦揚起眉,一手拖著下巴瞧向別處思考。
有沒有遇過想拉長相處時間的人嗎……雖然和某些人相處的快樂時光當然是不會想那麼快結束,但事實上他也不會真的產生多想和誰一直相處著的想法,畢竟以前還覺得真的想找人的話,隨時都找得到。
至於現在,現在也還沒遇過會讓他產生這樣想法的人。
「應該,沒有。」最後,他聳肩回答。
「我也沒有。」聽到這個回答沈濤不意外的露出微笑,「總是覺得不管往前跑多遠,我兄弟都在身後,往後伸手就能碰到了,也從來不覺得會分開,我以前還被別人罵過貪得無厭,明明有這麼多好朋友卻喜歡搞一些旁人忌妒的事情。」把剩下的最後一片蘇打餅吃掉,沈濤舔掉手指上殘留的鹽巴和蔥片。
沈濤瞇起眼想了想,慢慢說道:「不過,你待在醫院的時候,我有時會不太喜歡吃睡前藥的時間,因為睡著再醒來你人就去忙了對吧?我每一次都沒辦法在你起來之前先醒來。」要比人先起來是不可能的,藥效很重,護士說他沒有睡夠時間,藥效不會消掉,沈濤沒說他對此感到失落,在對方回答之前將話題繼續延伸。
「遇襲那天你人不在醫院,聽我朋友後來說,那個人本來想掐著我,把我從高樓窗戶推下去,只是因為他不能接受我把他朋友弄進警局,運氣很好,剛好碰上我朋友上樓找我,差點被他撕傷口撕的肚子破掉。」說到這裡沈濤看著崔弦一笑,又把視線移開,「那天你人不在我就挺想你的,對我朋友有點抱歉,但是這是實話。」
老么也是沈濤認為不會消失的人,那麼理所當然的存在,當有未知的事物出現,一旦上心了,對什麼他都患得患失。
「慢一點才好,你看今天我一耽誤又忘記讓你正常吃三餐了,時間一下就不見。」話裡有埋怨自己下午情緒問題的意思,小林說的話太直接,要是崔弦不在,他和小林說不定會在溫室哭一場。
崔弦眨了眨眼瞧著濤,慢慢吃著手上剩餘幾片的餅乾,聽著對方說起醫院的事,對於對方會想在他醒來之前起床感到有些意外,畢竟之前在營區時,他也都是在人起床前就離開了。
不過在聽到對方提到遇襲的事時,他還是有些忍不住面向別處,眉頭微微皺起,但一樣很快就恢復過來。隨後重新看向濤,看著對方露出的那一抹笑容後繼續說著接下的話。
崔弦聽著,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對方竟然會想他這件事,過了幾秒後他才微微彎起笑眼,但他沒有回應那個話題,就只是這樣微笑了一下後,才移開視線並倚靠著沙發椅背。「也是,時間過太快,都忘了吃飯。」他又聳了肩,吃完手中那包餅乾。
說上幾句話的時間,沈濤把冰水喝掉三分之一,起身把包裝丟到垃圾桶。
「是啊,所以為了避免我又忘記時間,我要下樓買菜了。」沈濤把水瓶放在桌上,「下樓囉,其他東西都在原本的地方,毛巾在浴室的櫃子裡。」
他拿著手機和磁卡換了鞋下樓,到樓下超市買了一袋食材,這次工讀生值班並不是上次的女孩,而是一位小哥,看起來忙到快睡著了。
離開超市後,沈濤撥電話給乾洗店的手機,走到社區的咖啡廳買了三杯咖啡,一盒長條蛋糕,工讀生說他三分鐘內到社區大門,沈濤又回去等。
沒有很久,沈濤看見一輛休旅車停下來,工讀生妹妹下車揮了揮手,「拍謝啦,我們老闆有事所以提早關,交代說你晚上一定要拿,我直接給你快遞來了。」
「你這算不算加班啊?」沈濤笑了笑,先把他預買的咖啡遞過去,「給你吧,當作幫我跑一趟的謝禮。」
幾番推託,沈濤還是將咖啡送了過去,拿著整理過的一套西裝上樓,材質很滑的防塵套有點不好拿,還是勉強都拿進了玄關。
「好喔。」他看著濤起身離開,拿起水在喝一口後才離開沙發,拿起放在一旁的行李和外套帽子去客房放好,把等等要穿的衣物拿出來,然後前往浴室洗澡去。
洗完澡,他稍微擦拭頭髮,先穿好衣服後才去找出吹風機把頭髮吹乾。他抓了幾下吹乾後的頭髮,確定沒問題才走回客廳,坐回沙發上把自己剛剛喝剩的水飲盡,並在等待人回來的時間裡拿起手機隨便滑個幾下。
直到聽到玄關傳來了開門聲,他才抬頭朝那個方向看去,隨後起身上前,對著人伸出手,想幫對方拿東西。
「哎,你洗好啦。」下去一趟又要社交的時間,確實一個男人洗澡也都洗完了,沈濤衡量了一下手上的東西,把超市袋子提過去,還有咖啡廳的紙袋,「幫我放廚房流理台上就好,我買了咖啡和蜂蜜蛋糕,不知道你喝咖啡的口味我就都先買拿鐵,剛剛在樓下和乾洗店的工讀聊了一下,這晚上還開車送貨,也是辛苦。」
遞過東西後,沈濤才把球鞋踩著脫下,把西裝直接提進去主臥室掛進衣櫃裡,走回廚房幫著人把東西分到冰箱。
「我在料理裡面放輕微的酒,你吃嗎?」沈濤打開拿鐵靠在檯邊喝著。
「沒問題」崔弦點點頭,對於咖啡的口味他也很不挑。他接過對方遞來的超市袋子和紙袋,在人提到乾洗店的工讀時,朝對方手中的西裝看了一眼。「嗯,挺有心的。」
他拿好東西退後一步,在濤脫鞋時才轉身拎著東西到廚房放,並在對方回來廚房前,他先看了看袋子內有什麼東西是需要冰的。
「行啊。」聽到濤的詢問,崔弦沒有想太久就頷首回答,料理內的酒只要不是真的太大量,他是沒問題,而且稍早他也沒運動健身什麼的,所以沒關係。
聽見回覆,沈濤想了想什麼比較快煮好,他心裡有預設的菜單,在方才買菜的時候就想做義大利麵佐酒,買了一些剛上架的海鮮,可以做海鮮口味。
沈濤就倚靠著看崔弦整理東西,下樓等工讀的時候他就在想,自己稍早是不是太過直接,有了個理由能脫逃,一輪下來稍早的緊張感消除許多。
「我弄蝦吧,要挑沙。」沈濤放下杯子接手裝海鮮的袋子,拿了個玻璃碗放到洗手台裡開水龍頭,超市東西稍微處理一下就好,他從櫥櫃拿出一隻小牙籤,清洗過每隻蝦後將牙籤插入挑出蝦身體堆積的那條髒東西。
「教你拍蒜頭?」沈濤撇一眼問道:「累的話可以先去躺沒關係,麵煮得很快。」
放好東西後,崔弦在濤拿起裝有海鮮的袋子去處理時,便將手撐靠在一旁的流理臺上,瞧著人處理食材。
聽到對方說要教他拍蒜頭後,他先是點了頭,停頓了下後又搖頭道:「好,不累。」
沈濤笑道:「你把他拿出來,我菜刀在抽屜,之前有段時間很愛買鍋具,買了很多。」廚具幾乎都收在抽屜中,只要拉開就會看到各種餐具在好幾層,最下層有大鍋和壓力鍋。
「你放在砧板上,先拿單一顆蒜頭,把刀放平,用手掌去壓刀面,感覺到他裂開了就可以拿起來,有廚師可以用單直接拍碎,不過我不喜歡弄的廚房乒乒乓乓的,很像拆房子。」對,他說的就是胖子,每次都像拆屋。
說的時候沈濤用雙手做一下示意,提醒道:「手指頭不要碰到刀鋒哦。」
看了濤的動作和最後一句的提醒後,崔弦微微頷首並莞爾一笑,隨後他把蒜頭拿出來,拉開抽屜找到菜刀,並把砧板抽起放到流理檯上。他照著濤所說著動作,拿了顆蒜頭放上,將菜刀平放在其上,用手根骨的位置去壓下菜刀。
確實感覺到下面的蒜頭裂開後,他才移開菜刀,眨著眼看著裂碎開來的蒜頭,確定沒問題,然後轉頭瞧了濤一眼。「還要嗎?」
沈 濤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再壓兩顆就好。」沈濤算了一下蒜頭數量,也不用太多,「壓完之後把他上面的剝掉,頭尾切掉,之後你想切成什麼形狀都行,炒下去都是一樣的,我不介意美觀問題。」他說著笑了一下。
沈濤挑蝦的動作很快,把剝完蝦殼的蝦放在玻璃碗中,「處理完蒜頭接下來有兩三天你手上都會有那個味道。」
「是噢?」崔弦睜著眼挑眉,他還真不知道這東西的味道可以在手上殘留那麼久。
之後他繼續壓碎兩顆蒜頭,將皮剝去並切去頭尾後,盯著蒜頭想了會兒,才開始慢慢將其切成適中的小塊,他想就算濤真的介意美觀問題,他大概也辦不到。這東西小小的,還真不好拿。
「以前剛學的時候,睡覺用手抓臉會被蒜頭的味道驚醒。」沈濤說起以前的蠢事笑了,「大學的時候吧,跟我朋友學廚。」
處理完蝦子,沈濤拿出一條的花枝,抽出另一把菜刀和砧板,簡單用水洗過開始處理花枝,「水壺裡有熱水,找一個鍋子出來煮一下。」
這麼誇張?聽著濤的經驗談,崔弦也跟著輕輕地笑了笑。他把切好的蒜頭堆到一旁,先去洗了個手後才去抽屜櫃找出鍋子,放到一旁的空位並拿起水壺倒水。
「這個,要煮什麼?」他看了下鍋子,然後在看向濤。雖然剛剛有聽到對方說煮麵,但他還是想確定一下的問了。
「剛剛提袋裡的義大利麵條。」沈濤用菜刀指了下提袋,「嗯──怎麼放下去都沒關係,可以煮就好,大家都會扇形的把他放下去。」對這塊沈濤要求不大,他滿手都是海鮮的味道,不會去碰麵條。
鋒利的刀幾下就去除內臟,把花枝切好之後用菜刀剝到一旁,沈濤放下菜刀拿一旁的肥皂洗手清潔。
確定答案後,崔弦這才轉身去袋子裡找到義大利麵條,他拆開包裝,走回鍋前將麵條倒出握在手上。
嗯……扇形是什麼意思?
崔弦拿著麵條盯著鍋子思忖了會兒,嘗試在腦袋中構築所謂的扇形放麵。不過很快地他就放棄,隨意地將麵條放入鍋內的熱水中。
在顧著麵時,他偶爾會轉頭看看濤處理食材,然後再繼續盯著麵。
沈 濤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洗完手,沈濤從櫃子裡翻酒,「有段時間對西餐很感興趣,買了很多香料和酒,現在快消耗完了,多謝我的朋友很常來被我養胖。」
用空的手去翻手機,在記事本裡面找到許久之前的醬料食譜,沈濤拿了一個玻璃碗開始切香料做醬汁,酒瓶子被轉開時有一股很淡的香味,是混雜著酒與辛香料的氣味,酒液淹沒過碗中的葉子,拌完後放在一旁等食材自己吸收酒液。
拿下掛牆上的平底鍋,沈濤蹭到崔弦旁邊佔了另一個爐子,開火熱鍋要炒蒜和海鮮。
「很認真啊?」沈濤見人這模樣,笑著用還有著水珠的手去捏崔弦的臉。
崔弦又看了幾眼正在製作醬料的濤,並在對方拿起平底鍋來到爐子前時,稍微往旁邊靠一點,讓對方有更好的空間下廚。
「嗯?」在聽到濤的話時,他發出一聲疑惑地單音,正當要轉頭朝身旁的人看去,就被對方給捏臉了。他眨了眨眼,偏頭認真地瞧向濤並開口:「認真完成工作噢。」嗯,雖然這些事沒什麼難度,但對他而言,別人交代的事就是要好好完成。如果是他辦得到的事。
「說的好像我不認真。」沈濤笑著收回手,這人怎麼就做什麼都這麼認真,就是因為這麼認真才可愛吧。
從上層櫃子拿出植物油,沈濤用手掌在鍋面內感熱,覺得差不多了倒油炒蒜頭,很快爆香的香味就出來了,沈濤把抽油煙機開到最大,避免燻到,等香味出來後連同蝦子與花枝一起丟進去,用木鍋鏟翻動,動作已經熟悉的很自然。
一邊他還注意隔壁的鍋子,麵條丟入進去後軟化,翻起滾滾白色泡泡,沈濤用肩膀輕輕撞人,「再等一分鐘就用筷子撈起來,用抽屜的長筷子,再來拿一個玻璃碗,冰箱有冰水,裝八分滿後把麵丟進去冰鎮。」
崔弦也輕輕一笑,在濤收回手後,才重新低頭繼續觀察鍋內麵條的變化,還有偶爾注意著身旁的人翻炒食材的動作。
在感覺到濤的輕撞與提醒時,他應了聲,先伸手去拉開抽屜找到長筷子,然後拿了個玻璃碗放到流理檯上,去冰箱前拿出冰水回來倒入碗中。
把水放回冰箱後,他回到爐前,想著差不多也過了一分鐘,便拿起長筷伸入鍋中稍微攪動已經軟化的麵條,隨後將其撈起放入冰水中。完成動作後,他把長筷擺在冰鎮麵條的玻璃碗上,然後繼續看著濤手邊的動作。
注意到崔弦的視線,沈濤忽然抽神想到他線上另一件待辦事項——那個加拿大大哥,操,他說一天,但是算時間恐怕最晚要到五號。
翻炒海鮮的手沒停,沈濤在心裡打算盤,也許第三個人頭就不收錢了,他覺得做這東西不難,少收錢無所謂,他不想為了那十萬美金折抵和人相處的時間,和他稍早自己說的話一樣,時間長一點,不好嗎?
蝦仁和花枝很快就熟透捲曲起來,沈濤只有憑感覺試鹹度,自己平常吃隨意就好,這次也是抓自己重口味再淡一點,不想影響運動員身體,雖然對方很快就能在運動上大量消耗掉鹽分。
「鹹嗎?可以的話就好了。」沈濤伸手進鍋捏起了最上層比較不燙,好入口的一口蝦仁,很順勢就往身旁一遞要人試吃。
看著濤遞來的蝦仁,崔弦張口咬過,在蝦仁入口後他將視線放在鍋中炒好的海鮮上,邊咀嚼品嚐著,確定味道後才又瞧向濤並點點頭,「行。」
確定味道後沈濤把火關了,自己舔掉手指上的油脂,「去挑兩個你喜歡的盤子裝,把麵撈出來,想吃多少海鮮自己夾,我吃少一點,怕身體又發炎,醬汁我做很多,你隨意。」護理長唸了他兩句,每天都兩句,說年輕人的身體素質怎麼這麼低,真是要命啊被唸的生活,戒幾次口舌之欲而已,不難,他連酒都減少了……。
「餓的話先吃沒關係。」沈濤讓人隨意就好,他收手去洗生菜,打算再做個沙拉拌千島醬隨意吃,都市的氣溫比較高,吃過餅乾後胃得到舒緩,飢餓感又還好了,隨意吃過晚點餓再煮就好。
「好喔。」崔弦應聲後就拿了兩個白色餐盤過來放,拿起長筷將麵撈起,稍微瀝掉水後裝入盤中,然後再去夾上炒好的海鮮與淋上醬汁。
他把盛裝好海鮮義麵的盤子都放到一旁後,又回到濤一旁,看了看對方處理生菜。「嗯。」他只是簡單地點頭回應,但沒有馬上端麵去吃,而是先稍微幫忙整理一下剛剛使用完的用具和環境。
廚房無話,沈濤也不覺得尷尬,除了沉默還有抽油煙機的聲音,逐漸把油煙抽空剩下空轉。
做了兩碗沙拉,沈濤開始收拾洗手台的菜梗與其他海鮮留下的殘渣,大概抹了一遍,用肥皂洗過手,他拿毛巾擦乾手鬆口氣。
「好,吃飯。」沈濤關掉抽油煙機,「怎麼不先吃啊,麵爛掉怎麼辦?」
聞言,崔弦只是聳了個肩,也去洗了下手後把叉子放到盤子上。「一起吃啊。」他偏頭瞧了眼濤後回答,倒是不介意麵會不會爛掉這個問題,隨後他才端起盤子往客廳走。
習慣性讓朋友先吃的人總是在大家吃一半時才開始動筷子,沈濤也不會那麼在意這個,聽到人這樣回答反而有點愣在廚房。
很快他回過神,拿了放一旁的咖啡跟上去,把廚房燈關掉,一身油煙味,沈濤不是很想坐沙發,他自己去坐地毯,老樣子坐在崔弦對面,除非他們要看電視,他就把東西搬去旁邊吃。
「我身上有油味,不坐沙發。」炒東西的是他,身上的衣服味道最重,沈濤擺擺手讓人坐好,自己刷開手機看看訊息,等一下再寫郵件過去報備東西要延後。
崔弦看著濤坐於對面的地毯上,聽了對方的話後就應一聲,往前坐了點,低頭拿起叉子先插了幾塊海鮮吃,隨後再捲麵送入口中。
當餘光瞥見濤拿來的咖啡時,他才想起對方也有幫他買一杯,於是他又起身回去把咖啡拿回來桌上放,然後坐下來繼續吃麵。
很快地沈濤寫完那封郵件送過去,把時間往後挪,並反問他最後期限是幾號,發出去放下手機撈叉子吃麵。
「問你件事,你對偷渡客怎麼看?」沈濤沒事找話聊,他們好像也沒聊什麼危險的道德觀,近期也沒啥大新聞可以探討人性到底有多黑暗。
「遠洋偷渡或是作假身分偷渡去另一個國家展開新人生,每個都有不同的理由,你覺得他們會是壞人嗎?」
對於濤突然提起這樣的話題,崔弦有些疑惑地挑眉,但也沒去多想什麼。「違法不好,但就像你說的,每個都有不同的理由,所以也不一定都會是壞人。」他聳肩,拿著叉子戳著麵條。面對很多事情的善惡標準會比較模糊,就算是他也不會隨意下定論。
好像不是很意外這個回答,沈濤嚼著花枝想著,但他猜對方肯定見義勇為也不會去做壞事。
「但你還是不會找理由來讓自己做壞事?」他問,「不合理化他?」
沒有私心的人很難有念頭去做壞事,沈濤是這麼認人的,但放在偷渡——好像又不是能用,因為他是個好人來合理自己確實偷渡。
「我沒理由去做壞事。」崔弦眨了眨眼,抬頭瞧向濤。至少目前為止他沒有想過要去做什麼壞事,很難去模擬那種情況。而且就算真的有,他大概也不會為了自己去合理化那種行為。
「嗯──」沈濤的眼睛看看左右,又看崔弦,沒有繼續說下去,本來想說的話又在聽到回答後先按了下去。
這塊的工作內容應該不管多久都很難開口,也許他就不說了,做到收山哪天再提起。
醬汁是酸甜的,不說話的沈濤吃麵速度很快,最後沈濤把視線放在盤裡,咀嚼的時候就用銀叉戳盤裡無辜的蝦仁和花枝。
一整天的情緒在晚上忽然成為一片平靜的水,沈濤也說不上自己的心情是什麼,做飯簡單的過程幫了不少忙,一部份也是旁邊有二廚能逗吧,想到這裡沈濤彎起嘴角,不知道自己盯著盤子在笑什麼。
看著濤的反應,雖然他是會好奇對方怎麽突然問這個,但他還是沒有打算追問下去。所以他把注意力移回面前的食物上,繼續撈麵和海鮮起來吃。
他吃著東西時,偶爾會將視線掃過對面的人,在看到濤盯著盤子露出一抹笑意的時侯,他有些疑惑地在對方的盤子與人之間來回看了幾眼。
「怎麼了嗎?」他邊問邊插起蝦仁,又沾了一下醬汁後才吃掉。
「沒事,想到一些趣事。」沈濤被這樣一問笑出了聲音,他用拿叉子的手擋住自己的笑容,手背貼著嘴唇,調整好笑容沒讓自己笑的太誇張,用叉子插了一顆蝦仁撥到人盤子裡。
這個好心情讓他把話接下去,又問了一句:「我如果做壞事你會跑來阻止嗎?」說著時眼裡還帶著笑意。
看著濤竟然笑出聲了,崔弦更是困惑地揚起眉。他動動叉子撈起剛剛對方撥過來的蝦仁,配上一口麵吃掉。
他瞧著對方臉上的笑容,並在嚥下口中的食物時回答:「可能會吧,看情況。」自己是不會去做,但如果是身旁的人去做壞事,他可能還是會看當下的情況和是什麼事來決定。當然,如果他有辦法阻止了話,他會試著去勸導。
「嗯,知道了。」沈濤乾脆地點頭,結束了這沒頭沒尾的對話,他想物件換成誰可能都是一樣的,沈濤並沒想太多,他放下叉子伸了一個懶腰,打算把沙拉留著當宵夜,拿起自己的空盤起身,「好,我終於等到能洗澡的時刻,你慢來。」
把盤子放進流理台水槽,抓了手機就閃進主臥室拿了套舒適的睡衣去沐浴,之中他看一眼鏡中的自己,說罪惡感吧,沒有,他一直都不覺得這工作有什麼問題,萌生退休意思也是他發現自己想定一個新生活,能嗎,那是五月的他去煩惱的事。
徹底整理完自己加上換藥花了點時間,沈濤吹完頭髮才出來,帶著一身熱氣又想抽菸,最後在有菸味又得刷牙這事放棄。
「嗯。」他點點頭,看著濤起身離開後,低回頭繼續把麵吃完,再拿過沙拉來嗑,沒花多久時間就把東西都吃完了。
等解決了晚餐,他這才拿過咖啡,打開蓋子喝了一口,忽然發現他也有一陣子沒喝過這東西了。大概喝了半杯去後,他就先放下杯子,拿起空碗盤去廚房,連同濤剛剛用完的餐盤一起洗了。
完成這些動作後,他才又回到沙發旁坐下,慢慢喝著咖啡。
沈 濤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回到客廳的範圍,家裡有人的感覺很靜,和其他時候不一樣,其他朋友來會開電視開電腦,或是看自己手機,總會找到對方在哪裡樂活,誒這麼安靜的空間他以前很不習慣,有人在的時候這麼安靜會讓人覺得很尷尬,一個人住就算了,但現在他覺得這樣也好,什麼都好。
洗澡的時候他看到電郵發回來了,跟他說月中才走,那沈濤提出的時間沒問題,並問他是不是遇上麻煩,沈濤回覆不是,只是他有點事要處理,之後手機就被他放到床上沒再碰了。
沈濤把客廳的燈光調柔和些,這次沒坐崔弦身邊,而是坐一旁的單人沙發,慣性在上面盤起腿,一手撐著寬厚的椅手盯著人看,他刷牙了連半杯咖啡也沒有喝完,浪費食物的習慣依然沒改。
啜著咖啡的崔弦瞧了眼時間,想著雖然晚點就要睡了,但咖啡因其實不怎麼會影響到他的睡眠,所以他也不擔心這東西會影響到自己。
在濤回到客廳坐時,但崔弦馬上沒有看向對方,而是把手中半涼的咖啡喝完後,才注意到對方的視線而轉動眼珠朝人瞥去。他沒說什麼話,只是看著濤眨了幾下眼後,又移開視線,伸手去拿蓋子把空杯蓋上。
視線對上時沈濤不自覺地握緊了手指,在簡單的視線交會後隨著崔弦移開的視線慢慢鬆開,他這才意識到他還是會緊張,看著人不要求對方回望,但總是會在對上眼的時候覺得自己被看透,無處可躲,和他的表情一樣,很平靜又帶了點茫然。
那片大海深處又有好幾道黑影在深水裡竄過,很快躲進漆黑的海草中消失,把沈濤內心一時想到的念頭通通壓抑回去,另一半的自己又不清楚自己現在在想什麼,他想說話,和平常一樣說垃圾話,說調侃的話,怎麼樣都好,總之別像個奇怪的人一直盯著人看。
思考的時候沈濤還是盯著人瞧,想說什麼都可以說,他想講的太多,思緒太快,變成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想,自相矛盾,最後所有的情緒脫口而出成了有點軟弱的味道。
「我還是有點緊張。」沈濤說著又覺得沒頭沒尾,補上一句:「明天。」
一直被人注視著崔弦倒也是不會感到不自在或尷尬什麼的,他只是默默地把杯子放回桌面上,並在對方開口說話時,才又把注意力放回濤身上。
他向後坐了點,靠到沙發背上,稍微側坐面向對方。「緊張難免,順著感覺走就好。」他輕聲說道。距離濤那位朋友的告別式已經只剩十多小時,睡個一覺起來可能馬上就要去面對了──如果對方不會緊張到睡不著了話。
他現在倒也是有些微微替人緊張的感覺,不曉得為什麼,不過他想或許是因為他大概也能明白這件事的意義有多大,才會有這種感覺吧。
沈 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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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著頭的手輕輕摩娑著太陽穴,沈濤的視線像是看著崔弦,又像透過他看去了遙遠的記憶,今天他會再寫最後一頁,接著就必須還給對方。
「我和他有個約定,白天講的那個?」沈濤說話的聲音很輕,目光重新回到崔弦身上,「他過世隔天,我收到他寄的信,他給每一個很親的朋友寫了信,說直接一點是他寫了遺書給我們,每個人的內容我猜都不一樣,他從以前就很喜歡手寫信給我們,寫很多年,我沒有手寫日記的習慣,會寫信只是因為他喜歡,我會用手寫的回信,很難想像那陣子都很正常,忽然收到最後一封信。」說到這裡沈濤很輕的微笑,仍然對藍霄寫遺書給他就走這點覺得很荒謬,是有多精心計算的人。
「他算好了每個人收信的時間,把自己每一步都精心計算,和他的人生一樣,他寄給了我一本日記本,讓我寫滿他,寫我,寫他,寫什麼都可以,好好回憶跟他生活的那段歲月,我一直都沒敢翻開,渾渾噩噩過了幾個月,忽然清醒過來跑去山上,就把他帶去寫了,結果一寫就是十幾頁,永遠都有寫不完的話。」沈濤輕嘆一口氣,「寫了你,寫了我認識的人,在上面畫了他,畫了你,畫了我這段時間看過的風景,一個月的時間,卻像一年一樣漫長,想一想又很快,開始寫才知道我有這麼多話很後悔沒講,我才覺得他像報復我,但又不覺得他會傷害我,他在信裡說『也許平行世界的我們不會互相傷害,都可以做自己的理想』,我一直覺得這世界很不公平,為什麼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不能過喜歡的生活、不能和喜歡的人一直待在一起,總是對那些看起來沒付出的人很仁慈。」
沈 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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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一樣對很多事情都覺得不公平,把我們自以為的公平和正義拿到朋友面前,換來很多不諒解和傷害,我們曾經因為這個吵很兇,因為我們覺得我們都在為彼此好──」他做了一個手勢指指自己的胸口,「現在看來也沒好到哪,一個死了一個還在這邊膽怯。」說到這裡沈濤用杵著頭的手撐著下巴把視線移開,「我寫完才會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他還是吊我胃口,拿他沒轍。」
聽到濤說起了早上的事,崔弦輕點了頭後就靜靜地聽著,注視著對方的目光沒有挪開過。就算他不認識那位朋友,但光從濤所提及關於那位朋友的事,他還是能夠感覺到那人是個心思多麼細膩的人,為一切做好打算。
而世界的公不公平,其實他也覺得不是公平的,但就是因為這個不公平,造就出了各式各樣的人們與故事,無論好壞。
「你現在是有在鼓起勇氣去面對。」他看著人移開視線後開口。開始去翻開日記寫,開始去細細回憶過往,一直到走到現在,他都覺得這些也是鼓起了勇氣才努力走過來的,就算還在膽怯,但至少不再逃避了。
沈濤聽了微微一笑,他想了想還是把想說的話吞回去,不要增添憂鬱的情緒。
「勇氣這種事啊……還真沒什麼感覺,我一直很好奇要怎麼樣一瞬間擁有『嘩!就是這一刻!』很勇敢上前不畏懼的感覺,有什麼經驗可以說來學習嗎?」在情感上這塊,沈濤知道的未必比崔弦多,把那些名字拔掉,他又還學會什麼東西?
「其實我也不清楚勇氣的定義,勇敢上前時也有可能還是會伴隨畏懼。」崔弦邊說邊把雙腳縮到沙發上,雙臂交疊於膝上,他偏了個頭思索。「不一定要馬上付諸行動,但你必須徹底了解你為什麼要做這件事。明白時,自然而然就會踏出那一步了。」
語畢,他聳了個肩並輕輕地笑了一下,然後才將視線移開,盯著前面的桌子。不過為了逃避某件事而鼓起勇氣去做出另一個決定時,還能稱之為勇敢嗎?這他倒是不知道了,但他不想去質疑自己決定。
「我只是想要他留著而已,誰不想活在燦爛的青春裡呢,自欺欺人。」這句話沈濤幾乎嘆息,他垂下視線伸展自己的左手,放在椅手上好好端倪,手腕內側的疤痕經過五六年已經淡了許多,仔細瞧才會發現那裡曾經有一條,悠真問過自己一定很愛他吧,當年沈濤自己也以為這就是愛,現在一想,二十歲的他也不過只是想要對方繼續留著,無所不用其極,只是為了讓那段美好的時間無限延長,自己還是沒變。
「做這件事是他希望我這麼做,不讓自己墮落下去,轉而去做他的願望,這也算勇氣嗎?我也不知道。」
沈濤偏過頭用手搓了搓額角,他皺起眉無聲的嘆息一聲,那裡還留有新的痕跡,也代表著他的衝動和無法接受。
「抱歉,說這些鬼打牆的東西。」到這裡沈濤覺得還是打住吧,他的事情說多了還是要自己去面對,他抬起臉抿起嘴,勉強彎了彎嘴角,「就不說這些傷心事了,明天你打算做什麼?老樣子去運動整天?」
在聽到濤的話時,崔弦微微側過臉瞥向對方,沉默地聽著、看著對方的動作與臉上的神情,直到那聲道歉後他才搖了搖頭,看了眼時間後,也不打算繼續糾結前面的話題。
「應該吧,運動和顧家。」他眨了眼說。雖然說顧家,但大概也只是下午運動完回來等人回家而已吧。
聽見顧家二字使沈濤挑起眉,帶著特有深意的眼神盯著崔弦,那眼神似乎是將人明顯掃了一遍,他眼裡很快就湧上了笑意,還有一點得意。
「挺好,有人等我回家。」沈濤這麼說著從沙發上起來,意味著他差不多要回房去了,說是睡覺其實是為了趕加拿大的那份文件,能早點做完,他就有足夠時間睡,也有時間在這場告別式結束後好好放掉自己,收錢辦事的道德他還是有的。
他赤著腳踩上灰白色的地毯向崔弦慢慢走去,這一瞬間他又變回了那個愛調侃的沈濤,情緒慢慢又回到到舒適的水平。
「我要回房去了,備份鑰匙都留給你,有事就給我打電話,使命必達。」
這麼說著,沈濤彎下腰在沒請求下抱了崔弦,手拍拍對方的背脊,「晚安了。」
注意到濤的眼神,崔弦只是盯著,但沒有理解到內涵的含意。「沒問題。」他只是看著濤起身離開沙發,並朝自己走來,因為視線是跟著人的,所以他在人接近時慢慢揚起了頭。
在對方彎下腰抱他時,他愣了一下,隨後鬆開自己交疊於膝上的手,並在那聲晚安之後也拍了拍濤的肩後。「晚安。」
得到回應後沈濤鬆開擁抱,向人露出一個微笑,他回到臥室時沒有將門關嚴,只是將門輕輕靠上,這是一個放鬆的信號,他想崔弦也沒有站在門口不說話的習慣。
沈濤把筆電接上電源,只開了桌上的檯燈開始處理工作,同樣的模板套一下就好,確認資料過再Key上該有的位置,做完後沈濤一看時間,還沒有太晚,他靠上椅背,揉了揉眼睛。
分開後他目送人離開客廳回房,一會兒後才把腳放下沙發並站起身,拿起手機去浴室刷牙。
在刷完牙要回客廳關燈前,崔弦順便瞧了眼濤那虛掩著的門板,然後才關燈走回客房。他坐到床墊上時從口袋掏出手機,也沒打算看有沒有訊息就放到一旁,拉起被子躺倒在床上準備睡了。
隱約感覺到另一間房門關上,沈濤發出手上的郵件,摘下眼鏡蓋上了筆電蓋子,他起身離開桌前,一時有一種心虛的情緒襲上他的心頭。
看著牆上掛著的襯衫和背心,沈濤站在那又看了一會兒,才把自己放倒在床鋪上,昏暗的臥室中只留檯燈的光照亮一小角,床鋪上的人胸膛緩慢起伏,吐出綿長的嘆息。
沈濤伸手在床頭櫃上層抽出一個牛皮紙信封,躺在床上藉著黑暗的視線又重新讀了一遍,就算沒有光他也能默背信中的內容,沈濤沉默地把信收好,把鬧鐘壓在上頭放床頭櫃上。
這片黑暗中,沈濤分不清楚自己有沒有哭,他只是苦澀,不知道苦在哪裡。